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面金剪——————民间老裁缝的惊悚回忆录

  
  
  第001章:寒雪夜送新衣
  1966年的冬天,傍晚天空下起了雪,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太累了,我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了,蜷缩在街角的木楼底下,抽泣着发着抖,从那天跪求邻居帮忙葬了母亲起,这是我流浪的第七天,也是母亲的头七。
  红卫兵像一群疯狗一样从远处窜来,我害怕地退到了角落里,慌忙地把脸埋进了膝盖,心里感叹:我都跑了七天了,我真的跑不动了,他们应该不是来抓我的吧?
  当红卫兵从我身边跑过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是来抓我的,膝盖蹭到了脸上被烧伤的肌肤,这时,我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我吞了吞嘴里苦涩的泪水,用冻得通红的颤抖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伤口好像恶化了,烧伤加上冻伤已经让我的脸完全变得僵硬了,我不敢用力哭,害怕伤口会被拉扯得钻心地疼,害怕咸涩的泪水滞留在伤口上带来的刺痛。
  双手抱着膝盖,我努力地呼吸着,心里反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夜色暗了下来,街上变得格外的寂静,我抬头看了看远处稀稀落落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来的昏黄的灯光,可惜,没有一盏灯光是属于我的。
  “丫头,跟我回去吧。”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我跟前,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吓得慌忙后退着站了起来,可是由于蹲的时间太久,双脚已经麻木了,我后退着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地,昂头看见了他的模样,一个年近七旬眼神深邃胡子花白,穿着深灰色长袍,打着黑色雨伞的老爷爷。
  “你是谁?”
  “看见没有?斜对面‘章佳裁缝铺’,我在楼上看你很久了,你是外地来的吧?下这么大雪,你再在外面这样待下去,会冻死的。”
  我顺着老爷爷手指的方向,看见了我对面不远处的一个老招牌,从楼上窗户里的灯光照射下,隐约可以看见“章佳裁缝铺”这几个字样。老爷爷走上前,把坐在雪地里的我拉了起来。
  “我,我是外地来的,没地方去了,我也走不动了。”我看着老爷爷,答道。
  “跟我回裁缝铺吧,我正好要招一个徒弟,不知道你有兴趣学裁缝这门手艺没?”
  “好啊!求之不得,徒弟这就拜过师父!”我含着泪,喜出望外应道,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跟前。
  “傻丫头,走吧,跟我回裁缝铺吧,等你过了‘章佳裁缝’的几项考验,再拜师也不晚。”
  师父拉起了我,说着,就领着我走向了对面不远处的裁缝铺。我走在师父身后,闻到了从师父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中药味。走到裁缝铺大门口,师父推开了大门,引着我进了裁缝铺里。
  裁缝铺里面的灯泡虽然很亮,但是一走进去,就有一股阴冷的风直往我脸上吹,我感觉铺子里面比下着雪的街上还要冷,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更让我感觉奇怪的是,裁缝铺的神龛上供着的不是普通人家家里供的观音菩萨,而是一匹大红色的绸缎。
  “丫头,坐下来,我帮你把头上烧坏的头发剪一下,剪掉了才能长出新的来。”师父从摆满各种裁缝用的工具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黑色的剪刀,对我说道。
  我坐在了灯光下,师父一剪刀一剪刀地把我头上烧坏的头发都剪掉了,我看着神龛上的大红绸,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师父要把一批大红绸给供奉起来。
  “咚!”师父手里的剪刀忽然掉到了地上,我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看师父,发现他脸色惨白地盯着我的头发,我也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头发,那些被师父剪掉的头发,竟然在疯狂地生长着,直到长到原来的长度。
  我吓得吞了吞口水,看着师父吃惊的模样,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你从小到大都没剪过头发吗?”
  “小时候剪过头发,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了,后来记事起就再也没剪过头发,我娘严令禁止我剪头发,我问过她,为什么我十几年不剪头发,头发一直都不长,我娘说我的头发都是她趁我睡着的时候帮我剪的。”
  “你娘骗你,你的头发是传说中的‘阴阳丝’。”师父扫起了地上的头发,对我说道。
  “什么是‘阴阳丝’?”
  “投胎的女鬼执念太深,转世后执念变成了青丝,怎么剪都会长到前一世死之前的长度,一般有‘阴阳丝’的人,都会克死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
  “可是我爹娘不是我害死的!”我几乎无法接受师父所说的话。
  “你别激动,你再激动,你脸上的伤口就会裂开了!我不管你爹娘是怎样死的,我只需要你听话好好跟我学手艺。”师父盯着我的脸说道。
  “我的脸只怕是毁了,你收一个毁容的女娃做徒弟,对你没好处。”我卑微地说道。
  “我给你一张脸。”师父盯着我的眼睛,冷冷地说道。
  “怎么给?!”我惊愕地看着师父问道。
  师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瞪着深邃的眼睛,说道:“你帮我按照我指的路线出门送件衣服,如果你活着回来了,我就帮你想办法换张脸。”
  “真的吗?你这是在考验我?”我一头雾水,问道。
  “有命回来,就有命换脸。”师父冷漠地答道。
  “好,我去,你说吧。”我吸了一口凉气,说道。
  只要能换脸,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活下去,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也不用再到处躲躲藏藏了。
  师父走进了铺子后院,拿来一个包袱递给了我,还包了几个窝窝头递给了我,说道:“包袱里面是一套给客人定做的衣服,这几个窝窝头你带在路上吃,出裁缝铺右拐,直走到街尽头,再左拐进一条小路,直走会到达凉骨江,江岸有船家,你租船,告诉船家你要去千枫寨送衣服,他就会划船渡江载你去。”
  “嗯,我记住了,可是到达千枫寨以后我该把衣服交给谁?”我问道。
  “你到了那儿就知道了。”师父答道,递给了我租船用的零钱和手电筒。
  我背着包袱,撑着师父那把黑色的雨伞,就走进了雪天的夜色里,刺骨的寒冷不断侵蚀着我,我不断地哈气吹着自己快要被冻僵的双手,边跺着脚边按照师父交待的路线走着。
  雪越下越大,双脚每踩进积雪里一次,就有一阵冰凉从脚趾迅速蔓延到心脏。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冻碎掉了,只有一颗跳动的心脏还在提示我,我还活着,必须走下去。我吃了两个窝窝头,暖了暖身子。
  走到大街的尽头,拐进小路的时候,山路越来越荒凉,根本看不到周围哪里有江水,除了山峦和原野,连条河我都没看到。
  我感觉背后有东西在跟着我,我害怕地加快了步伐,那东西也快步跟了上来,我忽而又慢了下来,它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恐惧和寒冷击垮了我最后的耐性,我怒了,猛地一转身,大声吼道:“你干嘛一直跟着我?!”
  等我定睛一看时,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原来是我自己在吓唬自己,由于发怒拉动了脸上的肌肉,我的脸又袭来一阵阵的刺痛,感觉自己的脸要碎裂掉了。
  我沿着小路走过一座山坳,终于看见了雪天里夜色下银闪闪的江面了,我来到了江岸边,发现江岸一片漆黑,根本找不到师父交待的船家,我撑着伞在江岸边来回走着,寻找着船只,可是走了很久都找不到船只的踪影。
  “姑娘,要渡江吗?”忽然,我身后响起一个阴森苍老的声音,我吓得手一抖,手电筒差点掉到了地上。
  我吞了吞口水,转身来看了看跟我打招呼的这个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婆婆,她戴着斗笠,瞪着深陷的老眼睛看着我。
  “我,我要渡江,去千枫寨送衣服……”我怯怯地看着老婆婆,答道,感觉她的出现太诡异了,我在江岸来回走了好几趟,根本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个人影,不知道她忽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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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2章:江上雪水中鬼
  老婆婆转过身去,领着路对我说道:“跟我来吧,我渡你过江,大晚上的,我在船里面听见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找船,没想到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
  我打着手电筒跟在老婆婆身后,发现她是有影子的,心里踏实多了。只见她走到一个大雪堆前,弯着腰手一掀,破竹席被掀落在雪地里,船露出来了,难怪我一直找不到船,原来被破竹席盖住了,竹席上面全是白皑皑的积雪。
  老婆婆把船推到了江水里,用一块木板搭桥,我踩着木板上了船,进了船篷里面,船篷前后都是帘子,船篷里面有两排长凳和一个简易的方桌,老婆婆进船篷点燃了桌子上的一盏柴油灯。
  “江上雪大,你坐在船篷里面就别出来了,外面冷,等到了千枫寨,我再叫你,把这狗皮蓑衣披在身上会暖和点。”老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把挂在船篷里面的棕黄色狗皮蓑衣披在了我肩上,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
  我感激地抬头看着老婆婆道谢,她没有回应我,只是闷声推开了船篷里的帘子走到了船头,帘子被掀开的那一瞬间,冷风夹杂着雪花飘进了船篷里。老婆婆在帘外把帘子固定严实了,不让冷风再吹进船篷里面。
  缓缓地,我感觉到船开始移动了,为了节约手电筒的电,我关掉了手电筒,看着柴油灯里微弱而昏黄的灯光,听见船外老婆婆用竹篙划水的声音,还有如同女人吹气一样的风雪声。
  “救我,救我……”忽然船篷里面响起了一个男子微弱的呼救声。
  我四周打量着船篷,什么都没看见,突然船底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是船底被什么捅破了一样,冰冷的江水从船底往上奔涌着。
  “老婆婆,船破了!”我惊慌地大声叫喊着,想从凳子上站起来逃出船篷,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船在稳稳地行进着,老婆婆好像也没有听见我的呼喊声。
  忽然,从船底喷涌着江水的地方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手不停地对着我挥动着,“救我,救我……”阴森微弱的呼救声不断在船篷里面响起。
  我根本不敢伸手去拉那只呼救的手,只是恐慌地瞪着它,突然,船底又伸出了一只手,两只手趴着船板,紧接着一个人头从船底伸了出来,是一个面色苍白五官清秀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湿哒哒的中山装从船底爬了上来,坐在了我对面。
  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我盯着男鬼的脸,感觉自己的喉咙几乎都在颤抖。
  “你,你是谁?”
  “江里面的野鬼……”
  “你,你想干嘛?”
  “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我怕鬼!”
  男鬼看着我吓得发抖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伸着他苍白细长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脸,问道:“疼吗?”
  “疼……”我一动不敢动,答道。只觉得他的手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冰冷,除了他的眼神是温暖的,感觉整个船篷的空气都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给冻住了。
  “怎么脸成这个样子了?”
  “我娘放火烧了我们的家,我从火里面逃出来的。”
  “你娘?”
  “我娘疯了,放火烧了我们的家,烧死了她自己……”
  “你爹呢?”
  “爹被红卫兵抓去批斗,被拔光了衣服游街,受不了屈辱投湖自尽了……”我回答着男鬼,想起自己的爹娘,还有这些天流浪的酸楚,眼泪落了下来。
  “你多大了?”男鬼边问着,边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冰冷的手冻得我打起了冷战。
  “十,十六了……”我害怕地答道。
  “你怕我?”
  “怕。”
  “别怕,我的魂魄离不开这江面,我只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回去给我家人带个信,说我死在了江底,尸体卡在了江底的岩石洞里,让他们找人把我的尸体捞起来,这样我才有可能离开这江面。”
  “你家是哪里的?”
