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孟老太
“怎么着,别人能说我就不能说,老神仙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假?!”刘全哼了一声反驳道。
“好了老齐,吴真人也没有具体说是谁,不然的话咱们也能提前预防一下了,现在下结论还早,说不定真是人贩子拐跑了,或者是被远处村子里的人抱回家养了,咱们再找找。”父亲安慰道。
村长这时候也说道:“警察同志,吴真人毕竟也没说是谁,孩子丢了您看看也帮忙找一下。”
“孩子丢了你们自己村的人都找不到,我们这些外人怎么找?自家孩子都看不好,做的什么家长。”刘全仍然对先前虎子爸对他的不敬而恼怒,他说完话就让手下兄弟们准备家伙捞井里的尸体。
村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对了,昨个吴真人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一直盯着孟老太家的宅子,还问我们关于孟老太家的事情,他们家你们谁去找了吗?”
“哎哟,村长,孟老太都疯了那么多年了,谁敢去她家啊,如今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的咧!”一个村民说道。
“三天前我还看到她磨刀的咧,那天我赶集回来见她在村后的大桥边上磨刀,看到我还主动打了招呼,我问她磨刀干什么,她说准备杀只羊,完后她还说她老头子要回来了。”另一个村民说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到她家看看。”村长拍了拍虎子他爸,带头走向村后的孟老太家。
孟老太家位于咱们村的最后一排,且是独门独户,整排就她一家,二十年前文革结束那晚,身心疲惫的孟老太回了趟娘家,没成想第二天清早回来就看见一家老小挂在了房梁上,从此以后孟老太就时而疯癫时而正常。
那时候农村医改还没有落实,村里有人家生孩子还会找她去接生,但是有一次她抱着刚出生的婴孩偏说那是他的小孙子,婴孩刚出生特别脆弱,孟老太又是处于疯癫的时候,婴孩的家人生怕孟老太发狂伤害到婴孩,也就没人敢上前抢,直等到孟老太累得睡着了婴孩的家人才从她手中把孩子抢回去,可怜孩子的脐带还没剪断,接到手里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找孟老太给接生,但是孟老太精神正常的时候倒是传授给村里新的产婆不少接生的经验。
整整二十年间,孟老太家周围的荒草没人打理,如今疯长的荒草都已经比人还高,她家的院墙上还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藤蔓,好在现在是冬天,若是到了春夏季节,藤蔓会将她们家整个覆盖住,夏天的时候抓金蝉的人从来都不敢走他家经过,哪怕是看到他家旁边的树上有金蝉也没人敢去捏,因为有一次,两个胆大的人结伴去他家旁边的树林捉金蝉,结果被吓得鬼哭狼嚎,回家当天晚上就发了烧。
他们醒来的时候说看到孟老太家的院墙上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那身影绝对不是孟老太,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能看清他穿着雪白的白大褂,王家村的人谁都知道孟老太的男人生前是村里药房的医生,而他最常穿的就是白大褂,据说他上吊死的时候白大褂都没有脱。
不过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堵在孟老太家门口倒也不怎么害怕,村长到了孟老太家门口轻轻地捏起门环拍了两下,孟老太家的大门是旧时大户人家的铁门,大门两旁还有两只守门石狮子,如今都已经被荒草覆盖,颜色也已经发黑,上面铺着一层泥沙,完全没有生气。
村长叩了几次门见里面没有动静,就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瞧,谁知这么一瞧不要紧,险些把他的老命都吓没了。
在那门里面,正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村长被吓得跌倒在地,脸色苍白,心急如焚的虎子爸上前就要把门踹开,可是孟老太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的人穿戴整齐,上身是老旧的寿衣,她弓着腰看向王家村的村民,这人正是孟老太。
“我的妈呀,你,你这是要吓死我哪!”村长心有余悸地呵斥孟老太。
孟老太瞅了村长一眼,忽然咧开嘴笑着说:“是小涛啊。”
村长缓了口气说:“孟婶儿,咱村里面丢了个孩子,叫虎子,你看见他没有哪?”
“看见啦,晾衣绳上挂着哪,小肥羊!”孟老太咧着嘴,露出所剩不多的几颗牙,笑容无比诡异,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她手上有血!”
大伙看向孟老太,果然发现孟老太缩再袖子里的手上沾满了血!
虎子爸疯了一样把孟老太推开,然后冲进了孟老太家里,在孟老太家的晾衣绳上,正挂着一只麻袋,麻袋鼓鼓的,上面渗了一层血,地上也是一滩血泊。
王家村的村民也走进来,拉住正全身颤抖的虎子爸,村长从后面急匆匆走来说:“小齐,先不要激动,我闻着有股子羊骚味儿,八成不是虎子的!”
虎子爸听到村长这样说,一咬牙猛地把挂在晾衣绳上的麻袋揭开,露出一只已经被剥了皮的死羊羔。
大伙都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虎子爸的肩膀,虎子爸向院子里扫了一圈,正看见在孟老太家的大院里正有只大锅在煮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深呼了一口气,慢慢地打开锅盖,锅里是已经煮沸了的水。
孟老太从门旁爬起来,嘴里哼哼唧唧地叫唤着:“造孽啊,一群人欺负我个可怜人哪!”
村长耸了耸肩上的大衣,扶了一把孟老太说:“孟婶儿,你也不能怪小齐哪,人家丢了娃,你非说晾衣绳上挂着虎子,他能不急嘛!”
孟老太说:“小涛,你是被他们这些坏种给带坏喽,你小时候你娘的奶没水,家里又没有粮,要不是我喂了你几个月的奶,你早就饿死喽,哪还有今天!”
孟老太在王家村村民面前这么说,村长的老脸瞬间红成了柿子,他嗔怪道:“孟婶儿,你看我都快入土的人了,你还提啥当年。”
孟老太又要说话,可这时候孟老太的屋里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在地。
大伙面面相觑,一直站在旁边战战兢兢没说话的虎子妈则冲进了孟老太家的堂屋,孟老太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尖叫,搓着小碎步跑向屋里。
“不要杀我孙子,不要杀我孙子!”
虎子妈一听孟老太这样说,那还不赶紧冲进去看看虎子是不是在屋里,她踏进屋里的一刹那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虎子爸和几个胆大的村民也冲进去,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吓了一大跳,因为在孟老太的屋里,有一只极其巨大的雕像,雕像张眉努目,看起来很吓人,而且舌头深得老长,一直拖到地上,手里还拿着一直血淋淋的人手。
雕像下方的灵台上放着三张黑白色的照片,正是孟老太已经死去的一家三口的照片,旁边的地上有一个已经摔碎的瓷碗,一只黑色的大猫正警惕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大伙,发出警告的声音。
“哎哟,孟婶儿,你在屋里摆着这玩意儿干啥哪,可把我们吓死了!”村长有些嗔怪道。
孟老太太冲过去把地上的黑猫抱在怀里,轻轻地摸着猫的头,说:“乖孙子,没吓着吧!”
孟老太说完嘿嘿地笑了一声,她的房间里本就昏暗,又有个夜叉鬼的雕塑张牙舞爪地摆在这里,她这么一笑不自觉地就让人毛骨悚然起来。
孟老太突然神神秘秘地对大伙说:“告诉你们,这是夜叉鬼,专门吃坏人,对付王道生用的!”
“王道生?”大伙听到这名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你瞎说个啥,王书记是咱们村的大恩人,没有他咱们村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过年的时候他还给你送了一次粮吧,当年咱们村闹饥荒,他爹妈饿死了你家老头都见死不救,现在他给你送粮,你却这样讲他,还弄了个鬼供奉着,我看你真是疯了!”村长生气地呵斥孟老太,气哄哄地出了门。
大伙见村长走了,也都跟着出去,屋里一时只剩下虎子妈和虎子爸,走到院子里的王富贵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走的两口子,说道:“老齐,走吧。”
虎子爸瞪了一眼孟老太,哼了一声,然后也出了门,只剩下虎子妈哭哭啼啼的,又打量了一下孟老太的堂屋,心里害怕得紧,见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也就转身出了门。
那时我一直站在孟老太家的门口不敢进去,等人陆续走完了我又悄悄地趴在她家的门边往里看了看,这么一看不要紧,竟然让我看到那只黑猫正被她掐着脖子拎在手里,黑猫不停地挣扎,孟老太依旧不放手,她嘴里小声地念叨着什么我听不清楚,只能看见她的脸上依旧露出诡异至极的笑容,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那只黑猫也在她手里渐渐不再挣扎,直挺挺地挂在她的手里。
忽然,孟老太看向了正在门口偷看的我,她像是事先就知道我在那里一样,向我点了点头。
第020章 虎子托梦
我吓得立马跑开,并且回头看了一眼,在孟老太家的门里面有个影子探出来,忽然我哎哟一声疼,像是撞到了谁的身上,抬头一看原来是爷爷。
爷爷把我拎到他的肩膀上,一言不发地带我离开,一路上我什么也没说,爷爷也没有问我什么,直到到了家门口我才有些胆怯地开口:“爷爷,虎子还会回来吗?”
我怕爷爷说虎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就想说当初的黄牛不会再来找我一样。
爷爷沉默未语,摸着我的头让我回家。
我不知道爷爷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却有些小小的伤心,因为我觉得,也许虎子再也回不来了。
那天夜里,王家村响彻着一个女人的哭号,像是鬼叫一样。
第二天,面容憔悴的虎子爸和虎子妈去镇上报了警,之后面容憔悴的他们又去附近的几个村里找虎子,终究也没有找到。
晚上的时候母亲做了一大锅饭,然后去把虎子的爸妈请到家饭。
母亲说:“虎子爸,虎子妈,孩子丢了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当年我家丫头不也是让我心力憔悴,人是铁饭是钢,多少还要吃点的,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到县里登个寻人启事。”
虎子爸说:“嫂子,不用麻烦你的,你们帮的已经够多了。”
母亲说:“乡里乡亲的,又是邻居,虎子那么个胖小子丢了我做大娘的也心疼,该一起找的,先吃点饭吧,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咱们一起去县城。”
虎子爸和虎子妈听了母亲的话这才拿起筷子吃饭,虎子妈吃了几口之后忽然呜呜哭了起来,她说:“吃不下。”
“老齐,再吃点就跟虎子妈回去休息吧,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父亲说道。
那天晚上吃完饭送走了虎子的爸妈后,父亲眼神隐晦地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点了点头,把我拉到堂屋说:“以后见到虎子的爸妈不要靠近,千万不要去他们家,知道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问:“为什么?”
母亲说:“你跟虎子早上玩得好好的,接着他就没了,哪怕他们知道虎子丢了跟咱们没关系,但是心里也就有了疙瘩,人心隔着肚皮,咱们防着点好,这事儿在邻村发生过。”
我点了点头,母亲是怕虎子的爸妈对我不利,虽然我那时候很不理解大人们之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知道母亲对我说的总是为了我好。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虎子藏在黑暗之中,他对我说:“阳子,我好冷。”
我说:“虎子,你在哪里?”
虎子说:“我不知道。”
“你看到我了没有,拉住我的手。”我把手伸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向前走了两步,我摸到了虎子肥肥的小手,冰冷彻骨,但是我没有松手,我一咬牙想要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可是我却一下子仰面摔在了地上。
而我的手了还攥着一只手,上面血淋淋的,正是虎子的手。
我吓得猛然睁开了眼睛,手脚不自禁地动了一下,母亲被我的动静吵醒,她知道我是做了噩梦,她把她的身体向我靠了靠,用她的胳膊把我环住,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一样,之后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
母亲在我的枕头边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饭在锅里,小心烫手。
我爬起床,洗了把脸,然后自己闷头在桌上吃了早饭,吃完早饭我去了趟爷爷家,可是爷爷不知道去了哪里,回头的时候正看见大傻向我走来。
大傻兴冲冲地跑向我,一边跑一边招手说:“老大,你来俺家看看井里,有一条大红鱼!”
我兴奋地随着大傻到了他家的院子里,远远地就看到一条全身赤红的大鲤鱼在他家新井里游来游去,鲤鱼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虹,就像是当初吴真人从水晶里放出的小红鱼一般,只不过眼前这条体型大了一些。
新井里面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一条红鲤鱼?我们都不知道。
“要不要把它捞上来?”大傻向我征求意见,我点了点头,心中也觉得好玩。
王家村的河流干涸百年,谁家都没有捕鱼的工具,我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趁手的东西,就想着在水桶里放些馒头快,引红鲤鱼进桶里,然后再把它拎上来。
大傻从锅灶里拿出半块馒头,有些心疼地咬了一口,然后放在他家的水桶里,他将水桶慢慢沉入清澈见底的新井里,果不其然,那条红鲤鱼竟然真的慢慢地游向桶里,我心中激动忙喊道:“快提上来!”
大傻猛地将水桶往上提,然后激动的用他的大手护住水桶,他屏住呼吸向桶里面瞧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我把他的手扒拉开,桶里竟然没有!
而诡异的是,等我们回头看向井里时,井里同样也没有红鲤鱼,它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大傻有些害怕,说:“老大,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我说:“不怕,一条小鱼,就算是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大傻听我这么说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之后也就没再提红鲤鱼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傻娘挑着菜篮从集市上回来,见我和大傻玩耍就让我留下来吃饭,她现在脑子时而灵光时而痴傻,有时候连大傻也认不得,好在今天脑子清醒了些。
父亲和母亲来找我时,见我正和大傻玩纸牌,就把大傻拉到一边对他说:“大傻,你要把王阳当成亲弟弟看待,这些天不太平,我和你叔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大傻憨憨地笑着说:“婶子,他不是我弟弟,他是老大,我一定会保护我好老大的。”
母亲笑了笑,摸着大傻的头,让大傻晚上到我们家吃饭,并且给他娘也带一份。
晚上的时候,疲惫不堪的父亲和母亲躺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我知道他们今天肯定又没有找到虎子。
我睁着眼睛一直盯着黑暗中的房梁,直到我又隐约地听见虎子的声音传过来。
“阳子,我好冷啊。”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梦里,在黑暗中拉虎子却拉出来一只血淋淋的手,心中有些害怕,就跟他说:“虎子,我害怕。”
虎子的声音里带着哭声道:“我也怕,可是我动不了,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这里很黑很冷,你们怎么还不来救我。”
我说:“你的爸爸妈妈和我的爸爸妈妈都在找你,已经找了你好几天了,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吗?”
虎子说:“我不知道,阳子,我想回家。”
虎子说着就哭了出来。
他这么一哭我也想哭了,我就说:“虎子,你好好想想那天早上咱们在家门口玩了一会,之后你去了哪里?”
虎子说:“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我又问:“你再好好想想,你还记不记你给了我一块糖?”
虎子停止了哭声,说:“是椰子糖吗?”
我连忙点头说:“对,红色的糖纸,就是这块,我一直带在身上没舍得吃。”
我说着就往自己的衣兜里摸,可奇怪的是,糖不见了。
而黑暗中,虎子的声音哭哭啼啼地传来,他说:“阳子,我想起来了,我吃了孟老太给我的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我明明记得我把那颗椰子糖放在母亲给我特意缝的衣兜里的,怎么会不见了?我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
“虎子,你等等,孟老太给你的糖,后来你去哪了?”我大声问他。
虎子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来找我的时候,叫我爸多拿两件衣服过来,我好冷……还有,别让我妈来…”
“虎子!”我大声喊了出来,呜呜地哭出了声。
母亲拉开电灯,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这才知道刚刚那是个梦,但是那种感觉和梦境不一样,就像当初黄牛来接我的时候一样真实,梦里我虽然看不到虎子,但是我能切实地感觉到冷,一股深入骨髓的冷。
我眼泪哗哗地说:“妈,虎子在孟老太家的冰箱里。”
第021章 冰箱
母亲和父亲听到我的话,脸色吓得煞白,母亲说:“别瞎说,都去找过了。”
父亲起身,穿上衣服说:“冰箱没找,我去把他爷爷喊起来吧。”
那时候才凌晨四点多,爷爷被父亲叫起来,把我说的事情跟爷爷讲了一遍,爷爷披上大衣说:“不急这一时,怕是那孩子已经遭了殃,去把虎子爹妈都叫起来,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父亲点了点头,之前我预言的老井事件都已经成了真,父亲对我的话也开始由怀疑变成半信半疑,他把虎子的爸妈都叫到我家,说是关于虎子的事,两口子心头疑惑,等到了我家,见爷爷也在堂屋里坐着,心里就更加疑惑不解了。
“王书记,这天儿还没亮,您怎么这么早起来?”虎子爸恭敬问道,当年虎子爸也是村里的小混混,见了我爷爷跟兔子见到狼一样,成家之后更是对爷爷毕恭毕敬的。
爷爷没说话,磕了磕他的烟斗,示意虎子爸坐下来,爷爷不说话,一屋子的人就闷在那里,天冷母亲没让我起来,她帮我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轻轻地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叫我再睡一会。
等我再醒的时候,天已经麻麻亮,爷爷依旧坐在堂屋中央的椅子上没说话,虎子爸却是慌了。
“王书记,虎子他是不是出事儿了!”虎子爸问道。
父亲说:“阳阳晚上做了个梦…”
父亲没说完爷爷就打断了父亲的话说:“你家娃托梦给我孙子,叫你们去接他回家。”
虎子爸和虎子妈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他们并没有急着问虎子在哪里,他们也不是傻子,托梦这样的事情一听就不对劲,活人谁会托梦?
虎子爸语言有些激动地说:“王书记,您这是啥意思?”
爷爷说:“阳阳的魂魄弱,鬼魂容易沟通。”
虎子妈听到爷爷这样说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王书记,咱家虎子咋就成鬼魂了哪?”
