人间鬼事——打麻将的不一定都是活人

  “你瘦了!”抱起颜品茗,我轻轻将她放到轮椅上坐好,又将病床上的一条毛毯盖在她的腰腹之间道。她是瘦了,比那次在茶庄晕倒的时候,要轻了许多。
  “你以前又没抱过!”颜品茗抿嘴一笑道。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不造作。
  “你忘了,那次你晕倒,我有抱过你!可喜可贺,该瘦的地方瘦了,不该瘦的地方依然伟大!”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凄凉和悲伤。于是,我想用我的节操,来换取美人一笑。
  “小色狼!”颜品茗顺着我的眼神往自己胸前看了看,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来嗔道。嗔归嗔,她却没有将微开的领口给扣上。
  “哟,你老公可真体贴。这是出去溜达溜达?”推着颜品茗走出病房,有不明真相的病友过来打着招呼道。
  “是啊!阳光明媚,妇女开大会,谁说妇女没有地位?阿呸,那是万恶的旧社会!”我冲人点点头,然后扯开喉咙在那里吟着这首诗!再然后,颜品茗笑了,捂着肚子笑的!
  “我终于知道,为毛过去的皇上要烽火戏猪猴来博只为博美人一笑了。唉?戏弄猪和猴子的那货叫啥来着?”等电梯的档口,我故作无知状问颜品茗道。这是学问,和美人在一起,不能让气氛冷场。嗯嗯,就是这样。
  “那是西周的周幽王,为博取褒姒一笑,燃起烽火,害得诸侯以为外敌入侵,纷纷举兵勤王。而且他戏弄的,也不是猪和猴子,而是诸侯。诸侯你懂么?”世上永远有那么一些人,在那里自以为是。一个小四眼站在我身后,用一种极其蔑视的眼神看着我插话道。你妹妹的,贫道在这里逗美人,有你特么什么事?我在心里愤愤道。
  “叮咚!”电梯门开了,我推着颜品茗走了进去。
  “注孤生你懂么?半点幽默感都没有,情商低下!切!”等电梯到了一楼大厅,我推着颜品茗从里面走出来。走了几步,我回头看着小四眼对他说道。
  “你呀,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走出住院部大门,颜品茗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白云,然后忽然对我笑道。
  “那要看是对谁了,大家都是汉子,都有五条腿,我干嘛要忍他。若是你又不同了,美人嘛,吃亏是福!”我眨巴眨巴眼,看着心情不错的颜品茗说道。
  “五条腿?臭流氓连姐姐都敢调戏了哈?”颜品茗会过话里的意思,一伸手拧住我的胳膊娇嗔道。美人如玉,顾盼生姿,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我准备把别墅卖了!”推着颜品茗沿着医院里的花坛溜达了一圈,她忽然开口说道。
  “卖了?你缺钱么?”我闻言有些吃惊,那幢别墅不说地理位置清幽雅致,就说那风水,也是极其养人的。
  “一个人住在那里,有些害怕。我准备在市中心,热闹的地方买一套单元房。”一阵秋风刮过,带起几片落叶。颜品茗将搭在腰腹间的毛毯往身上盖了盖说道。
  “你准备卖多少钱?”我忽然想起顾翩翩她爸给我的那笔钱来,本身我对颜品茗那套别墅也是很满意,于是问她道。那种地方,以后花钱都买不到的。与其便宜了别人,反倒不如我将它买下来。
  “120万,你觉得贵么?”颜品茗盘算了一下,问起了我的意见。要说她那幢别墅卖120万,还真不贵。本市是个三线小城,位置稍微好一些的房子每平方都卖到了4800。100个平方就是48万了,加上装修呢?现如今普装一下,也得10多万了吧,这就得60万往上走了。颜品茗那幢别墅,楼上楼下的面积加起来,接近300平米。更别说门前的地皮也是她的,游泳池小花园一应俱全了。
  “不贵,我买了!”我点点头答道,连价都不带还的。
  “啊?你买?你哪来那么多钱?”颜品茗闻言吓了一跳。120万呢,不是120块,她并不认为我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
  “小看人了不是?贫道虽然视金钱为粪土,可这粪土,贫道还是能够拿出来几坨的。”我将她那被秋风拂乱的秀发捋了捋,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咦,真恶心!”颜品茗搓了搓胳膊嫌弃道。
  “那行,你要真买,就卖给你了。家具都留给你,你拎个包就能住进来了。不过,得等我找到新房子才能搬出去哦!”颜品茗觉得我似乎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于是说道。
  “搬什么搬,就住里头,离你的茶庄近,上班方便。”几百个平方的房子,让我一个人住我也不乐意。把颜品茗留下,起码还有个秀色可以餐一餐不是么?
  “你这是想包养我么?”颜品茗闻言并没有拒绝,只是在那里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我问道。天地良心,我只是对于一个单身的女人抱有一种同情心好不好?
  “快使用双截棍儿……”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颜品茗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电话适时响起。
  “魂淡,还说带我们吃好吃的,天天尽顾着往医院跑了。友尽!”打电话的是胖妹,在电话那头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也不怪她发火,确实是我这几天一直忙着照顾颜品茗,忽略了她和顾翩翩。
  “那个,真的很抱歉啊!”我这事是做得不地道,挠挠头我跟胖妹道歉道。
  镇楼图吓到好多人,坏笑ing,其实楼主觉得看多了会有点萌,噗哈哈
  “虚情假意,打电话给你是告诉你一声,我们要回学校了。”胖妹在电话里大声道。
  “这么快?”不是胖妹说起,我还真的忘记了顾翩翩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这件事。
  “等等,我送你们回学校。”两个妹子独自回去的话我实在是不放心,于是我对电话那头的胖妹说道。
  “真抱歉,因为我的事情让你怠慢朋友了!”颜品茗听见电话里胖妹的说话声,抬头对我歉意地道。
  “没事,我先送你回房吧。完了我去送送她们,两个女孩子自己回学校不安全。”我把电话挂掉之后对颜品茗说道。妹纸太多,分身乏术,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吧?