  “城北街51号。”
  “好,我记住了,回去以后我就去找你的家人。”
  我刚说完,男鬼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低头看了看船底,那些溢出来的江水也都不见了,我挪了挪大腿,终于又可以移动身子了。
  来到船篷口,我拉开了帘子,却发现船头划船的老婆婆不见了,没有人在划船,可是船却稳稳地在江面上行驶着。
  “老婆婆!”我吓得大声叫着,江面上飘着大雪,只有我孤独的叫喊声在回荡。
  我站在船头,看见船快要靠岸了,对岸上闪着零星的灯火,好像是到达了哪个村寨,岸上渡口有人提着白色的灯笼在往我这边看。
  我走进了船篷拿上了自己的包袱和手电筒,打开了手电筒,可是手电筒好像没电了,不亮了,我把手电筒放进了包袱里,背在了背上,披着老婆婆给我戴上的蓑衣,撑着伞站在船头,等着船靠岸。
  可是船行驶到快要靠岸的时候就不动了,停在了江面上,我着急啊,自己拿起了竹篙试着划船,还好小时候爹带我在湖上划过船,我勉强划着船靠岸了,看见提着白色灯笼在岸边等我的那个人,是个梳着发髻的年轻女人,蓝白色衣服上有一朵红色的大花,在苍茫的雪夜里显得特别扎眼。
  “你是章佳裁缝铺的吧?”那女人看着我背上的包袱问道。
  “是啊,前面就是千枫寨吧?我是来送衣服的。”
  “把衣服给我吧,你可以回去了。”
  我拿下了背上的包袱,打开了包袱,才发现包袱里面的新衣服,那不是普通人穿的衣服,而是一套白色的寿衣,原来师父让我送的是死人穿的寿衣。那女人从我手里接过了寿衣,把钱递给了我,我收好了钱跺了跺快要被冻僵的双脚。
  “可以让我跟着你进寨子到你家歇歇脚吗?好冷啊!”
  “我家里停着死人呢,你不怕的话可以跟我回去,我给你煮碗热汤面。”
  听到有死人,我害怕了,可是听到“热汤面”这三个字,我又动摇了。我有一个多星期没吃过热食了,一路上逃到这个小城来,都是靠路人施舍的冷馒头熬到今天的。
  我咬了咬牙,对年轻女人说道:“那麻烦大姐了!”
  “走吧。”年轻女人提着白灯笼领着我走进了寨子里面,路过一块小山头时,我看见了一座新坟,有一个小少年坐在坟头上看着我们诡笑着。
  我吓得紧跟着年轻女人,才发现她衣服上面的大红色不是花,是一片血迹,灯笼下面没有她的影子。
  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了,我停了下来,转身想逃跑,年轻女人用她冰得刺骨的手拉住了我,问道:“不去我家吃碗热汤面啦?”
  “不,不用了,我还急着回裁缝铺呢,谢谢啊!我先回去了!”我用力甩开了女人冰冷的手,不敢回头看她。
  心里一直疑惑:为什么师父要我大晚上的给死人送衣服?为什么来接我的人不是人而是鬼?
  “你是在怕我吗?”年轻女人忽然走到了我跟前,用变成了灰白色的瞳孔盯着我的脸问道。
  “你是鬼……”我看着女人惨白的脸,和灰白色的瞳孔,几乎带着哭腔,对她说道。
  “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前天我哥也死了,没人安葬他,也没人给他做寿衣,我只能找到章佳裁缝铺,托他们帮我给我哥做身寿衣,我好让他体面地走。”年轻女人哀伤地说道。
  “他,他们?裁缝铺不就只有我师父一个人吗?”
  “还有一个女人。”年轻女鬼答道。
  突然,从寨子里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年轻女鬼的神色显得慌乱了起来,她抱着衣服,提着白色灯笼在我眼前忽地就消失了,坐在坟头上看着我诡笑的少年也不见了,我手里的手电筒忽然就亮了起来。
  第003章:章佳不是名字
  我上了船,把手电筒搁在船头,自己划着船准备渡江回城了,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雪停了下来,有曙光从东方的天幕里折射到江面上。
  看着天边渐渐扩散开来的晨光,我的心里忽然就亮堂了起来,仿佛自己获得了重生。
  上了岸,发现昨晚引我上船的老婆婆就站在渡口等我,我下了船走到老婆婆面前问道:“昨晚你去哪里了?”
  “你顺利到达了你要去的地方,平安归来就好,你管我去哪里了呢?”老婆婆看着我的脸说道。
  “好吧,我要回裁缝铺了!”我无奈地看了眼老婆婆,就往回城的方向奔去,心里激动着:师父说了,只要我活着回去,他就帮我想办法换张脸。
  来到大街上,远远地就看见裁缝铺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我跑进了裁缝铺,看见师父正在虔诚地给神龛上的红绸上香。
  “师父,我回来啦!”我看着师父喊道。
  “嘘……”师父示意我不要说话,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在给红绸扣头上香。我也学着师父,有模有样地给红绸磕头上香。
  上香完后,师父从铺子后面的灶房里端来两碗热粥,我和师父坐在桌前开始喝粥了。
  太久太久没有吃过这么温暖美味的粥了,我一边用勺子舀着热粥喝,一边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心里念着:爹,娘,我终于活了下来,还有了师父。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名字……”我低下了头,答道,不敢看师父的眼睛,娘生前虽然疯掉了,但是临死的时候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我是谁。
  师父沉默了,似乎看出了我有难言之隐。
  “丫头,我看你这身衣服,虽然脏了被烧破了,但是看着布料,你应该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看你的手,应该没干过什么粗活,你爹娘应该是书香门第吧?”师父看着我,问道。
  “这年头,读书人命薄如纸,我倒是希望我爹娘都是种田的农家,这样我们就不会家破人亡了。”我吞了吞眼泪,答道。
  “要不这样吧,你跟师父姓章佳,师父赐你一个名字,叫楚瑅,怎样?”师父看着我问道。
  “章佳楚瑅?章佳这个姓很少见啊!谢谢师父赐名!”我感激地看着师父,说道。
  “嗯,章佳是满族的姓氏,我父母是满族人,不知道的人都以为章佳是我的名字,其实我是姓章佳名冡阁。”师父解释道。
  “原来师父是满族人!”我埋着头喝着热粥,低声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我只知道收养我的父母是满族人。”师父纠正道,看了看神龛上供奉的红绸。
  忽然觉得师父也是苦命人,同是孤儿,我至少知道自己的亲爹亲娘是谁,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师父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师父,您为什么要把红绸供奉在神龛上?”我好奇地问道。
  “那不是普通的红绸,是章佳裁缝代代相传的神布,它的年龄比我还老。”师父用敬畏的眼神看着神龛上的红绸说道。
  “有多老?”我看着神龛上依然闪着黄辉的红绸,问着师父。
  “具体年龄我也不知道了,收养我的爹娘把它从蒙古草原带到中原,期间我们搬过十几次家,每次搬家我爹娘都会首先带上这匹红绸,到了新家就会把它继续供奉在神龛上。”师父眼神迷离,回忆着往事。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红绸看上去还是像新的一样?”我不解地问道。
  “我爹娘说章佳裁缝的老祖先死了之后,魂魄一直附在红绸里,有了灵魂的红绸,就有了生命,它会吸取天地间的灵气,维持布匹的新度和亮度。”师父收了碗,边说着边走进了灶房。
  我跟着师父走进了灶房,发现灶房被师父打扫得好干净,想来师父一定是一个很爱整洁的人。
  却不料师父把碗筷放进了一盆淘米水里就准备离开灶房了,见师父离开了,我蹲在了地上,准备洗碗。
  师父见状对我说道:“别碰那些,裁缝手不能沾烟火、脏水,会脏了布神的魂灵,这些活留给该做的人做。”
  “谁?”我站了起来,看着师父问道。
  “她在楼上,她怕见生人,等熟悉你两天了,她自然会下楼来见你。”师父答道。
  “那我去楼上看看她。”我说完就准备上楼去。
  “别去,你会吓着她的,你还是过来,我跟你讲一讲我们章佳裁缝的规矩和忌讳,坏了规矩犯了忌讳,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师门。”师父满脸严肃,看着我说道。
  我看着师父严肃的模样,连忙走到师父跟前,跟着师父来到了放满工具的操作木桌前。
  师父指了指摆放着大中小剪刀、板尺、条尺、粉擦等工具的桌子说道:“这是裁缝桌,除了摆放裁缝用的工具和布料,其他任何物品都不能放在桌子上,如果被我发现了,你是要挨打的。”
  我看着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工具,还有颜色各异的剪刀和尺子,忽然觉得裁缝这行比我想象的复杂多了。
  “师父,你是专门给死人做衣服的么?昨晚我送的衣服是寿衣。这些工具都是做寿衣用的吗?”我疑惑地看着满桌的工具,问道。
  “我给活人量体裁衣,也给死人量尸裁衣,昨晚我特意让你从江上走水路去送那套寿衣,就是想考验你能不能克服对鬼魂的恐惧,章佳裁缝挂牌做活人衣服,其实暗地里更多的是给死人做寿衣,只是没有伸张出去,怕有些活人忌讳,不敢来找我们做衣服。”师父答道。
  “昨晚确实遇见了几个鬼魂,租船的老婆婆根本没上船,而是我看不见的东西在划船送我到江对面,还有一个男水鬼从船底爬进了船篷里面求我帮忙。接收寿衣的女人也不是活人,她没有影子,千枫寨外面有座新坟,坟头上有个少年,应该也不是人。”我看着师父回忆道。
  师父听了我的讲述,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能坐着鬼撑的船把衣服送达,还能活着回来,证明你阴命里有贵人,那些孤魂野鬼也不敢轻易伤害你,这是做章佳裁缝的前提条件,抗不过鬼魂纠缠的人是学不到我们这门手艺的,多半会被吓跑或者吓死。”
  我心里不禁唏嘘不已,原来师父昨晚确实是在考验我,如果不是爹娘的死对我内心造成的冲击,我根本没有那么强的意志熬到天亮,不管看见什么了,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活下来。
  “什么叫阴命?”我不解地问道。
  “天生带有‘阴阳丝’的人阳命很苦,克己克亲,然而相反,这类人的阴命很好,孤魂野鬼都对其敬而远之,不敢亵渎冒犯。”师父耐心地解释道。
  “谢谢师父!”我看着师父说道。
  “谢我什么?”师父冷静地看着我,问道。
  “谢谢师父收留我,让我不用再流落街头,四处逃亡。”我含着泪道谢道。
  “不用谢我,你应该感谢若翎,昨天天黑了,她在楼上看雪,看见了蜷缩在街角瑟瑟发抖的你,求我收留你,我已经有三十年没收过徒弟了。”师父冷冷地说道。
  “若翎是谁?”我问道。
  “我女儿,一个哑女,惧怕剪刀,十八岁了,一直怕见生人,躲在了楼上。”师父答道。
  “那她是我姐姐,我比她小两岁,她怎么会哑巴了?”我看着师父问道。
  “十年前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给吓哑巴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惧怕见生人,你千万别拿剪刀到她跟前,要不然她会吓得几天不出房门。”师父严肃地叮嘱道。
  第004章:睡不醒梦中梦
  想起昨夜来船篷里托我帮忙的男鬼,我对师父说道:“师父昨夜爬进船篷的男鬼让我去城北街51号帮他给他家里人捎信,说他的尸体卡在了江底的石洞里了,让他家里人打捞起来把他安葬了。”
  “城北街51号?那是池家啊,他们家就剩下一个老母亲了,还有一个儿子在省城里上大学,那个老母亲好像还是个瞎子。”师父说道。
  “瞎子?那我也得帮那个男鬼把话带到他家,让他母亲知道他的下落啊。”我对师父说道。
  “你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我去吧,我会帮你把话带到的。”师父看着我说道。
  忽然觉得师父好奇怪,大半夜的让我渡江送死人的衣服他都不担心,大白天的我要去找个瞎子捎话,他却不让我去了。
  师父说完就出门了,我独自坐在铺子里面,看着裁缝桌上的工具发呆,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我回头一看又没见人影了。
  只听见灶房里面有声响,我走到了灶房门口,看见一个穿着花棉袄扎着大麻花辫的女孩弯着腰在洗碗。
  “你是若翎姐姐?”我站在灶房门口轻声问道。
  女孩没有搭理我,我才想起来,师父说若翎是哑女,我想起若翎怕生人,就不敢多说话打扰她,自己回到了裁缝铺里面,打量着铺子里面货架上陈列的布匹,走到神龛前,瞻仰着那匹被供奉起来的红绸。
  一夜未眠,我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看着红绸前香雾缭绕,忽然恍惚迷离的睡着了,进入了一个奇怪梦境里。
  我梦见自己翻山越岭去寻找一样东西,最后从山崖上跌落,昏睡在一片灌木丛里,有一个路过的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男子在山崖上绑了一根绳子,顺着绳子爬到了我身边,将绳子捆在我腰间把昏迷中的我一点一点拉上了悬崖。
  而当我再次找到他的时候,好像又变换了新天地,他变成了汉族人家的儿子,我从他家门前走过,他父亲不让他出来找我,我默默地离开了,走了很远,忽然听见他在我背后喊我,我含着泪缓缓地回头……
  “丫头,醒醒!困了就上楼去睡,若翎昨晚特地给你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房间,你上楼左拐到尽头的那个房间就是你的房间了。”师父回来了,喊醒了我。
  好可惜,在梦里没来得及看见那个人的脸,就醒了过来,我揉了揉眼睛,看着师父问道:“话带到了吗,师父?”
