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耀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咳,寻常人即便得到《万石图录》,也没用啊!天底下有几人能按图建出艮岳来?真不知道这帮人拼了命的要这书做什么?”
连微坐到桌前,给两人倒了些茶,道:“按照黄书才的说法,艮岳只不过是取材最容易实现的洞天之一,也就是说整个艮岳最难的是万绛石,其他虽然耗费人力物力,但泱泱中华,尽皆齐备。其余洞天,比如在艮岳之前的几个,应该是建造相对容易,唯独取材更为困难,但困难不代表就一定得不到,否则如若放眼全天下都绝无得到的可能,那《万石图录》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假设排名第一的洞天,最主要的是需混元石,天底下混元石是少,但你父亲和师父石泰不还是在安徽找到了么?又比如石泰传你的绝品丹经,寻常人即便得到,也没几个能练成,更重要的是看悟性,但山海中人,又有几个不想要呢?一样的道理啊。”
钟耀南眼神游离窗外,喃喃道:“如果能想个法子,叫苗月疏跟着我们一起出海,那这差事就不错了。”
连微呵呵笑了起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话真是一点不假。想当初哥哥因为苗月疏隐瞒自己身份,且极可能是其化身为夏敏,因而故意疏远冷落。现在,终究还是无法违拗本心真性啊!”
钟耀南摇头道:“不怕兄弟笑话,我现在为情两难。虽然每日里,有一多半时候都仍在念着苗月疏,但只要一想到她变成夏敏,故意将我引入狼窝,心里便猛打个寒颤。实在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人与人、世间事,最怕猜疑。与其自己苦思琢磨,何不直接了当问个清楚?”
“当初不问,是怕打草惊蛇,因为想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何目的。后来在朱忠寨里,咱兄弟二人促膝长谈,你将李蕴心中计划剖析得淋漓尽致,除了不能肯定夏敏一定是苗月疏所变以外,其余几乎无须查证。所以返京后,我将秦伟送去柳凤楼时,问过她,但生怕太过直接,故而只是先问苗家世代叠山造园,为何会拜李蕴为师。她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缘由非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日后得闲再慢慢说。”
连微皱眉思索,道:“那咱们就想个法子,好让苗月疏跟着一起出海?只要海一出,还怕没有时间细说么?”
钟耀南双掌一击,喜道:“正是此意!”
正聊到兴起,忽然屋外有太监前来宣旨,二人忙跪听御命,此道圣旨中除定了先前口头封给钟、连二人的官职差遣以外,还赏东华门外小御街尾一处大宅,作为‘艮岳使、艮岳军统制’钟耀南的府邸,连微则被赏一小宅,紧挨着钟耀南的庭院。另二人各有赏银500两、春冬衣物、绫绢布匹等若干。
列位看官,这东华门外乃是汴梁城中繁华所在,小御街上的宅子几乎就等于挨着皇宫,赵佶将这条街上的宅子赏给钟耀南和连微,端的是恩宠无比。另外赏银虽然不多,但实为安家费用,对于一个并无家眷的茶酒班侍卫而言,这些钱只多不少,况且还有春冬衣物、绫绢布匹等,真是周到细致无比、一应俱全。
二人接旨谢恩,起身后,宣旨的太监笑嘻嘻道:“钟统制、连参军,二位少年英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难怪圣上如此器重。”
钟耀南心道:“这升了官就是不一样,连宣旨的太监都来跟你套近乎。” 连微似乎认得此人,拱手道:“梁公公过誉了,您才是圣上真正恩宠器重的呀。”
“怎么,连参军认得我?”那太监笑着问道。
连微道:“宫中若有人不认得您,恐怕不是聋子,就是傻子。”“不敢当,不敢当,这话言重了。杂家只不过是个替圣上传旨的罢了。”这话虽然貌似谦虚,但从这姓梁的内侍口中说出来,却颇有些自得。
钟耀南道:“以后还得仰仗梁公公关照。”
梁公公笑道:“二位年纪轻轻,便官居五品、六品,来日必定更上层楼,该是杂家得仰仗你们才对啊!”说罢,拱拱手,“别处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钟、连二人将其送出屋外,走远了后,钟耀南问:“这个梁公公是什么人?”