  “嗯,你去忙自己的,有什么事我会喊护士帮忙的!”颜品茗将身子往轮椅上靠了靠说道。
  “明天我给你送午饭,在这之前,恐怕你要自己凑合两顿了。别省钱,喜欢吃什么,只要是你现在能吃的,就让护士帮你买,顶多算她一份。”我推着轮椅往住院部大厅走去,嘴里叮嘱着颜品茗道。
  “知道了,婆婆妈妈的。”似乎是很享受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颜品茗眼神亮晶晶的在那说道。
  “魂淡…舍得从那女的身边走开了?就这么把我跟翩翩扔宾馆里,你也不怕我们出点啥事?”安置好了颜品茗,我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顾翩翩入住的宾馆。一见面,胖妹就跳起脚来向我开炮了。
  “额,实在是抱歉!”我看着顾翩翩对她道歉道。
  “下周六,是我父亲的祭日。你能陪我回一次老家么?”顾翩翩轻轻摇摇头,示意我不用觉得抱歉,然后轻声问我道。
  “你父亲他,葬在乡下?”我问顾翩翩。
  “嗯,他生前的愿望,就是老的时候回到那个充满了童年的回忆的地方去。他不止一次对我说,人的一生只有最初懵懂的那几年,才是最开心的!他很想晚年也能如同童年那样,开开心心的生活。可是他……所以我把他葬在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地方。”顾翩翩将装着衣服的旅行包背好,站在那里对我说道。
  “好,下周五我去学校接你。然后陪你回去祭奠你的父亲,纸钱香烛什么的都包在我身上了。”听完顾翩翩的话,我心中一阵感慨。她虽然不幸,却总归还知道哪里是自己的故乡,还知道每年该去祭奠谁。我呢?我除了祭奠养父之外,对于自己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甚至于,我连自己到底姓什么都不知道。
  “嗯,下周五,我等你来学校,别忘了!”顾翩翩轻轻点头,说完背着包拉着胖妹的手就往宾馆外头走去。
  “你就这么放过他了?喂,你是女神耶,被人无视都不恼?”胖妹跟着顾翩翩的脚步蹦哒着说道。
  “男人在办正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和他无理取闹,明白了?”顾翩翩揉了揉胖妹的圆脸,在她耳边抵御道。
  “你在玩欲擒故纵啊?你真看上他了?喂,你是要嫁给霸道总裁的女神耶。拜托,花圈店的老板娘不适合你好不好?”胖妹闻言瞪着眼说道,完全无视我此时正跟在她们身后。
  “找男人,钱固然重要,可是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他的心。”顾翩翩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胖妹说道。尼玛这是谁说顾翩翩缺情,情商不高来着的?给我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若有若无的听完她这番话,我分明就发现这妞手段高得很嘛!
  “你又知道他的心了?”胖妹一脸懵懂的在那问道。她压根不明白,刚才那番话是顾翩翩故意说给我听的。女人嘛,再好的脾气被人冷落了一个礼拜,心里也是有火的。
  她说这番话,就是要我去猜,她对我到底是有好感呢?还是有好感呢?尼玛这下贫道头疼了。还有就是,她在警告我,对待她这种颜值高的女人,一定要用心。
  虽然我和她之间,到目前为止仅限于暧昧关系,甚至连手都没正经牵过。可是男人么,谁还不希望跟自己牵手的那个女人,是个美人儿呢?
  就是这一点,我被她拿住了。脑子里这么一胡思乱想,再加上先前胖妹的那句你看上他了?我的心居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高,高,实在是高!
  女人情商高不高,就是看她会不会化被动为主动。眼下顾翩翩,就已经是成功的化被动为主动了。以前只是对她有些好感,有些暧昧。可是现在她几句话,让我觉得我似乎真的有机会了?
  想法不同了,心态自然也就不同。隐约间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加注重一下她的感受?让她开心一点?她成功了,于是我沦陷了!
  “我送你们回学校!”我腆着脸走上前去,从顾翩翩背上把包儿接过来说道。
  “啧啧啧,现在来献殷勤,早干嘛去了?”胖妹依旧在哪不依不饶着。
  “好啊!”顾翩翩抿嘴一笑道!
  “咦?不对呀?你是女神耶,矜持,矜持懂么?”胖妹恨铁不成钢的在那说道!
  “到江城请你吃韩国料理!”我决定用吃的堵住胖妹的嘴!
  “要韩牛,要管够!”胖妹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深谙敲竹杠的道理!
  “成交!”我和她一击掌道!在这之后,胖妹果然闭嘴不再煽风点火。
  “走吧,咱们包车回学校,坐班车太累!”为了弥补我这些日子的冷落,我主动提出了包车。而顾翩翩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于是雨过天晴,风平浪静!
  夏尽泽,某农业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此刻正端着海碗蹲在门口扒着饭。现如今大学生找工作,普遍不好找。一个学有所长的高材生,往往没有长相甜美,又会来事儿的女中专生挣得多。注意,是女中专生。男中专生就别想和人家一个待遇了。当然,或许,如果,你长得确实是个小鲜肉,又身强力壮,体力持久的话,机会也会降临在你头上。
  而夏尽泽,则是属于那种长相普通,家世普通,体格普通的一类人。俗话说得好,大学生毕业等于失业。苦读了4年,毕业之后他依然还是回到了这个几代人一直想要挣脱出去的地方。早些年和他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们,如今要么已经成家立室,要么远赴他乡挣起了那人民的币。只有夏尽泽是枕边无一人相伴,包里无余钱壮胆。
  夏尽泽有时候在想,早知道是这个屌样。当初还不如跟着小伙伴们去北上广搬砖,又何必借债去读这个劳什子的大学?四年大学,他知道了食堂的饭菜难吃,知道了学姐学妹们都是为那些开着宝马的秃子们准备的。更知道了,那张让家里举债换来的文凭,根本是一钱不值。
  父母操劳了一辈子,供他上了大学,却没想到最后他又卷着铺盖回到了这个破落的地方。父母要强,这辈子再困难都没找旁人张过嘴。可是夏尽泽的出路问题上,他们低下了脖子上的头。可是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最远也就到过县城的父母亲,又去找谁帮忙呢?无法可想,亲戚们大多都是农民,就算是有点路子,也都留给了自己的孩子。
  能找的人都找遍了,无一例外,都是爱莫能助的。顶多,对他们表示一下同情和安慰,然后大骂几句如今的政策就算给足了面子了。背过身去后,或许有人对夏家嗤之以鼻,或许会把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都有可能。现如今的人,早已经学会了两面三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其实窝在这个村子里的人,谁又能比谁更牛呢?不过生活就是这样,只要旁人吃饭比你多了一块肉,睡觉比你多了一床被,他都会觉得志得意满。然后会拉着自己的婆姨或者男人说:看嘛,咱们家还不算是最差的。于是乎,他们就在你身上找到了满足。再然后,他们会觉得空气也清新了,人生也出现了曙光一样。
  思来想去,夏家父母只有提着家里的老母鸡,外加一沓零散的钞票,找到了村支书的家里。母鸡是用来下蛋的,而钞票则是夏尽泽的父亲前段时间帮人秋收挣来的。不多,500块钱。只是这500块钱,是夏家现在唯一能拿出来的现金了。
  “哎呀,来就来嘛,乡里乡亲的,这么客气干嘛?”夏尽泽永远记得,那天跟着父母敲开了村支书家的大门之后,人家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和眼神中不屑一顾的神情。不过好歹,人家把东西收了,并且让他们进了家门。
  说起现任的这个村支书,村子里的人背地里没有不杵他娘的。原因么,这小子压根就是个混蛋。打小儿就知道欺负同村的女娃娃,长大了,就改调戏了。再大一些,就开始纠帮结伙的侵占别人的利益。
  如今承包鱼塘,山林,甚至养猪,上头可都要给补贴的。每年领补贴钱的时候,就是他上门的时候。干嘛?敲诈勒索而已。不给不行,不给明年他让你承包不下去。要么鱼塘的鱼都死了,要么山林发一场山火,把树苗和果子全烧个精光。所以到最后,干活出力的是村民们依然穷得*打板凳响,而他却起新楼,换老婆闹了个不亦乐乎。
  有人会问,这么个东西,怎么当上村支书的?无他,一有钱,二有狠罢了。这两样,上头的人总会吃上一样。而且为了更好的管教低下的这些村民,不让他们闲下来去上个访,请个愿什么的,上头的某些人其实更愿意用这种流氓加混蛋出身的干部。
  “有事说事儿,乡里乡亲的,有困难找组织帮忙嘛!就算我帮不上,还有上级组织嘛!”把夏家人领进了门,一人给倒了一杯白开水后,村支书端起了青花瓷的茶杯说道。杯是景德镇的杯,茶是西湖的茶。
  “支书,这实在是不好开口。”夏尽泽的父亲老实了一辈子,镇长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官。村支书在他眼中,俨然是诸侯一般的存在。搓动着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他迟疑着道。
  “夏叔,什么支书不支书的。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偷过你们家的鸡蛋呢。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直说直说!”当了几年官,村支书身上的匪气倒是减少了不少。
  “这不是尽泽今年毕业了么,外头找活儿不容易,可也不能就这么荒废在家不是?这就琢磨着,看看支书能给帮个忙,给孩子指条明路不能!”夏尽泽的父亲,鼓足了勇气将这番求人的话给说了出来,然后眼巴巴的在那看着对方的反应。
  “就这事儿啊?好说好说,不行的话让他去村委会当个办事员吧。农业大学的高材生,正好专业对口。”出乎夏尽泽一家人的预料,人家居然把事情满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呢老夏,我的夏叔,我给你帮了这个忙,你是不是也该给我帮帮忙啊?”村支书不等夏尽泽他爹把感谢的话说出口,紧接着在那说道。
  “啥忙,我能帮你啥忙!”闻言夏父很是窘迫的说道。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找他帮忙的。
  “是这么个事儿哈,当然这只是个意向,意向你懂吧?就是暂时只是有这么个想法。没有确定的事情,你不要到处乱说知道吗!?”说事儿之前,村支书在那叮嘱了夏父一句。
  “晓得的,晓得的!”夏父闻言愈发的局促了。
  “现在不都要搞活经济么?正好上次去省里办事,让我找着一机会。你看啊,咱们村穷了一代又一代,总得想个办法不是?”村支书开会开惯了,正事没说,套话先来一堆。
  “那是,那是!”夏父闻言连连点头!