  “你确定你没有记错吗?我去城北街51号池家了,他们家人都在,没有人失踪。”师父看着我问道。
  “不可能记错,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淹死的男鬼说是城北街51号,他穿着灰色的中山装,五官清秀,短发,鼻子很大,双眼有神……”我清晰地描述着,对师父说道。
  “你一定是记错了,他们家有一个盲眼的老母亲,一个在省城上大学的儿子,最近才回来,人长得很精神,鼻子是很大,人说话也很客气,他们家根本没有什么人失踪,更不可能有人在江里淹死。”师父瞪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像是在敲醒我昨夜在船篷里面经历的噩梦。
  我还是不敢相信师父的话,我明明记得很清楚,我疑惑地问道:“你确定那个‘大鼻子’是活人吗?”
  师父不耐烦了,吼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连人和鬼都分不清吗?!”
  “嘭!”灶房传来瓷碗摔碎的声音,师父脸上的怒气突然就凝滞住了,他收了收嗓子,低声说道:“你别惹我发火啊,一下刺激到若翎了,你就跪在神龛前,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小丫头不要话多,多跟我学点手艺。”
  “章佳爷爷,你把买的菜落在我家了!”突然门口走进了一个大鼻子穿着校服模样的衣服的年轻小伙走了进来,声音洪亮的喊道。
  看见了“大鼻子”的脸,我吓得躲到了师父身后,他跟昨夜从船底爬上船篷里面的那个男鬼长得一模一样!
  “鬼,鬼,鬼!”我躲在师父身后哆嗦着喊道。
  “什么?怎么会有鬼?”那个“大鼻子”把装着菜的袋子递给了师父,看着躲在师父身后的我问道。
  我背对着他,不敢说话了。
  “没有,这丫头走夜路被吓着了,说胡话呢,谢谢如绪啊,麻烦你了,让你特地跑一趟!”师父赶紧解释道。
  “这丫头的脸看上去很严重啊,得赶快治啊,要不然感染严重了会要了他性命的。”那个“大鼻子”说着就走到了跟前,看着我的脸,对师父说道。
  “嘭!”地一声,灶房的门忽然被关上了,师父看了看被关上的灶房的门,对“大鼻子”说道:“不知道这丫头的脸还有得治没,怕是伤好了也会留疤。”
  “章佳爷爷信我的话,就让我帮她看看,我在省城医科大上学,那里有国内顶级的外科医师,我可以带她去看医生……”说着,“大鼻子”用一只手抬起了我的下巴。
  “我,我不去!”我紧张地推开了“大鼻子”的手,拒绝道。虽然他的手是暖的,可是他留给我的印象还是那个从船底爬进船篷里面的那个湿漉漉冷冰冰的野鬼。
  “不好意思啊,如绪,这丫头估计是被吓坏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师父也委婉地拒绝道。
  “你们要相信科学,知识能够改变命运。”那个“大鼻子”抬头挺胸地说道,说完就出门了。我看见了他说话的时候,嘴里冒出的白雾,还有出门时走到门口投下的身影,原来他真的不是鬼!
  师父把菜提到了灶房门口,敲了敲门,门内伸出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接过了师父手里的菜,很快门又关上了。
  “楚瑅,过来,师父教你熟悉这些工具。”师父走到裁缝桌前叫我道。
  我走上前,师父指着裁缝桌上的工具说道:“红色的工具,包括剪刀全部是用来裁剪活人衣服的,所有白色的工具全部是用来做寿衣的,卷芯是红色的线球是缝制活人衣服的,卷芯是白色的线球是用来缝制死人衣服的,你要记清楚了,别犯了忌讳。”
  “犯了忌讳会怎样?”我问道。
  “犯了忌讳会害死人!”师父瞪着我说道。
  “这么严重啊!那我一定要牢牢记住了!”我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工具说道。
  “你的脸疼吗?”师父低声问道。
  “疼啊!好疼,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我低声答道。
  “你还挺皮实啊,能习惯疼!刚才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叫池如绪的年轻小伙,他可是学医的,说不定能带你去省城把脸治好。”师父看着我的脸问道。
  “我不去省城!”我干脆利落地答道。
  师父沉默了,看着我齐腰的头发问道:“你是从省城逃到这里来的吧?”
  我没有回答师父,只是看着桌子上的工具,心里默默记着它们各自的区别和用途。
  “你上楼去休息一下吧,昨天夜里一宿没睡,晚上我带你找一位大夫,给你看看你的脸。”师父轻声说道。
  我看了一眼师父满是褶皱的脸,对师父说道:“谢谢师父。”要知道,我对师父的感激,何止是他对我的收留,更多的是师父对我的理解,他没有追问我的身世,没有揭开我内心深处不愿意去面对的伤痛。
  说完就上楼了,来到了若翎昨天就给我收拾好的房间里,脱了外衣,爬到了温暖的床上,闭上了眼睛,太久没有这么安稳地躺在床上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沉沉地睡着了。
  我又做梦了,梦里看见了我娘,她抓乱了她自己的头发,点着蜡烛把家里的窗帘和门帘全部点着了,一边烧着家里的家具、帘子,一边哭着疯笑着喊道:“你们来啊!全部进来啊!我要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第005章:金剪斩拦路蛇
  “娘,娘!”我哭着从梦里醒来,发现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站在我床前,冷静地看着我,看她的衣服和辫子,我认出她就是若翎,她手里握着打湿了的冒着热气的帕子,看我醒了,她在我额头上轻轻地给我擦着冷汗。
  “若翎……”我看着若翎喊道,她点了点头,用手比划着,我竟然看懂她的意思,她让我起床穿衣服,下楼去吃饭,她把她自己的衣服拿来给我穿。
  我穿上了若翎拿给我的棉袄和棉裤,感觉身上暖和多了,看着她善良的眸子,心里全是感动,多水灵多善良的女孩,可惜了是哑巴。
  跟着若翎来到楼下,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们三个人坐了下来,开始吃晚饭,若翎用手语跟师父交流着,好像是在说我发烧了,师父伸手摸了摸我额头,说道:“怕是脸上的伤恶化了感染了,吃完晚饭我带她去看大夫,你在铺子里面把门拴好。”
  若翎看着师父,点了点头,我看着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心里不禁叹息:究竟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才会让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变成了哑女?
  出了一天的太阳,积雪基本都融化掉了,吃完晚饭我就跟着师父出门了,师父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我跟在师父身后,一路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中药味。
  “师父,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看大夫。”
  我看着前面的路伸向了荒野里,心里忽而害怕了起来,不知道师父带我看什么大夫,住在荒山野岭的大夫么?
  走到一条狭窄的山路的时候,山路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峭壁,手电筒照到悬崖下,黑压压一片,灯光很快就被吞噬,一看就能猜到这悬崖一定深不见底,我一手摸着石壁,一手拉着师父背后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走着。
  呜呜地从悬崖里吹来的寒风把我肩后的长发吹到了我脸上,几缕头发遮住了我眼睛,我停了下来,靠着石壁,用手轻轻扒开脸上的头发,只觉得稍微碰一下伤口,就疼得不行。
  从悬崖底传来几声狼嚎,听起来好像不止一只。
  “丫头,小心!”师父在我前面走着,忽然低声说道,那样的气氛下,他低声的一句话,把我吓得靠着石壁不敢动一下步子。
  “什,什么,师父?”我结巴着,心慌地问道。
  师父转过身来,看着双手扶着石壁的我,说道:“前面路上躺着一条碗口那么粗的大蛇,挡住我们的路了。”
  “那我们改走别别的路吧……”我背靠着石壁,结巴地说道。
  “没有别的路了,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你很怕高么?”师父看着我哆嗦着说话的模样,低声问道。
  “怕,怕高,更怕蛇!”我努力想控制自己紧张的情绪,可还是结巴了起来,看着师父深陷的眼睛,答道。
  师父皱了皱眉,抓起我吓得冰凉的手,走了上去,他把手电筒递给了我,对我说道:“拿好手电筒,照好脚下的路,山路滑,小心掉下悬崖,掉下去就没命了,悬崖下有狼。”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抓住我的手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父亲,他生前也是这么抓着我的手走夜路的,心里忽然不那么害怕了。
  我打着手电筒照着师父脚下的路,只见师父从他的棉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金闪闪的剪刀,握在手里,剪刀口对着躺在路前方吐着蛇信子的大蛇。
  “师徒夜里上山,无意冒犯,想借一条路,希望大蛇能让路。”师父警觉地盯着大蛇,谦卑地说道。
  可是那条大蛇显然没听进师父的话,它不但没有让路,还立起了脑袋,做出了进攻的姿势,嘴里吐着蛇信子,我感觉师父忽而用力握了下我的手,这让我更觉得情况不妙。
  大蛇舞起尾巴猛地一掀,师父拉着我后退了几步,山路太滑,我差点就摔倒了,背贴着石壁,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师父,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条路走不通,大蛇没有想让路的意思。”我看着师父的背后劝道。
  师父没有理会我,而是松开了我的手,握着手里的金剪刀刺向了大蛇,大蛇缠住了师父的胳膊,金剪刀掉在了地上,师父赤手空拳地跟大蛇搏斗着,大蛇把身子不断地往师父身上缠绕,我吓得坐在了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不敢靠近。
  “丫头!快点,捡起金剪刀,刺进大蛇的七寸!”师父痛苦地叫着我,他的整个身体已经被大蛇禁锢住了。
  我哭着爬到大蛇跟前,捡起了地上的剪刀,就在我用手握着金剪刀的那一刹那,我感觉有股强大的力量从剪刀里面传递到了我身体里,我浑身忽然充满了力量和勇气,狠狠一下,把剪刀刺进了蛇的七寸上,我双手握着剪刀从蛇的七寸上拔了出来,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大蛇发出咝咝的叫声,它放开了师父,沿着石崖逃窜到了山崖下了。
  大蛇喷了我一脸的蛇血,我嘴里和眼角里都是鲜血,我咬了咬嘴唇,咽下了嘴里的鲜血,一只手握着师父的金剪刀,一只手擦了擦眼角的蛇血,看见师父从地上爬了起来,接过我手里的剪刀,在他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绢帕庄重地擦了擦剪刀上的蛇血,擦干净后,把剪刀收回了口袋里。
  “有点我章佳裁缝的气魄!”师父收好了剪刀,冷笑着看着我赞道。
  我吞了吞嘴里咸腥的蛇血,捏了捏拳头,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娘死的那天在大火里面绝望地狂笑着的场景,她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忽然清醒了,对我大声喊道:“快跑,跑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师父折了折手里的绢帕,把沾了血的那一面叠到了后面,用干净的一面给我擦了擦眼睛周围的血,和脸上的血,看着我在用嘴抿着嘴唇上的蛇血,问道:“你怎么把蛇血吞了?”