连微道:“此人名叫梁师成,原本只是翰林书艺局的杂役,因为人狡黠机敏,善于察言观色,深得当时书艺局通侍大夫贾祥的赏识。他如今在睿思殿掌管文字外库,专责传导御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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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一定会更,刚到家,马上开始写。(昨晚在通宵研究一些东西,比较困难,又难以自拔,所以耽搁了,对不住等更的各位。)
钟耀南道:“你比我也不过早来几个月,怎么宫里什么人、什么事儿,都摸得这么透彻?”
连微将门关上,重新坐到桌前,笑道:“人到一处新地方,首要的不是出头,而是夹起尾巴、闷头观察。先把周围的人事全都摸透,再根据自己的情况,该出手出手,该结交结交,该韬光养晦就继续藏着。人们常说——诸葛上任三把火,其实大错特错。新官上任,最忌盲目动作,先花上几个月、半年、乃至年把,将环境摸清了,知道规矩了,明白哪些人是要害,哪些人是软柿子,哪些是色厉内荏,哪些纯属草包,哪些人能动,哪些人碰都不能碰,然后再来按照自己的情况,该烧几把烧几把。所以,我来皇宫后,其他什么事也没干,光顾着打探情况了。”
钟耀南感概道:“连微,我看你如果真心想做官,恐怕不比那个梁师成来得差。”连微摆摆手,道:“我的心思早跟哥哥讲过了,如今接这六品参军的差遣,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况且,做再大官也是为皇帝在做,辅佐你却是在为老天而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钟耀南轻声道:“你就如此肯定我乃天定之人?只怕到最后发现不是,耽误了兄弟的一腔热血。”
“哥哥还是尚未觉醒,就好比赵官家之前没有醒悟一般。等你真正被点醒的时候,就绝不会这么说了。”
钟耀南道:“好!那就看咱们的造化吧。”说着,站起身来,四下环顾一番,“你别说,这一切还真是神奇,放在常人身上,恐怕都不敢想象。进宫不过一年多,现在竟然能够搬出去,有自己单独的宅邸了。要说不是天意,还真没法子来解释。只是老天爷如此厚待于我,到底是让我为他做些什么呢?”
连微道:“做是肯定要做的,未到时机而已。”
两人简单收拾一番东西,便准备离去。路上,钟耀南忽然想起来,问:“连微,你说你能够通过占卜,最终精确断定万石图录的位置。那李蕴、朱勔他们,怎么就想不到请些算命先生,来占上几课,算一算呢?”
连微神清气爽地看着宫内周遭景致,道:“哥哥未免太也小瞧我了。正如哥哥你虽年少,但移石神通的威力恐怕天下难有人匹敌;而我跟你一般年纪,若论天门玄学,虽然远比不上师父上芝散人,但不消说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即便赵官家的两位先生,只怕也未必能胜过我呢。天底下的奇人异士,怎可拿常人来比?况且,真正的高人,都是极力在伪装隐藏自己,就像哥哥你根本不想别人知道你有神通,被逼得无可奈何之时,才会承认。所以,他们可以请得到的风水算命先生,能有多大本事呢?庸庸之辈、骗吃骗喝罢了。”
正说着话,迎面走来一人,远远道:“钟统制,这是准备去哪儿呢?”
钟耀南定睛一看,既惊且喜,原来这人是许久未见的茶酒班押班——陆成林。
“陆押班?嘿。”钟耀南似乎见到故人旧友般高兴,毕竟进宫后相处的头一个,就是他。
陆成林将二人拉到僻静之处,道:“听说你升官了,青云直上,成延福宫使了?”
钟耀南道:“陆押班,你的消息怎么如此灵敏?不过不是延福宫使,而是艮岳使,官家随口虚封的官位罢了。”
“唉,兄弟此言差异,这可不是虚衔。你后面还有实打实的军统制差遣呢!即便真是虚衔,五品也能吓死人了。老哥我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还只不过是个押班而已。”说到这儿,陆成林似乎觉得有些不妥,顿了顿后道:“钟统制这是要出宫吗?”