  “有个大开放商了解了我们的这里的情况,有心来这里建一个高尔夫球场。将来,我们这里就将是本省第二个高尔夫球场,开发得好了,或许会成为一个高档的度假村。”村支书说到这里顿了顿。
  “问题是,人家看中的那片地,包括了村里的祖坟山。所以呢,想请夏叔你帮个忙,能带头把自己家的祖坟,给迁了。”村支书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个这个,支书,祖坟不能随便迁呐。打扰了先人,会有麻烦的。”夏父闻言有些后悔今天来为儿子找这个门路了。在农村,动人家祖坟是要出人命的。让自己带头把祖坟挖了?那这辈子他都别想在村里抬起头来做人。
  “有什么麻烦?狗屁的麻烦。一堆老骨头埋在那里,挡着大家发财的路才是麻烦。就这样吧,明天我会在村头的大喇叭里正式发个通知,到时候你出来带头响应就是了。”看着眼前翻脸不认人的村支书,夏尽泽的父亲觉得那个让人熟悉的支书回来了。
  随后的事情,自然是按村支书的意思去办的。不过有出乎了他的预料,夏家并没有站出来配合他。
  夏尽泽扒完了碗里的饭,将碗放在脚边,愣愣地看着家里这两间土砖房一动不动。父亲走夜路掉进了鱼塘走了,母亲伤心过度呕了两口血也跟着走了。转眼间,一个完整的家就剩下他一个人。
  “小夏,还是把祖坟迁了吧。只要你点头,明天就去村委会上班。”这已经是第无数次村支书派人来劝他了。
  “不迁!”夏尽泽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今天是双亲的头七,家里什么供奉的东西都没有,他决定把鸡窝里仅剩的几只鸡拿去卖了,换一些香烛纸钱回来。
  “犟驴!”来劝他的人,看着他提着鸡的背影骂了一句。
  “爹,妈,操劳了一辈子,也没享过儿子的福。多吃点儿,多喝点儿。”到了夜里,夏尽泽将那些从镇上带回来的卤菜装了盘,摆放到桌上,又开了瓶父亲这辈子都没舍得买的瓶装酒在那里喃喃道。
  “儿子啊,你也吃啊!”不知不觉,家里的老式挂钟敲了12下。夏尽泽从沉思中被惊醒,然后就听见母亲的声音在那里说道。
  “爹?妈?你们……你们……”夏尽泽是个孝子,不过他这个孝子,眼下觉得双腿间有一股子温热在往下淌着。死去的父母,不知何时坐到了桌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最让他感到害怕的是,他们身上还都穿着下葬那天的寿衣。
  “快吃,吃完了睡觉,这都几点了?”父亲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净之后阴森森说道。夏尽泽很清楚的看见,一条蛆虫从父亲的鼻子里钻了出来,然后又钻了回去。
  “爹,妈,你们慢慢吃。我,我先回房睡了。”夏尽泽扶着桌子站起来,牙关打着磕对面前的二老说完,然后头也不敢回的走进自己的房间,砰一声将门反锁了个结实。
  我坐在的士上,看着前边被堵得一塌糊涂的马路很有些烦躁。今天是周五,我答应了顾翩翩陪她回乡下祭奠她父亲的。可是我不知道,周末的江城会堵成这个样子。
  “快使用双截棍儿……”电话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上赫然三个大字,顾翩翩!
  “喂,你到了么?”接通电话,顾翩翩娇柔的声音传来。在路上已经堵了半个多小时,想必美人儿已经等急了。
  “堵车呢,前头大街拐进去就到你们学校了。你在哪儿呢?”我焦急地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车流对顾翩翩说道。和美人儿有约,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是迟到的理由,她不会生我的气吧?我心里暗暗琢磨着。
  “咦?我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她对我的看法了?”琢磨完,我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我在学校门口呢,下午是马哲,我逃课了。”逃课这件事,从美人儿嘴里说出来,都让人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美人儿出来得越早,代表着我迟到得越久。
  “师傅,这儿能下吧?”我前后瞅了瞅,没看见交警的身影,然后问司机道。
  “呵呵,赶着和女朋友约会吧。动作快点儿啊!”司机冲我一乐道。谁都是打这个阶段过来的,他对我表示了理解和同情!