  我才从惊魂的恍惚中醒了过来,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恶心,我干呕了一下,把嘴里残余的血腥吐了出来,看着师父的眼睛答道:“不知道,我已经吞下了。师父,为什么大冬天的会有蛇?蛇不是都应该冬眠的吗?”
  “有些蛇不冬眠。走吧,绕过这座石崖就能到薛大夫家了,我让他帮你把脸治好。”师父拉着我的手走着,在我的记忆里,除了我爹和我娘,就只有师父这么护着我拉着我走夜路了。
  在石崖上绕了一大圈,终于看见了山不远处有一处亮光了,我指着亮光问道:“师父,薛大夫家就是那儿吗?”
  “嗯,快到了,你到薛大夫家以后,不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说话,薛大夫问你话,你就回答,没问你话,你就不要开口,他人很古怪。”师父走在前面,叮嘱道。
  “薛大夫你男的还是女的?”我好奇地问道。
  “是的男的,二十来岁。”师父低声答道。
  “那么年轻!能治好我的脸么?”我怀疑地问道。
  “我的病就是他在治,等到了他那里,你千万别乱说话,这个人脾气很怪,别治到一半不管你了。”师父严肃地说道。
  “师父生病了?”我跟在师父身后,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中药味,问道。
  师父忽然沉默了,咳嗽了几声,说道:“师父年纪大了,身子骨有点毛病很正常……”
  “师父多少岁了?”我无心地问道。
  “一百三十多岁了……”师父答道,我惊讶地站住了,松开了师父的手。
  “一百三十多岁?可是你看起来好像有七十多岁了啊,而且若翎都十八岁了,你怎么可能……”我摇着头看着师父,根本无法接受师父的答案。
  师父看着我瞪大眼睛的模样,停顿了下,解释道:“我说错了,我是七十了。若翎是我一个好朋友的遗孤,不是我亲生的女儿。”
  第006章:摆石阵过天堑
  我跟着师父走到了石崖边沿的小路,走到路的尽头,站在了高高的山顶,我发现脚下没有路了。而那点看似很近的亮光和我们竟然隔着一道天堑。
  “师父,没有路了……”我惊讶地看着师父,说道。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搬了几块石崖顶上的几块石头,搬了好一会儿,好像是在摆着什么符号,我完全看不懂。
  “师父,你在干嘛呢?”我打着手电筒看着师父摆着奇怪的石阵,发现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弱了,好像快没电了,心里着急了。
  “丫头,你记住这些石头的模样,还有这个石头阵的具体位置,下次万一你再上山来求医,你就可以自己摆石阵过天堑了,一会儿绳桥出现了,这石阵就会自动乱掉。”师父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我叮嘱道。
  寒冬的山顶,冷得人手脚都完全失去了知觉,也多亏了师父来回搬动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我看了看石阵,叹道:“这些石头每一个都不一样,石阵也看起来没什么规律,我怎么记得住啊?”
  “这是薛世人自己设下的石阵,记不住的人都没有资格找他看病,他独居在石峰顶上,过不了石阵的人,就过不了这道天堑,就算强行渡天堑也会被他养的狼群给赶走。你一定要记住这石阵!”师父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在石崖边,看着天堑对面的那点亮光说道。
  我拿手电筒照着石阵,努力地记着这些石头的模样和石阵的样子,还好小时候爹总是让我背诗背书,锻炼我的记忆能力,这会儿真要派上用场了,心里感叹,如果这石阵有什么口诀就方便多了。
  只听见嗖地一声,像有一根绳子在抽打着天堑里的寒风。我忙一转身,看见石崖边上的石缝里钻出了一条大拇指粗细的绳子,直直地连接着天堑那边的山峰。
  “走吧,丫头,‘过桥’了!”师父拉起我,说道。
  然而我却退缩了,看着那根绳子说道:“这是‘桥’吗?这明明只是一根绳子!”
  师父没有回答我,只是不慌不忙地从他胸口里面掏出了一块闪着金光的缕布,套在了绳子上,打了一个死结。
  “敢不敢跟师父‘荡秋天’过天堑?”师父冷冷地看着我,指着被打了死结的布缕,问道。
  我怯怯地伸手摸了摸柔软的布缕,还有那根直直的冷冷的硬硬的钢绳,怀疑地问道:“这是钢绳,师父你确定这布缕不会半路断裂掉吗?”
  “这是祖传的金丝缕!刀枪不入!怎么会断掉呢?以前我用它‘荡秋千’过天堑无数次了,这一次加上一个你,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你那点身板,再加上一倍的重量,也不成问题!”师父冷冷地答道。
  我还是不敢相信师父的话,迟疑地看着师父,想象着自己跌落进石崖底被摔得浑身碎骨,还有一群狼来啃食我的尸骨的惨状。
  “我不敢,我也荡不了这个秋千,我手上没那么大的力气。”我摇着头看着师父说道。
  “师父带你荡秋千。”师父平静地说道,我看了看师父布满老人斑和青筋的手,更是不敢相信师父的话了。
  “你,你有那么大的力气吗?”我疑惑地问道。
  “过了时辰这绳桥就会收回了,再想过桥又要等到明天晚上了,你还想不想治好你的脸了?!”师父终于发火了,看着不耐烦地吼道。
  “我不过!”我退了几步,不敢靠近师父,怕他发起火来打我,却不料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下。
  师父皱着眉头一把抓住了我,把我禁锢在他的臂弯里,一手勾进绳桥上绑好的金丝缕做的布圈里,就往绳桥对面“飞”去。
  “啊!师父不是人!”我紧紧闭着眼睛,一路尖叫着,没有想到师父力气这么大,抓起我就往天堑里“飞去”,要知道他只是用一只手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在“荡秋千”啊!
  我尖叫着,听见寒风在我耳旁呼呼地吹,被师父一只手强有力地禁锢着,就好像一根手臂粗的树藤牢牢地捆住了我,我极度恐慌地用双手紧紧抓着师父,不知道是被他身上浓浓的中药味熏得,还是被这不可思议的“荡秋千”的经历吓得,我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我尖叫着,脚下完全是踩空的,寒风像刀子一样从我脸上不断地划过,长发在我肩后疯狂地飘散着,感觉我的魂魄都要被吓离开身体了。
  终于,我感觉脚下踩实了,师父松开了禁锢我的手臂,我瘫软地坐在了地上,感觉脚已经不是我的了,心脏扑通扑通不停地跳动着。看着师父站在我跟前,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丫头,别哭了,我们到了,快起来,地上凉……”师父依旧冷冷地说道。
  除了斩大蛇的那一刻,师父小小地夸赞了我一下,就再也没有鼓励过我了。我也想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啊,只是我的双腿早就吓软了,根本不听使唤了。
  “手电筒呢?”师父解开了绳桥上的金丝布缕,放进了他胸口里面的口袋里,看着我问道。
  我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的手电筒不见了,一定是刚刚被师父带着“荡秋千”的时候,吓得失魂落魄,把手电筒丢进了天堑里了。
  “丢了……”我坐在地上看着师父答道。
  “起来……”师父竟然冷冷地看着我,说道。
  我扒着师父的衣袖,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转身看了一眼我们千辛万苦要找的那个薛大夫的“高级住所”。
  夜色笼罩下的古庙宇一样建筑的楼阁耸立在山峰之巅,楼阁顶层内透出昏黄的灯光。
  忽地,我身后又传来嗖地一声响,我回头看了一眼连接对面山崖的那根绳桥,它像条灵活的细蛇一样,迅速地收了回去。
  “走吧,跟在我身后跟紧一点,这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还有毒蛇猛兽,别还没到薛大夫那里,你就没命了,他救得了活人,但是不一定救得了死人。”师父走在我前面,冷冷地说道。
  “还有毒蛇猛兽?!”我忽然觉得那个叫薛世人的大夫就是一个怪人,要住在地势这么险峻的位置,还要与四周的毒蛇猛兽作伴,他人也一定是一个极其古怪诡异的!
  “嗯,都是薛大夫自己养的。”师父淡淡地答道。
  “养什么不好?要养毒蛇猛兽?!他是人吗?”我眼角的泪还没干,憋屈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大夫会有这些奇怪的嗜好,住在山下好好给人看病治病救死扶伤多好,住在这么一个鬼地方,找他来看病,简直就是要命!
  师父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冷冰冰地看着我,说道:“不要乱说话,这四周都是他养的‘宠物’,听到了生气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说完,师父又转过脸去了,我不敢埋怨了,瞄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树林子里静悄悄一片,灌木丛里也听不见一丁点的声响,小路上只有我和师父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啊!”突然有东西从我背后抓住了我的头发,我吓得尖叫了起来,猛然转身,看见一个清朝时代前面剃着头后面梳着长辫子,身材瘦削穿着青布衫脸色青白的年轻男子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
  “这把头发好啊!”那男子把我的头发抓在手里,自顾自地说道。
  “你是谁?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走路没声音?”我从他手里夺回了自己的头发,警觉地看着他,问道。
  第007章:留长辫的大夫
  “丫头,别无礼!”师父从我身后走上前来,对我低声呵斥道。
  “章佳师傅,几日不见,看你精神头大好啊!”长辫男子看着师父笑道。
  “薛大夫,深夜来扰,实在不好意思,小徒弟脸被烧坏了,希望你能给她看看。”师父说话忽然文绉绉起来。
  “就是这个‘小辣椒’吗?”长辫子的薛大夫笑着看了一眼我,问道。
  “嗯,是‘小辣椒’,来的路上斩了一头大蛇。”师父冷冷地看着我,答道。
  “哈哈哈!果然是‘小辣椒’!”薛大夫爽朗地笑了起来,可是眼神里却闪着寒光。
  师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提醒我,不要乱说话,我尴尬地看着“长辫子”,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走吧,去小弟寒舍喝两杯酒暖暖身子。”薛大夫走在前面,给我和师父领路。
  走到靠近山顶那座古典式楼宇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树木忽然变得茂盛了起来,空气也变得湿润暖和多了。
  忽然,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条沟渠,里面爬满了蛇和蝎子,那些密密麻麻的蛇在沟渠里蠕动着,有的翻滚在一起,有的立着脑袋吐着蛇信子。
  我眼睁睁地看着“长辫子”淡定地从爬满蛇蝎的沟渠里走过,师父也紧跟着他走了过去,我却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丫头,走过来。”师父在沟渠对面看着我喊道,我摇着头,把脸偏向一边,不敢看沟渠里面的一团一团的蛇。
  “小辣椒,你过来啊!”薛大夫笑着喊道。
  “你……”我本来想骂“长辫子”是怪物的,想起师父的忠告,我还是打住了,心里郁闷着:你真是个怪物,在自家门口养了一窝的蛇和蝎子,诅咒你一辈子都不会有姑娘喜欢你这种怪物!