爷爷叹了口气说:“提前跟你们说声,好有个心理准备,你家娃是被人害了。”
虎子爸攥紧了拳头,咬着牙说:“到底是谁?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爷爷说:“孟老太。”
虎子爸说:“可是我们之前已经到过他们家找过了,孩子没在那里。”
爷爷看向已经穿好衣服的我,说:“大孙子,告诉他们。”
我点了点头看向虎子爸说:“虎子说孟老太给了他一块糖吃,他还说他很冷,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他,要叔叔带衣服给他,他还说不要婶婶去。”
虎子妈听到这话眼睛就红了,她捂着嘴小声地哭泣:“我是他亲妈,怎么我就不能去?”
“我现在就去把儿子找回来!我杀了那个老妖婆!”爷爷一把拉住了他,开口道:“那么多人去都没找到,你就能找到了?娃说冷,也不一定是在冰箱里,现在冬天还没过,你去了打草惊蛇,在这里等着。”
爷爷说着就出了门,我小声地跟母亲说我饿,母亲见我脸色苍白,想到也许是虎子托梦导致的,就匆忙到厨房里给我煎了两个鸡蛋。
她熬了一锅玉米糊糊,加了很多糖,因为玉米糊糊里她放了爷爷给我准备的补气的药。
母亲让虎子爸妈也坐下来吃点,可她们哪还有心情吃得下去,坐在板凳上两眼没了光彩。
过了一会,爷爷和村长一同出现在我们家门口,他们带着一大帮王家村的村民围在门口,村长对虎子爸说:“小齐啊,咱王家村的人都在这里,要是孟老太真的害了虎子,咱们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虎子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随着大伙一起向村后的孟老太家进发,虎子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往回跑,她说:“我去拿几件衣服。”
大伙到了孟老太家的门口,村长又要去敲门,爷爷拦住他,猛地一脚将孟老太家的大铁门踢倒,一声巨响震得大伙没了困意,爷爷率先进了孟老太家的门,示意身后的几个年轻小伙进孟老太的堂屋,不一会,孟老太被一群人抓着头发拖了出来。
孟老太起初的眼神还有些懵懂,可是当她看见爷爷后,她哈哈大笑起来说:“王道生,你终究还是要来杀我!”
爷爷哼了一声说:“把娃藏在哪了?”
孟老太看了一眼爷爷,神情疯癫地嘿嘿笑了起来,她说:“我家老头子就要回来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爷爷挥了挥手,让身后的王大海进了孟老太家的堂屋,将他们家的老式冰箱从桌底拖了出来,那时候的冰箱很小,实际上也就跟90年代的冰柜差不多大,根本容不下一个人,正好她家的冰箱又压在饭桌下面,沾满了灰,所以上次王家村的村民来搜查的时候也就没把孟老太家的桌子掀了。
孟老太见到王大海将自家冰箱拖拉出来,眼神立马就变了,她哇哇大叫着扑在冰箱上,不给任何人靠近。
我躲在人群里小心翼翼地观望着,昨晚的那个梦,我说虎子被藏在冰箱里实际上也是猜的,因为老早我就听说孟老太家有个冰箱,夏天的时候可以囤积一冰箱的雪糕,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虎子提到了孟老太,又说他很冷,我自然就想到了孟老太家的冰箱。
虎子爸眼神凶恶地将孟老太一把拉到旁边,孟老太疯狂地挣扎,竟然要扑在虎子爸身上撕咬,虎子爸一巴掌把孟老太扇翻在地上,转身掀开冰箱的盖子,他皱了皱眉头。
“没有?”村长也看了一眼冰箱里面。
“都是王道生要杀死我才这样做的,我怎么会去吃小孩哪!”孟老太拍着大腿坐在地上撒泼。
“谁说你吃小孩了?”孟老太的那句话让所有听到的人不寒而栗,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想过孟老太会吃小孩,她竟然自己不打自招地说出这样的话。
孟老太说完脸色陡变,不过很快她就疯疯癫癫起来,嘴里乱说一通。
爷爷沉着声说:“大孙子,过来。”
我从人群里钻出来,跑到爷爷身边,爷爷示意我到冰箱那里看看,可是母亲却拉住了我的手,神情很担心,我喊了一声:“妈。”然后轻轻挣开母亲的手。
我趴在冰箱边上,看到了冰箱里是半只带血的羊羔,冰箱的内壁上全都是血渍,看起来有些恶心。
怎么虎子没有在冰箱里面?我有些奇怪,虎子说他很冷,我也感受到了那股冷意,绝对不是冬天的气温!除了冰箱要么就是冷库之内的可以将他藏起来,可问题是王老太家并没有冷库。
我想起了虎子跟我说的话,他说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于是看向爷爷说:“爷爷,我要到屋顶看看。”
大伙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感觉我在胡闹,可是碍于我爷爷的面子也没人敢说什么不是,爷爷抱起我,一个加速小跑,踩着孟老太家的水缸跳到了墙头上。
王家村的人知道爷爷身手了得,也就没多大的惊讶,爷爷抱着我走到孟老太家的屋顶,我向下方的周围看过去,只见四下都是疯长的荒草,荒草里有三个土坡,其它就再看不见什么。
但是奇怪的是,每一个土坡边上都有一圈像是被人为踏过的小道,而且这些小道最终又汇在了一起,在孟老太家的房子后面开出一条路。
这些土坡是人为堆在这里的,而且耗时很久,一定是有人从这里走了很多次才能将路踩成这样。
孟老太拍着大腿在地上撒泼叫喊,嘴里不停地骂着难听的话,我看向孟老太家的大院,指了指刚才爷爷踩着上墙的水缸,爷爷会意,对下面说:“把水缸推开!”
王家村的村民将水缸推倒,但是下面并没有什么。我又指着院子里被一堆杂物堆积起来的东西,爷爷再次让人将杂物搬开,大伙将杂物都搬开后,依旧没有什么东西在下面。
大伙忙乎完都看向房顶上的我,不少人已经认为我是在瞎胡闹,我疑惑地挠了挠头,忽然瞥见孟老太的背后沾了一些黑色的东西,那东西像是灶灰,平常我帮母亲烧锅的时候就会抹的脸上都是,于是我指向了大院里的那座灶台。
“那是灶台,能有个啥呀。”已经有村民埋怨起来,认为我是在胡闹。
爷爷沉声说道:“把锅底启开!”
王大海听到爷爷这么说,拿起王老太家的铲子,上前将灶台上的大锅启开,大锅被他扔到地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这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孟老太跑了!”
从房顶上我看到了孟老太小碎步逃跑的身影,就像是一只跛脚的猫,只不过她没跑出多远就被王家村的一群小青年揪了回来。
王大海往灶台里面看了看,对屋顶的爷爷说:“王书记,有个梯子,一直通向下边。”
爷爷点了点头说:“那就没错了,灶台拆了,把洞挖开!”
半个小时后,孟老太家的灶台被完全破开,大伙再看向洞里的时候,全都唏嘘不已,议论纷纷,同时有些人看向我的眼神也变了。
那灶台下的洞里,正有一个十方大的空间,而在空间里正摆着一个冰箱。
第022章 阴谋初现
冰箱被打开了,在场的所有王家村的人都被吓得脸色煞白,发出惊叫,哪怕他们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爷爷捂住我的眼睛不想让我看到,以前王家村凡是有人死,爷爷都会带我去看景,可是这一次爷爷却不让我看。
我掰开爷爷的手说:“爷爷,我不怕。”
然后我看到了在冰箱里的虎子,只剩下一颗不完整的头。
他的眼窝里有一根铁钩戳在里面,钩子的尖端从他的腮上穿出来,冰箱下面摆放着虎子已经被砍下来的手脚和结冰的内脏,王家村的妇女和少年被吓得浑身颤抖,转身呕吐起来。
虎子妈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浑身颤抖,几天前还是活泼可爱的虎子转眼间成了冰箱里的冻肉,她的脸部肌肉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像是哭,又像是笑。
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王家村的上空响起,哭得每个人心里都发颤,她扑向被打开的冰箱,王家村的女人们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上前,她疯狂地挣扎,嘴里喊着虎子的小名。
虎子爸眼睛通红,一言不发地走向冰箱,父亲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虎子爸没说话,他抬起手示意父亲不要拦他,然后走到冰箱边上,把带来的衣服平放在地上,将虎子的碎尸一一装进虎子生前的衣服里。
孟老太的笑声忽然如蛇蝎般传了过来,她说:“我家老头子就要回来了,准备些好吃的迎接他,你们不知道小孩的肉有多香,大饥荒那会儿我就吃过。”
孟老太年轻的时候是产婆,她说她大饥荒时候就吃过小孩肉,大家自然就想起了那些当初被她接生夭折的婴儿。
有几个妇女当下哭出了声,瘫在地上,她们正是当初生孩子夭折的女人。那时候的医疗水平不好,王家村本来就是偏僻的山村,生孩子夭折是常有的事情,孟老太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产婆,很多人家生孩子都得准备大米和鸡蛋才能把她请到家里。
如果她将所有夭折的死婴都吃了,没人知道她几十年来吃了多少。
“杀了这个恶毒的婆娘!”村民们愤怒起来,他们群雄激愤地想要烧死孟老太。
这时候,虎子爸忽然站了起来,他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住虎子的碎尸,然后从从灶台旁边拿起孟老太家烧锅用的火钳,走向孟老太。
王家村的村民都给虎子爸让开了路,虎子爸攥住火钳的尖端,猛地捅向孟老太的脖子,可是爷爷却忽然出现在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杀了虎子,让我杀了她!”虎子爸的胳膊在极力挣脱爷爷的手,可是任他怎样挣扎爷爷都是纹丝不动。
“你公然杀人,真当警察吃白饭的?”爷爷对虎子爸说。
“王书记,咱们王家村的人没有孬种,这老妖婆早就该死了!”人群里有一人慷慨激昂地说。
“对,杀了她!”一群人跟着喊起来。
爷爷哼了一声说:“几百口子看着他杀人,警察来问还能嘴不漏风?吃几十年饭脑门长腚上了?当年红卫兵抄家,自己爹妈都能出卖,现在说没有孬种了?哪天小齐跟你们谁闹了矛盾,心情不爽就告到局子里,他还不是要吃枪子?!”
爷爷这句话说得大家都无言以对。
“那该怎么办啊王书记,难道交给警察?”有一人怯懦地问道。
爷爷看了一圈王家村的村民,忽然提高了嗓门儿说:“在王家村干出这等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事,不杀这恶婆娘就不是我王家村的人!”
爷爷说完转头看向踉跄后退间头发披散开来的孟老太,他指着孟老太家堂屋上的房梁说:“要么挂房梁,要么点天灯,你自己选吧。”
孟老太听了爷爷的话,转头看了一眼爷爷身后的村长说:“原来还有你。”
没人听得懂孟老太在说什么,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把矛头指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村长,我看到村长的脸上古井无波,可是拳头却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孟老太没有多做解释,她失魂落魄地转身进了堂屋,将门后挂在墙上的麻绳取下来挂在门梁上,然后把下巴嵌在绳内,她的头发稀稀拉拉地披在肩上,形态癫狂。
“小畜生王涛,你就算当了村长又怎样,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个鞍前马后的小人,在王道生面前你连一条狗都不如!他杀我全家是因为当年他爹妈是死在我家老头子手里,你的仇只不过是顺带而已,你的婆娘偷汉子被烧死是死有余辜!”
“住口!”村长面色恼怒,大声喝斥孟老太。
孟老太看也不看村长一眼,而是看向抱着我的爷爷。
“王道生,你杀我一家四口的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早就知道忍辱偷生终究还是要死在你手里,但是我会让你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会让你知道折磨我二十年的代价,让你知道你的恶毒同样也没有好下场,你会看着你的儿孙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看着你苦心经营的阴谋化为泡影。”
“我诅咒你的孙子恶鬼缠身,不得好死,诅咒他以最惨烈的死法死在你的面前!”
孟老太嘴里恶毒地诅咒着,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爷爷怀里的我,样子十分疯狂可怖,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寒毛直竖,像是黑夜里如墨汁般扑向自己的毒。
母亲被她的话吓到了,她从爷爷怀里把我抢过去,紧紧地搂在怀里,母亲抬起头,声音突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没人能伤得了我儿子,我发誓。”
我从来不知道一向胆小善良的母亲,能在那样诡异的场景里站出来,护我如明珠。
孟老太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如鬼魅一般,她刚要开口说话,脚下的板凳却忽然砰的一声被什么东西击翻,老态龙钟的她细瘦的脖子被勒紧,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就直挺挺地挂在门梁上,眼球充血,红如宝石。
她挂在门梁上的样子,像是被她掐死的大黑猫。
爷爷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孟老太家的院子。
孟老太临死前的话就像是一块石头在从高空坠入沉寂千年的古潭,冲击着王家村村民的心理,让他们止不住地打颤。
起初孟老太跟村长说“原来还有你”的时候,没人能听得懂,但是当她说出村长的女人是因为偷汉子在旧时代被点了天灯烧死的事情,当她说出尘封很多年的王家村不算秘密的秘密——我的太爷爷和太奶奶是因为她的男人王大夫没给一口救济粮而饿死的时候,王家村村民的心中除了深深的恐惧,还有疑惑,这种疑惑让他们觉得比恐惧本身更加恐惧,像是被人设计进了一个局。
难道当年文革结束的时候,孟老太一家四口上吊不是自杀的?
以爷爷的本事想要杀个孟老太,简直易如反掌,如果爷爷要报仇,为什么留她活了二十年?
还有可怜的虎子,难道孟老太就因为想吃小孩肉就把他杀了?
还有孟老太最后的话,她说我爷爷苦心经营的阴谋都会化为泡影,是她的疯言疯语,还是我的爷爷真有什么阴谋?
这些疑问,不仅是小小的我想不通,整个王家村的人都想不通。
在王家村,小孩子若是夭折,尸体不可能留到隔夜,不可以用棺材,不可以与祖坟同列,但是那天下午,虎子被埋在了祖坟最前头的空地上,与我姐姐的坟离得并不远。
我挣脱开母亲的手,走到虎子的坟头前,从我的口袋里将那颗珍藏了很久的椰子糖拿出来放在他的小小的坟上。
我擦着眼泪说:“虎子,你走好啊。”
第023章 恶臭来源
虎子被埋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不知道除了王家村其它的村子也是否像这样,每个人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阴影里。
虎子是我第一个好朋友,他话不多,也不爱笑,跟我有同一个爱好,收集糖纸。几天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他,现在却死了,而且还死得这么惨,被人分尸。
我想,也许我睡着之后虎子还会托梦给我,我在悲伤中渐渐睡去,梦里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是虎子的哭泣声,虎子说:“阳子,小心你爷爷。”
之后就再没了声音。
我倏然醒来,从黑暗中睁开眼睛,为什么虎子会让我小心自己的爷爷?从小到大,爷爷都护我如犊,把我捧在手心,扛在肩上,放在心窝,甚至都不让父亲打我一下,他怎么可能会害我?