钟耀南不悦道:“陆押班,你可别叫我什么钟统制,我浑身不自在。你就是老哥,直喊我名字就行。”然后指了指身边的连微,“这是延福宫的连微,我们以前见过的,就是在官家身边侍奉的道童,现在升了参军,跟我在一起。”
连微道:“陆押班,幸会。”
陆成林忙道:“连参军,幸会、幸会。”跟着上下打量了连微一番。
钟耀南道:“老哥这是准备去哪儿?要是得闲,跟兄弟我出宫去,如何?”
“前阵子林冲升了都头,我还在纳闷,你们几个不是一起出宫当差的么?怎么回来后就他一人升官了?今儿个适才一听到这天大的消息,便准备过来看你。这不,现在在路上遇到了。哈哈。你们这是要出宫?”
钟耀南道:“正是。圣上恩眷,赏了小御街的宅子,从今往后,兄弟就得搬出去住了。老哥,今日算我乔迁,你出来跟我闹一闹吧?保管好酒、好菜、好姑娘。否则就我和连微,那可没趣地紧。”
陆成林四下瞅瞅,道:“今日午后还有趟差事,不过晚上我倒是可以出去。”钟耀南乐道:“妙极,妙极,晚上自然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老哥你来再开宴。”
辞别陆成林,两人来到东华门,钟耀南正想着如何跟守门的侍卫说,因为两人虽是升官奉旨搬出宫去,但却并未办出宫腰牌,照理来讲,侍卫是应当要盘问的。
岂料未等钟耀南开口,那侍卫竟主动打招呼,道:“钟统制是要搬出宫么?”钟耀南惊讶地朝连微看看,而后又转头对那侍卫道:“你认得我?”
“梁师成梁公公已经派人来传过话了,说是钟统制与连参军二人今日出宫,腰牌暂未造办,让我等先行放人。另外还让末将给二位带个话,说官家赏赐的钱粮衣物,尽皆已经运到前面的宅子里去了,并且照惯例找了一班奴仆正在打扫整治亭宅,如果愿意,奴仆可以用着,如瞧不惯哪个,尽可自己处置。还有二位的官服等下午就会有人送到府上,现在只管住进去便是。”
钟耀南听得双眼发愣,被人如此捧着,着实不习惯,片刻后道:“那买这些奴仆的钱,需从哪里出?”
侍卫笑了起来,道:“钟统制新上任,还不懂得这里面的规矩,官家赏宅子,奴仆乃跟着钱粮衣物一起,这是不消说的惯例,钱自然是太府寺出。否则赏座空宅子,官家的颜面也不好看。”
钟耀南掩饰住一丝尴尬,道:“哦,原来如此。多谢这位大哥了。”侍卫连忙道:“可不敢称大哥,钟统制真是折煞我也,末将姓苏,名俊。”
“苏俊,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丰神俊朗。”钟耀南道。苏俊道:“钟统制过誉了。您的府邸离这里不远,连马车都不用,走几步路就到。”
于是钟、连二人信步走出东华门,前面正对着的就是小御街,端的是人来人往,热闹无比。钟耀南颇为兴奋地在人流中穿行,如鱼得水,看到街边一家馄饨店,拉着连微就往里走,二话不说找张桌子坐下,大喊:“两碗馄饨,两个煎饼果子。”然后朝连微道:“咱总算出宫了,在里面可真是能把人憋死。连微,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着吃馄饨啊。”
连微跟着坐下,压低声音笑道:“哥哥,现在你可不是小兵小卒了。哪有五品官自己来铺子里吃馄饨的?况且这里就在皇宫门前,传到侍卫们耳中,到时可得掉面子,叫那帮小的私下瞧不起。”
钟耀南愣了愣,反应过来,讪讪道:“吃了这次,以后不来了。要吃叫人来买,崔大哥以前不就总给经略相公早上买馄饨吗?”说着,哈哈笑了起来,“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个不真实呢?跟做梦似的。”
连微道:“不是不真实,是你还不习惯罢了。”
两人边吃馄饨,边聊了起来,钟耀南道:“想到明天要去枢密院,我这心里就有些慌张。你说读书写字,甚至吟诗作画,我倒是不怵,不过枢密院里行军布阵,出海打仗那一套东西,我可是半点不懂。到时候跟个傻子似的,可着实难受。”
连微道:“放心好了,有我在呢。其实你也别把那套东西想得过于高深莫测,昔日诸葛孔明,未出茅庐便知天下三分,可他是个读书人,刀枪剑戟没一件会用;但历来运筹帷幄皆出谋士之手,文臣出谋略,武将方施行。所以,行军布阵没什么神秘的。”