  “丫头,走过来……”师父站在沟渠对面看着我继续喊道,那一刻我仿佛回忆起了儿时在小溪里面玩耍的时候,父亲站在溪水对面,喊我走过去的旧时光。
  我捏了捏拳头,闭上了眼睛,咬着牙,慢慢地先伸进一只腿进沟渠里面,瞬间就有四五条蛇爬上了我的脚踝,我吓得惊叫着一直抖腿,连忙把腿收回了岸上。
  “哈哈哈!这哪里是‘小辣椒’?这明明是胆小鬼!”那个古怪的“长辫子”心灾乐祸地嘲笑道。
  “师父,我过不去。”我含着泪看着师父,说道。
  “你还治不治你的脸了?你还想不想跟我回裁缝铺学手艺了?你看着我!给我走过来!”师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大声说道。
  我咬着牙,看着师父的眼睛,走进了爬满蛇和蝎子的沟渠里,每走一步,都有好几条蛇在纠缠着我的小腿,有的蛇牙齿很利,竟然隔着我脚上的袜子咬进了我腿上的肌肤里,蝎子叮人就更不用说了,疼得我想喊娘了。
  我忍着疼不吭声,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我看见了师父的眼神,依然是那么冷漠,我想,如果是我爹在对面,他一定不会这样袖手旁观,那一刻我觉得师父好狠心。
  我又看了看前一秒还在幸灾乐祸地笑着的“长辫子”,此时他没有笑了,眼里闪着寒光,低着头看着我被蛇和蝎子争相追咬的双腿。
  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和“长辫子”过沟渠的时候,没有蛇和蝎子追着他们咬,偏偏我过沟渠的时候,就引来这么多的蛇和蝎子追咬。
  只感觉浑身开始变得僵硬,手和脚开始麻痹了,胸口憋闷得慌,呼吸也是上口气接不上下口气,我想我可能是中毒了,我竟然产生了幻觉,我看见了沟渠对面的岸上站着我爹和我娘,我挪动着沉重的步子,跨上了岸,伸手想去触摸我爹娘,却突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昏迷中我又梦见了那场大火了,梦见我娘一手拿着柴油灯一手举着蜡烛,把家里好好的家具、窗帘、门帘全部点着了,我从睡梦中呛醒,跑上前想把娘手里的柴油灯夺过来,却不料那灯忽然炸开了,燃烧着的柴油喷在了我脸上,我的脸瞬间就烧着了。
  我疼地在地上打滚,可是我娘疯了一段时间了,她根本认不出我是谁,我一边挣扎着在地上打滚,一边伸手去抱住我娘的腿,想拉住她,不让她再去放火烧我们的家。
  忽然,我在火光里,看见有几个黑影在房子的角落里晃动,我娘一边哭着一边笑着,对着那几个黑影大声喊道:“你们进来啊,都来啊!我要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我害怕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脸上的疼,用力地抓住了我娘的双手,看着她的双眼大声喊道:“娘!快跑!再不跑我们就要被烧死了!”
  火越烧越大,我肩后的长发也烧着了,我慌乱地松开了娘的手,去扑灭我头发上的火苗,等我转身的时候,发现娘不见了,我在大火和浓烟里面寻找我娘的身影。
  突然,娘瞪圆了眼睛,出现在了我跟前,阴森森地看着我,说道:“快跑!快跑!永远都不要回来!不要报仇!”
  那一刻娘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她,我拉着娘的手就往门外拽,娘却凶狠地推开了我,一直把我推到了门外。
  “咚!”房梁掉下来了,把娘被死死地压在了房梁下,双目圆睁着看着我,门外看热闹的人拉住了我,救火的人来了,天亮的时候火终于扑灭了,只是,我娘死了。
  我坐在娘的尸体边,哭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跑到邻居家下跪求邻居帮忙把我娘葬了,邻居害怕跟我们家扯上关系,看我可怜,还是暗地里托人帮忙,把我娘下葬了。
  我给娘盖棺材盖的时候,娘的眼睛还是睁开的,只是瞳孔全散了……
  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家里,脑海里全是我们一家三口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片段,突然有人从我背后勒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命地挣扎着,是我娘的鬼魂救了我,她一只手就把那个想勒死我的男人的头给拧了下来,手里提着那个人的头,不停地对我喊道:“快跑!快跑!永远都别回来……”
  “丫头,丫头!”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大声叫着,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师父站在我旁边,我睡在一个到处刻着雕花的床榻上。
  房间里到处点着蜡烛,山顶上没有电灯的啊!
  “把枕头都哭湿透了,梦见什么了,哭这么伤心!起来吧,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看对我的手艺满意不……”薛医生走了过来,一边看着我说着,一边把冒着热气的帕子递给了我。
  我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脸不难受了不疼了,我用一只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变回原来光滑如初的模样了!
  拿着温热的帕子,我擦了擦眼角半干的泪水,看着薛大夫问道:“有镜子吗?”
  “有啊,你等等……”薛大夫说着,转身就走到了不远处一个古朴的雕花妆台前,从桌台上拿起了一面铜镜走了过来。双手递给了我。
  我拿起镜子,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竟然恢复到了我被火烧之前的模样!一点被伤过的痕迹都没有!
  看着镜子里面模样恢复如初的自己,我问道:“薛大夫,你是怎么做到的?”
  “薛家独门医术,不外传。”薛大夫冷冷地答道。
  我瞥了一眼薛大夫,看着他古怪的清朝年代的打扮,没有说话了,转而继续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忽然,我在镜子里面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我吓得手一松,铜镜从我手里滑落……
  第008章:铜镜里的秘密
  薛大夫反应快接住了我手里滑落的铜镜,盯着我的眼睛冷静地问道:“你看到他了?你认识他?”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我看着薛大夫问道。
  薛大夫没有回答我,而是看着我的双腿说道:“你动一动你的腿,看能不能动,蛇毒应该散了……”
  我动了动双腿,从床榻上下来了,站了起来,看着师父和薛大夫问道:“为什么你们走过那些毒蛇和毒蝎子的时候没事?”
  “因为你是美人,毒蛇毒蝎子只咬美人!”薛大夫抢先回答道。
  “胡说,你骗我!”我看着薛大夫说道。
  师父忽然咳嗽了两声,瞪了我一眼,说道:“那些蛇毒和蝎子毒正好起到麻醉的作用,你要醒着的话,薛大夫给你治脸的时候,你能活活吓死过去。”
  “是吗?为什么会吓死?”我不解地问道。
  “你这不是活着了吗!跟我说说,你在铜镜里面看见了什么样的人脸?”薛大夫坐在了刻着雕花的靠椅上,惨白的双手拿着铜镜搁在膝盖上,看着我问道。
  我努力地回忆着,奇怪的是,我一下子全忘了,记不起刚刚在镜子里面看见的那张人脸了。
  “我,我忘了……”我看着薛大夫,无力地答道。
  “说明你的记忆在刻意排斥这张人脸,来,过来,你再看看……”薛大夫拿起铜镜,示意我过去。
  “薛大夫,天快亮了,我们师徒还得赶路呢,天亮了桥绳就不通了,白天就得耽搁在这山上了。”师父瞪了我一眼,看着薛大夫客气地说道,我知道了师父的意思,他希望离那个铜镜包括那个薛大夫远一点。
  薛大夫忽然冷笑了起来,把铜镜举到了自己的脸前,遮住了他自己的表情,只听见镜子后面发出了一个冷漠阴森的声音,他说:“章佳兄,你忘了,你又到了‘换药’的时间了,还有你这徒弟的脸,你现在带她回去,我保证明天太阳一出来,她的脸就会化掉!”
  “你想做什么?”师父捏了捏拳头,看着挡在薛大夫脸前的镜子有些生气地问道。
  “我只是想让你的徒弟再来看看这面铜镜,完全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一会儿我就把你的‘药’给你,再给你徒弟熬碗药,你们师徒服了我的‘药’好下山回裁缝铺继续给别人做衣服。”薛大夫把脸藏在铜镜后面,阴阳怪气地说道。
  师父盯着铜镜,眼神里闪着怒火,沉默了半晌,压低了声音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没有想伤害她的意思,小姑娘,你过来,再来看看这镜子。”镜子后面发出了阴冷的声音,和我之前听见的薛大夫的声音,听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师父没有再瞪我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面铜镜,眼神里除了无奈就是怒火。
  我踌躇着走到了薛大夫的跟前,他忽然一把拉我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用双手禁锢着我,把镜子举在了我眼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仔细看!镜子里面是谁?!”
  这一次我在铜镜里面什么也没看到,除了薛大夫猥琐阴冷的笑脸,和我惊吓紧张的脸,什么都没有了,我挣扎着站了起来,狠狠地扇了薛大夫一巴掌,骂道:“没想到你不但人古怪,还这么无耻!”
  “我无耻?!我只是想让你看看你到底是谁?!”薛大夫把镜子搁在了一边的桌子上,瞪着我大声说道。
  “我是谁我心里清楚!”我害怕地一边说着,一边退到师父身边。
  “你们走吧!”薛大夫用苍白的手摸了摸那半边被我扇过一耳光的脸,阴沉着脸说道。
  “走!”师父怒视着薛大夫,拉着我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师父,你还没拿药呢!”我跟着师父走出了大门,担忧地看着师父说道。
  “我不要他的药了!”师父气冲冲地说道。
  “那天亮了我的脸化掉了会是什么样子?”我害怕地问道。
  “化掉了我们再找别的大夫治,这个薛世人自恃医术高,我早就忍够了,跟师父回裁缝铺,我们再另想办法!”师父阴沉着脸,说道。
  来到了门外爬满了毒蛇和毒蝎子的沟渠,师父毫不犹豫地拉着我从沟渠里面走过,这一次神奇了,那些毒蛇和毒蝎子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没像之前那样追着我咬了。
  “师父,为什么那些毒蛇和毒蝎子不咬我了?”我问道。
  “那些毒蛇毒蝎子嘴刁,从来不咬那些被他们咬过一次的人。”师父低声答道。
  “是吗?可是还有好多没有咬到我啊?”我傻乎乎地看着师父的侧脸问道。
  “蛇和蛇之间互相传递气味,还有那些蝎子也是,它们嗅到了你的味道,知道你是‘老人’了,就不会再靠近你了。”师父耐心地答道。
  我看着天边的一线鱼肚白,突然很害怕,天要亮了,天亮了我的脸就要化掉了!脸化掉了会是什么模样?!