  “等着我啊,我跑过来!”扔下100块钱,顾不上等司机找零儿,我拉开车门下了车,一边在马路上疾奔,一边冲电话那头的顾翩翩说道。
  “嗯…!”美人儿没有说不用了,也没有说注意安全什么的,而是用一种能让人甜到骨头里的腔调在那里清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我甩开步子就朝前方跑去。前头拐个弯就到你们学校了。这句话说出来,只需要不到一秒钟,可是我特么怎么跑了十分钟还没拐弯?十分钟后,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在心里抑郁着道。
  “瞧你,跑这么快干嘛?一头汗!”二十多分钟后,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顾翩翩面前。汗没白流,美人儿笑靥如花的拿出一张纸巾,当街替我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很是温柔的道。
  “我不跑快点,万一你跟别人跑了呢?”我双手叉着腰,在累成狗的同时,还没忘了调戏一下美人儿。
  “讨厌!”顾翩翩白了我一眼,从包里拿出一瓶喝过了的苏打水,递到我手上娇嗔了一句。注意,是喝过了的。
  “哦呵呵呵!”我瞅着瓶口留下的那道细微的口红印,挑了挑眉毛愉快地笑了两声,一把将水瓶送到嘴边喝了起来。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了?我一边喝水,一边元神出窍,浮想联翩。
  “傻笑什么呢?喂,我们是坐班车回去,还是包车呀?”顾翩翩又白了我一眼,看着瓶口上那抹口红印在我嘴上,脸颊飞起一道红晕来问道。
  “开玩笑,美人儿当前,还坐什么班车,当然是包车了”。我豪气干云的在那说道。
  从江城包了辆车去顾翩翩的老家,人司机开口要了我2000。理由是路难走,还是空车回头。由此我悟出一个道理,泡妹纸是需要钱的,大笔的钱。辛亏顾翩翩她爹留给我一大笔钱,不然我拿什么去巴结人闺女?一念至此,我觉得回去祭拜祭拜也是应该的。
  “进不了,道儿太窄。”3个多小时之后,司机将车停在一个路口,指着那条羊肠小道说道。
  “算了就到这里吧!”顾翩翩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看了看后对司机说道。从这个路口进去,想要到她老家,中途还要翻三个山头。步行的话,大概需要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走吧,看看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顾翩翩抬手将头发捋了捋对我说道。嫩白的肌肤,笔直的脖颈此时展露在我眼前。我偷摸着瞅了两眼,咽了口口水。
  “翩翩姐?这么晚你怎么回来了?”天将擦黑的时候,我和顾翩翩终于走到了地头。一进村子,就看见一个衣着简朴,长得还算端正的年青人在井边挑水。一阵狗吠声传来,年青人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随后有些吃惊的问顾翩翩道。山里出去一趟不容易,同样山外想要进来一趟,也要大费周折。
  “这位是......”我和年青人同时开口问道。
  “哦,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夏尽泽。爷爷退休后就回到了这里,那时候爸爸忙于事业,又不放心把我送去托儿所,就把我交给爷爷奶奶带了。”顾翩翩见我问起那个年青人,连忙解释道。
  “程小凡!”
  “夏尽泽!”
  “你好!”
  “你好!”
  我闻言点点头,伸出手去和那个年青人握了握各自自我介绍了一下。
  “翩翩姐,这么晚了,山路不好走吧?”青年很快打好了水,挑在肩上随我们向村子里面走去道。打小儿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见面,总是显得要亲热一些。夏尽泽挑着水向前走着,嘴里在那关切的问道。
  “是啊,我记得我们小时候这里的路就是这样,到现在还是现在。真是几十年如一日,一点变化都没有。”顾翩翩走在村头的石子路上,很自然的用手挽着我的胳膊说道。路不好走,她觉得自己的脚似乎磨出水泡了。
  “唉!”夏尽泽轻叹了一声,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对了翩翩姐,你回村子干嘛来了?”又走了几步,夏尽泽开口问道。他有些诧异,就这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顾翩翩回来干嘛?
  “明天不是我父亲的祭日么!”顾翩翩闻言低声答道。
  “我把这事儿给忘了,对不起啊翩翩姐!”夏尽泽闻言很是抱歉的在那说道。
  “你这么晚还出来挑水?夏叔和婶儿身体还好吧?明天忙完我去看看他们去!”小时候顾翩翩没少吃夏家的鸡蛋,想了想她决定既然回来了,就顺便看望一下两位老人,留下一些钱让他们买些好吃的。
  “啊,好,好得很。翩翩姐你忙正事要紧,下回有机会再去看他们也是一样的。”夏尽泽见顾翩翩提出要去看望他的父母,有些慌不择路的快步向前走去道。
  “这是怎么了?看看他爹妈,至于慌成这样么?”顾翩翩看着夏尽泽的背影,有些纳闷的说道。
  “算了吧,人家既然不愿意你登门,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在里头,咱们就别去给人添麻烦了。对了,咱俩今晚住哪儿啊?”我挠了挠头,看了看已是一片漆黑的天色说道。
  “住我们家祖屋,稍微收拾收拾就能睡。”顾翩翩轻轻扯了扯我的胳膊,指了一个方向对我说道。
  “咱俩住一个屋?”我略微有些紧张,更有些期待的问道。
  “美的你,我睡里屋,你睡堂屋!”顾翩翩拧了我一把娇嗔道。
  顾翩翩家住在村子的南边,祖屋因为长时间没人打扫,已经是布满了灰尘。等我提水将屋子略微打扫得能住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9点了。
  “我饿了!”顾翩翩找来两床有些湿漉漉的被子铺在床上,然后走到我面前说道。没办法,自从去年回乡安葬完父亲之后,祖屋就再也没有人来打理过。被褥长期放在柜子里,不是那些樟脑丸的话,恐怕早就被虫咬烂了。
  “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光顾着为顾翩翩她爸准备香烛纸钱,却把她这个活人吃的东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饿了!”顾翩翩一跺脚,拖着鼻音在那里大发着娇嗔道。
  “额!我去给你弄吃的!”贫道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心头一阵发慌,对着这个灯下美人便是一个稽首道。
  “噗嗤~快去弄吃的!”顾翩翩看见我手忙脚乱的样子,掩嘴一笑催促道。
  嘱咐顾翩翩将门插好,我拿着祖屋里除了电灯之外的一样家用电器,手电筒,就奔门外而去。大晚上的,上哪里去给她找吃的呢?看来只有去村民家里买一些了。拿定了主意,我迈步向还亮着灯光的那几户人家走去。
  “老婆子,收拾完赶紧把灯关了!”走到一户人家门前,隐约从里面传来一个老爷子的声音。
  “就快收拾好了,你记得待会把窗户和门都顶上啊!”打门内传来一老婆婆的声音在那里应着话儿道。
  “额,睡个觉而已,这么谨小慎微干嘛?难不成现在农村的治安,差到这个地步了?”我站在门外,一边伸手敲响了那扇木门,一边在心里纳闷道。
  “谁,谁在外面!”随着大门上的铁环被我拍响,门里传来了两位老人家惊恐的询问声。
  “大爷,大妈,我不是坏人!”无奈,我只有这么冲门里喊道。
  好半晌,大门才被老大爷给打开,借着屋子里的灯光,我看见他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大爷,我是跟顾翩翩一起回来的。顾翩翩您老认识么?我不是坏人,这不是回来晚了,还没吃饭么?琢磨着来您家里买点儿!”我后退了几步,将自己和这老头儿之间的距离拉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对他说道。
  “翩丫头回来了?”大爷一听我提起顾翩翩,提着刀走出来四下里张望着问道。
  “回来了,在祖屋呢,这不是屋子一直没有人看顾,打扫到现在觉得饿了么!”我又往旁边闪了两步说道。
  “进屋说,进屋说!”老头往顾翩翩家祖屋那个方向张望了片刻,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的,这才相信了我的话。
  “老婆子,翩丫头回来了,说是没吃饭。赶紧煮两碗面条,多卧个鸡蛋给人送去!”老头把我拉进屋里,转身将大门紧闭上对躲进里屋的老伴儿说道。
  “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端过去就行了。这黑灯瞎火的,回头别把您给摔了!”人家肯给做饭就已经是让我感激不尽了,大晚上的让这么大年纪的婆婆给我送屋去?我还没那么大谱!