出了店,两人晃晃悠悠走到街尾,两栋宅子,一大一小挨着,中间隔条小巷。早有一仆人守在门口,看见两人,忙走出来问清,然后迎了进去。
从大门走到内堂,整座宅邸虽远远无法与当初钟家在姑苏的洞竹山庄媲美,但至少也可称作府了。钟耀南坐到后院一间小亭子里,叹道:“若是爹娘复生,能跟我一起住到这里,该多好?”沉默良久后,又道:“我想好了,只要苗月疏跟我们出了海,我一定尽快问清楚夏敏一事,如若与她无关或是逼不得已,到时再看能否让她进宫助我盗书。李蕴想让她说动我,替他盗书,我却要说动苗月疏为我盗书。”说着,拍了拍连微的肩膀,“他们都将宝押在我身上,以为凭我移石神通,就可偷出万石图录。岂知最关键的,却是你连微。如果没你,谁能知道书藏在何处?”
@wangzai84 时间:2015-10-25 23:20:00
睡前码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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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码的真是巧,刚好更新完。
@asv2000 时间:2015-10-28 02:13:00
作者海宴,一个本希望读中文专业或者历史,但现实却读的是英语专业的MM,在房地产公司上班,利用业余时间写下了《琅琊榜》!2006年,《琅琊榜》开始在起点中文网连载,迅速红遍网络,并被买下版权改编电视剧,作者海宴只写了这么一本书, 拍片时,作者海宴作为编剧亲自操刀改编的电视剧版《琅琊榜》,海宴透露,从剧本的创作到完成初稿,整整耗时六个月,而在筹拍过程中,她又不断地修改以求完美。从电视剧的摄影来说,很多对称和黄金分割,让画面的确很唯美,现在的海宴步入编剧行业。
郎总的小说,也很容易看出郎总是心中有景象的人! 不仅仅适合写高水平高质量的小说,还适合做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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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总是这么高看我,我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安。关于电影和电视剧呢,说实在的,我确实可以算得上影痴,业余时间里,我除了写小说,总是在找电影看,几乎每天都会看电影,不看就难受。
不过最令我着魔的是“悬疑、罪案、心理惊悚、神秘题材”一类的片子,对于这个类型的电影和电视剧,我自认为是有相当的研究的(可能有些讲大话了,见谅)。咱们从客观上来讲,国产片与美国片相比,确实差距非常大,所以我平时基本都是看的美剧和美国电影,不是崇洋媚外,而是真找不到好的国产悬疑片。
这个问题主要是两方面造成的:一方面是没有好的剧本或者小说,这也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写出属于这个类型的真正的好故事;另一方面是市场造成的,中国悬疑片的市场非常小,当然这也与少有人来开发,以及第一方面没有真正的好故事有关。
悬疑这个类型,在国内已经被带歪了,从莲蓬鬼话就可以看得出来,绝大部分莲蓬鬼话的小说都标榜自己是悬疑类型,其实呢,只是血腥暴力、要么是鬼啊阴间的,而真正的悬疑是什么呢?其实就是一个个悬着的疑问,吸引着人往前走,如果作者愿意,可以与血腥暴力、鬼魂阴间完全无关,但是少有人明白这点,我不知道是他们真不明白,还是故意把那些小说贴上悬疑的标签。
所以国内的悬疑市场简直是一团糟,我作为影迷来讲,认可的只有一部国产悬疑片,片名就不说了。