  “你手抖什么?”师父拉着我快步走到石崖边,问道。
  “我怕……”我看着师父说道。
  师父弯腰在地上摆起了石阵,很快石阵摆好了,绳桥的机关像被开启了一样,如期地横跨在了两座山峰之间。
  还是来的时候的做法,师父在绳桥上绑好了金丝布缕,一手挂在绳桥上,一手带着我“荡秋千”,我们划过了天堑,回到了对面,这一次我没有尖叫,也没有哭。
  “师父,为什么那么毒蛇和毒蝎子咬我,我却没死?”我一边跟着师父走在下山的路上,一边问道。
  “那些毒蛇和毒蝎子都是薛世人自己养的,他如果想救你,自然能救你。”师父答道。
  我看了看天边有紫色的云彩在蔓延,天要亮了,我感觉自己脸上像盖了一层薄薄的脸皮,仿佛我稍微用手一碰,它就会破掉。
  忽然从山涧吹来一阵冷风,我肩上的头发被吹到了脸上,我都不敢伸手去碰,头发从脸上滑落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半边脸也好像被耷拉了下来。
  “师父,师父,我的脸是不是裂开了?”我看着师父紧张地问道。
  师父转头看了看我的脸,没有回答我,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冷漠,从他的眼神里我看不清他的真实感受。
  我着急了,走到师父跟前,挡住了师父的路,看着师父的眼睛重复问道:“师父,我的脸是不是裂开了?”
  师父看了看我的眼睛,把我推到了一边,继续走他的路,一边走着,一边冷冷地说道:“回去换身衣服,换个打扮,好好跟我学手艺。”
  我又快步走到师父跟前,挡住了师父的路,倔强地看着师父问道:“到底成什么模样了?为什么回去要换衣服换打扮?”
  师父无奈地站着看着我,冷冷地说道:“我觉得你现在这模样挺好的,挺适合做我的徒弟的,快点回裁缝铺了,若翎一个人待铺子一整晚了,那孩子胆小,又不会说话,我心里着急。”
  再一次,我被师父有力的手推到了一边,我走在师父身后,终于控制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眉毛变粗了,鼻子下方还有胡渣……
  “薛世人是个混蛋!”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声骂道。
  我才十六岁啊,就有胡渣了!眉毛还那么粗!难道我的脸变成了男子的脸了!
  “你骂小声点,小心山头上的野兽听见了!”师父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对我说道。
  “薛世人是混蛋!”我更气了,看着山头大声地又骂了句。
  突然从山头上滚下了一大块岩石,我吓得拔腿就跑,师父也跑了起来,嘴里低声责骂道:“你这丫头,让你别骂,你还骂这么大声,薛世人很小气的!他养的那些野兽更小气!”
  今天的八更已经全部奉上,接下来都是每天两更了,希望喜欢看这个故事的朋友动一动手帮我顶一顶贴,每条回复我都会仔细看的,哪怕你给个符号,至少让我知道,你在!
  我只想说,看帖不盖楼滴人,晚上会尿床,还有恶意恶语伤人的请右拐,不要脏了我的楼,阿弥陀佛,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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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9章:抱死婴的黑熊
  我跟师父在狭窄的山道上跑着,眼看着背后从山上滚落下的大岩石落进了山下的石崖里。
  “师父,那些薛大夫养的野兽是怎么过天堑的啊?难道它们也会摆石阵,还会‘荡秋千’?”我低声问着师父。
  “当然不会,只是动物之间有独特的方式传递信息,它们翻个山爬个坡比我们一般人利索多了。”师父低声说道。
  我们走过了狭窄的山涧小道,来到了相对平缓的山路上,天已经蒙蒙亮了。
  忽然在不远处一个矮矮的山丘上出现了一只大黑熊的身影,它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好像已经死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小脸都是紫黑色的。
  “师父……”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看着师父低声喊道。
  “是熊瞎子,隔得有点远,它应该看不见我们,我慢慢走下坡去,注意看它的动静,丫头,千万别喊出声来,别跑……”师父警觉地盯着黑熊,低声对我叮嘱道。
  “吼!”突然那黑熊双手捧着死婴仰天吼叫了一声,凄惨悲鸣的叫声在寒冬的山峦间回荡着,听起来瘆的慌,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直接停了下来。
  “快走,熊瞎子虽然眼睛不好使,但是鼻子灵,它现在只注意它手里的死婴,没顾得上察觉我们,等到嗅到了我们了,我们想跑都难了……”师父低声而紧张地对我说道。
  我跟着师父小心翼翼地走在下山的路上,眼睛看路的同时还要时刻注意着大黑熊的动向。
  大黑熊低头看着手里的死婴,一动不动地站在山丘上,突然那个死婴手脚同时抽动了一下,眼睛也突然睁开了,整个眼珠都是黑色的!
  “啊!”我吓得惊叫了一声,大黑熊听见了我的叫声,头偏了一下,师父见状拉起我就拼命往山下跑。
  我跟着师父快速地在山路上奔跑着,听见身后大黑熊的怒吼声,还有咚咚地奔跑声,我回头看了一眼,大黑熊抱着死婴追了上来,直直地躺在大黑熊的死婴眼睛睁开了,侧着脸盯着我和师父,整个瞳孔全是黑色,好像有血滴要从眼角溢出来。
  “快跑!”师父知道情况不妙了,拉着我催促我跑快点。
  突然背后传来死婴阴森森的嘤嘤声,死婴竟然哭了,那哭声听起来诡异极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大黑熊停了下来,双手抱着哭泣着的婴孩,轻摇着粗壮的臂弯,像是在哄着那婴儿。
  而那婴孩一边哭着全身一边不停地抽动着,脑袋、手、脚都在同一个节奏上不停地抽搐着,眼睛瞪得大大的,黑色的瞳孔里溢出了血红色的泪滴,血滴划过紫色的小脸……
  我背过脸去,跟着师父跑下了山,走在了进城的小路上,天也亮堂了起来,我喘着气看着师父,发现师父跑了这么久,竟然不喘的!
  “师父,那个黑熊抱着的婴儿是死的还是活的?”我问着师父。
  “死的。”师父快步走着,冷冷地答道。
  “可是,我看见它在动,我还听见它哭……”我低声说着,只觉得后背直发凉。
  “你看错了,你听错了,你是被薛世人吓坏了。”师父边赶着路,边低声冷冷地说道。
  “我明明看见了,明明听见了!”我还是无法相信师父的解释,跟在师父后面自顾自地说道。
  “赶紧回裁缝铺,趁天还没完全亮堂起来,街上还没人,赶紧回裁缝铺!”师父冷冷地说道,快步地走着。
  很快我们就走上了进城的大路,进了城里,冬天的清晨,街上很安静,忽然从小巷子里面走出来一个提着马桶的老奶奶,我和师父不早不慢恰好跟老奶奶迎面撞上了。
  老奶奶吃惊地看着我,手里的马桶掉在了地上,“嘭”地一声,里面翻腾出让人作呕的浓臭……
  只是老奶奶的眼神让我顿时意识到我自己的脸是有多可怕,她满脸是褶皱的脸完全僵硬了,萎缩了的嘴唇是半张开的,牙齿好像全掉光了,深陷的眼睛,一只眼睛的瞳孔是黑色的,一只眼睛的瞳孔是灰白色的,两眼直直地看着我的脸。
  师父拉着我就走了过去,只是老奶奶的表情一直停格在我的脑海里。
  回到铺子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还是紧闭着,师父敲了敲门,没人应门,师父又用力敲了下,喊道:“若翎,爹回来了!”
  门松动了下,师父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却发现若翎双手握着一把菜刀坐在裁缝铺的墙角里,眼睛里颤抖着泪珠,里面全是恐惧。师父走了过去拉起了坐在地上的若翎,我也走了过去……
  可是若翎却朝着我激动地挥着菜刀,不停地摇头,情绪很激动,眼里闪着泪光和恐慌。
  “若翎别怕,她是楚瑅!是楚瑅!“师父夺过若翎手里的菜刀安慰道。
  若翎盯着我的眼睛,情绪慢慢平息了下来,在用手语跟我交流着,不知道什么原因,从来没有学过手语的我,却猜到了若翎的意思。
  她在问我,我的脸怎么了……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转身跑上了楼梯,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房间里的梳妆镜前,站在镜子前,弯着腰看见了镜子里面自己的脸。
  真的不敢相信,薛世人会给我这样一张面孔,浓密的剑眉,大大的鼻梁,嘴唇上一抹小胡渣,除了眼睛是我自己的,整张脸就是一个男子的脸,更可怕的是我脸上还耷拉着稀稀碎碎的沾着血迹的人皮……
  虽然薛世人治好了我的脸,但是我心里对他丝毫没有感激,我恨他,恨他让我在铜镜里面看见了自己恢复如初的脸,给了我美好的期望后又让所有的希望都破灭掉,最终给了我一张沾着死人脸皮的男子的面孔。
  我绝望地关上了房门,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哭累了,我趴在桌台上睡着了……
  睡着了在梦里,我又看见了那只大黑熊抱着死婴,死婴瞪着满眼都是黑色眼珠的大眼睛,不停地抽搐着哭着,眼角低落着血色的眼泪……
  可是在梦里我好像不那么惧怕大黑熊,我走过去,站在了黑熊身旁,安静地端详着它臂弯里面的死婴,看着黑熊哄着在不断抽搐着啼哭着的婴孩。
  黑熊忽然把臂弯里面的婴孩递给了我,我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抱在手里,发现婴孩的身体好冷好冰,它看着我,忽然不哭了,开着紫黑色的小嘴唇说道:“你应该死在那场火里,那样也许会更好……”
  我惊吓得双手一抖,婴孩掉在了地上,像一具被冻脆了的尸体掉在了地上,瞬间就碎掉了,头、手、肚子、腿全部分裂开来,眼睛里流着血,在盯着我看……
  大黑熊看见我把婴孩摔在了地上,忽然蹲坐在了地上,用它粗短的大熊掌拼凑着碎掉的死婴,嘴里不断地嚎啕着,像人在哭。
  我哭着从噩梦里醒了过来,看见身边立着一个人影,吓得后仰了一下,才看见是若翎,她手里抱着叠好的衣服,看样子都是男子穿的衣服、裤子,还有一顶格子布料的平顶帽。
  我换上了若翎拿给我的衣物,戴好了帽子,把头发全部挽了起来塞进了平顶帽里,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竟一时失语了。
  若翎从外面端进来了一盆热水,用温热的脸帕在我脸上轻轻地擦拭着,把那些粘在我脸上的死人皮都擦洗干净了。
  我自己都不敢伸手去碰那些死人皮,害怕一碰,我的脸就会破掉,没想到那些死人皮是可以洗掉的。
  若翎微笑着看着我的脸,伸出大拇指示意很赞,我照了照镜子,看见了自己变得光滑白净的脸,忽然发现这张男子的脸还是很俊的。
  只是内心还是很失落,心里对薛世人的芥蒂很深,不明白他为什么故意给我一张男子的脸,恨自己不够强大,不然真想再找上石峰,让他把我的脸还回来。
  这是一条注定孤独而漫长的路......