我不相信。
我想知道为什么。
可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梦见过虎子。
孟老太死后,王家村的气氛就忽然变了,原先就不是很热闹的王家村变得更加清冷起来,比当初村头那棵老树被砍的时候都要清冷,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隐隐猜到了,也许还有人会死。
孟老太死后的头七那天,王家村异常清冷,那天我大班开学,母亲早上起得很早,她做了我最喜欢吃的葱油饼和煎蛋,吃过饭后,她让我自己上大梁车的车梁上,我嘟着嘴看了母亲一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以前我上大梁车的时候,都是母亲扶我上去的。
母亲说:“儿子,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从今天起,你要自己尝试做很多事情。”
我有些生气,撇了撇嘴,我那时候还没有大梁车的横梁高,想爬上去很不容易,加上我又从来没自己上过大梁车,因此左脚蹬在车链上的时候,一脚踩了个空。
我摔在地上,脚腕生疼,哇哇大哭起来,然而母亲却站在原地没有扶我,我的眼角还是从地上的影子里看到母亲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我止住哭声爬起来,然后两三下跳到了车后座。
路上,我看到母亲的手不停地在脸前抹着泪,我知道母亲心疼我,我把脸贴在母亲的后背,小手环住她的腰,一路上我没有说话,她也没说话。
傍晚放学的时候,母亲来接我,路上她对我说:“阳阳,你爸给你买了小床,以后你就住在小床上。”
我立马反对,并且大声叫起来。
母亲停下车,把我提下来放在路边,她说:“那你自己走吧。”
我想到前面不远处就是老井,就有些委屈地说:“妈,我怕。”
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然而很快又坚定起来,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是男人了。”
母亲说完,毅然转身离去。
我跑在母亲后面,书包里的文具盒发出叮铃当啷的声响,我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扑倒在地上,我故意大声哭喊,可是母亲依旧没有回头。
回到家后,母亲见到一身脏兮兮的我,还有被擦破皮流血的手背,心疼地问我怎么了,我撇着嘴不理母亲,父亲则拉着母亲让她去盛饭。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离开母亲的怀抱,我住在母亲和父亲隔壁的小房间,我在想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在我熟睡的时候从院子里的樱桃树上蹿下来将我抱走,就像是孟老太要吃虎子那样将我吃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的房门忽然开了。
我屏住呼吸,心里怕极了,一个声音轻轻地叫了我两声,我听出是母亲,就装作睡着,母亲开了灯,把我的手从被窝拿出来,用酒精给我小心翼翼地清理擦破皮的地方。
当母亲看到我脚腕上的淤血时,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小声地啜泣,将我冰凉的小脚放在她的怀里捂了好久才又放回被窝。
母亲走后,我攥了攥我的小拳头,想起母亲的话。
从今天起,我就是男人了。
孟老太死后,王家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出奇的平静,村头的那口老井没有再闹出什么动静,村外的那些行踪神秘的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也没有再在大傻家的新井里面看到那条红鲤鱼。
直到有一天,村子里传来了一股若隐若现的恶臭。
恶臭传来的前两天,大家都没有在意,以为是附近谁家的家禽钻到哪块旮旯里死了,可是几天后那股恶臭却更加严重了,尤其是到了早上,都能被刺鼻的臭味臭醒。
王家村的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他们知道整个王家村都被恶臭笼罩的时候,终于恐慌起来。
村长组织王家村的村民们开始寻找恶臭的来源,可是找遍了村子里的旮旯角也没有找出什么来,有人怀疑是不是老井里又淹死了人,可大伙到了老井边上反而是闻不到太大的臭味,井里也没看见有尸体飘在上面。
“不会是孟老太的尸体发出这么臭的味道吧?”有人开始怀疑这臭味来自于村后头的孟老太,当初她吊死在自家的门梁上之后,许多村民就离开了那里,如果几个月来她的尸体还挂在门梁上的话,那肯定已经招蛆发臭了。
“别瞎说,死的当天就被刘全带人拖走了。”村长说道。
“那是啥情况,咋个就那么臭咧?”王老汉正说着就把中午吃的饭呕了出来。
村长也犯了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本想去找我爷爷商量着对策,可是这几个月来我爷爷开始变得行踪诡秘起来,王家村很少有人能见到他,有时候母亲让我送菜去爷爷家的时候他都不在家。
到了晚上的时候,恶臭更加浓郁,母亲在我的房间点起檀香,又撒了一些花露水才回房睡觉,不知过了多久,我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奇怪的动静,像是呼吸声,但是却有些沉闷,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一阵嘈杂的声响传来,然后就是惊恐而巨大的喘息声。
就像是什么东西从土里钻出来,开始大口喘着粗气,我能隐约地感觉到笼罩在王家村的恶臭更加严重了。
接着一阵脚步声敲击我的耳膜,刚开始的时候脚步声很沉重,像是很久没有活动后筋骨僵硬了一般,没过多久那脚步声就变得轻盈起来,像是在跑,他的嘴里发出奇怪的咕噜声,像是嗓子被堵住一般,我不知道听到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却很害怕。
忽然我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飞出房门,落在我家院子里的樱桃树上,我踩在樱桃树的叶子上,看到自己身上发出白光。
忽然,我看到一个在月光下疾驰的身影朝我这边奔来,我连忙跳到走廊上,躲在屋檐下面,那个身影似乎并没有看到我,他身上穿着极其破旧的衣服,那衣服我很眼熟,就跟药房里的医生穿的白大褂一模一样。
我趴在屋顶小心翼翼地看过去,竟发现他此时正站在爷爷家的门口,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从他身上闻到刺鼻的臭。
爷爷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以为爷爷是听到动静要出来,我刚要开口提醒他小心,但是爷爷房门里空无一人。
那个站在爷爷家门口的身影向后踉跄了一步,然后转身向另一方向跑去,他的动作依旧有些僵硬,速度却很快,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在他侧脸向我这边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已经惨白且腐烂的脸,这张脸我见过,在孟老太家堂屋供鬼的灵台上,那三张遗像之一。
是王大夫。
我吓得差点叫出了声,捂着住嘴踉跄后退,等他跑得很远我才敢站在房顶眺望他的身影,他去的那个方向,像是村长家。
可是就在这时候,一股阴风吹过我的背脊和脖颈,像是有人在我背后向我吹了口气,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去。
正看见爷爷家的门口又站了一个人,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认不出他是谁,因为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眼眶也是空的,几条蛆虫从他的眼眶里爬下来,又钻进它的鼻口。
是个高度腐烂的死孩子。
第024章 灭门
我被吓得倏然醒来,嘴里直喊妈妈,我听到母亲边喊边跑过来的声音,她拉开我房间的灯,问我怎么了。
我想到刚刚的梦,如果我说出我梦里看到的东西,母亲肯定又会抱着我一阵痛哭,她不想让我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每次我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就会生一场大病。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母亲走过来帮我掩了掩被子,在床边坐了一会,她知道我肯定是做了噩梦,帮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直陪我到再次睡着才离开。
第二天早上,王家村炸开了锅,因为村长被人发现死在自家大门口的门梁上。
他直愣愣地挂在大门口,像是一块被风干的黑狗,只剩下皮包骨头,盯着每一个从他家门口经过的王家村村民。
最先发现村长尸体的是王富贵,他本想趁清早太阳还没出来去玉米地里拔草,骑车经过村长家门口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见村长站在门口,就向他打了声招呼。
但是村长并没有回应他,于是他就转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看可把他唬得要死,连人带车就翻进了村长家门口的沟里,他吓得语无伦次的大叫,很多人被他的鬼哭狼嚎惊醒,自然免不了对他一阵臭骂,可是当他们都看见直挺挺地挂在门头上的村长时,两腿都吓软了。
村长的脚离地只有两寸,他的头歪向一边,两颗眼珠子黯淡无光,在他的脖颈上有两排深深的牙龈,脖子和衣领上还有血迹,大风刮过的时候,村长的尸体就会稍稍摇晃一下,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爷爷赶到村长家门口,看到村长惨死的样子,眉头紧皱,很显然爷爷也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书记,村长时怎么死的?您看看他的血都被吸干了,难道是吸血鬼?”王老汉和村长家是邻居,都是住在老井不远处,村长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他自然是觉得大难临头了。
“哪来的吸血鬼,没文化,少说话!”王屠夫呵斥王老汉。
“嘿!你一个人杀猪的能有多少文化,三年级没上完就因为揪人家鞭子给开除了,你文化能多高,那外国电影里都是这样放的,怎么就不能有吸血鬼了?!”王老汉见爷爷在场,就挺着脖子跟王屠夫争辩。
“好了,别吵了。”爷爷开口喝止他们,然后问道:“怎么不见文忠和文义?”
文忠和文义是村长的两个儿子,现如今都已经年近三十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俩两兄弟平常好吃懒惰,游手好闲,闲着没事老是调戏外村的大姑娘,所以没少挨村长的鞋底儿,咱们村的媒婆给他们介绍过几次对象都黄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懒名,第二就是因为他们是王家村的人。所以现在两兄弟还是和村长住在同一个大院子里。
“不会还在睡觉吧?”有人说道。
“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还睡觉,那么大动静都吵不醒他们,难不成还真成猪了?!”爷爷说话间就进了村长家的大门,他朝堂屋喊了几声,见没人答应,就推门进去,谁知门推开后,见到四条腿在空中悬着,正是村长的两个儿子文忠和文义,可怜原本两个胖叔叔已经被吸干了血,瘦得差点看不出来人样了。
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王家村村民发出惊恐的叫声,身上止不住地颤抖,爷爷回头看了大伙一眼,让王大海和三子哥把这两具尸体搬下来,和村长的尸体放在一起,接着爷爷走到门口从一棵旱柳树上折断几条柳枝,将柳枝编成手环套在村长这爷仨的手腕上。
以前爷爷帮村里的老寿星主持过一次白事,那老寿星断气的时候也是他折得柳枝,那时我问爷爷这是什么意思,爷爷并没有告诉我,后来师傅告诉我,人死之后的三天内,手上带阳柳就是驱邪,带阴柳就是招鬼,阳柳就是平常村里见到的柳树,而阴柳是长在坟头上的哭丧棒发芽长成的。
但有一点注意的是,男戴左,女戴右,就算带错一般也没事,但绝不能两只胳膊都戴,这是自古以来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也是农村丧事的禁忌,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那时候我跑到村长家的门口,刚好看见爷爷将柳条编成环套在村长爷仨的手腕上,他套的刚好是六个。
刘全接到报警电话很快就赶到了村长家门口,他的身后是今年刚入编的几个小警察,带出来历练一番,可是当他们掀开白布看到下面的三具尸体的时候都吓得双腿发软起来。
“他是怎么死的?”有个小警察怯懦地问道。
“表面上是上吊,实际上是吸干了血,咱们把他抬下来算不算破坏现场?”爷爷问道。
“算。”那警察下意识的回道,可是他看了刘全一眼,马上又摇了摇头说:“不算,不算。”
爷爷示意刘全将尸体抬走,可王家村的人就不乐意了,他们苦着脸说:“王书记,警察同志,您倒是说说这咋回事啊,村长一家咋就一夜间全死了呢,而且您看看那尸体,哪还是人啊,怕是三个加在一起也不到80斤,万一要是真有个专门杀人吸血的鬼怪啥的,咱们王家村的人该怎么办?”
刘全见爷爷没有开口,就说道:“这不还在调查吗,要是知道是什么东西杀的人,那也不用调查了!”
一群人跟着嚷嚷起来,村长一家三口绝了户,死法又这么离奇,王老汉叫嚷着说:“孟老太临死前对村长说了句奇怪的话,一定是她杀了村长。”
“王老汉,咱们书记都没开口,你瞎起哄什么?”王屠夫看不惯王老汉一副乍乍惊惊的样子,对他向来嗤之以鼻。
“我哪里起哄了?孟老太一家五口都被吊死,她临死前又对村长说了些奇怪的话,现在村长一家也是被吊死,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王老汉解释说。
爷爷抽了口旱烟说:“王老汉说得也不无道理,村长一家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但是这样的情况我的确没见过,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今晚大伙都小心点,灯都打亮了不要睡觉,我夜里出来查查是怎么回事,要真是鬼,明天就去请后山请吴真人。”
爷爷说完就走出人群,他顺手从人群中把我拎起来放在他的背上,我挣扎了一下说:“爷爷,我自己走。”
爷爷似乎是愣了一下,看着我认真地模样,然后将我放在了地上。
大伙听到爷爷这样说了,心里也稍稍安心了一些,若是什么歹人杀了村长一家,以爷爷的本事还有留下来的刘全等人定能抓住行凶的恶徒,若是孟老太的鬼魂所为,那就只能去后山的太阴观请吴真人。
可是我知道,害死村长一家的不是什么歹人,也不是孟老太的鬼魂,而是孟老太的丈夫,已经死了二十年的王大夫。
我不知道爷爷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我说:“爷爷,我昨晚看到王大夫站在你家门口,还有一个小孩。”
爷爷听到我的话,停下了脚步,我仰着头,竟然从侧面看到爷爷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笑,他问我:“现在没有再发烧了吧?”
以前我每次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第二天一早准就发烧,今天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我点了点头,然后看到爷爷的目光里,在那一瞬间闪耀着一丝炙热,就像是他得到了某种渴望很久的东西一般。
我的心里忽然想起虎子那天晚上托梦给我的话。
“阳子,小心你爷爷。”
第025章 尸变
村子里最近不太平,母亲就没让我去上课,她在家亲自教我读书认字,母亲原本是书香世家里的大家闺秀,因为爱上穷困潦倒的父亲,遭到家里的极力反对,可那时候母亲已经怀上了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姥爷无可奈何之下见了我父亲一面,看他的人还算忠厚,也就准备答应这桩婚事,可是当他知道我父亲是王家村的人后,他大发雷霆,让人将我父亲打了一顿,然后拖出家门。
姥爷对母亲说:“你跟他在一起会害死我们一家的,王家村是个什么地儿你不知道么,当年知青下乡我就是去了那里,你要是还想和他在一起,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于是母亲毅然决然地离开她备受疼爱的家,嫁到了王家村,和父亲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生了个女儿不到三岁就夭折,生了个儿子还病怏怏的。
晚上的时候母亲没让我去我的房间睡,而是让我在她的床上睡觉,她和父亲则看在一旁,爷爷说了,今晚王家村的人都别睡觉,他和刘全他们会在暗中观察。
凌晨1点的时候,母亲稍稍打了个盹,父亲让母亲也上床睡觉,他自己在旁边看着就行,那时候我早已睡着很久,母亲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侧脸看了她一眼,可是母亲却没有任何反应。
母亲就躺在我旁边的枕头上,我在母亲疲惫和美丽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很快就睡着了。然后我爬起来,看到父亲坐在床边,他似乎也没有瞧见我,我绕过父亲推开堂屋的门,看到月光下我的身上散发温和的白光。
我又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恶臭,也清晰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知道是王大夫来了。
孟老太临死前对我的诅咒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他她为何会如此恨我这么一个小孩子,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昨天晚上王大夫站在爷爷家门口应该是想找爷爷报仇的,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吓成那样,仓皇而逃。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了村长一家后,还要把他们的血吸干。
现在,那种如黄泉呜咽的喘息声已经到了我家门口,我推开门,看到三个脸色惨白的人站在我家门口,他们的脸我都见过,在孟老太家的灵台上。一个是王大夫,一个是王大夫的儿子,还有一个是他的小孙子。
王大夫的身上依旧穿着破旧的白大褂,身上布满尸斑,他的脸似乎比昨天晚上我看到他的时候多了一丝血色,但这些仍不足以消弭他身上腐肉的恶臭。
王大夫的儿子倒是烂的没那么严重,可他的腹部几根肠子滴拉拉地挂在外面,黑色的血和不知名的粘稠物从肠子里流出来,他却丝毫也不在乎。
王大夫的孙子不知道为何比我昨天晚上看到他的时候腐烂得更加严重了,他的半边头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头骨上开了洞,一些蛆虫在他的脑壳里爬来爬去,看起来十分恶心。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过来的,明明都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我知道他们是来杀我的,也许他们奈何不了爷爷,所以才来对付他的至亲,可我知道父亲和母亲一定会拼死护住我,我怕极了,可是却不得不拦在他们面前,我不想让他们伤害我的父亲和母亲,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但是王大夫三人却径直穿过我的身体,走向我家的大门,王大夫的身体穿过我的身体时,他惊咦了一声,回头看向我的位置,紧接着枪声想起,王大夫应声而倒。
房顶上传来砰砰砰持续的枪响,王大夫爷孙三人都躺在了地上,我看到他们的脑袋上都流出脓血,恶臭铺面而来,让我不得不后退。
刘全从屋顶跳下来,看到月光下三人的尸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屋顶的几个年轻的小警察也是胆颤,他们从来没开过枪,更何况第一次开枪杀的就是这么几个不知道的玩意。
“王书记,他们这是诈尸?”刘全回头看向屋顶的爷爷。
“小心!”爷爷一声大喝,揭下一块瓦片砸向刘全的身后,刘全吓得一缩脖子,只听身后一声惨叫,王大夫的儿子被爷爷扔出的瓦片砸中脸部,踉跄后退,脸部旋即溃烂,再不看出原本模样。
王大夫的孙子这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他灵巧地跳到我身旁的牲口槽上,然后跳向了屋顶上的爷爷。
月光下高大的爷爷看也不看跳到眼前的小不点,伸手就掐住来人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捏,王大夫孙子的脑袋就咕噜噜地滚落在瓦片上,像只西瓜一样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大夫的孙子没了头却依然在爷爷手里挣扎,爷爷从屋顶跳下来,然后从门口的柴火堆里捡起一根竹竿从王大夫孙子的喉咙口插进去,竹竿旋即钉入地下,将王大夫的孙子禁锢住。
王大夫的儿子看到自己儿子被爷爷钉在地上,猛然弹起扑向爷爷,爷爷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将他轰飞,一身烂肉哗啦啦地掉一地,肠子里流出大量的绿色粘液和脓血。
那尸人正好落在刘全腿边,刘全吓得浑身哆嗦,屋顶的人也不敢下来,只好用枪在尸人上补了两枪,谁知尸人忽然暴起抓住刘全的脚髁将他甩得老远,装在一棵杨树上,刘全当即吐出一口老血,忍着痛爬起来要跑。
爷爷又从柴火堆里拣出一根竹竿,插进王大夫儿子的脖颈,将他也钉在地上不能动弹。
地上躺着不动的王大夫似乎是闻到血的味道,鼻翼动了动,他从地上窜起来,畏惧地看了我爷爷一样,转头就跑。
爷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钢针,他猛地掷向王大夫,钢针从王大夫的太阳穴穿过去,狠狠地扎入一棵杨树上,王大夫只是惨叫一声,头也没回就跑远了,月光下只留下一道鬼影。
“我当是什么东西,这妖妇养了二十年的尸也没有蜕变,一堆烂肉而已!”爷爷哼了一声,看着逃跑的王大夫说道。
屋顶上的几个警察早就吓傻了眼,他们跟着刘全来的时候就被警告在王家村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王书记,他们知道这个王书记很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枪都打不死的东西竟然不是他的对手!他们可清清楚楚地看到刘全被其中一个尸身一只手摔得老远的,可是即便这些尸身再厉害,碰到了王书记也就成了豆腐一般。
父亲在门里听到动静,趴在门缝里看到这一幕,即便是身为儿子的他也从来都不知道爷爷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刘全面色痛苦地扶着树爬起来,指着地上两具还在挣扎的腐尸问道:“王书记,这两个东西该怎么办?”
爷爷说:“把我儿子叫起来,拿些柴油浇在尸体上烧了。”
父亲听到爷爷的话,忙跑到走廊下把家里的半桶柴油提出来,他打开门,将柴油交给刘全,刘全接过柴油撒在两具依旧在挣扎的尸体上,然后点火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屋顶上的几个小警察这才敢跳下来、
爷爷转头看向父亲说:“我大孙子睡了吧?”
父亲点了点头说:“睡了。”
爷爷嗯了一声,让刘全打理一下现场就准备离开。刘全忙叫住爷爷说:“王书记,那还跑了一个呢,可咋办?”