兄台说的这个《琅琊榜》,属于国内最为主流、大众的“历史、言情、幻想、玄幻、仙侠、武侠”这一个大的类型,是我平时不太喜欢看的一种类型(别误会,我不是说琅琊榜不好,我只是说对这个类型不太感兴趣),所以尽管几乎时时都被琅琊榜的好评如潮轰炸着,但我到现在为止还是没看,不过这会儿决定有空找来研究下。
尽管我不喜欢这个类型,但为什么又写了《花石纲》呢?《花石纲》其实是属于这么一个我不感兴趣的大类里的,我其他的《韩卢宋鹊》、《采珠勿惊龙》都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主要是我希望能从“历史、言情、幻想、玄幻、仙侠、武侠”这个大类中尝试出一种以前从未有人走过的风格路子,《花石纲》虽然貌似属于这个大类,但从我的内心和初衷来讲,我希望最后展现出来的是与以往这个大类中的任何故事都完全不同的一番风格、景象和故事,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但这是我的初衷,也是我努力的一个方向。
然后兄台还提到编剧的问题,其实编剧是一个大家不太了解的职业,而国内的编剧情况和国外又有相当大的不同,但我是比较了解其中状况的。莲蓬鬼话里也有一些写手,从小说作者变成了编剧,他们都说编剧一直就是他们的梦想。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喜欢写小说的,如果做编剧,会失去很多写小说的乐趣,这里面的不同,那些放弃写小说而转行做编剧的人,可能以后会慢慢明白。
杂七杂八说了这么多大话,吹了这么多牛皮,还望海涵。毕竟写故事虽然很有趣,但也很孤独,所以还是很想跟大家聊一聊的。
连微皱眉凝思片刻,道:“哥哥,你何必非要等到出海后再问苗月疏呢?今日正是好机会,可以去请她和李蕴一起过来,如果李蕴不来更好,否则便让苗月疏留宿,反正你们也都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既然李蕴还想着要苗月疏说服你替他们盗书,那就一定会答应让她留下。今晚便将此事谈清,若苗月疏可以反过来帮我们,说不定可以赶在艮岳军组建完毕出海之前,就将书盗出来。然后用万石图录,去救出你姐姐,咱们几个就此离去,省得还要远赴虎方国。要知道那一去,可真是凶多吉少啊!”
钟耀南听后,长吸一口气,站起来在亭子里缓缓走了几步,道:“行,就这么办。在宫里时是没办法,这出来了要是还这么把话憋在心里,我也受不了。”
“那此刻就让仆人送请帖过去,如何?”
钟耀南想想,道:“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李蕴毕竟救过我的命,先把咱们的情况说了,以后再叫仆人去。否则怕是有些唐突傲慢了。”
连微点点头,道:“好,那我跟你一起。”
临行前,两人交待下人们置办晚间宴席事宜,然后便朝柳凤楼而去。
虽然经过大半年前那次诡异突然的飞鸟夜袭,但此时的柳凤楼已经修葺完毕,焕然一新,而且比一个多月前,几人从赤城山回来时,又更繁华了许多。
钟、连二人轻车熟路地直接从北巷,来到后院小门,门虽关着,楼上却传来一阵幽泉般的琵琶声,其间隐隐有女声夹杂,随着曲调轻声吟唱。
“一定是李师师在练琵琶呢!”钟耀南脸上挂笑道,然后冲着楼上喊道:“师师、师师!”
果然话音喊出口后不一会儿,琵琶声止住,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抱着琵琶从楼上探出头来,定睛朝这边看了看,欢喜地喊道:“南哥哥。”然后一溜小跑地下了楼,奔过来将门打开,这时楼里才跟出来一个老妈子,喊道:“师师,你跑哪儿去啊你。”
那老妈子正是半年多前的那个,一下子便认出了钟耀南来,于是也不啰嗦,让两人进了里。果然,楼上还有一位姿色曼妙的姑娘,正坐在凳上,手里抱着琵琶,想必是李蕴专门从前楼挑来教李师师音律的。
李师师拉着钟耀南坐下,嘟着小嘴道:“上次你从浙江回来,路过柳凤楼,也没来看我。”钟耀南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浙江,然后又回来了呢?”