  第010章:做嫁衣的男子
  中午吃完饭,我跟着师父在学习剪做衣服用的纸样,师父说剪好的纸样,是做合身的衣服的前提,这是裁缝最重要的基本功。
  忽然,走进来一个壮实的大哥,进门就问:“请问章佳裁缝是哪位?”
  “是我,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师父应声道。
  “原来是位老爷爷,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姐呢?叫章佳!我想给我未过门的媳妇做身嫁衣。”壮实的大哥看着师父说道。
  “最好带她本人来量下尺寸,再选布料。”师父说道,没有跟那位大哥解释“章佳”不是名字,而是他的姓氏,也许他从来都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她?她来不了了,她的身材跟这位小兄弟的身材差不多。”那位大哥指着我,对师父说道。
  顿时,我从陌生人的嘴里印证,我是个男子!
  我尴尬地咳嗽了声,粗了粗嗓子,说道:“那你的准新娘还挺小的。”
  “不小了!我们农村人十三四岁都结婚了,我媳妇都十七了!”大哥解释道。
  想到自己才上中学不到一年就因为家中变故,从省城逃到了这座小城,确实对这里的乡风不了解。十三四岁的女孩估计才刚刚来初潮,就要嫁人了,为人妻为人母,我实在难以想象。
  “大哥最好带你的准新娘来量下尺寸,那样才做得合身,结婚的时候穿着才会好看啊!”我对那位大哥说道。
  那位大哥忽然沉默了,半晌不说话,师父打断了沉默,说道:“要不就按照我徒弟的尺寸,给你的准新娘做身红嫁衣吧?”
  “好啊好啊!”那位大哥连点头应道。
  师父拿起了红色板尺开始给我量尺寸,一边量着尺寸,一边跟那位大哥寒暄道:“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哥你?”
  “叫我家财吧,我哪受得起您叫我小哥,您的年纪都赶得上我爷爷了。”家财哥憨厚地笑答道。
  “家财急着要这套嫁衣吗?要什么样式的布料?”师父平静地问道。
  “就要大红棉布就行了,我们穷人家只买得起那种布料。我急要嫁衣啊,您看今天能给我做好不,我坐在店里面等。”家财哥答道。
  师父看了看门外的天色,记好了我的尺寸,对家财哥说道:“今天赶得及,要到傍晚,你坐下来,我让徒弟给你沏壶茶。“
  听见师父的话,我连忙走进灶房用热水瓶里面的开水,给家财哥沏了壶茶,端到了裁缝铺招待客人的小方桌上,给家财哥倒是了一杯热茶。
  “嘿,小兄弟你的手好细好白,真像女娃的手!”家财哥笑着说道。
  我连忙收回了手,背到了身后,尴尬地笑道:“家财哥你真能开玩笑,我明明是,明明是男娃!”
  “小兄弟别介意,我只是开玩笑,你这模样俊得,哪里可能是女娃?!只是手跟脸搭不上调而已。我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家财哥笑着说道。
  “没事,你坐会儿,我去帮我师父做你媳妇的嫁衣了!”我说着,就走到了师父身边,看师父拿来了货架上的大红棉布开始剪纸样了。
  我只能打下手,帮忙拿工具,帮着师父尽快完成这套红嫁衣,做好了上衣,又继续做裤子。
  大冬天的嫁衣却只有一层,虽然布料廉价,衣服单薄,但是师父做嫁衣的时候,特别的严肃虔诚,我从头到尾也不敢说一句话,怕打扰了师父,惹他生气。
  傍晚的时候,一套崭新的嫁衣完成了,师父仔细地剪完了线头,叠得整整齐齐地交到了家财哥手里。
  “要不让这位小兄弟帮忙试试看?我看合身不。”家财哥拿着嫁衣,看着师父提出这个请求。
  “这样不好吧,新娘子知道了会介意的,新衣新衣,别人试过了就不是新衣了。”师父婉拒道。
  “没事,她不可能介意的。”家财哥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对师父说道。
  “师父,要不我帮他试试吧。”无头无脑只想帮忙的我,竟然就这样答应了。
  “好好好!拿去试!麻烦小兄弟了!”家财哥感激地把嫁衣递到了我手里。
  我上了楼试好了嫁衣,从楼上走了下来,戴着平顶帽,穿着一身红嫁衣,来到了师父和家财哥跟前。
  “嗯,很合身。”家财哥冷冷地说道。
  “快去脱下来,别把客人的新衣穿皱了!”师父严肃看着我说道。
  我又上了楼把嫁衣脱了下来,穿着自己的衣服,把叠好了的嫁衣拿下楼来递给了家财哥。
  家财哥拿着新嫁衣,道谢完就离开了。
  师父站在门口,看着家财哥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个人很奇怪,一般人给准媳妇做嫁衣都会带上媳妇来量尺寸选布料,他却一个人来了,难道他媳妇……”
  “家财哥媳妇怎么了?”我走到师父身后,接话问道。
  “病了,或者很可能死了。”师父转过身冷漠地看着我,答道。
  “不可能吧,我看家财哥一脸的笑,如果他准媳妇病了的话,他一定很难过。”我吃惊地看着师父冷漠的脸,说道。
  “他是一直在笑,但是眼神里藏着悲恸,你看不出来很正常,他装得很好,只是在你穿着嫁衣下楼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眼神里的一丝悲凉。他只是想借着你帮他重现一下他的奢望的梦境而已,尽管在他眼里,你只是一个男人。”师父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冷掉的茶,说道。
  “茶凉了……”我低声提醒着师父,拿起茶壶想走近灶房给师父重新沏一壶热茶。
  “不用了,我就喝这冷掉茶。”师父把我提起在手里的茶壶按在桌子上,低声说道,看师父的眼神,好像有什么疑虑。
  “冬天冷,冷掉的茶喝了对身体不好。”我拉着茶壶耳坚持说道,想给师父换一壶热茶。
  “不用了!家财就喝了一下午的冷茶,其实冷茶比热茶更能醒神。”师父用力按下了我手里的茶壶,一口喝完了茶杯里的冷茶,说道。
  “师父你怎么了?”我看着师父问道,师父虽然喝着冷茶一副世事与他无关的模样,可是他闪烁的眼神,还是让我看出来他心里有疑虑。
  师父没有回答我,又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站了起来,看着门外暗下来的天色,对我说道:“丫头,关门吧。”
  我走到铺子大门前,关上了门,转身看见若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着我微笑着,走进了灶房,准备做晚饭。
  “丫头,你过来。”师父走到裁缝桌前,招呼我过去。
  我走了过去,师父把刚刚给家财哥媳妇做嫁衣剪好的纸样递给了我,对我说道:“你照着这个纸样,剪出一模一样的来,剪不好的话,今天晚上你别吃晚饭别睡觉!”
  “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师父苛刻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帮客人试衣服,你这是目无尊师,该罚,我这还是罚得轻的,你如果剪得好这纸样,照样能按时吃饭睡觉,这不算是惩罚了。”师父冷漠地看着我说道。
  晚饭的时候师父和若翎在灶房吃饭,还真没叫上我,我剪了好几个纸样,可是没有一个是师父满意的。
  期间若翎用手语劝过师父,可是师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还勒令若翎上楼去休息了。
  夜深了,师父和若翎都上楼去休息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裁缝铺的灯下反复剪着纸样……
  “开门……”忽然安静的裁缝铺大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女子阴森鬼魅的喊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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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1章:血纸人的请求
  一股阴冷的风从我脖子后吹过,我不敢挪动步子,更不敢去开门,眼睛死死盯着铺子的大门,手里握着剪刀。
  突然一阵寒风吹起了桌子上我剪的一堆纸样,一片片纸样在空中盘旋着,有几片纸样组合成了一个人形,飘在半空中。
  我握着剪刀,昂头看着空中悬浮的人形纸样,后退了几步,恐慌地叫喊着:“师父!师父……”
  可是我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我双手握着剪刀对着空中的人形纸样,对着纸人,警觉地盯着它。
  忽然没有头没有手没有脚的米黄色的纸人的双腿开始变成血红色的,血色迅速地从双腿往上蔓延,很快,整个纸人都变成了血红色的,像极了那套师父给家财哥的准新娘做的红嫁衣。
  “姑娘,我求你一件事。”血纸人发出阴森森的声音,和门外喊门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很像。
  “什,什么事?”我握着剪刀对着血纸人紧张地问道。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撞进了我的身体,我手里的剪刀掉到了地上,血纸人飘落到了桌上,我感觉我的身体里却闯入了一个女人,她在与我对话。
  “跟我走……”
  “去哪里?”
  那女人说着,我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往裁缝铺的大门走去……
  “你出来!”我对闯入我身体的女鬼说道。
  “求你帮我一个忙而已……”女鬼坚持说道,强迫我的身体走到了大门前,打开了大门,走向了寒风凛冽黑漆漆的大街上。
  我想扭头看铺子,想开口喊师父,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了我的身体,我也喊不出话来。
  “你究竟想干嘛?”我努力地想控制自己的身体,恼怒而恐慌地问道。
  “代替我跟家财拜天地入洞房……”女鬼阴森森地答道,强迫着走向出城的方向。
  “你是家财哥的媳妇?你真是死了?你放过我吧,我,我是男人!”我僵硬地身体往出城的方向移动着,害怕地说道。
  “家财不知道你是女的,可是我知道,我进裁缝铺的时候就看见了你的阴脸,你是个女子,只是戴了一张男人的脸皮而已。”女鬼阴阴地答道。
  “你,你放过我吧!”我恐慌地祈求道,眼睛瞪得大大,不能转动自己的脑袋,只能拼命转着眼珠子,寻找着周围是否有路过的路人,想设法跟路人求救。
  终于走到快要出城的时候,一个背着医药箱穿着黑色学生校服的青年从远处走了过来,我看着他不停地喊着救命,可是我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嘴唇好像也动不了。
  当他要靠近我的时候,我认出了他,他就是池如绪,跟江里面那个男鬼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就在他与我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也看见了我的眼神,在我肩旁停顿了下,可是他根本没认出我来,我穿着男人的衣服,戴着平顶帽,还有一张男人的脸,他怎么可能认出我来呢?
  池如绪走远了,我绝望了,心里哭喊着:难道我今晚真的要代替这个鬼新娘去和家财哥拜天地入洞房吗?
  “你别妄想了,没人听得见你的呼救声,老实点跟我走吧……”我身体里面的那个女鬼冷冷地嘲讽道。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哭着问道。
  “因为你穿了我的红嫁衣啊。”女鬼阴森森地答道。
  “我不是故意的,是家财哥让我试穿的。”我解释道。
  “你穿了我的嫁衣,就要替我嫁给家财。”女鬼冷冷地说道。
  “你放过我吧,我不能嫁人的,会害死家财哥的。”我哀求道。
  “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家财。”女鬼阴阴地说道。
  我被女鬼一路强迫着走出了城内,来到了郊外,走在乡间小路上,走进了一个村子里面,村子里面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的门都是紧闭着的,这么晚了,人们基本都熄灯睡觉了。
  只有一户人家的灯是亮着的,我朝着那户人家走了过去,来到院子的门前,院门是打开的,远远地就看见一副棺材停在屋内的大厅里,棺材边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进去!”女鬼阴森森地说着,强迫我走了进去。
  我流着泪走进了堂屋内,站在了家财哥身后,身旁就是一副还没盖棺材盖的木棺材,棺材里面躺着一句面色惨白的穿着红嫁衣的女尸。
  “家财……”女鬼借用我的身体,发出了低婉温柔的声音。
  跪在地上低声哀泣的家财哥忽然转身,看见了我,激动地看着我喊道:“老婆,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女鬼借着我的喉咙发出轻柔的声音,我使劲地摇着头喊着不是不是,可是家财哥像是被鬼迷了眼睛一样,在他眼里我就是他死去的妻子,他的亡妻回来了。
  “来,我们拜天地,我们还没拜天地呢。”家财哥含着泪激动地拉着我走到大堂前,拉着我跟他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我不停地摇着头,眨着眼睛,落着泪,可是家财哥看不见我的表情,他已经完全被女鬼迷住了。
  来到了家财哥和女鬼的新房,“我”躺到了床上,看见家财哥在解着他的衣扣,我闭上了眼睛,绝望地哭着,心里大声喊着:不要不要!