“跑不了,明天太阳升起之后,定让王大夫灰飞烟灭。”爷爷语气肯定地说道。
第026章 掘地三尺
第二天一大早,爷爷带着刘全和王家村的村民朝孟老太家进发,一群人手里都拿着火把,到了孟老太家门口,大伙按照爷爷的意思将孟老太家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部烧得一干二净,原本杂乱荒芜的园子瞬间变得宽敞起来。
老早就赶来的镇上的拆迁队已经静候多时,得了爷爷的同意后,孟老太家的百年大院终于在轰隆隆的尘嚣中被夷为平地,孟老太家被拆后,无数的老鼠从她家的院子里蜂拥而出。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就是拆迁队的人也会吓个半死,他们拆迁那就,无论是拆多旧多老的房子,也从没看过这么多老鼠的,哪怕是每一个墙缝间都塞满了老鼠,也不可能这么多吧,而且眼看着从废墟里爬出来的老鼠一只比一只打,那开着铲车的工人就不干了。
开铲车的工人不干了,跟他同来的挖掘机工人也不敢再动手了,他们都知道王家村是鬼村,上回臭名昭著的陈三天团队因为一棵树团灭他们可是听过的,这一次他们是听说没危险而且空了几天没接到活了才敢来这里的,没成想就遇到了这种邪乎事。
“加钱!”爷爷很痛快地跟两名机车工人讲。
“加钱也不干了,怕是要没命哪!”那工人不知道王家村这地方常死人,眼下又兴师动众地,说话语气也很缓和。
“那你下来!”爷爷走上前把开挖掘机的工人一把拉下来,然后转头看向王大海说:“大海,上。”
王大海听到爷爷叫他,丝毫也没有犹豫,他半年前跟人家学了几个月开挖掘机的活,现如今他媳妇有孕在身,他弟弟王二海跟别人下海跑船,再加上还有个时而疯癫的老娘,王富贵平常看着村头的小商店没时间照顾她们,王大海也就从机车队下来,在家找点活干。
王大海上了挖掘机,将王老太家挖地三尺撅了一遍,只见那土堆里一根又一根白色骨头被他翻出来,这些都骨架很小,一看就知道是婴儿和孩童的骨头,王家村的妇女们哭倒一片,她们知道也许这些骨头里面就有一具是他们曾经夭折的孩子。
而在孟老太家大院的地基里钻出一只又一只巨大的老鼠,这些老鼠最长的都能到30厘米,大火被吓得纷纷后退,有些胆子大的小青年则手拿目光将这些老鼠一一敲死。
我爷爷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他让王大海将孟老太家掘地三尺并不是为了挖老鼠,也不是为了挖那些被孟老太吃掉的小孩,而是来挖王大夫的,可是挖了半天王大夫的影子却都没见到。
“他家地下是煞阴之地,又放了那么多死婴的尸骨,按理说最厉害的王大夫应该埋在下面的,怎么会没有?”爷爷小声地嘀咕。
突然,村里的寡妇朱寡妇叫了一声:“老鼠,老鼠成精了!”
朱寡妇本名叫朱梦君,是咱们村除了王婆子之外第二号大嘴巴,本来大家就都神经紧张地看着满地的老鼠和尸骨,她这么一嗓子差点没把人心脏都给吓出来。
“你瞎嚷嚷什么,吓死老子了!”王老汉原本缩着头站在人群里面,朱寡妇正好站在她身后,她这么一吼,把王老汉吓得一激灵,尿差点没撒裤裆里。
可大伙再看向孟老太家的宅子那里,脸色全都白了,只见那里正趴着一只跟牛犊那么大的一只灰老鼠,而老鼠的身上,竟然还穿着衣服,一身红色的嫁衣!
王家村的人倒还好,当初连凤尸都见过,所以他们也就被吓得寒毛直竖罢了,可拆迁队的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骇人的东西,老鼠长得跟牛犊那么大,还会穿衣服,这不是成精了是什么?他们吓得裤子湿了一片。
挖掘机里的王大海也是吓得一身冷汗,他有些胆怯地看了看爷爷,爷爷说:“用尸油养得山鼠,二十年才养这么大算不得稀奇!”
土坑里的老鼠抬起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爷爷,向后退了两步,它的后脚踩到了身上的红嫁衣,旋即被绊倒在地,而这时候,挖掘机的铲子忽然从天而降,铲在这只大老鼠的背脊上,大老鼠发出无比凄厉的、声震四野的惨叫,除了爷爷,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爷爷向王大海竖了个大拇指,王大海被爷爷这么一夸,心里的畏惧也少了些,控制挖掘机铲子又给了地上那只大老鼠一铲子,这一铲子正好铲在大老鼠的头顶,大老鼠的脑浆迸溅,掺和着黑红色的血铺染开来。
紧接着,王家村的村民都闻到一股让人行将窒息的恶臭,不少人当场呕吐起来,一边呕吐一边向远处跑开。
挖掘机里的王大海也被熏的脸色发青,直犯恶心,他看了一眼爷爷,爷爷皱着眉头,示意王大海将土填上。
大老鼠被掩埋之后,那股让人窒息呕吐的恶臭轻了许多,刘全问爷爷:“王书记,这是什么情况哪?”
爷爷说:“孟老太将她一家三口都养成了尸人,院子里也铺满了养尸土,两个小的已经被我杀了,还有一个老的被我伤了鬼府,但是现在他却没藏在养尸土里,能藏在哪?”
爷爷说着就看向孟老太家后面的三座土坡。
爷爷这么一说,原本爬在土坡上看热闹的一群大孩子就吓得仓皇而逃,还有一个小一点的孩子跑得太急被石块绊倒,扑在了一只大老鼠的身上,小孩吓得呜呜直哭,被大人们连忙抱到干净的地方。
爷爷从孟老太家废弃的杂物处挑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叉,走过夜叉鬼的雕像时一脚将夜叉鬼骇人的头雕猜的踩得稀巴烂,在王家村,信鬼的不止孟老太一个人,但是敢惹鬼的却只有我爷爷一个人。若是旁人把夜叉鬼的头踩烂,早就有人怒而骂之,因为鬼爱记仇,踩烂了供鬼的雕像会遭报应的。
爷爷站在其中一座较小的土坡上,见土坡顶上的土似乎是被人动过,有新土翻铲的痕迹,他挑开盖在土坡最顶上的黄土盖,然后将铁叉插进土坡里,铁叉竟然丝毫也不受半点阻挠地摸了进去,一股尸体的恶臭从突破里传来。
接着爷爷让所以手里拿着铁叉和钢筋刺的王家村老少爷们上前围在土坡周围,向爷爷所在的土坡上狠狠地扎下去,爷爷见大伙紧张兮兮地乱扎一通也没见土坡里有什么动静,于是就让他们开始扎另一座土坡,同样也没见动静,爷爷望向最后一个土坡,他带头走过去,猛地将铁叉插进土里!
一声惨叫从土坡里传出,像是黄牛被剖腹一般,两个拿着钢筋刺青年见状上前猛地将钢筋刺刺入土坡内,那土坡上竟然哗哗地流出脓血,一声瘆人的惨叫再次响起,青年的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看向人群中的一个姑娘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勇敢,可是土坡内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脖子将他拖向土坡里面!
爷爷千钧一发之际拉住青年的手,另一只手里面的铁叉则戳进土堆里,他大喝一声,用力往上一挑,一个全身腐烂的尸人被爷爷连人带土挑出来,尸人刚一被阳光曝晒就发出惨叫,身上白烟直冒,发出嗤嗤的声响,像是烧红的烙铁放在水里一样。
大伙看到被挑出的尸人的脸,吓得惊慌大叫起来,尤其是老一辈的人,见到王大夫的脸后,吓得腿脚止不住地哆嗦,要不是爷爷在场估计他们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爷爷将那青年扶起来推到一旁,青年吓得脸色铁青,片刻也不敢停留。
“哎哟,这王大夫都死了二十年了咋还活着咧,他难道也是凤凰吗?”王老汉又开始念叨着,当初梧桐树被砍的时候,里面就活着东西,如今一个破土堆里竟然还把死了二十年的王大夫给挖出来了。
爷爷铁叉上的王大夫还在奋力挣扎着,他的嘴里不停地流绿的的汁液,呜呜啦啦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爷爷接过三子哥递来的火把刚要将铁叉上的王大夫烧死,可是王大夫却忽然将铁叉整个折断。
王家村的村民们拿着农具将王大夫围成一圈,爷爷说:“他身上有尸毒,抓破了皮就得没命,都靠后!”
大伙一听爷爷这样说那还不跑,这王大夫被挑在空中不受力的情况下都能将铁叉折断,力气该有多大啊!
王大夫眼睛被太阳刺得直冒烟,他模糊冲向爷爷,嘴里露出锋利的獠牙,爷爷将铁叉倒过来,向身后的土堆上猛然插去,大伙看不出来爷爷丢了铁叉是什么意思,眼看着全身腐烂的王大夫就到了眼前,爷爷轻轻搓开身子,脚下使了个过山橛,王大夫旋即飞扑向爷爷先前插在土里的铁叉上,被贯穿了脖子。
爷爷接过村里人递来的火把,扔向背对着他还在挣扎的王大夫,没想到王大夫的身体遇火自燃,顷刻间燃气熊熊大火,王大夫发出无比凄惨的叫声,他临死前隐隐约约地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人人都能听出他发自内心深处的恨意。
那个名字正是我爷爷的名字。
王道生。
第027章 异变陡生
王大夫爷仨变成的尸人被爷爷除了,连同孟老太家的百年老宅子也被夷为平地,王家村的后面也被一把火烧得精光变得光秃秃的,看上去不再那么恐怖。
除了那口依然神秘的老井和村外的陌生人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之外,王家村总算是安宁了一段时间。
那些天里母亲也不再愁眉不展,到了忙碌时节我告诉母亲不用她接我也可以回家,母亲每次做饭的时候都会偷偷瞧着我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做作业的样子,然后让我不要太累,以免眼睛近视。
王家村开始恢复了以往的生气,变得平和幸福起来。
但是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有一天,从县里面来了个叫戢郑淮的年轻人,王家村短暂的安静就被打破了。
这个有个着稀有姓氏的戢姓年轻人是个作家,而且是县刊灵异怪谈一栏的专职作家,也正是因为写灵异小说才特地来王家村实地考察一番,为了激发自己的创作灵感。
那时候的作家还是很受人尊敬的,一年到头也写不出多少篇故事来,不像现在作家泛滥,动辄一本就几百万字的写。
这个年轻的作家来到王家村后,咱们村的人都管他叫戢作家,村里的大妈们听说他是县里来的小伙子,家境富裕不说,又是大学毕业生,长得也算眉清目秀,所以一帮老大妈全都成了媒婆,争先恐后地将自己闺女推到戢作家的怀里。
戢作家也不愧是县里长大的孩子,思想相对开放一些,所以看到一群老大妈把自家闺女推到她怀里他也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关系,不至于得罪王家村的人。
起初邻居家的三子哥听到来的人姓戢,就去村头看了看,没想到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初中同学,于是戢作家的住宿问题也就得到了解决,暂时先住在了三子哥家。
三子哥的本名叫王三,所以大家都叫他三子,他的父母死得早,一直以来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爷爷在平常里对他很是照顾,所以三子哥特别听爷爷的话,和王大海几乎是爷爷的左膀右臂。
那些天里三子哥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三子哥那时候才二十三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从来都没尝过女人是啥滋味,所以那些天他看着戢作家送走了一个又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时候,眼睛都憋红了。
他深夜的时候跟戢作家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欲火缭绕,戢作家听说三子哥还是童子,便有些惊奇起来,那时候的王家村还是比较封建的,无论男女,不结婚就不可以破身,戢作家想了一会,说:“那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三子哥一听有戏,当下就点头答应了。
戢作家说,他刚到王家村村头的时候,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躲在树林里叫他过去,他看那女人不仅长相可人,而且身材也十分火辣,他偷摸着朝那女人走过去,看到那女人的酥胸荡漾,简直比倩女幽魂里的王祖贤都要撩人,最关键的是她还摸了一下他那里。
三子哥一听就来了精神,心急火燎地问道:“摸了哪里?”
戢作家露出一副坏笑挑了挑眉,三子哥那还不来精神,忙问他:“你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明天咱们村里逛逛,要是你看到了她,就跟她说通说通,如此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定是来几个男人都吃不够的,兄弟要是能分我一杯羹,以后叫我死我也愿意!”
戢作家嘿嘿一笑说:“不用,不用,这种事情在县城里我也不是没干过,不算回事的,你只需带我将王家村我想知道的事情一一过一遍,送上门的野鸡哪有不给兄弟吃的理?”
三子哥听到这里倒是还没有被欲火冲昏头脑,王家村的禁忌之多连他也知之不详,不过所有诡异的地方看一眼就走还是可以的,于是三子哥点了点头说:“除了村头那口井,其他地方都可以带你去看。”
“为什么那口井不能看?”戢作家听到三子哥这样说,心中疑惑不解。
在他们外人看来,王家村最有名的是一棵千年老梧桐树,因为梧桐树里面藏着凤尸,凤尸杀了28个人,何曾听过王家村还有什么井啊?
戢作家也不说破,同意了三子哥的建议,三子哥见戢作家同意了,当下又猴急地问道:“那咱怎么找到她,我还不知道咱们村有这样的女人咧!”
戢作家神神秘秘地说:“那个女人说,她在王家村村头第一排树的第二棵大树底边埋了一面镜子,要是我想要她,就去把镜子挖出来,她每天来查看一边,要是镜子没了,自然就会来找我。”
三子哥一听这话脑子就烧了,当下就想爬起来去挖,戢作家拦住他说:“不急这一时,三更半夜人家早就睡觉了,再者说你就不怕真碰着女鬼?”
三子哥说:“要是真有你说得那么漂亮,就算是女鬼我也认了。”他嘴上这样说,身体则又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清早,三子哥刚一睁开眼就叫醒戢作家,让他赶紧跟他去挖镜子,怕那女人提前去查镜子在不在,戢作家无奈,牙还没刷就被三子哥拉出了门,两人偷摸着来到那女人说的村头第一排树的第二棵大树底边找了找,并没有找到所谓的镜子,树根底部也没看到有新泥被翻铲的痕迹。
“你是被那女人骗了吧?”三子哥有些纳闷地问戢作家。
戢作家说:“挖一挖不就知道了。”
戢作家说着就用铁铲小心翼翼地围着树墩挖起来,三子哥有些沮丧地说:“土都没动过,哪来镜子,除非她老早以前就把镜子埋在这里。”
三子哥刚一说完,正看见戢作家惊咦一声,在他铲开的土坑里露出一块黄色镜框!
两人对望一眼,忙用小铲子一点点将这镜子挖出来,这镜子竟然是一面略显古朴的黄铜镜!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哪,黄铜镜那么值钱那女的也舍得埋在这里?再者说看这镜子埋得也有段时间了吧。”三子哥掂量着手里的铜镜,有些担心,他自小生在王家村,自然是对某些事情很敏感。
戢作家笑着说:“这就更说明那女的如饥似渴了,早早几个月就把镜子埋在这树底边,就等着看哪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来了,我这刚一出现她不就寂寞难耐了?”
三子哥一听戢作家这样说,心里那股撩骚劲儿又上来了,揣着铜镜就匆匆回了家。
回家之后,三子哥将铜镜挂在堂屋的后门上,吃过早饭后按照约定带着戢作家去考察王家村的一些禁忌之地,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村头东南以南的死孩子沟。
晚上回来后,戢作家文思如泉涌,埋头坐在三子哥家的电视桌前面奋笔疾书,三子哥却看着门后面的那面镜子发愣,三子哥说:“我说兄弟,那女的知不知道你住我这里?万一她找不到我家怎么办?还有我这里是不是太乱了,人家要是嫌弃怎么办?”
戢作家忙了一天,在死孩子沟里翻出不少小孩的头骨,又在死孩子沟旁边的乱葬岗观察了很久,素搜集了一大堆,此时正是投入写作的时候,哪里听得到三子哥的嘀嘀咕咕。
两人这么一坐就到了半夜,期间三子哥趴在床上睡醒了一次又一次,戢作家也将自己的初稿写好,眼看就到了午夜,两人见那女人没有如约而来,心里十分失落,也就准备躺下睡了。
可就在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声叩门的声音!
两人一听这么晚了有人敲门,就想到准是那女人来了,三子哥忙穿衣服要去开门,戢作家拦住了他说:“人家姑娘是冲着我来的,你过去准吓着她!”
三子哥一听也是,就拉着戢作家的手说:“兄弟,这事儿可就拜托你了,我都快憋炸了!”
戢作家看了一眼三子哥高耸的裤裆,嘿嘿笑了一声,然后就出去开门迎接那女人。
那女人见到戢作家就含情脉脉地拉住他的衣角,那意思谁都懂,戢作家看这女人这么放得开,于是就把三子哥拜托的事情跟这女人讲了,这女人一开始还有些拒绝,但是戢作家一阵甜言蜜语后她也就半推半就地默许了。
三人坐在屋里面面相觑地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戢作家开口打破了沉默,聊起女人的身份来,原来这女人是邻村孔家庄的一个寡妇,丈夫去年死了,夫家人为了让她遵守妇道怕她改嫁,给她结了扎,可怜一个寡妇连孩子都没有,整天无所事事住在一所空房子里,寂寞久了也就起了歪心思,于是就有了今晚的一幕。
戢作家一听这女人结了扎,那就更放心了,于是从某天晚上开始,三子哥家每到午夜过后就会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
咱们王家村夜里本就宁静,几乎连虫叫的声音都没有,所以他们的叫声不仅我听得到,就连住在隔壁的父亲和母亲也听得到。
第028章 死人的局
母亲也是县里大户人家出身,对这种事情多多少少也在读书时候听同窗讲过,起初的两天母亲并不在意,二十露头的小伙子火气足,精力旺,前几夜疯狂一些是可以理解的,可没想到一个星期过去,他们的动静不仅没有消停反而有时将他们都会吵醒。
母亲怕影响到我睡觉,就让父亲去找三子哥说一下这事情,父亲拉不下来脸,觉得这种事情不好多管闲事。
母亲有些生气地说:“哪里是闲事?我们都能被吵醒儿子能听不到?再者说他家里也不知几个人在干那事情,一夜都不消停,不让人睡觉了?你不去我去!”