“你不是带了一个叫秦伟的哥哥来了吗?我总是去找他玩呢,他说了好多你跟他一起的事。”说着,歪着小脑袋朝一旁的连微看看,“他就是连微哥哥吗?”
钟耀南惊讶无比,一时愣在那里,片刻后道:“你怎么知道他叫连微?”
李师师眉飞色舞道:“当然是猜的呗。秦伟哥哥说,有个叫连微的,总是跟你在一起,长得像个秀才。我看他不就像个秀才吗?所以猜他是连微哥哥。”
连微边摇头边笑叹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小丫头真是聪慧无比。”
李师师朝那位教她琵琶的姑娘,道:“姐姐,劳烦你去喊一下李爷和月疏姐姐,就说南哥哥来了。”那姑娘款款起身,笑道:“行,我这就去。不过我可认得钟耀南呢。”
钟耀南朝那姑娘看了一眼,道:“不会吧?我在账房那会儿,你也在柳凤楼吗?”姑娘边下楼边回头道:“当然在了,有次喝醉酒,还是你扶我回的房呢!”
连微忍不住笑起来,看着莫名其妙的钟耀南,道:“怪不得哥哥你那时不愿跟翠玄子走,原来在这里,有这么多好姊妹哟。”钟耀南喃喃道:“我怎么没印象了,八成是她故意乱说,开我玩笑的。”
连微看着李师师,问道:“哥哥,她几岁了?”
“虚七岁,从小就聪明,没想到现在更不得了,别看秦伟比我们小不了多少,我觉得说起话来,还没师师来得伶牙俐齿呢!”
李师师道:“你们可别当着秦伟哥哥的面说这些,他听了会伤心的。他虽然不聪明,但人很好,我就很喜欢跟她一起玩。”
钟耀南看着一旁放着的琵琶,道:“不如你弹个曲子给我们听听吧?”李师师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道:“琵琶初学不久,我还是弹古琴吧?”说着,走到琴桌前坐下,双手抚上,顿了顿后,伴着炉香清雅,悠远的琴声便在阁楼上荡漾开来。
正当两人沉浸其中时,李蕴和苗月疏上了楼来。李师师停下琴,道:“李爷、月疏姐姐。”钟耀南也起身向李蕴唱了个喏道:“李爷。”然后冲苗月疏一笑。
李蕴坐下后,直接便道:“听说赵官家封你为艮岳使并艮岳军统制了?”
钟、连二人面面相觑,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钟耀南才道:“李爷真乃神人也,今日上午方才宣旨,到此时不过才几个时辰而已,您就已经知道了?”
苗月疏给几人边倒水边道:“何止知道你们升了官,连你们住在哪儿都清楚啦。”
连微奇道:“李爷莫非在宫中有耳目?”
李蕴喝了一口茶,呵呵笑道:“那可不敢,在宫中安插耳目,要是被查出来,我李蕴还想不想做买卖了?这柳凤楼屹立京师十数载而不倒,并非易事啊。”
这时老妈子走过来,想把李师师带到楼下,谁知李师师不肯,李蕴摆摆手,如往常般仍道:“罢了,罢了,让她在这儿跟着一起听吧。从小多知道点事,以后也才有用。有时候女子的能耐,可比男人大不知道多少呢!但光有容貌、光会琴棋书画可不够,最关键还得聪明、有见识、有学识、有才干。”
老妈子哪听得懂这些,兀自独个儿下了楼。李师师则高兴地坐在琴凳上,双手撑着下巴听大人谈话。
李蕴接着说:“这事儿我知道得一点没费劲,虽然皇宫里的消息,不可能直接到我这里。但整个京师每日市面上的事情,我可一清二楚。今日上午,有新招的仆人,入住小御街尾一大一小两座宅子,宫里太府寺有人在那儿安排,我让人稍稍一打听,还能不知道么?恐怕那时候,圣旨也方才传到你那儿呢。”
钟耀南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乔迁之喜,想请你和苗月疏同去呢。”苗月疏欢喜道:“看来今日当真是个黄道吉日,三喜临门呢!”
钟耀南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哪里来的三喜?”