  突然,有人冲进了房间,用一根刻着雕花的桃木插在了我胸口,顿时女鬼在我身体里凄惨地尖叫了起来,叫声在我脑海里回荡着,震得差点耳鸣。
  “池如绪?!”我看着手持桃木的青年喊道,没想到会是他来救我。
  “走!”池如绪拉起我就往外跑,我看见家财哥像大梦初醒一样,吃惊地看着我和池如绪从他布置的新婚房里逃了出去。
  “池如绪,你怎么来了?”我看着池如绪,惊讶地问道。
  “我送你回裁缝铺吧。”池如绪没有回答我,而是平静地看着我,对我说道,放开了拉我的那只手,另一只手里握着雕花桃木。
  “谢谢你救了我……”我跟在池如绪的身后走着,对他道谢道。
  池如绪没有搭理我,而是一路闷声走着路,带着我回到了城里,走到小城内的大街上,我们碰见了师父。
  “大晚上的你跑哪里去了?!”师父瞪着我,生气地责问道。
  “不是我要跑出来的,是女鬼,女鬼上了我的身……”我看着师父,委屈地解释道。
  “你没事吧?”师父的脸色变得稍微柔和一点,看着我低声问道。
  “没事,是如绪哥哥救了我。”我看着师父答道。
  师父打量了一番站在我身边不说话的池如绪,用尖锐的眼神盯着了他一眼,对我说道:“他不是池如绪。”
  我听不懂师父的话了,站在我身边的明明就是池如绪,他身上还背着他的医药箱呢,他是一个学医的大学生,寒假回来夜里背着医药箱在外面,肯定是急着去看哪户人家的生了急病的人。
  “他明明是……池如绪。”我转身看了看池如绪,才发现他的眼神里闪着寒光,跟我第一次在裁缝铺见到他的时候,眼神完全不同的。那时候的池如绪眼里全是阳光和快乐,而此时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眼里太多黯然和忧伤。
  “我是池如绪。”池如绪忽然开口说话了,看着师父和我,平静地说道。
  “走,跟我回裁缝铺,夜里风寒。”师父看着我说道,没有理会池如绪。
  “谢谢你啊!”我感激地看着池如绪,再一次道谢。
  “不用谢。”池如绪站在原地,看着我跟着师父走远了,低声地说道。
  声音虽然低,但是我还是听清了,我跟在师父身后,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了单眼皮大鼻子的他那忧郁的脸。
  忽然他丢掉了手里的雕花桃木,使劲地摇了摇了头,背着他的医药箱转身离开了,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回到裁缝铺,看见若翎手里拿着血纸人,眼神里闪着泪光,情绪很激动,师父冲了上去夺过若翎手里的血纸人,拿到了灶房,点了一把火,把血纸人烧掉了,若翎却失控了,看着被火化掉的血纸人,手不停地比划着,像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第012章:祖传灵魄金剪
  师父给若翎做了一个停下来的手势,示意让若翎上楼去休息,若翎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独自上楼进了她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我看着师父阴沉的脸,有些害怕他,对他说道:“我也去休息了。”
  “去哪里?”师父阴沉着脸,低声问道,我吓得停住了脚步,怯怯地回头看着师父。
  师父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剪刀递给了我,可是我不敢接,看上去太珍贵了,我担心自己保管不好。
  “收下!”师父皱着眉看着我,不耐烦地说道。
  我惊慌地看着师父,摇着头,不敢伸手接住那把金剪刀。
  师父急了,抓起我的手,把金剪刀赛到了我手里,我差点没握住剪刀,手一抖剪刀差点掉到地上,师父看见了,帮我把剪刀按在了手心里。
  “我不要,我连布料都没剪过,我只会剪纸样,用不上这么好的剪刀。”我把剪刀伸给了师父,拒绝道。
  师父没有接受我递给他的剪刀,而是冷漠地看着我,说道:“去给我沏壶茶。”
  我走到灶房开了灯,用保温瓶里的开水给师父沏了壶茶,拿到裁缝铺里,看见师父坐在小桌前,目光很冷,冷得我不敢靠近。
  给师父倒了杯茶,把剪刀放在了桌子上,站在师父身边,不敢坐下来。
  “坐下。”师父冷冷地说道,我应声坐了下来,坐在了师父对面。
  师父看着杯中茶水里升起的白雾,低沉着声音说道:“丫头,师父活不久了,没有薛世人的药,我撑不了多久,这把金剪刀是章佳裁缝祖上传下来的,它不是用来裁剪衣服用的,而是用来护身用的,你把它带在身边,可以驱鬼避邪,关键时候,它能救你的命。”
  “我不要这剪刀,我上石峰找薛世人取药,让他救你,师父要好好活着。”我看着师父冰冷的眼神,低声说道。
  “我不想再受制于他了,也不希望你牵连进来,丫头,你把剪刀收好,给自己的衣服内侧缝一个大一点的口袋,随身带着这把金剪刀,睡觉也不要离身,以后就没有任何鬼魂敢靠近你了。”师父低声说着,亲自给我倒了杯热茶。
  “师父,这剪刀看起来并不锋利啊,为什么能斩到那头拦路的大蛇?”我疑惑地问道,心里已经暗暗盘算着哪天偷偷上石峰找薛世人讨药。
  “这把金剪刀落到常人手里,只是个摆设,但是落在它的‘有缘人’手里,它就是一把利器,用得恰当熟练的话,一根头发丝落到刀口上都会迅速变成两截,别说斩大蛇了,连隐藏在黑暗里的鬼魂见到它都退而避之。”师父看着桌子上金光闪闪的剪刀,低声说道。
  我想起自己手握金剪刀狂斩大蛇的情景,心里明白了,原来我就是这把金剪刀的“有缘人”,难怪师父执意要把它赠与我。
  “师父,为什么这把剪刀这么独特?有什么秘密吗?”我看着师父的脸,问道。
  师父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剪刀说道:“关于这把金剪刀,有一个很古老的故事。”
  “可以告诉我吗?”我手捧着热茶杯,看着师父热切地问道。
  “两百八十年前,康熙二十五年,章佳裁缝的老祖先尹泠风被宣进皇宫做了御用裁缝,大受康熙帝赏识,赏赐了给了他这把天下独一无二的金剪刀,同年冬天,尹泠风在宫中染上恶疾,不治而亡,金剪刀被他的徒弟带到了民间,东南西北代代相传辗转几百年……”师父眼神迷离,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
  “章佳裁缝的老祖先叫尹泠风?为什么不是姓章佳?”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是尹泠风死之前交待他徒弟的,其实他自己本就是汉人,只是为了一个满族女人,改了他裁缝的名号。”师父低声答道。
  “哪个女人?”我好奇地追问道。
  “康熙帝的女人。”师父冷冷地看着我,答道。
  “啊,他胆真大!竟然敢觊觎皇帝的女人!”我惊叹道。
  “不对,是康熙帝夺了他的女人。”师父冷漠地看着我,说道。
  “原来如此,那他一定不是病死的,是康熙帝赐死的!”我大胆揣测道。
  师父没有回应我,只是干瞪了我一眼,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别自作聪明,康熙帝想赐死他,不会等那么久,给他在后宫做了差不多一年的御用裁缝。”师父给自己续了杯茶,说道。
  “那那个满族女人章佳氏呢?”我好奇地问道。
  “她被封为敬敏皇贵妃,给康熙帝生了两儿四女,最后却还是郁郁而终,薨殁时年仅三十岁。”师父答道,眼神里透着寒光。
  “这么年轻就死了?可惜了……”我喝了口茶,叹息道。
  师父沉默了,喝着茶,看了眼神龛上供奉的红绸,转而又看了着桌子上的金剪刀,许久才又开口说道:“我的养父母说尹泠风的七魂投了胎,六魄附在了这把金剪刀里,所以这把剪刀才会有灵性。”
  “师父,那匹红绸是不是就是章佳敬敏?是不是她死后灵魂附在了那红绸里,所以章佳裁缝才会世世代代地供奉着它?”我自作聪明大胆揣测道。
  师父皱了皱眉头,瞪着我,用手用力捏捏茶杯,手上的青筋根根爆出,半天不回答我,我看着师父快要生气的模样,知道自己又话多了,慌忙地低下了头。
  “我,我上楼去休息了……”我想趁师父发火前溜掉。
  “坐下!”师父拿着茶杯在桌子上磕了一下,怒声说道。
  “师父,我错了。”我又坐了下来,连忙认错道。
  “你没错。”师父喝了口茶,低声说道。
  “真的啊?!不是吧?那应该让这把金剪刀和这红绸待在一起……”我说着,就起身拿着金剪刀走向了神龛。
  “你过来!”师父怒斥道。
  我拿着金剪刀回过头来看着师父,看着满脸怒气的他,心里想:我又错了?!
  “坐下来!”师父瞪着我命令道。
  我拿着金剪刀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剪刀搁在了桌子上,看着师父的眼睛,心里直发凉,心里想:师父会不会罚我今天晚上剪一晚上纸样啊?!
  “我告诉你我们章佳裁缝最大的禁忌。”师父看着我严肃地说道。
  “什么禁忌?”我问道,看着师父没发火,心里忽然踏实了。
  “章佳裁缝的最大禁忌就是,不能把祖传金剪刀和神龛上的红绸放在一起!”师父一字一字地对我说道,像是想要把这句话刻进我的脑子里。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这两样东西相生相克,放到一起,红绸就会毁掉,剪刀也会失去灵性。”师父冷冷地看着我,答道。
  “为什么会这样?”我几乎不敢相信师父的话。
  “这是诅咒,是祖训!没有为什么,必须谨记!”师父瞪着我,严肃地说道。
  我连忙点头,说道:“嗯,我记住了。”
  “饿了吧?晚饭没吃。”师父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低声问道。
  我看着师父,心里想:早就饿过头了……
  “不饿。”我摇着头,说道。
  “把这剪刀收好,以后它就是你的了。”师父把金剪刀推向了我,冷冷地看着我说道。
  “我不能要,它太珍贵了!”我慌忙拒绝道,自己刚进裁缝铺,真的是无德无能,真的受不起这么大的恩赐。
  “你拿不拿?!”师父瞪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感觉有火星快要从他眼里冒出来了。
  “不能拿!”我坚持拒绝道。
  “你走!现在就走!离开章佳裁缝铺!永远都别回来!我不要你这个徒弟了!”师父站了起来,对着我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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