母亲说完就到三子哥家门口敲了几声,过了好久三子哥才睡眼惺忪地开门出来,母亲本是有一堆埋怨话要说的,可是当他看到三子哥的脸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因为三子哥的脸色看起来煞白煞白,眼窝发黑,最重要的是他的头发看起来枯黄发灰,就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多岁。
“嫂子,啥事儿啊?”三子哥见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就主动问道,母亲是爷爷的儿媳妇儿,嫁到王家村后也是对三子哥多有照顾,有时候家里的煎饼和馒头母亲都会叫我送去一些给他吃,因此对于母亲一大早的叨扰,三子哥并不生气。
母亲的眼里有些晦涩难明,她说:“三子哪,那种事情适量就好,以后的路还长,别一时快活毁了身子。”
三子哥知道母亲定是听到了他们晚上的动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我知道了,以后我动静小点。”
“那就没事了。”母亲说完就要回家,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三子,你这对象是哪里人啊?”
三子哥说:“是孔家庄的人,寡妇。”
母亲点了点头说:“寡妇也不碍什么事,都已经是新社会了,你要是相信嫂子就跟嫂子说说她叫啥名儿,改天嫂子帮你去提亲。”
三子一听母亲这样说,连忙接道:“嫂子,您一家都对我多有照顾,我可以告诉您她的名字,她叫秀莲,可是您千万别去提亲,秀莲的夫家在孔家庄有势力,要是给知道了非打死她不可!”
母亲说:“那也不能一直这样哪,这要是给你村里其他人知道该怎么讲你?你要是真喜欢她就想办法把她娶过来,遇到麻烦事跟阳阳他爷爷讲一声,孔家庄的人见着他也得缩脖子走。”
三子说:“这事儿就不麻烦王叔了,他已经帮我够多的了。嫂子,这事儿您就甭操心了。”
“那你可得注意身体,要是有什么不适的让阳阳他爷爷给你配副药。”母亲叹息一声,临走的时候她看到了站在门后同样显得疲惫不堪的戢作家。
母亲回来后,脸色犹豫地把父亲拉到一旁说:“怀远,我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刚刚我看到三子和那个作家了。”
父亲听到母亲这样说,就问怎么了,母亲说:“当初咱俩刚好的时候夜里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像三子那样,看起来老了十岁一样,三子说那女的是孔家庄的寡妇,没提其他人,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还能给一个女人折腾成这样?”
父亲听到母亲这样说,本是想开个玩笑的,但是见母亲一脸严肃,就开口说:“没准那寡妇长得跟仙女一样也说不定,这些天从有动静开始都是晚上12点以后,那我晚上偷偷躲他家门口的墙缝边瞧瞧,看看到底多俊的寡妇能让两个年轻人连命都不要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母亲为我洗完澡我就早早地躺在床上睡着了,那天我特别困,我想也许是这些天夜里总是被三子哥家的动静吵醒所以才会这么疲惫,但是我的想法错了,因为我又看到月光下的自己全身散发温和的光芒。我轻轻地跳到院子里的樱桃树上,然后又跳到走廊上,经过一排屋顶,向声音的来源处滑翔。
我听到两个人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人的声音正是出自三子哥,不用想另一个自然是戢作家。
三子哥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说:“我看还是算了吧,这里可是孟老太家,下面都是养尸土,当初要不是有王书记把孟老太养的尸人除了,咱们村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戢作家说:“来都来了,一只死老鼠怕什么,我可不信一只老鼠能长到一米多长,还会穿衣服!”
三子哥说:“就算是有那么大现在也该烂完了,咱们走吧,晚上一身臭味,秀莲该要嫌弃了。”
戢作家说:“你不是说王书记告诉你养尸土能让尸体不腐的么,你要是怕了我自己来,今晚秀莲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那好那好,我就再帮你一次,不过咱可说好了,看了这大老鼠之后你可不许再想着动王家村其它地方,不然真会死人的!”三子哥听到戢作家拿秀莲做威胁,当下就答应了戢作家动手挖养尸土,他们口中的秀莲应该就是每天晚上到他们家的女人了。
见戢作家答应,三子哥拿起铁锨就走到当初埋葬大老鼠的地方开始挖,约么二十分钟后,一股恶臭忽然从地下冲出,坑里露出一块灰色的老鼠皮毛,正是当初那只被王大海用挖掘机砸死的大老鼠,三子哥忍住恶臭将老鼠的尾巴挑出来,然后用破布包住老鼠的尾巴,将这只巨大的死老鼠拽了出来。
戢作家捂着嘴直犯恶心,他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大的老鼠,他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三子哥见戢作家跑到远处,自己也不敢留在原地,铲了两铲子土盖在大老鼠身上就匆匆追过去,月光下两人的头顶有一团雾气蒙蒙的东西,就像是爷爷以前说那个倒立着死在凤尸土里的小警察一样,头顶盖着黑纱。
我刚要随着他们离开,但是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响声,我转头看去,正看到土坑里的大老鼠竟然动了一下,这种诡异的事情顿时让我毛骨悚然,我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就想上前查看一下,可是那只大老鼠竟然昂起脑袋,嘴里还汩汩冒血,我踉跄后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被砸死的大老鼠为什么会活过来?
可是那只大老鼠却忽然从坑中飞出,直挺挺地落在当初被砸毁的夜叉鬼的雕像旁,我的胸口砰砰乱跳,原来根本不是大老鼠在动,而是大老鼠身下压着什么东西,它是被什么东西扔出来的!
我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走到土坑旁边,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么一看不要紧,让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画着浓妆的新娘子。
那新娘猛地睁开了双目望向我,她的眼里竟然没有一丝眼白,漆黑如墨,像是星空里两颗散发魔力的黑宝石,我吓得从床上惊醒。
我的身上全是汗,我知道刚刚我看到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在孟老家的地下还埋着一个人,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
想到她被埋在孟老太家的养尸土下面,想到几个月前被爷爷轻而易举除掉的王大夫爷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孟老太临死前的几句话。
“王道生,你杀我一家四口的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早就知道忍辱偷生终究还是要死在你手里,但是我会让你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会让你知道折磨我二十年的代价,让你知道你的恶毒同样也没有好下场,你会看着你的儿孙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看着你苦心经营的阴谋化为泡影。”
“我诅咒你的孙子恶鬼缠身,不得好死,诅咒他以最惨烈的死法死在你的面前!”
我看到了孟老太临死前诡异的笑容,她临死前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当时我感觉到抱着我的爷爷的脚下轻轻一震,紧接着孟老太脚下的板凳就翻倒在一旁,脖子一歪,死不瞑目。
孟老太用她的丈夫、儿子和孙子的尸体养的三具尸人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她真正的目的是用院子里的养尸土来养一个身穿红妆的女尸。
为了近一步掩人耳目,保证这个女尸不会被我爷爷发现,她还养了一个巨大的浑身散发恶臭的大老鼠放在那女尸的上方,她似乎是算定了,有那只大老鼠在,就没人会怀疑老鼠下面还埋着一具尸体。
我不知道那个女尸生前是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女尸和孟老太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我们都陷入了一个死人布的局。
第029章 回魂夜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母亲从外面回来,父亲见母亲脸色很难看就问她发生了什么,母亲说刚刚去村头王富贵家的商店里打了个电话给她在孔家庄认识的一个人,那人是她以前学针线活时候教她手艺的老大姐,母亲问她孔家庄是不是有一个叫秀莲的寡妇。
电话那头听到母亲提起秀莲这个名字,像是被吓到了,在电话里支吾了一会,说没有。
母亲就问是不是有过。
母亲问完这句话,电话立马被挂掉了。
过了一会,电话又打过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换成了男的,他先是确定了我母亲的身份,然后才说孔家庄的确有过一个叫秀莲的女人,但不是寡妇,文革的第三年嫁到了王家村,因为是他们家远亲,所以他们两口子才记得,他说秀莲早在二十年前就在夫家上吊死了。
母亲和父亲在屋里坐了很久,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父亲让母亲在屋里等着,白天的时候父亲说他今晚会躲在三子哥家的门口看看那女的到底是谁,他始终是有些不相信世上有鬼,想要看个究竟。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时,我隐约地听到三子哥家的大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我知道是三子哥口中的秀莲又来了。
而此时的父亲一定是趁着明亮的月光看清了秀莲的脸,如果这个秀莲真是孟老太的儿媳妇的话,从小生活在王家村的父亲一定可以认得出来。
我跑到堂屋里,看到母亲正坐在床头等着父亲回来,母亲见我还没睡,知道我害怕,就让我到她身边。
过了一会,父亲从门外回来,母亲起身去迎接,见父亲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并且把手指竖起来放在嘴唇前嘘了一声。
“怎么了?”母亲也神经紧张起来,小声问道。
父亲的脸色很难看,他说:“我躲在墙后面,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叫什么都没看到?你打盹了?”母亲不明白父亲的话。
父亲解释说:“我是说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三子家的门口,光听到了敲门声,没看到门口有人!”
母亲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会不会是你看走眼了,也许是那姑娘长得矮,你趴在墙缝间被阴影挡住了?”
父亲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看错,三子跟那个作家一块从门里出来的,两人刚一出来就回去了,他们两只手架在空中,语气暧昧,就像中间有人一样!”
母亲听到父亲这样说,小声嘀咕了一声:“这么说那女人就真是已经死了二十的孔秀莲了。”
母亲回头见我没睡,就过来蹲在我旁边,生怕我会害怕,我感觉到母亲的手在颤抖,于是我把母亲的手放在我的脸上,我看着母亲说:“妈,我不怕。”
母亲点了点头,哄着我让我快点睡觉,然后她转身小声跟父亲说:“现在要不要去找他爷爷把这件事说了?”
父亲犹豫了一下,说:“这件事老爷子怕也没办法,那东西根本就看不见,三子咋就能惹上这么不干净的东西?”
母亲眼红着说:“三子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鬼迷了心窍还有救,我白天的时候看着他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才开口问女方是哪里的人,谁知道他带着那个戢作家来咱王家村考察能碰到这样的祸事。”
父亲也没办法,这三更半夜的父亲也不敢出门,万一开门的吱呀声被不干净的东西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父亲和母亲就守护在我旁边,一直不敢阖眼。
没想到的是,我刚一睡着立马就听到了三子哥和戢作家的喘息声,还有一个女人的娇喘。
那女人说:“三子,我还有个姐姐,如果你们想要的话,我可以把她也叫来侍奉你们。”
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三子哥和戢作家听到女人这样说,心里乐开了花,三子哥看着骑在自己腿上的女人说:“秀莲,你真好。”
戢作家则说:“秀莲,你姐姐在哪呢,今晚就可以叫来!”
这个叫秀莲的女人嘻嘻笑了两声,说:“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等不及的,所以一早就跟我这姐姐讲了,她是跟我一起来的,现在还在门口等着呢。”
三子哥听说秀莲的姐姐还在外面,忙嗔怪道:“秀莲,不是我说你,你竟然让你姐姐在门外站了那久,咱这搞得也一个多小时了,她一个弱女子在门外还不得着凉?”
戢作家说:“我这就去接她进来,共度良宵!”
秀莲见戢作家起身就朝门外走,忙叫住他说:“冤家,你还没穿衣服!”
戢作家脸上露出一副挑逗的神情说:“秀莲的姐姐肯定也是个情种,我还穿什么衣服!”
戢作家说着就出门了,我听到他开门时候的动静,忙从床上爬起来,绕过一脸担忧的母亲和父亲来到院子里,然后轻轻地跃上靠墙的花坛上,偷偷地向三子哥家看去。
只见月光下,浑身光溜溜的戢作家领着一个红衣女人经过院子,走向屋里,我吓得捂住了嘴,因为那个红衣女人刚刚我还在梦里见过,正是埋在孟老太家院子里的那个身穿红嫁衣的女人。
红衣女人进了三子哥家的院子里我就闻到了一股臭味,那臭味比孟老太家院子里的大老鼠的臭味淡了很多,但是依旧清晰可闻。她身上的红嫁衣似乎是脱去了外面披着的一层红纱,只剩下贴身的红衣,走路的时候脚下还有些僵硬,膝盖几乎是没有弯曲的。
红衣女人到了门前却不进去,戢作家忙问:“姐姐这是害羞么?”
戢作家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往红衣女人身上蹭,红衣女人笑了一声说:“花好月圆夜,屋里太暗,将床抬到院子里来。”
戢作家问道:“姐姐是要在院子里快活?”
红衣女人掩面笑了笑,当下就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扣,戢作家往门里正偷看的三子哥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将屋里的大床抬到院子里,而大床上还趴着一个姿态妖娆、且行且乐的女人,那女人正是秀莲。
我从墙头看去,看见秀莲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光晕,那光晕和我身上的一样,却又稍显不同,我身上的光晕像温和的月色,而她身上的光晕略微发黑。
“秀莲,你们姐妹俩长得可真像,要不是打扮稍有不同,几乎是一模一样。”三子哥说话的时候,手还不舍得从秀莲的身上移开。
“脱了衣服就一样了。”秀莲一巴掌扇开三子哥的手,然后看向红衣女人说:“姐,事情都办好了?”
红衣女人说:“都已经办好了,就今晚吧。”
说完,两人一同看向我家院子的方向,我禁不住后退,差点从花坛的围墙上掉下来,因为这两个女人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我心里既害怕又疑惑,如果在孟老太设计的局里面,她的丈夫、儿子和孙子只不过是弃子,她埋在养尸土最下面的女人才是她报复我爷爷的倚仗的话,那么跟这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秀莲又是谁?
我屏住呼吸,再次向三子哥家的院子里望去,只见两个女人都已经骑在三子哥和戢作家的身上,并且来回晃动,朦胧的黑夜里,我看到月光像瀑布一样进入那个先前穿着红衣的女人的身体里。我听到醉生梦死的三子哥和戢作家发出的越发深沉的呻吟声。
三子哥和戢作家头顶漂浮的黑纱此时已经盖在了他们各自的脸上,他们的皮肤开始出现细密的皱纹并且开始老化,头发也开始变得灰白,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老得这么快。
眼看着躺在床上的三子哥和戢作家都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手脚抽搐,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先前身穿红衣的女人,也就是秀莲的姐姐忽然间发出痛苦的叫声,她身后的长发在那一瞬间绷得笔直,继而就像是浸泡在水里一样,缓缓飘动着,一个黑影从她的身体里冒了出来,那黑影身上穿着寿衣,身上同样散发着一股光晕,比秀莲身上的光晕还要黑,就像是一层黑雾笼罩在她的周围。
她转过头望向我这边,月光下我看清了她的脸,是孟老太。
第030章 秘术
身上冒着黑气的孟老太扶着目光黯淡的女人的身体,对床上还在晃动的秀莲说:“秀莲,回你自己的身体里去吧。”
秀莲停止身下的动作,高兴地问:“娘,您成功了?”
孟老太点了点头说:“成功了,借尸还魂这种秘术,险而又险,我计划了二十年总算是成功了,当初我说过会让王道生这狗砸种后悔的就一定会让他后悔,咱们一家五口的命,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这二十年把你魂魄关在铜镜里面,苦了你了。”
秀莲的脸上也涌起一股极大的恨意,她将手探入孟老太扶着的女人的身体里,这赤luo的女人暗淡的目光忽然间炯炯有神起来,她边穿衣服边问:“妈,这个王道生怎么会这么狠毒,杀我一家老小,连我五岁的儿子都不放过!”
孟老太说:“他杀我们全家第一个原因是为他的父母报仇,当初他爹和我家老头子是拜把子的兄弟,年轻时候下海经商赔得血本无归,两人就渐渐有了很大的矛盾,后来闹饥荒,我家老头子眼睁睁看着他爹妈饿死也没救,于是他就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报仇。文革的时候他的女人得了寒疾,三更半夜找我家老头求救,我家老头子怎么可能会救仇人的女人,就将他女人的寒疾说成肺痨,之后这件事被王道生知道了,文革结束的当天晚上他就把你们都吊死在房梁上,我那时候回娘家才躲过一劫。”
秀莲恨恨地说:“那天晚上还有王涛在!”