  “刚才在门外,我听您话里的意思,村子里不太平?”等婆婆去生火煮面条去了,我递给老大爷一支烟,坐在椅子上陪他唠起了嗑。
  “嘘,可不敢乱说。太平得很,太平得很!”老大爷一听我提起这茬来,手一抖,烟从指缝里掉到了地上。
  “太平个屁,死老头子,你不跟人说实话,想害了翩丫头不成?我说小伙子,明天天一亮,你带着翩翩赶紧走吧。跟翩翩说,再也别回这里来了。”老婆婆手里拿着两颗鸡蛋,一掀门帘走进来对我说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让您二位这么害怕?”我闻言很是奇怪的问道。
  “唉,小伙子,我就对你明说了吧!”老大爷一看事情瞒不住了,叹一口对我说道。
  “您说!”我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那是前几天......”老大爷点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回忆道。
  “砰砰砰!”贾庆春(老大爷)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见有人在大力地敲着门。
  “谁啊,这么晚了!”他起身披好外套,扯亮了屋里那盏30瓦的灯泡,一边往大门那边走着一边问道。村子穷,也偏僻,基本没个什么娱乐活动。往常到了这个点,大家都已经躺下了,怎么今天还会有人来串门呢?贾庆春心里纳闷着,随手抽开了门闩。
  “砰砰砰!”门外的人没有作声,只是使劲在那拍打着贾庆春家的大门。
  “老夏?你,你,你不是......”门一打开,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就迈步走了进来。贾庆春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打着哆嗦的在那结巴着。
  “来讨杯酒吃!”老夏(夏尽泽的父亲)冲瘫倒在地的贾庆春阴笑了一下说道。之后一吸鼻子,将几条从鼻孔钻出来的蛆虫吸了回去。
  “吃,吃酒?”贾庆春活了近70年,头一次看见一个已经死了好多天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讨酒吃。
  “来讨杯酒吃!”老夏穿着寿衣站在橘黄的灯光下,用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盯着贾庆春又说了一句。
  “老,老婆子,炒,炒两个菜,老夏要吃酒!”贾庆春只觉得一股子尿意涌上来,片刻后不顾自己身上的尿液,爬起来扑进里屋哆嗦着说道。
  “来讨杯酒吃!”等贾庆春和老伴儿相互搀扶着从里屋走出来,老夏再度对他们重复了一句。
  “你,坐,坐,我去炒菜!”贾庆春的老伴儿只觉得自己的胆快要被吓破了,她背靠着墙壁慢慢向厨房蹭去,脸上强笑着对站在堂屋正中的老夏说道。
  “你总是说要请我喝酒,今天我自己来了!”老夏坐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旁,双手搭在桌上看着一旁尿湿了裤子的贾庆春说道。
  “忙,忙,瞎忙。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贾庆春哭丧着脸在那里对面前的老夏连连作揖道。
  “我是个实诚人,我欠别人的,会还给别人。别人欠我的,我也要拿回来。”老夏似乎觉得有些痒,伸手在脖子上抠了抠,然后随手将抠下来的一块皮肉扔到墙角说道。
  “那是,那是,老夏你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贾庆春闻言连忙顺着老夏的话往下说。他不知道面前的老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敢肯定,面前的老夏绝对不会是一个人。
  “喝完酒,我就走,以后不会再来你家。”老夏剔了剔满是污垢的指甲缝,将里面的肉丝剔出来后说道。
  “啊,好好。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常来常来!”贾庆春额头上往下滴着汗,后背贴在墙上语无伦次道。
  “你还是和以前那样,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不好,一是一,二就是二!”老夏阴笑了一下,偏过头来看着吓去半条命的贾庆春说道。
  “是,是,改,一定改!不是,我尽量改总行了吧老夏?”刚开口应承着,贾庆春忽然转念一想,自己只是随口客气了两回,说要请他喝酒,今天他就摸家里来了。这要是以后自己改不了那个毛病怎么办?强忍着心里的惊恐,他连忙在那改口道。
  “桀桀,随你!”老夏张嘴发出两声阴笑,回过身去端坐在桌边说道。
  “临时没个准备,老夏,你就将就着喝两杯啊!”说话间,贾庆春的老伴儿端个托盘从厨房走了出来,托盘里放了一碗清炒卷心菜,一碟子花生米,还有半瓶喝过的白酒。此时,这些瓶瓶碗碗的,正随着她的哆嗦,在那里发出声声磕碰的声音。
  “劳烦了!”老夏等菜上了桌,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下肚去,又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嚼着说道。
  “哪里的话,没什么好招待的,你莫见怪!”贾庆春的老伴儿见老夏似乎没有伤害他们的心,胆子也略微大了一些,强自露出一丝笑容来,双手不停在围裙上搓动着对老夏说道。
  “多谢了。”喝下三杯酒,吃了三粒花生下肚之后。老夏站起身来对吓得不轻的老夫妻俩道了声谢,然后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走,走啊?不多坐会儿了?”见老夏出了门,贾庆春心里一松,随口就在那里说道。
  “桀桀,你的毛病,又犯了!”老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贾庆春阴笑道。
  “那,那个老夏走后,还来过你们家么?”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夏尽泽不让顾翩翩去他家看望他的父母了。因为现在他的父母,压根就不再是人。
  “没有,他是个守信的人,一辈子都守信。他总说我,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如今这世道,你不这样能成么?和老夏似的,一辈子实诚,结果却被别人欺负了一辈子。”贾庆春将烟蒂狠嘬了两口,然后扔到脚下踩灭了说道。
  “可是我们怕呀,怕他晚上再来。所以我家老头子,每天一到天黑,就催着我把家务活忙完,然后他好把门窗户扇的都给钉上。只有这样,晚上我们才敢闭眼睡觉。”老婆婆把鸡蛋敲在碗里,然后用筷子快速地搅拌着对我说道。
  “也不知道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老婆婆转身走进厨房,将碗里的鸡蛋倒进锅里,伴随着呲一声煎蛋的声音在那里轻声说道。
  “后生,明天一早就带着翩丫头回去吧。翩翩她爷跟我打小儿一起玩泥巴长大的,我实在不愿意他的后辈在村子里出啥事。”贾庆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我倒了一碗粗茶叮嘱道。
  “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窗都关严实了。就算听见什么动静,也别开门。”说话间,老婆婆已经煮好了两碗面条,她拿了一个小竹筐,把面条放在里面提进里屋补充着道。
  “谢谢了老人家,这筐和碗筷我明天给你送过来!”我从老婆婆手中接过竹筐,随手从兜里掏出50块钱来放在桌上跟人道着谢。大晚上的,人家肯重起炉灶帮我煮面,就已经是给人添麻烦了。
  “不用,这筐不值得个什么。用完了,你放在顾家老宅门口就是了,我抽空过去拿。村子里不太平,你们吃完就赶紧睡,明天一早就走。”贾庆春将我送到门口,把钱塞回我口袋里再三嘱咐着道。
  “知道了,谢谢您老了。把门关上吧,几步路,我一会儿就到了!”我见人家不肯收钱,也没有继续客套下去。嘴里和人招呼着,按亮了手电顺着脚下的石子路就向顾家祖屋走去。
  “官人快走,你家大娘子似乎有麻烦了!”走不几步,我脑海里传来了顾纤纤的声音在那催促着我道。
  “大娘子?”虽然不明白顾纤纤话里的意思,我还是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顾翩翩!”脑海里顾纤纤的声音在那里找补了一句!