孟老太嘿嘿一笑说:“王涛几个月前已经死了,咱家的爷仨杀的,也算是报了仇。”
“娘,王道生既然这么恨咱们一家,后来她为什么不杀你?而且还能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
孟老太说解释说:“王道生之所以不杀我,并不是因为他可怜我,而是因为我偷了他一样东西。当初我从娘家回来看到你们都挂在房梁上,我就想到了是王道生干的,但是我的话没人会相信,我一个妇道人家想要杀他报仇几乎是不可能的,万念俱灰之下我本是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你们死得这么惨我不甘心,于是我装疯卖傻,等待报仇的机会。”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发现他神神秘秘地从家里出来,向村后面走,于是我就悄悄地跟着他,他走了很久,走到了后山的道观,我很奇怪他去道观是要做什么,道观都已经荒废十年了,东西也早被人抢光了。但是他并没有进道观,而是走到道观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那大树下面有一方石磨,他抬起石磨就开始用手挖起来,没挖几下就挖出来一件东西,看去来像本书,应该是他怕被破四旧的红卫兵稽查到,才藏起来的东西,他拿到那本书的时候很激动,并且警惕地向四下看了一圈,匆匆忙忙地就下了山,他走得很急,所以没有注意到从书里面掉出来两页纸,我连忙去捡起来揣在怀里,刚一准备下山就听到前方传来动静,我想也许是王道生发现书里缺了页,就躲在旁边的草丛里。”
“果不其然,王道生一副焦急的样子跑回来,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在找他的这两页纸,找了一会没找到也就离开 了。我不知道他的东西为什么要埋在吴真人的道观前面,也许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他的,我回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他掉的这两页纸的内容是什么,我点亮煤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了起来,我越看越吃惊,因为这两页纸上分别记载着两种秘术,这两种秘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听我苗疆的外婆讲过。”
“第一种秘术是养尸,我外婆跟我讲过,苗疆养尸用的是虫蛊,养出的尸人能蹦能跳,近乎刀枪不入,但都要用虫来控制,但是这张纸上记载的秘术却不同,用这种秘术养出的尸人会有生前的意识,可以自主行动,我被吓着了,因为这种术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死而复生,我外婆说过,这个世界上的奇人异士有很多,道法秘术也有不少,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禁忌,那就是不能乱了阴阳间的规矩,比如让人死而复生,这是绝对的禁忌,可这本书上偶尔掉下来的一页纸上竟然就记载了这种秘术。”
“第二种秘术是借尸还魂,同样的,这种秘术更为诡异和神奇,它可以让一个人的魂魄长久地留在阳间而不散。我外婆临死的时候给了我一面铜镜,她说这镜子是从苗疆嫁过来的时候村里的蛊师送她的,只要心里默念某个人的名字,就可以把那人的魂魄给拘来。我用镜子先是唤了我家老头子,又唤了我儿子,最后又唤了我孙子都没有反应,直到我唤你的名字时,才在镜子里看见你。我不知道他们的魂魄去了哪里,我想,他们的魂魄也许已经到了阴间回不来了,当时我挖出你们的尸体时,尸体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秘术上说,三阳惧日,阴土养尸,咱家三个男人没了魂魄,就算养出来尸人也是见光就死,只能将就着将他们养起来。而阴尸土里的尸体想要不腐,魂魄就不能灭,魂魄不灭,尸体就可以慢慢恢复生前的样貌,所以我才会把你的魂魄拘禁在黄铜镜里面。”
“我本来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够万无一失的了,可是有一天夜里,王道生还是来杀我了,我逼于无奈就说出他那天晚上我偷偷跟着他的事情,我说我在他的身后捡到了两页纸,我在观察王道生的表情,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杀机,但更多的是炙热,我知道他肯定是不知道那两页书上的内容的,于是我就骗他,说这两页纸上记载着王家村最大的秘密。”
“我本来是瞎说的,没想到他却激动起来,掐着我的脖子要我把那两页纸交给他,否则他就把我娘家那一脉人断了,我赌他是在吓唬我,因为我知道如果王道生手里的那本书上记载的东西如果都是秘术的话,他不太可能因为一两种秘术这样失态,王家村最大的秘密绝不止是这两样秘术而已,所以我赌对了,王道生没杀我,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知道那两页书上写的是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他的可怕,我觉得光凭你一个人也许不是他的对手,可你就快要醒了,于是我就策划了一场自己的死亡。那个叫虎子的娃娃就成了替罪的羔羊,王道生是王家村的领头羊,若是发现我杀了村里的娃娃,为了服众,他一定会杀了我,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快,就像是有人事先知道我把虎子的尸体藏在冰箱里一样。”
“谁都想不到的是,早在王道生带人来杀我的前一天晚上,我就已经死了,我用铜镜将自己的魂魄拘禁起来,然后放在你的肉身里,又将镜子埋在村头。而我地上的肉身依然还可以活一段时间,因为人活着的时候头上有一盏阴灯,若是被吹灭了,人的魂魄就会很虚弱,时间一长也就会体弱多病或者撞邪,反过来若是人的魂魄没了但阴灯还亮,三天之内魂不回窍就必死无疑了。王道生带人杀了咱们家的男人们,他们一定想不到咱娘俩还会活过来,是该让他们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孟老太将她的计划完完整整地说给她的儿媳妇孔秀莲听,然后她走到屋里,我看不到她是要做什么,过了一会,孟老太从屋里出来,胸前鼓鼓囊囊地像是塞着什么东西,她拉着孔秀莲就向外走去,我从花坛上轻轻一跃跳到屋顶,一直跟在她们后面,见她们去的地方竟然是村头的老井那里。
孟老太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是一面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黄铜镜,她随手就扔进了老井里面。
孔秀莲刚要说话,可孟老太却忽然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她说:“有人跟着我们。”
她的手指老长老长,看起来像是一根腐烂的老树根一样,孟老太转过头看向站在王老汉家屋顶的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转身想要跑,却发现自己忽然动不了了,全身紧绷,无论我怎样挣扎都使不上劲,只能尽量向前挪动一下脚步,想要借着身处屋顶往下跳,让我滑翔一段距离,眼看着孟老太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每走一步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潜意识地意识到这也许是梦境,我极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无论多努力都不行,我忽然间听到母亲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她说:“怀远,阳阳怎么又像是发烧了?”
父亲走过来在我的额头上摸了一下说:“跟上次他说老井里死人的那天情况一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我朦朦胧胧地看到床边的父亲和母亲,明明没有睁开眼,却清晰地看到他们焦急的面孔,可我动不了,想要开口喊他们也说不出话来,而孟老太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她诡异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凶狠,她把她的枯瘦修长的手伸进我的嘴里,要把我的牙都拔出来。
我哇哇大叫起来:“妈,救我!”
我猛然从梦境里惊醒,身上已经湿透了,母亲惊恐地盯着我的脸,被我吓到了,因为我的脸上全是血红的手指印,嘴里发腥,母亲抱着我声音有些颤抖和无助,她说:“阳阳,你这是怎么了?妈求求你,别吓唬妈妈。”
母亲慌乱地帮我擦着嘴角的血,而在这时候,我们家的门,响了。
父亲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他打开堂屋的门,想要带我去看医生,我忍住疼喊道:“爸,别去,是孟老太。”
第031章 猛鬼
父亲听到我的话似乎是愣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的背上全是冷汗,而母亲听到我的话也是吓得不轻,我能感觉到她将我抱在怀里依然在瑟瑟发抖。
“她不是死了吗?”母亲的声音打颤,她甚至不敢提孟老太的名讳,当初她亲眼看到孟老太被吊死在自家门头,而我却说门口正在敲门的是孟老太。
咚,咚咚!
大门外又想起了敲门声,母亲抱着我蜷缩在床边,她口中不停地安慰我:“别怕,别怕,妈在这儿。”
咚,咚咚咚咚咚!
大门外敲门声更大了,每一声都震人耳膜。
站在门后的父亲看了我和母亲一眼,他终究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怀远,你别去!”母亲想要叫父亲回来。
可是父亲没停下,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过了一会,大门外的敲门声似乎是没了,而院子里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母亲把我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上看向院子里,父亲正站在院门口,大门已经被他打开,他背对着我们,不走动也不说话。
母亲见四下没人,就轻轻叫了父亲一句,见父亲不回应,就提高了些声音问道:“怀远,你怎么了?”
父亲依旧是背对着我们站在原地,一言未语。
“怀远,你可别吓我。”母亲语气中带着祈求,她何曾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父亲转过身来说:“没事了,进屋吧。”
父亲说着就朝我们走来,母亲稍稍放松下来,要到门口迎接父亲。
我拉住了母亲的手,向她摇摇头。
母亲问我怎么了,我说:“妈,那不是爸爸。”
父亲听到我的话,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看起来灰蒙蒙的。
月夜之下,父亲略显高大的身影走向母亲和我,而母亲和我却一步步后退。
“怀远,我是文秀,这是我们的儿子啊,你不要伤害他!”母亲被逼到墙边,她的哭声让我心碎。
父亲站在离我们只有三米远的地方,母亲把我护在身后,他喊着父亲的名字,想让他清醒过来。
可是忽然,父亲伸出了他的右手向旁边一扇,挡在我面前的母亲就像是一件衣服一样飞了出去,撞在衣橱上,将衣橱上的镜子撞得粉碎,衣橱砸在她的身上将她压在下面不能动弹。
父亲又伸出手,我看到他的指缝间有一抹黑气,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我拉住身旁的窗帷,嘴里呜呜大哭,那股引力让我根本没法对抗,我被父亲吸到了他宽大的手掌里,他攥住我的脖子,捏得我无法呼吸,我捶打着父亲粗壮的手臂,可是却无济于事。
我极力地想要喊爷爷来救我,我的声音只能模糊地从嗓子里发出。
父亲说:“你爷爷也就不了你了小杂种,真是奇怪,你一个小娃的魂魄竟然能自己走出身体,我杀了你给我那可怜的孙子报仇。”
父亲的声音变得尖利而刺耳,我模糊中看到父亲的背上竟然趴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孟老太,她饶有兴趣地望着我,眼里没有眼白,而她的脸上依旧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眼看着我就要死了,母亲突然间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衣橱掀开,她拿起一块碎玻璃冲向父亲,在父亲攥着我的手臂上猛刺,父亲一声吃痛,松开了奄奄一息的我,我摔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大口喘着气。
父亲的眼里露出凶光,他张开手掌向母亲推过去,手掌还没碰到母亲,母亲就笔直地倒滑,撞在墙上。
父亲凶狠地看向地上的一块碎玻璃,那块碎玻璃忽然飞了起来,插向母亲的脖子。
“爸爸!”我呜呜大哭,嘴里喊着爸爸。
母亲脖子前方的玻璃稳稳地停了下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紧接着父亲的脸上露出痛哭的神情,他的手上和脸上全都是粗大的青筋,像是在极力挣扎。
父亲跪在地上,身上不停抽搐,他抬起头看向我说:“带你妈走!”
我爬起来跑向受伤的母亲,小小的身躯夹住母亲的胳膊向门外走,可是没走几步堂屋的门忽然自行关闭了。
父亲忽然倒在地上,他的身上冒起一阵黑烟,瘦小可怖的孟老太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看着我们嘿嘿直笑,越过已经生死不知的母亲,走向我们。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娘,王道生来了!”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喊声。
旋即堂屋的门轰然倒塌,爷爷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倒地不起的父亲,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母亲,还看到了满脸是血、惊惶无措的我,爷爷的眼忽然变得血红。
爷爷大吼一声,一拳打向孟老太,孟老太被一拳击中,可是她的身影竟然模糊起来,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孟老太从爷爷的身后出现,爷爷头也不回一拳甩向身后,孟老太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惨叫再次消失不见。
而此时趴在地上的父亲忽然站了起来,他嘴里发出嗤嗤的声响,瞪着爷爷,一拳轰向他的面门,爷爷身影向旁边错开,把父亲从堂屋里扔了出去。
父亲爬起来,发出怪异的嗓音说:“王道生,你有本事就打死你儿子,怎么,不敢下手了?”
爷爷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他攥着拳头沉默不语。
父亲抬起手指向屋里的母亲和我对站在一旁的孔秀莲说:“秀莲,去把那两个人杀了!”
孔秀莲点头,朝屋里的母亲和我跑来,爷爷抓住孔秀莲的肩膀想要将她撂倒,可是孔秀莲只是反手一推就将爷爷推得倒飞,撞到五六米外的墙上!
一向强大而神秘的爷爷竟然被一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击飞,不仅我不敢相信,就连孔秀莲也没想到自己的力气会这么大,她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可置信,她打从嫁到王家村的第一天起就听说王家村有个王书记,不仅力大无穷而且能文善武,就算十个混混都围不住他。可是眼前的王书记竟然在她手里像一片纸一样轻,轻轻一推就推飞了出去。
孔秀莲惶惑地看向附身在父亲身上的孟老太,孟老太说:“秀莲,你是养尸术养出的最强尸人,不仅力大无穷,而且刀枪不入,王道生不是你的对手。”
孟老太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她转头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爷爷说:“王道生,我看你今天能救谁!秀莲,杀了她们!”
爷爷的手臂快速地摆动了一下,跑到我和我母亲面前的孔秀莲一声惨叫捂着头栽倒在一旁,一根银针插在她的太阳穴上,她回头凶狠地盯着爷爷,将银针折断扔在地上冲了过去,速度快得像风。
爷爷猛然错开身,他一只胳膊挡在孔秀莲的脖子上将她荡翻在空中,然后顺势一掌将孔秀莲的头按在地上,地上被砸出一个大坑。爷爷得势不饶人,狠狠地捶打孔秀莲的头部。
被孟老太附身的父亲见孔秀莲不敌,两手在面前一划拉爷爷立马被一股巨力吸过去,他一脚踢向爷爷的头部,爷爷猝不及防间用双肘格挡,被父亲一脚踢得老远,撞在走廊的柱子上。
而院子当中被爷爷打倒在地的孔秀莲再站起来时,脸上已经血肉模糊,她大吼着冲向爷爷,爷爷一脚踹向孔秀莲,却被孔秀莲一把抓住,甩向远处的花坛。
花坛是紧靠在院墙边的,那堵墙是我家和三子哥家共有的,只是用普通的石头垒了一层,上面糊着一层黄泥,所以力大无穷的孔秀莲将爷爷甩出去后,爷爷直接撞翻了花坛,还撞倒了一大块院墙,爷爷被埋在了一堆石块下面。
孔秀莲受伤之后身上发出一股发霉的尸臭,身上的尸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布全身,她呲着獠牙,一步一步逼向我爷爷。
第032章 一夜白头
孔秀莲每走一步身上的尸斑就多一分,爷爷从石块中爬起来,向后急退,眼看已经退到了墙边,他拿起挂在墙上放牛用的鞭子甩向孔秀莲,鞭子裹住孔秀莲的腿,爷爷猛地挥动鞭子,孔秀莲下盘不稳,头上脚下栽下来,这时候爷爷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响动,他旋即向前卧倒,墙上挂着的镰刀从他头顶堪堪划过。
镰刀飞到父亲的手里,父亲举起镰刀砍向爷爷,爷爷一把抓住镰刀,另一只手上则忽然多出一把银针,他猛地扎向父亲心口的某个穴位,然后拍向他的胸口,父亲似乎僵硬了一般保持那个动作,爷爷从地上翻身而起,一掌拍在父亲背上,父亲闷哼一声,一个黑影从他身体里被打出来。
孟老太被爷爷活生生从父亲身体里打出来,脸色极度惨白,气喘吁吁地看着爷爷,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困惑。
而孔秀莲又爬起来冲向爷爷,爷爷同样冲向孔秀莲,他们几乎是同时出手,又几乎同时中招,但爷爷倒飞了出去,他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
孔秀莲嘴里发出怪异的嘶吼,她全身颤抖着走向爷爷,只不过没走几步她身上就开始冒烟,她胸口某个穴位上扎着一根银光闪闪的大针。
爷爷踉跄地扶着墙站起来,手上又是三根银针,一根扎在孔秀莲的天灵,一根扎在孔秀莲的脑后,一根扎在她的心脏上,他的手法极快,哪怕孔秀莲已经变成近乎完美的尸人也没来得及反应。
孔秀莲的全身像是着火了一样,她发出痛哭的声音说:“娘,我看不见了!”
孔秀莲说完,两只手痛哭地抓向自己的脸,生生将自己的眼珠从眼眶抠出来,她满地打滚,身上开始冒起浓烟,而站在旁边的爷爷却忽然被重物击中一般倒飞而去,他被一股无形的东西抵在屋檐下,脖子上有几道黑色的指印。
我隐约看到孟老太瘦小的身躯站在爷爷面前,近乎透明。她弓着腰,手臂长得像大树的枝干,将孔武有力的爷爷都能举起来。
我从屋里跑出来,大声喊道:“放开我爷爷!”
我喊的时候才注意到爷爷左手上的一个很小的动作,他的手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黑色的图案,像是某种文字,我不知道离得那么远为什么还可以看得这么清楚,但我的确是看到了,也感受到了某种让我畏惧的刺骨的冷,可爷爷却没有出手。
孟老太转头怒视我,我弱小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可是飞到半途中却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倒飞回去,一股祥和的力量包裹着我,将我缓缓拉回。在我家的走廊上,穿着白色道袍的吴真人神态祥和地看着我们,我在他手里就像一根羽毛一样轻,然后他拖着我缓缓落在院子中。
“偷学阴阳学派的秘术,妄图滥杀无辜,说不得要让你魂飞魄散。”吴真人神色平和地开口说道。
孟老太眼神有些慌乱,这个王家村世代供奉的老神仙她根本不是对手,就在她看向吴真人的时候,一根针刺穿了她的喉咙,爷爷靠在墙上不停咳嗽,面前的孟老太捂着喉咙,指着爷爷,嘴里发出难听之极的声音,她踉跄后退,身影逐渐模糊起来。
“跑不了。”吴真人摇了摇头,手里的拂尘向下一压,院子里砰的一声响动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中重重摔下来。
孟老太穿着黑色的寿衣慢慢显出身形,但是她的嘴一直不停在动,像是念咒语一般,随即她的身影再次模糊,同时躺在爷爷脚下的孔秀莲的尸体忽然无火自燃起来,一道红影从她身体里飘出来,遁入黑夜之中。
吴真人轻咦了一声,自语道:“没想到王家村有人拥有招魂的宝贝,真是小觑了。”
吴真人说完看向受伤不轻的爷爷,爷爷说:“多谢吴真人救命。”
吴真人说:“不妨事,想必刚刚那个老妪就是几个月前将王家村的娃娃害死的人,生前也不知道偷学了多久才有了这点本事,待我明天把她魂魄招来问问,再灭她不迟。”
吴真人说到这里,松开我的手,我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旋即晕了过去,我隐约地听见吴真人说:“这小娃怎么会被伤了魂?”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照在我的身上,我听到父亲在院子忙碌的声音,像是在晒谷子,而母亲好像是在忙着洗菜,我就一直盯着阳光看,我喜欢这样的温暖。
直到房间里飘进来饭菜的香味我才从床上爬起来,我伸着懒腰推开门,母亲向我微笑着,她说:“宝宝,你醒了?”
宝宝?我从来都没听过母亲叫我宝宝,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叫我,她的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盘子,盘子里放着我最喜欢吃的煎蛋,她就那样向我微笑着,我透过明媚的阳光伸手摸向母亲的脸,可是我却从母亲的脸上穿了过去。
母亲穿过我的身体,走向我的身后,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女孩向母亲跑过去,母亲拿起手里的筷子将煎蛋的蛋黄一点一点钳下来喂她吃。
小女孩一边吃着煎蛋一边摸着母亲的肚子说:“妈妈,弟弟什么时候才会出来跟我玩呀?”
母亲说:“弟弟很快就会生出来了,将来你要保护好弟弟,知道么?”
小女孩点了点头说:“嗯,妈妈,等弟弟出生了,家里的煎蛋都给她吃,我不会跟弟弟抢的,我会保护好弟弟的,我保证。”
小女孩说完,微笑着看向我,她穿着花棉袄,上面绣着一条金色的锦鲤,她的脸忽然像是被人按在了水里,她睁着眼睛,嗓子里呛出了血,我伸手想要捉住她,可是她却逐渐模糊地消失在我面前,我擦着眼泪喊了一声:“姐姐。”
我的周围人声嘈杂,夹杂着母亲的哭泣声,我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已经哭得红肿的眼,她跪在地上求着吴真人说:“吴真人,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我求求你救救他吧!您拿我的命换也行!”
吴真人摇了摇头说:“人有三魂七魄,魄碎了还可以重聚,可是魂残缺不全的话,那就是天生夭折的命,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能活到今天,道家之术可以逆天改命却不能起死回生,这个忙我帮不上。”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我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手上有一些细小的皱纹,我小声说:“妈,给我拿镜子来。”
母亲听到我醒来叫他,就连忙趴在床边问我要什么,我说:“镜子。”
母亲捂着嘴哭了起来,她趴在床边一直哭,就是不帮我拿镜子,我努力地爬起来,母亲过来扶我,我倔强地挣开她的手,从一屋子人的中间走到门后的镜子前,在镜子里面,我看到了自己略显衰老的脸。
我的头发花白花白,看起来就像一只妖怪。
我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哭,而是自己走出堂屋,来到阳光明媚的院子里,一群人就这样跟在我的身后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大傻从我们家门口匆匆跑来,他看到我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抹着眼泪说:“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我示意大傻蹲下来,小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我说:“大傻,别哭了。”
这一次,大傻没有听我的话,他哭得更厉害了,因为他听别人说我要死了,而且他看到了我的头发花白。
我听到隔壁的三子哥家传来刘全的声音,就让大傻把我抱到花坛上,我站在花坛上看到三子哥家的院子里有一张大床,大床上有两具被蒙着白布的尸体。
我让大傻从院墙倒塌的地方把我抱过去,两个警察拦住了我们,刘全看到是我,就让那两个警察放我进去,我走到院子里的大床边,一一掀开蒙在两具尸体脸上的白布,这两张脸已经苍老到我不认识,但我猜他们肯定是三子哥和戢作家。
我知道,或许我也要死了。
第033章 阴阳鱼
王家村的村民听说我家闹鬼,而且是孟老太找上门,生怕自家也会遭殃,他们求吴真人施法把孟老太彻底除了,以免祸害全村。
吴真人点头答应,走到我家门口的空地上,在地上插了三根定魂香,将它们点燃后,吴真人手掐着诀,喊道:“魂来。”
可地上的定魂香直到燃烧完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吴真人疑惑了一会,开口说道:“看来这孟老太招魂的宝贝还能将魂魄定住,她要是把东西埋在哪个找不到的地方,便没法除她了,只能等她再出来行凶见机行事。”
王家村的村民听到吴真人这样说那还不急,孟老太的鬼魂不除,就相当于头上时刻悬着把刀。
我有些喘不开气,让大傻抱我过去,我说:“我知道孟老太在哪里。”
说完大傻顺着我的意思向老井的方向走去,一群人跟在我的后面,吴真人也好奇地跟来,我指着被青石板盖住的老井,意思是就在这儿。
“是一把镜子。”我看着屋真人说。
吴真人看着我点了点头,一群人议论纷纷,他们看着我的样子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怜悯。
两个村民在吴真人的示意下将青石板抬开来,吴真人看向老井里,然后他把手放在井口,离他近的人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正散发着某种无法言语的气。
接着井里传来一阵水流响动的声音,王家村的人听到井里有动静,明知道吴真人在这里可还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一把黄铜镜从井里飞上来,稳稳当当地落到吴真人的手里。
吴真人拿到黄铜镜,看了看镜子后面的花纹稍稍皱了皱眉说:“苗疆的东西?”
“吴真人,这井里咋有个镜子咧?”有村民好奇问道。
吴真人说:“孟老太和她儿媳妇的魂魄藏在镜子里。”
大伙一听吴真人这话,想到自家的镜子都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吴真人说:“不是什么镜子都能藏魂的,这镜子有些年头了,沾了些邪气,能养魂,估计孟老太儿媳妇的魂就是在这镜子里待了二十年,谁知道那俩被吸干了阳气的小子从哪把它给挖出来的。”
“吴真人,几年前我好像也是中邪散了阳气,王书记一根针一巴掌就把我救回来了,咋三子就救不活了?”王大海开口问道,他和三子是挺铁的哥们,所以对于三子的死很是伤心。
吴真人说:“你散的阳气是寿阳,吊着一口气就能从鬼门关拉回来,最坏也就少活个三五年,他们是被吸了精气,那是命阳,命阳都没了哪还有命在?”
吴真人说着就将黄铜镜放在地上,他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青瓷瓶,将青瓷瓶里的符水倒在黄铜镜上,镜面立马开始融化,并且嗤嗤冒烟,一个红色的影子从镜子里钻出来,吴真人一甩袖子,从袖子里飞出一颗钉子将那红色影子钉在地上,大伙看得惊奇,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是红色影子忽然猛烈挣扎,活活将自己的尾巴挣断,贴着地面钻到了人群里。
“好家伙,自己断了自己的魂,看来也是个狠人。”吴真人说着看向王家村村民,大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真人,发什么事儿了?”有村民问道。
吴真人说:“孟老太的儿媳上了你们谁的身。”
大伙一听这话还不吓疯了,立马远离自己身边的人。
“看什么看,又不是我!”王屠夫扯着嗓门对他旁边的王老汉喊起来。
“我啥时候说是你啦,你这么大声肯定是心里有鬼!”王老汉大声说道。
吴真人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从长袖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水晶,水晶里面有一条小红鱼,正是他上次帮王家村寻新井时候用的东西,吴真人将水晶放在手心,食指和中指小心翼翼地将水晶里的小红鱼引出来,小红鱼小心翼翼地探着头,看了吴真人一眼,然后摆动着灵动无比的尾巴游了出来,尾巴后面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虹。
那小红鱼绕着吴真人游了一圈似乎是在顽皮,吴真人严肃地说:“去把那残魂找出来。”
小红鱼像是听懂了吴真人的话,它摆动着尾巴从人群里面一一游过,它游到王老汉身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略过众人,直接冲向了我,它来到我面前,扇动着小小的鱼鳍朝我凶了一下,像是在做鬼脸,接着丝毫没有停留地一猛子从我的心窝钻了进去。
我只觉得心里凉溜溜的,有些舒服,随之我眼里的世界就开始产生了变化,我看到王家村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看到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不同的光彩,看到吴真人身上散发的耀眼的白光,他的头上似乎还飘着一块刻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令牌。
我还看到每个人的身后都飘着一盏正燃烧蓝色火焰的灯,我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孟老太说的话,她说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盏阴灯,想必这些都是阴灯了。
我看向我的身后,奇怪的是我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此时的大傻正抱着我,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往他身后的阴灯上吹了一口气,灯上火焰立马摇曳起来,而抱着我的大傻则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我龇着牙笑了起来,觉得很好玩。
这一切都只刹那间的事情,吴真人小跑着向我走来,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他说:“错啦,不是他,不是他!”
我打了个饱嗝,似乎觉得小红鱼在我的身体里化了。
从来没人看过吴真人竟然能黑着这么一副脸的,他的神情似乎是有些肉痛,就差拍着大腿哭了。
“我真是糊涂,怎么就忘了你也是残魂,还是天生的残魂,可惜我养了几十年的宝贝!”吴真人当着众人的面不无惋惜地说道。
“吴真人,发生什么事了?您那条小红鱼怎么钻进王书记他孙子身体里面了,难道娃娃被上了身?”有村民问道。
大傻听到我被上了身,慌忙把我放下来向后退,声音有些害怕地叫了我一声:“老大。”
吴真人说:“小娃没被上身,只是可惜我这条鱼,这鱼是阴阳鱼,是咱道家至宝,当年我走遍天下也就看到这么一只,千辛万苦抓到了,为了不知多少好东西才能把它养在身边,本是想给我那大徒弟孔德成用的,谁知这鱼不认账,怎么都不上身,本是想处理完王家村的事儿就出去找个资质好的徒弟传承我的衣钵,谁知它就能选个短命鬼上了身啊!”
“这阴阳鱼有什么用?”王大海问道,此时爷爷不在这里,而我又一夜白头生命无多,王大海生怕这阴阳鱼会让我暴毙。
吴真人说:“用处多多,就连我也不尽可知,方才我是想让它寻那只被我伤了的鬼魂,这小娃的魂天生残缺,比那只鬼魂残缺得严重,而且身体里又没有其它魂魄在,谁知道它就认准是他,直接钻进去了!”
“吴真人,事已至此,我看就算了吧,您是老神仙,总不能把个小娃给杀了吧?再者说您也不缺这一件宝贝,要是收徒的话您看我怎么样?”王大海毛遂自荐道。
吴真人转身,直接无视。
他叹了口气,似乎是缓和情绪,然后望向我说:“那只鬼魂在哪里?”
我撇了撇嘴,指着王老汉身后的一个村妇说:“在她身后。”
王老汉哇地一声大叫起来,吓得连滚带爬跑开,那村妇头上蒙着方巾,头发遮挡着眼睛看不清她的脸,吴真人一步上前,村妇立马后退,村妇见被识破,忽然怒发冲冠,龇着牙,眼里发出绿光,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王道生杀我一家五口你不杀他,为什么专来杀我一家!”村妇开口,带着一股怨恨。
吴真人说道:“老道早就说过,王家村的禁忌杀人我不管,人杀人我也不管,但是鬼杀人我就必须要管,这人间不能有乱了阴阳的事儿,否则人间就不是人间了,而该叫鬼间。”
第034章 追魂
吴真人说完话,继续走向村妇,他身上的气像是烧开的开水一样翻滚,让趴在村妇后面的孔秀莲不得不向后退去,面如死灰。
“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村妇说着就掐住自己的喉咙。
吴真人哼了一声,他的身上忽然冒出一道白色的影子,那影子除了我别人都看不见,影子的速度极快,猛然撞到村妇的身上,趴在村妇身上的孔秀莲当下被撞下来。
大伙只看见吴真人瞪了一下眼睛,村妇的身上就跳下来一只大老鼠,老鼠是灰色的,背脊线是鲜红色的,这老鼠掉到地上就跑,可是没跑多远就发出一声唧的惨叫。
原来是被王老汉一脚踩成了肉泥,王老汉擦着汗说:“你奶奶的,吓死老子了。”
光天化日之下鬼怪精魄的能力本就会被限制,再加上孔秀莲面前的可是活了一百多岁的吴真人,所以她逃跑的时候最多只能化成老鼠,没成想却死在了王老汉的脚下。
孔秀莲死了之后,被附身的村妇眼神逐渐恢复正常,她看到大伙都齐刷刷地看向她,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老太太才敢从人群后钻出来,拉住村妇的手说:“闺女,你可吓死妈了呀!快点给吴真人磕头,谢谢他老人家救命之恩。”
母女俩说着就跪倒给吴真人磕头,然而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地上的黄铜镜子剧烈地颠簸起来,扭曲的镜面上冒出滚滚黄烟,周围的王家村村民吓得纷纷后退,吴真人转身望去,只见那黄烟中忽然钻出一只个头不算大的黄鼠狼。
“抓住它,别让它跑了!”王屠夫拾起拖鞋就砸向黄鼠狼,黄鼠狼哀嚎一声,被砸中背部,它全身毛发直竖起来盯了王屠夫一眼,转眼间钻进一堆枯树丛里面消失不见。
王屠夫傻了眼,他是看王老汉一脚踩死了孔秀莲化成的老鼠自己才敢动手打黄鼠狼的,不用吴真人说大伙也都知道黄铜镜里钻出来的黄鼠狼肯定是孟老太变的,普通的黄鼠狼在农村就很少有人敢打,老一辈的人都说黄鼠狼是黄皮子大仙,要是孟老太变得黄鼠狼跑了,他哪里还有活的可能?
王屠夫哭丧着脸,当下就跪在吴真人面前让他救命,他肠子都悔青了,心里直骂自己手贱非要打一下黄鼠狼。
吴真人说:“这孟老太有一些道行,招魂术对她不管用,你先起来,老道想想法子看怎么找到他。”
正在这时候,刘全带着人匆匆跑过来,像是在喊我的爷爷,待他走到跟前,见爷爷没在这里就问我们爷爷去了哪里。
我也很奇怪爷爷为什么今天没出现,尤其是我如今都已经快要死了的时候,刘全看到吴真人在这里,就上前问了声安,吴真人点了点头说:“道生不知去了哪里,你有什么事可否与老道说说?”
刘全说:“我正要跟你说呢吴真人,这事儿跟您说也许更好一些。刚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他们今天清理停尸房里的尸体,发现孟老太的尸体不见了!”
周围人听到刘全的话都吓得面无人色,小声议论起来,孟老太的鬼魂才刚跑,现在尸体又不见了,难道她是要复活不成?孟老太不除,就算她不来报复,王家村必定人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寝食难安。
吴真人想了一下说:“想必这孟老太的尸体应该早就丢失了,现在才刚发现吧。”
刘全点头说:“医院专门有给警局开的停尸房,咱们警局的实习法医半个月才去看一次尸体,今天才刚刚发现孟老太的尸体不见了。”
吴真人说:“那就对了,怪不得她的鬼魂这么强,原来是肉身被保护起来,想必这孟老太不是学了苗疆的巫蛊养魂,就是学了道家的借尸还魂,这两种术法都能保持肉身长久不腐,只要肉身不腐,魂魄就可以在一定距离以内随意上人身。”
“那可咋办哪?吴真人。”大伙听到吴真人这样说就更害怕了,孟老太要是能随意上人身,半夜附身在自己老伴身上把自己掐死了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终究是旁门左道。”吴真人的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道。“孟老太修炼这养尸存魂的法时日尚短,魂魄走不了多远,想必尸体也就埋在王家村里,只需要找来一只黑狗,闻闻黄铜镜上的黄烟味,自然就可找到孟老太的魂,她此时定是待在自己肉身藏匿之处。”
“我家有黑狗,您老人家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黑狗牵来。”王屠夫听吴真人说有办法,急忙往家里跑,将自家养的大黑狗牵来。
王屠夫家的黑狗长得极大,而且性子凶,到他家串门的人被咬过好几个,平常走起路来都耀武扬威的,可是这一次王屠夫牵着它出来,它远远地就开始拉耸着脑袋,嘴里哼唧歪歪地不愿走,最后还是王屠夫抱着它过去的。
黑狗放在吴真人面前,嘴里发出讨好的声音,吴真人笑着说:“你这畜生不必怕我,起来吧,我不伤你。”
大黑狗听了吴真人的话顺从地站了起来,讨好地摇摆尾巴。
吴真人将地上的黄铜镜摄在手里,放在黑狗面前,然后对大伙说:“黑狗比较通灵,能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也能找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王家村的禁忌很多,家里养黑狗的话就拴牢了,不要给放出来,免得叼一些不好的东西回家。”
王家村人听吴真人这样说,都牢记在心里,有些人想起自家曾经也养过黑狗,不禁有些后怕起来。
王屠夫家的黑狗闻完吴真人递在它面前的黄铜镜,汪汪地叫了两声,吴真人拍了拍黑狗的脑袋说:“带路。”
黑狗趴在地上嗅了嗅,顺着孟老太变成黄鼠狼逃跑的方向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忽然掉头往回走,王屠夫刚要开口大骂黑狗不讲良心,被吴真人示意噤声,于是黑狗带着一群人就走到了村长家里。
黑狗到了村长家门口后抬起头望向村长家里,嘴里发出凶狠的警告声。
“在村长家?他家里人都死光了哪!”村民们有些害怕,几个月前村长一家都被吊死,每到晚上这里就阴森森的,白天也没人敢往里面看,王老汉跟村长家是邻居,天天吓得神经兮兮的,半夜都不敢出门解手。
而黑狗忽然又汪汪大叫起来,向旁边的小路上跑去,我虽然闻不到,可是却见到一只黄鼠狼从村长家的院墙上跳到外面,吴真人说:“不用去追了,尸体就在这里,尸臭弥天了还想要调虎离山,真是徒做挣扎,看来孟老太这秘术学得也是一知半解。”
吴真人说着就踏进村长家的院子里,四下看了一会,见村长家屋子里的东西都已经空空如也,吴真人从袖子捏出一片纸鹤,轻轻地往纸鹤身上吹了口气,那纸鹤先是扭头看向吴真人,细长的脖子蹭了蹭吴真人的手指,然后扑扇着翅膀飞向院子里的一处空地上,它落地之后还在地上啄了两下才自燃起来。
大伙随着吴真人上前一看才发下纸鹤落在地上竟然有新泥翻过的痕迹,于是几个村民拿铁锨将那块地方挖开,没挖多深就挖出一个洞,一阵尸臭从洞里冲出,里面正躺着穿戴整齐的孟老太。
孟老太穿着一身寿衣,脚上也是黑色的绣花鞋,头顶还带着黑色的帽子,两颗颧骨上涂了红色的尸蜡,嘴角依旧保持生前的笑容,那场景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尸体里没有虫蛊,看来是阴阳派的借尸还魂。”吴真人呐呐自语,然后用朱砂笔在孟老太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图画完后笔尖重重地在孟老太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口中说道:“魂来!”
一圈肉眼难见的细小波纹荡漾开来,我看到吴真人周身环绕的气发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片刻间恢复原样,而一只黄鼠狼则在尖叫中从院墙外被一股气团携来,啪的一声摔在吴真人的脚下,摔的口鼻流血。
“我且问你,你从哪学来的阴阳派秘术?谁人教的你?”吴真人开口问道。
黄鼠狼发出奇怪的呜呜声,像是说不出话来,吴真人疑惑道:“你不能说话?”