  闻言我不再罗嗦,提着竹筐快步向顾家祖屋跑去。老夏,我敢肯定是老夏去找顾翩翩了。只希望顾家先人,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才好。因为从刚才贾庆春的话里,我知道这个入土不安的老尸,这次回来是找人报仇来了。心里的郁结不解开,他是不会离开村子的。
  “明天回去吧,回去吧!”跑到祖屋门口,就看见屋门大开,从里面传来一个婆婆的声音。
  “明天是我父亲的祭日,我祭奠完他就回学校。”顾翩翩那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听到她的声音,我这才将那颗悬着的心给放了下来。
  “来客人了?”我深吸一口气,左手摸着腰间金钱剑的剑柄,右手提着竹筐长身而入道。
  “啊,你回来了!”顾翩翩坐在一个凳子上,正有些惊惧的陪着眼前两个老人家东扯西拉着。猛然听见我的声音,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就跑到我身边说道。
  “去了一趟贾老爷子家,给你弄了碗鸡蛋面回来。凑合一顿,等回去了我带你去吃好的。”我将竹筐交到顾翩翩手中,把她送到里屋门口,示意她进去道。
  “后生,是外人吧!”等顾翩翩进了屋,我将房门关上之后,就听见身后那个穿着寿衣的婆婆开口问我道。
  “半个外人,房间里面的,是我内人!”我转过身来,看着屋内的两具尸体?好吧,暂且这么称呼他们。我看着两具尸体,对他们说道。
  “翩翩丫头眼光不错。后生,明天就带丫头走吧。”老婆婆虽然说这话时虽然板着个脸,可是我却听出了她话里关切的意思。扳着脸,只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尸体。人的表情全靠神经来带动,死人是没有神经的。或许有,但是绝没有活人那么丰富。
  “您二位,是打算在村子里大闹一场?听我一句劝,尘归尘土归土,早点投胎比什么都强。您二位这么一出来,阴司的那些鬼差们会很麻烦的。您给他们添了麻烦,回头他们也会找你们的麻烦。生前之事,再怎么放不下,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死亡不代表结束,对于二位来说,只是一个新的开始罢了。”我走到老夏身前,看着他跟婆婆劝道。能来劝我和顾翩翩离开这里,证明他们也不想牵扯上无辜的人。心存一善,两人还没有到不能回头的地步。
  “后生,我问你,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一说?”老夏身上已经开始大面积腐烂了,虽然外面穿着寿衣,可是我却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肉在一点点从骨骼上剥落下来。他的脸上甚至已经有白色的蛆虫在那里爬来爬去,一会儿爬成一字形,一会儿爬成人字形。
  “您信报应一说么?”我没有急于回答他,而是在那反问了一句!
  “不信,所以我才和老伴儿亲自来给那些人一个报应!”老夏摇摇头,毫不理会从头发被甩出来的那十数只蛆虫对我说道。
  “能说说,您到底有什么事情放不下么?”看着老夏面色狰狞的样子,我决定问个究竟出来。能让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人,死后还要从土里钻出来报复,这中间得有多大仇怨?
  “你不怕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怕我们!”老夏将寿衣上的皱褶抚了抚,瞪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问我道。
  “不做亏心事,我为什么要怕你们?”我手掌紧握住盘在腰间的金钱剑,脸上却镇定的反问道。不怕?别开玩笑了,陪着两具尸体在这里扯淡,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也惊啊!
  “爹,妈,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跟我回去!”正和老夏聊着,打门外急匆匆闯进一人来。进门之后,一跺脚对老夏他们急道。来人正是夏尽泽,他眼神躲闪着不敢和我对视,只是在那里催促着老夏快些离开。
  “如果可能,劝你父母早点入土为安。七七之期一满,他们就算是想入土都难了。届时鬼差会前来捉拿,以不尊阴司法纪游离人间为由抓他们下狱。你也不想二老死后,还要遭一番罪吧?”老夏夫妇两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夏尽泽这个独苗。见儿子恼了,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临走时,我拉住夏尽泽的胳膊,在他耳边急速说道。
  “我,我尽量,对不起打扰了!”夏尽泽冲我很是歉意的一鞠躬说道。
  “多费心劝劝,不要怕他们。他们只是放不下俗事,舍不得你而已!”我拍了拍夏尽泽的肩膀,将他送出门外道。
  “嗯,我知道的!这事,不要说出去好么?”夏尽泽迟疑了一下对我说道。
  “我今晚很早就睡了!”我笑了笑道。
  “谢谢!”夏尽泽对我道了声谢!
  “这几天,我怎么老觉着后脊梁发冷啊?”村支书的豪宅里,他的三婚妻子正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剥了一片橘子放进嘴里,翻身对正在盘算着什么的男人说道。
  “要浪就在家里浪,你出去多穿点就不冷了。”村支书在那里不停按着计算器,伴随着一阵“归零,归零”声对自己媳妇说道。
  “哟,现在觉得我浪了?当初在东莞碰见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女人闻言翻身而起,一把拧着自家男人的耳朵说道。
  “别闹,这个月咱们的存款可是缩水了不少。那群穷鳖,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榨了。”村支书伸手打开女人的手,托着下巴在那里说道。
  “你不是准备和人合作,把这里的地卖了盖间什么高尔夫球场么?”女人见男人确实烦心,随即罢手道。往日在东莞那个圣地,每天引来送往的见过太多男人了。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闹,什么时候不该闹。
  “那不是那片坟地挡道儿了么?一群棒槌,发财机会送上门都不要,守着那片坟地干嘛?是能吃,还是能喝?买了个表的!”村支书开了一瓶拉菲,倒了两杯在那里忿忿道。
  “你不是把那个不识相的,给做了么?还有人敢和你对着干?”女人径直拿起一杯暗红的酒,晃了晃高脚杯问男人道。
  “那只是个意外,意外懂么?再乱嚼舌头,信不信我弄死你?”男人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恶狠狠道。将老夏扔进鱼塘里的事情,只有区区几个人知道内情,女人要是真敢乱说,他也真的会弄死她。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各自的需要。男人需要女人的身体,而女人需要男人的钱,仅此而已。
  “我,我懂,你把手放开,放开!”女人吐出舌头,眼珠子泛着血丝对男人连连求饶道。再持续几秒钟,她相信自己真会被这个男人给掐死。
  “以后说话过过脑子,把我弄进去了,你也落不着好儿!”男人将手缓缓松开,端起酒杯一口将酒饮尽道。
  “我知道了!”女人轻揉着脖子,眼角带泪的说道。
  “过来,伺候伺候我!”村支书扯掉身上的睡衣,走回沙发上躺下对女人说道。
  “感觉没有以前爽了似的。”享受着女人的吞吐,男人微微皱眉说道。
  “啵!”一声响,将嘴里的物事吐了出来。女人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腮帮子,白了男人一眼!
  “那是因为,以前你是我的客人,是给钱的。现在你成了我的男人,又不给钱,还挑剔那么多?”女人记恨着男人刚才对她的举动,轻弹了男人第五肢一下说道。
  “果然是表子无情,妈了个巴子的,不就是钱么?拿去,让老子爽!”男人起身踹了女人一脚,走到衣柜旁边,打开里面的保险柜拿了一沓钱出来摔在女人身上说道。
  “是,大爷!”女人将钱收好,返身过来娇滴滴腻了一声。
  “妈了个巴子的,这还差不多!嘶,你慢点儿!”男人闭起眼睛,躺在沙发上享受起来。
  那边厢在蝇营狗苟,这边厢,我则是把大门关上,走到里屋安抚着顾翩翩。别看她刚才表现得很镇定,可是现在,正怔怔看着面前的面条发愣,身子还略微有些发抖。
  “吃点儿,都快凉了!”我端起碗,坐到顾翩翩身边,挑起一筷子面条对她说道。
  “吓死我了都!”顾翩翩抓住我的胳膊,嘴唇哆嗦着说道。最开始她以为是夏尽泽回家说过自己回来的消息,这二老是来串门看望自己的。可是后来她发现,一条条蛆虫在两个老人身上钻来钻去。再仔细看看,她是越看眼前这两位越不像是人。哪有活人穿着寿衣到处走动的?活人身上会有蛆么?她吓坏了,却不敢露出惊恐的表现。好在,我回来得快。要是再过一会儿,恐怕顾翩翩没准会崩溃掉也不一定。
  “不要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我放下碗筷,趁机将美人儿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柔若无骨,沁香扑鼻,端地叫贫道凡心大动!
  “嗯,我饿了!”有了贫道的胸膛作为依靠,顾翩翩也逐渐将恐惧的情绪抛于脑后,俏脸一红从我怀里挣脱出去后轻声说道。
  “来,吃面!”我重新端起碗来,挑了一筷子面送到美人儿嘴边说道。
  “爹,妈,你们别到处吓唬人好不好?”回到家中的夏尽泽,第一次在父母面前发了脾气。
  “儿子,爹不吓唬人,爹办完事就和你妈回去了。将来的日子啊,爹妈不能护着你了。”老夏看了儿子一眼,往后退了一步对他说道。他不想儿子看见自己身上那些钻进钻出的蛆,他不想儿子怕自己,更不想恶心到二子!
  “唉,听说了没?老夏回来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夏夫妇俩回来的事情,转弯抹角的传遍了村子。
  “真的假的?你别乱说啊,老夏头七都过了。回来?请你吃过酒?”老夏下葬,村子里的人可都是亲眼看见的。听有人这么说,当即有人在那反驳道。
  “我也是听说的,有人说晚上他好像看见过老夏。对了,还有老夏的老伴儿也跟他在一起。俩人在村子里晃荡着,也不知道要干嘛!”人接着说道。
  “别扯淡了,我看是睡着了做梦吧。以后少在这里造谣,弄出事情来公家不找你麻烦,那孙子也得整治你!”人嘴里的那孙子,就是村支书。不过大家心里虽然对他愤恨,却是不敢明着反抗。只有在平时的聊天闲扯当中,用孙子这个词来发散发散心中的抑郁。阿Q爱说儿子打老子,村民们嘴里孙子这个词,大意也是相当。都是过过嘴瘾,让自己心里能舒坦那么一点点。
  “得了得了,没事在一起聊聊天你也能上纲上线。和你这种人,就没法说到一起去。”人好心将打听到的小道消息说给身边这些乡邻们听,却一而再的被人反驳。这天还怎么聊下去?于是乎从墙根那儿站起身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拂袖道。大家围在那里聊着天打发着时间,却没有发现旗袍叉儿都开到腰了的村支书媳妇,正站在拐角处偷听着。
  “老公,老公?听说了没有?那个老夏好像是回来了!”扭动着水蛇腰,她三步并两步地赶回家里。一进门,就在那里嚷嚷开了。老夏是谁她当然知道,老夏怎么死的她也知道。可是今天居然听见有人说老夏回来了,她的心里就开始有些打鼓了。
  “你癔症了吧?谁回来老子都信,老夏?他回来了?你撞鬼了吧!”村支书在家里对着电视慢条斯理的学习着茶艺。拿起开水瓶正准备洗茶呢,就被自己家的婆娘一声咋呼吓了一跳。开水溅到手背上,烫了他一个哆嗦。将开水瓶放到茶几旁边,他起身愤愤然吼道。
  “我也是刚才听那些穷腿子说的,怪不得最近几天我老觉得后脊梁发冷呢。老公,要不咱们去城里给请个道士回来驱驱邪吧。”女人有些委屈的对男人说道。人是男人杀的,真要是人家回来寻仇,可别连累到自己啊!女人心里这么想道。在东莞待了几年,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广东那边的文化熏陶。女人心中对于鬼神之事,还是选择宁可信其有的。
  “请道士驱邪?”村支书摸着下巴迟疑道。做的亏心事多了,他也怕来了报应。
  “求个心安也好啊。”女人走上前,轻摇着男人的胳膊说道。
  “也好,求个心安。”男人琢磨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女人的意思。他琢磨着,一来请道士来求个心安。二来么,他觉得是不是可以和道士合作一下。通过人家的嘴,将祖坟山说成一个大凶之地,忽悠那些村民主动将祖坟给搬迁了。
  “明天我去省城一趟!”村支书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来。起码这个主意对于他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去省城干嘛?什么时候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女人见男人忽然要去省城,连忙在那问道。
  “男人的事情女人别管,要是这事儿成了,我们就发了。以后啊,老子在这里给你开一家能媲美天上人间那样的会所。你把你之前的那些小姐妹们,都给老子叫来。别人四六分成,老子三七。我们三,她们七,这可比之前在东莞,收入多了一成呢。怎么样?老子心里还是有你的吧?”男人瞪了女人一眼,完了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有些兴奋的道。
  “给老子收拾两套像样的衣服带上,我去两天就回。”不等女人开口问个究竟,男人颐指气使的在那里说道。
  “张老板,哈哈哈,是我是我。东海龙宫,虾兵蟹将厅,我请你吃饭。对的对的,关于高尔夫球场的那个事情,我想今晚我们可以详细谈一谈了!”第二天,将自家的女人独自扔家之后,村支书赶去了省城。到了省城,天色已经擦黑了。他先在省城一家海鲜馆订了包厢,然后拨通了客人的电话。
  “和村民们谈妥了?他们要多少搬迁款?”听见高尔夫球场的事情有眉目了,那个张老板很快就赶到了东海龙宫。一见面,还没来得及寒暄,就直奔主题道。
  “一共47户,你也知道的,现如今说房子可能不是人人都有。可要说起祖坟来,谁家还没个几座?一口价,拆一座坟5万块。不算贵吧张老板?我可打听过了,在你们这儿,拆一座坟可是二十万往上走的。”村支书拍拍手对服务员示意上菜,然后将张老板引到座位上说道。
  “一户5万?”张老板没明白村支书话里的意思。
  “一座坟5万!”村支书伸出一个巴掌,在张老板眼前晃了晃道。
  “那有多少座坟呐?”张老板接着问。
  “这么多年来,乱七八糟的怎么也得有200多座了吧。远的不算,就从祖辈算起的话,也得有这个数!”村支书琢磨了一下说道。
  “1000多万?抢钱呐?我修个高尔夫球场才多少钱?你这拆个坟,就要1000多万了?”张老板算计了一下,然后登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
  “你别急眼呐,千把万对于你张老板来说,那还不是九牛一毛么?再说了,高尔夫不是贵族运动么?贵族喜欢什么,你就在高尔夫球场周边兴建一些什么。到时候,可就看你张老板赚钱了。”村支书眯着眼看着张老板说道。
  “那你说说,贵族都喜欢什么!”张老板回过味来,觉得眼前这个村支书很有些意思。他和别的干部不一样,在别的干部讳莫如深的问题上,他倒是直来直往!