黄鼠狼胆怯地点了点头,前爪指向自己的脖子,大伙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只黄鼠狼的脖子上有一个洞,我想起昨天晚上爷爷最后的一针正是扎在孟老太的脖子上。
“那你在地上写出来。”吴真人说道。
黄鼠狼点了点头,用前爪在地上写了起来,不过它才写了一个字,浑身的毛发立即炸立起来,先前去追它的大黑狗从门外猛然冲来,这黑狗从门外窜进院子里也就两秒的事情,王屠夫家的黑狗本来长得就凶猛,眼下跑得跟一阵风似的就更没人敢拦了。
黄鼠狼转头就要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一棒子打得血肉飞溅,死得不能再死了,拿着棒子的人正是刘全。
刘全有些尴尬地看着吴真人说:“吴真人,我这不是怕它跑了嘛。”
吴真人看着地上的一个“王”字摇了摇头说:“也罢也罢,权当是她的的命吧。”
第035章 爷爷
黄鼠狼被打死之后,身上嗤嗤冒着黄色的烟雾,不一会就消散在空中,它本是孟老太的鬼魂所化,所以孟老太的鬼魂被灭,躺在旁边的孟老太的尸体顷刻间发臭发紫,整个人的肉身都向下塌了一层,就像是被卡车轧过一样。
不少人当场地呕吐起来,捂着鼻子向院子外跑。
吴真人看到这般场景说:“借尸还魂这种术,可以依托鬼魂吸人阳气保持自己的肉体不腐,可是一旦鬼魂消亡,肉身自然是恢复到本来该腐烂到的程度。”
吴真人正说着忽然眼角瞥见在孟老太尸体塌下去的怀里有一张纸露了出来,他手指轻轻一提,那张纸就从孟老太的怀里飞出来,落到他的手里。
这张纸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泛黄,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行紧凑的小字,我隐约地看到在书页的首行写着“养尸”二字。没想到吴真人看到纸上的内容后大惊失色,他的手有些颤抖着说:“父亲的字迹?”
吴真人还没来得及细看,他手上的纸竟然无火自燃起来,轰的一声冒起一股大火,吴真人惊退一步,向村长家院墙外的某个角落看了一眼,正要追去,孟老太的尸体却也轰的一声着起火来。
吴真人觉得不对劲,环绕在他手上的那股肉眼难见的清气压向孟老太的尸体,孟老太身上的火焰顷刻间被扑灭,可是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烧焦,在她胸前的贴身衣服上竟然还有一张正燃烧的纸,吴真人屈指将那纸烧了半边的纸摄到手中,书页上的首行写着“借尸还魂”,只不过纸张已经烧得残缺不全。
吴真人看到都不看那秘术一眼,而是看向这张纸的背面,眼里满是困惑,因为在这张纸的背面写着几个字:是姚广孝的后人。
纸张的前半部分已经被烧毁,看不出来这姚广孝的后人指的是谁,书页背面写的字明显和正面不同,猜得不错就是孟老太写的。
吴真人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在了孟老太已经烧焦的尸体上,尸体立马又燃烧起熊熊大火,不消一会就化成了灰烬。
吴真人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在了孟老太已经烧焦的尸体上,尸体立马又燃烧起熊熊大火,不消一会就化成了灰烬。
吴真人明显是生了气,他一言不发,双手附在背后,然后轻轻地浮到了屋顶,几个箭步就不知跳到了哪里。
王家村的人都看傻了眼,刘全和身旁的一帮小警察也看傻了眼,一个小警察碰了一下刘全说:“头儿,尸体给烧没了,怎么交代啊?”
刘全咽了口唾沫看着吴真人消失的地方说:“没把你烧了就好。”
吴真人走了之后,王家村的人都不敢留在村长家的房子里也都各自回了家,刘全看着地上的一滩尸灰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也就离开了。
吴真人走的时候动了怒,我不知道他是去追那个暗中将他手上的纸烧了的人还是去干别的事情了,我本来以为这世界上除了吴真人,就没人再会道术,他当初让稻草人活过来的戏法我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可是今天竟然有一个人在吴真人眼皮底下烧了他父亲的字迹。
第二张书页的背面写着“是姚广孝的后人”,没人知道这句话的前面本来应该是谁的名字,我那时候还小,甚至还不知道姚广孝是谁,也不知道是他的后人又会怎样。
但是我好像忽然想起了村长在生前说过的一句话,当初老井里拉出棺材的时候村长说:“咱们王家村最有名的是那棵梧桐树,可是真正让人害怕的却是这口井,这口井的秘密不是没人知道,而是知道的都死了,明朝时候被一个姓姚的大官儿来灭过族!”
如果村长说的没错,那么几百年前来咱们王家村的大官儿就是姚广孝?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将王家村的人灭了族,而我们王家村的人为什么依然可以世代繁衍于此?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也许我再也不会知道,因为吴真人跟我的母亲说,我的寿命只剩下一个月了。
回到家后,母亲的眼睛依然有些红肿,她看我不说话,以为我不高兴,我问母亲姚广孝是谁,母亲自小就生活在书香世家,也许她会知道。
母亲说:“明朝的一个大官,政治家,诗人,和尚,谋士。”
我想了想说:“什么是谋士?”
母亲说:“诸葛亮那样的人就是谋士。”
诸葛亮我从小就听他的故事,所以知道,他神机妙算,几乎什么都知道,我说:“那姚广孝很厉害喽?”
母亲点了点头说:“很厉害,辅佐过皇帝。”
“那他为什么要把我们王家村灭族?”我继续追问,如果爷爷是姚广孝的后人,那么我也是姚广孝的后人,无论我们是否改过姓氏,只要祖先厉害,我小小的心里也会骄傲一下,我只是不明白这么一个厉害的人为什么要把王家村给灭族。
母亲说:“那些都是传说,我小时候你姥爷跟我讲的,说姚广孝是一个精通佛道两家精髓的奇人,皇帝看他本事大,就让他出海寻真龙,姚广孝带着几千兵马经过咱们这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停了下来,咱们县离海很近,用不了一天就可以到达海边,但是姚广孝却在这里住了下来,还抓了村里所有的壮丁,说是去建造什么东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包括姚广孝和那些士兵,村里的男人之后也再没有回来,所以才会传言王家村被姚广孝灭过族。”
我点了点头,想起村长的话,就问母亲:“是不是因为那口老井?”
母亲被我的话吓了一跳,我猛然意识到母亲又想起我死去的姐姐,便转移话题对母亲说:“妈,我想吃鱼。”
母亲点了点头,揉着眼睛说:“好,我去买。”
母亲说完就骑着大梁车出了门。母亲走后不久,爷爷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嘴巴一撇就哭了出来,我跑过去抱着爷爷的腿说:“爷爷,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从小到大,爷爷一直都把我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可是自从王家村的老树被砍,一件接着一件的怪事发生后,每次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爷爷都没有及时出现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感觉在爷爷身边更安全的,每次遇到困难我都会第一个想起他,他的强大,在我心里甚至比吴真人都要印象深刻。
可是现在,一件又一件事情的矛头都指向爷爷,得罪了他的小警察死在了凤尸土里,孟老太的一家被他吊死在房梁上,就连我的小伙伴虎子都让我小心我的爷爷。
我还想起了当初吴真人以招魂术将二十八个亡魂附到稻草人身上时为什么会少一个,爷爷为什么会知道黄牛来找我,他怎么会提前知道老井里会死人,还有太多的疑惑我都想知道。
当孟老太所化的黄鼠狼在地上写出一个王字的时候,我心里一直祈求着她不是要写“王道生”三个字,可是刘全出手打死了黄鼠狼。
谁都看得出来刘全是我爷爷的人,他出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让黄鼠狼写出姓氏后面的名字。
而就在刚刚,有人能在吴真人眼皮底下将记载秘术的纸给烧了,在王家村,难道还有比爷爷更加神秘而强大的人吗?
如果姚广孝的后人指的就是我爷爷的话,爷爷就是曾经将王家村灭门的罪人之后,那父亲和我呢?
这些我都不明白。
爷爷把我抱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看着我满头的白发,有些难过。
爷爷抱着我经过村子西边的小树林,看到田野外围满了很多外来的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黑色的布袋,布袋里面不知道包着些什么东西,他们看到爷爷过来,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就散了,不一会就消失在视线里,行踪很是诡秘。
这些外来的人已经来王家村外围快一年了,从来也没有看过他们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的,我隐约地感觉到也许今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可是我不再好奇了,我看着自己日渐衰老的皮肤,下巴搭在爷爷的肩膀,有些失落。
“爷爷,我快要死了。”
爷爷没有扭头看我,而是一直向前走着,他说:“你不会死,我王道生的孙子,阎王也要不了他的命。”
第036章 姚将军墓
爷爷带着我进了他的家,这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第二次进爷爷的家门。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生了一场重病,那时还不大记事,爷爷带我进了他家的院子,我不知道爷爷给我吃了什么东西,但是我醒来后病就痊愈了。
爷爷现在虽然是一个人住,但是他的房子比我们家的房子还要大,在他家的门楼上,有一块八角糖前堂镜,镜子中间有一颗玉珠,进去之后,院子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没有一点灰尘,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打扫。
院子里还有一块面积不是很大的药园,里面栽种了几种我叫不上名的草药,如今草药都已经开花,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香味。
爷爷住的堂屋很大,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瓶,但是他的堂屋里却没有一点药味,在他家院墙的东侧,三间古色古香的药房并排排着,每间药房的房门都紧紧闭合。
在这三间药房的前方有一个古色古色香的药炉,看起来格外别致,我闻到了里面传来的香味,我高兴地抬头问爷爷,炉子里面熬的是什么药,怎么会这么香。
爷爷说是给我准备的,让我自己打开。
我满怀期待的打开药炉。
里面是虎子的人头。
我吓得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是做了噩梦。
白天的时候爷爷的确是带我去了他家,爷爷用很多种药草熬了一炉子药,并且从其中一间药房里拿出一壶酒,酒里泡着一颗血红血红的蛇胆,这只蛇胆正是爷爷当初杀死老井里爬出的黑蟒时从它肚子里掏出来的,如今都已经泡了半年才敢拿出来。
爷爷将黑蟒胆取出,然后放进咕噜噜的药炉里熬了半个小时,将药炉里的药汁倒在一个黄色的木碗里,让我凉一会再喝。
我将爷爷给我熬的药喝完后才一会功夫就觉得不再浑身乏力,爷爷说这几天每天都来喝一碗他熬的药,过些天他会给我吃一样东西,吃了我就可以不用死了。
我高兴地又蹦又跳,还跟爷爷拉了勾。
我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爷爷说:“说道做到。”
我坐在床上,睡眼朦胧地听到耳边传来的轰隆隆的声响不知道发生了事情,母亲来到我的房间,让我在院子里站一会,今晚可能是发生了地震。
我抬头看向村子西边的方面,发现那里的天空一片火光腾腾,我告诉母亲那边可能着火了,母亲望向西边,奇怪地看向我说:“什么都没有啊?”
我突然想起来吴真人的阴阳鱼钻进我的身体后就可以看到一些寻常人看不到东西,我看向母亲身后的阴灯,那盏阴灯上燃烧着幽兰色的火苗,看起来别致而又美丽。
母亲的头顶有一团隐晦不明的光团,在光团里面来回穿梭着许多小字,我眯着眼睛看过去,母亲被我吓了一跳,问我怎么了,我让母亲不要动,然后一字一句念道:
“良文秀,戊申年丁巳月丙戌日庚寅时生,祖籍江苏,其父良佑坤,其母刘兰,兄妹……妈,你别动,看不清了。”
正读到这里忽然母亲站了起来,有些害怕地看着我。
那行小字钻进光团之中我再看不清,如今我已经不再去学校,平常都是母亲教我读书认字,这些字她都教过我。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母亲的眼里有些伤感,竟然呜呜哭了起来,父亲从门外回来,见母亲哭泣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把父亲叫道一旁,她红着眼睛说:“阳阳刚刚把我的生辰八字都说了出来,他还说看到村西边有火光,难道是回光返照,老天爷今晚就要把我苦命的儿子带走?”
父亲说:“别瞎说,你身份证上都有,咱儿子孝顺背了下来。”
母亲说:“身份证上只有年月日,他把几时几分都说得丝毫不差,再者我从来也没提过我妈的名字,他也说出来了。”
父亲听到这里脸就垮了下来,他把我拉过去,说:“儿子,你是怎么知道妈妈的生辰八字的?”
我说:“妈头上写着的。”
“那你看看爸头上有什么?”父亲把头低下来给我看。
我说:“头皮屑。”
“这熊孩子!”父亲瞪了我一眼,扶着母亲说:“肯定是以前咱们对八字的时候给他听了去,咱儿子聪明,记得住。”
听到父亲这样说,我眯着眼,看向父亲头顶的光团,想要看清他头顶光团中的小字到底写着什么,可是忽然一股身心疲惫的感觉袭来,我打了哈欠,想要睡觉。
母亲见我困了,和父亲将床从屋里抬出来,生怕今晚会发生地震,当年李四光先生曾预言我们县这一代是中国四大地震带之一,所以每次发生地震的时候全县的人都吓得不敢在屋里睡觉。
我在父亲和母亲的看护下很快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便睁开眼睛,左右看了一下,见父亲和母亲都已经睡了,我小心翼翼地起床,我看到月光下自己的双手发出白色的光晕,于是轻轻一跳跳到屋顶,顺着声音的来源滑翔过去。
声音的来源正是王家村西面的火光传来之处,我从树梢上落在那里,远远地看见几个人正守在一个极大的帐篷前,帐篷里面隐约传来灯光。
“洞口塌了,快把人挖出来,这里一定就是姚广孝当年修建的墓。”一个人的声音从帐篷里面传来。
我蹙着眉头看向脚下,差点吓得尿裤子,脚下竟然像是埋着一汪湛紫湛紫的海,我渺小得就像一只蚂蚁趴在浪尖,不过那种恐怖的幻象转眼就消失不见。
不一会几个受伤的人从帐篷里面被抬出来,他们身上都是石灰,躺在地上哀嚎,还有一个人头顶被砸了个大窟窿,此时正汩汩冒血,他捂着头,嘴里喋喋不休地骂着什么。
帐篷被掀开,一个身穿紧身衣的中年男人从帐篷里出来,他的脸上都是胡茬,带着鸭舌帽,他朝帐篷两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点点头,接着就是几声枪响。
我看了一眼那些被打死的人心里有些害怕,然后跟着刚刚那个头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进了帐篷,我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特别大,手上有个格外亮眼的大金戒指。
帐篷里面是一处极其开阔的空间,在帐篷的中心位置有一个挖好的洞,洞口有阶梯一直通向里面,通道两旁分别有两处细长的凹槽,里面的燃油正噼里啪啦地燃烧。
顺着石阶拾级而下,来到一处堆满乱石块的大殿里,大殿上方有个形状不规则的坑,不知道是塌了一块还是被炸药炸的,想必刚刚那几个被抬上去的伤者就是被殿顶的石块砸到了。
大殿回门朝南,正北墙上有三面石门,东面墙和西面墙也各有一面石门,每面石门中间位置都一尊石刻的兽头,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铁门上的铺首。
殿里此时站满了人,大概有二三十个,他们身上都背着包,有的人头上还打着探照灯。
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到了大殿里,里面不少人都管他叫“五爷”,也有人叫他“莫五爷”。
莫五爷压低了声音说:“干咱们这行很忌讳没个长幼秩序,自以为拿个铲子就可以盗墓,挖个土财主的坟就当撅了宰相窝,还好王家村四面环山,要不然刚刚的动静肯定是要引来人的。”
一群人都向莫五爷抱了抱拳,莫五爷继续说:“咱们在王家村周边也算是找了一年,他们村头那口老井太邪乎,京里来的小三爷跟他的团队全军覆没,到现在小三爷的尸体也没找到,想从那口老井进去肯定是行不通的,不然今晚也不会聚在这里。刚才的动静肯定引起别人的注意,再加上这王家村的王书记看起来有些古怪,上回我看到他竟然可以肉掌开棺钉,还不怕棺材里的尸酸,恐怕他不是常人,镇上的警察也早就开始注意我咱们,所以咱们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行动,明天一大早必须要撤离,进了墓里听指挥不要擅自行动,姚将军造的墓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肯定价值连城。”
“知道了,莫五爷!”
一群人点了点头,对这个莫五爷格外尊敬,有人眼里露出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有请莫五爷点亮子!”站在莫五爷身旁的一个带着眼睛的老头扯着嗓门喊了一声,他的头发竟然扎成长长的辫子,样子就像是旧社会开私塾的教书先生。
我听不懂那老头喊的点亮子是什么意思,估计是他们的行话,莫五爷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大金戒指,然后走到三面石门中的中间石门上敲了两下。
莫五爷的手很宽,也很粗糙,手掌磨在石门上的声音竟然像刀划的声音一样。
莫五爷在中间的石门摸了一会,又照着刚刚的动作分别在其他石门山一一摸过。
我听到站在大殿拐角的一个老头跟他旁边的一个少年很小声地说:“莫五爷这双五行手练了二十年有余,隔着石门能分辨门里面是水是沙还是藏机关的偏墓,他十七岁就跟京城里那位大当家的吃山饭,点了不知多少个大墓的亮子,从来没失手过,所以行里都叫他莫金手,都传言他是战国摸金派老祖的嫡传后人。”
那少年点了点头,说:“爷爷,我心里有些发慌。”
老头说:“谁第一次都慌,第一次就盗明朝奇人姚将军的墓,出去有你吹的,以后这行饭吃得开,你跟紧我就行,莫五爷已经知道哪个门是正穴了。”
莫五爷从五面石门上摸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最中间的那面石门,他宽大的右手放在石门中间的兽头上,用力转了一圈,紧接着大殿里传来轰隆隆的一阵响声,像是机关枢纽转动。
石门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