  “酒色财气而已!”村支书扳着手指在那里低声笑道。
  “酒色财气?”张老板拿起筷子,轻轻敲打着酒杯问道。
  “高尔夫,运动不是?运动完了得桑个拿不是?桑拿里头得有小妹儿不是?能有钱办高尔夫的会员,又有闲来玩儿的人,最讲究的是什么?”村支书继续扳着手指在那为张老板分析着。
  “气氛和情调!”张老板闻言恍然道。
  “那不就结了?你说在一穷乡僻壤,光建一个球场算咋回事儿?酒店呐,高端会所呀,一样儿都不能缺。”村支书在那里为张老板出谋划策着。
  “这么一说,我是不是还得修条路进去啊?”张老板忽然觉得这好像是个坑。怎么越听,就越像个无底洞似的呢?
  “修啥修啊,就那么放着。打个幌子,健康就从这一步开始。你说说,我是不是忒有才?如今的有钱人,最怕啥?怕死啊!不是有句台词儿说过么,人生最最悲哀的事是什么?人死了,钱没花了(liǎo)!你请好儿吧,到那时候,你就是让他们坐车进来都不成,一个个儿非得走着,你信不信?”村支书抬手挠了挠头上的板寸,满面红光的在那里为张老板描绘着美好的前景道。
  “哎呀我去,兄弟你不去做生意真是屈才了。”一通忽悠,张老板是彻底动心了。这世道,什么人的钱最好赚?答案是有钱人。只要你挠到了他们的痒处,那钱还不得大把的往自己兜里装么?
  “完了我们那哈儿不是有个大水库么?就依托在水库那儿建酒店和会所,名儿我都给你想好了,秦淮山庄!别看我初中都没毕业,要论起整这些个调调儿,我比那些个有文凭的精。信我一回,咱俩一起发财!”说话间菜也上来了,村支书嘭一声起开了一瓶一二年的白葡萄酒,一边替张老板斟着酒一边说道。
  “这么说来,可行?”张老板将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然后端起酒杯道。
  “可行啊,你也知道,我是吃公家饭的人,骗你我有啥好处?不瞒你说,就是不做这桩生意,我这辈子也能吃香喝辣你信不?之所以和你合作,是觉得张老板这个人爽快,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村支书端起酒杯和张老板轻碰了一下道。
  “只是,土地批文,怕是不容易办下来吧?”张老板一琢磨,觉得批文是个麻烦事。那么大片面积的土地,想要把批文办下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先斩后奏,你先开发着,回头我让村民给你立个合同,说是自愿将名下的耕地租给你使用。等既成事实了,再给上头打点一下,要钱给钱,要女人给女人。到那时候,我就不信这送上门的政绩他们不要。往小了说,是响应国家号召带领村民脱贫致富。往大了说,是当地各级政府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大力开发资源,让当地村民提前迈入了小康生活。到时候再把记者往这儿一请,大肆造势一番,谁还会逆流而上说咱们手续不全,违法开发?”这要是搁在古代,村支书是个当奸臣的好材料。说话间,就已经把今后的事情一环套一环,全都想好了!
  “高,高,实在是高。老弟啊,咱俩走一个?”张老板一听觉得这事儿靠谱,大喜之下举杯对村支书说道。做了这么些年的房地产开发,谁在上头还没几个关系啊?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也跟着使使劲就是了!
  竟然有人打赏,谢谢那位亲啦
  “亲兄弟明算账,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那些个穷腿子,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你这拆迁款要是不到位,恐怕他们会硬顶着不会迁坟的。要是当中城里再有几个亲戚,打听出城里的拆迁价来,到那时候可就不是千把万能解决得了的啊!”村支书没急着喝酒,反而一伸手,将张老板举杯的胳膊给压了回去道。
  “这倒也是个麻烦!这么的,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把款子给你打过去。可是有一条,钱一到位,我可就要开工了。之后有什么麻烦,可全交给老弟你出头去解决。”张老板略一琢磨,就在那拍板道。
  “算数!”村支书举杯和张老板一碰,昂首将酒干了道。
  “正事儿谈妥了,有件事私事儿想找张老板打听打听!”酒过三巡,村支书打着酒嗝对红光满面的张老板说道。
  “咱俩谁跟谁呀?啥事儿说吧。”几杯猫尿一下肚,两人的关系是蹭蹭往上涨。张老板点了一支烟,搂着村支书的肩膀头子说道。
  “你交际面儿广,有认识的和尚道士什么的么?给我介绍一两个。最近家里婆娘老说有些不安神,我请回去给破解破解!”拆迁的事情成不成,关键就在这和尚道士身上了。用政策吓唬那些村民,反倒不如和尚道士们一句话管用。村支书没跟张老板说实话!
  “哈哈哈,老弟也信这个?我想想啊,倒是有这么一位。说起来,和我还是本家。也姓张,道号道玄!唉?他就住在你们市,你不知道?这个人,要说起来,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张老板大笑几声,再一细想,就想到了一人。
  “有他联系方式么?我明天返程,顺道儿把人家给请回去算了!”村支书闻言连忙问道。
  “这是他的名片,我说你跟他说话可要客气点儿啊。这个人,交游广阔,脾气也傲。真得罪他了,当心他在背后给你使坏!”张老板拉开包儿,从里面摸出一张名片来道。
  “得嘞,明天回去了就联系他!哥,喝了点酒,要不蒸个桑拿放松一下?”好不容易来次省城,村支书觉得自己躁动了起来。
  “哈哈哈,算我的,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酒色财气么,喝过酒之后,自然就轮到色了。大家都是男人,张老板心照不宣的笑着拍拍村支书的肩膀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有姐妹花么?”村支书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起身招呼服务员准备买单。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村支书就从省城回到了本市。一下车,就拿出名片拨通了张道玄的电话。两人约了个地方见面之后,村支书把来意一说,并且允诺事成之后给十万块的辛苦费,张道玄便欣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不就是忽悠么,忽悠谁不是忽悠。十万块,对着村民说说慌就十万块,何乐而不为?
  “死鬼,你可回来了,昨儿夜里吓死我了。大半夜的,不知道是谁在外头敲了一宿门。天快亮才消停下来!”带着张道玄回到了小村子,一进家门,女人就在那里哭诉起来。
  “或许是有人恶作剧呢?”村支书招呼着张道玄坐下,然后对自家婆娘说道。毕竟全村人他几乎都得罪光了,有人趁他不在家来吓唬他媳妇出出气,也属正常。
  “屁的恶作剧,我觉着,会不会是老夏......”女人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老夏现在是这个男人的忌讳,连忙捂住嘴不再说下去。
  “若是女居士不放心,且待贫道前去观望观望如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张道玄闻言站起身来拈须说道。
  “也好,麻烦张道长了!”村支书看着自家女人惊骇的模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随即点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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