苗月疏道:“一喜你二人高升,二喜乔迁新宅,这三喜嘛,还是让李爷来说吧。”李蕴捻了捻胡须,笑道:“此刻先卖个关子,晚上我跟月疏去赴宴时,自会揭晓。”钟耀南拱手道:“多谢李爷,那我跟连微便先告辞了。对了,现在既然我有了住处,那秦伟我就接回去了,还得多谢李爷这阵子的照顾。”
李蕴哈哈笑道:“找人替我干了一个月的活儿,我该谢谢你才对啊。没什么紧要的,晚上我带他一起去就行了,你们只管先回去吧。”
两人出了柳凤楼,钟耀南道:“也不知李蕴说我还有一喜到底是什么,连微,你能算到吗?”
连微摇头道:“这可不大好算,要是人心都能如此轻易算到,还用得着打仗么?掐指一算,敌方尽在掌握,那还得了。除非修有他心通。”
钟耀南道:“对了,咱们光顾着出宫,连崔大哥和林冲都未告知,有点失了礼数了。”
连微道:“无妨,今日算不得正式宴请,只是搬出宫的头一天,邀几友人热闹一番。以后需当择日再办酒席,到时也不能单请崔大哥和林冲,艮岳军的部下,朝中能处的同僚大臣,也得一并算上。估摸着还得分几次才成。”
钟耀南想想道:“嗯,有道理。只是崔大哥整日贴身护卫官家,未必就能出得宫来。”
到了掌灯时分,一辆雕车停到府前,上面下来三人,正是李蕴、苗月疏和秦伟,门倌忙引了进去。大厅上宴席早已备好,钟耀南和连微迎了上来。
李蕴看看周围,道:“晚上只有我们几人?”
钟耀南道:“宫里还有一位朋友,是茶酒班的押班,白天时约好了的。只不过你也知道,寻常侍卫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幸得这位老兄在宫里待得久了,有自己的门路,这才能出来。”
正说话间,有一人远远喊道:“耀南,我来了。”
钟耀南朝外一看,喜道:“陆押班,你来了,正好在说你呢。”于是给众人作个引见。
人既已到齐,便落座开宴,席间钟耀南忍不住问:“李爷,你和月疏说的第三喜呢?我当真被吊得胃口十足,满桌的菜可都吃不下了。”
李蕴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着吧。”钟耀南只得作罢,强摁性子等着,可直等到酒席快吃了一半,李蕴和苗月疏那边还是绝口不提此事。
这时陆成林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回宫去,万一突然有些急事,就不好办了。”众人也知宫里规矩森严,虽说在里头待久的低级侍卫、太监等,多少认识些守卫,有时能够通融一二,但大的规矩是谁都不敢逾越的,是故便也不过分挽留。
及至陆成林离去,李蕴放下酒盅,道:“现在差不多可以让你知道了,适才有外人可不成。”苗月疏抿嘴直笑,秦伟坐在连微旁,自顾自地不时朝屋子四周看着。
李蕴续道:“耀南,你让人跟候在外面的车夫说,去将人接过来,然后用不了一壶酒的功夫,你便会知道这第三喜究竟是什么了。”
钟耀南将信将疑,让下人照吩咐去办,然后忐忑不安地与李蕴继续喝酒,但越喝心头越紧张,似乎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当一壶酒差不多见底时,仆人从外面引进一人,远远看去是名女子,袅袅向前走着,衣饰虽不算华美,但看来也绝非来自寻常百姓家。
钟耀南一直盯着瞧,目不转睛,心头紧张异样的感觉随着其步步走进,步步加强,当这姑娘最终走入厅上,来到众人前定住时,钟耀南唰地站起身,双眼圆瞪,气得猛然将一张桌子掀翻,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钟耀南向后跃出几步,满脸憋得通红,伸出剑指指向李蕴,怒道:“李老狗,我念你曾救我一命,因此一直装作并不知晓你在背后搞的花招。先前让人变成夏敏,故意将我推入朱府送死,也就算了,何以今日又出阴招,让人变成我姐姐的模样,来诓骗于我?可惜你不知道,在苏州时,我早已与姐姐相见了!”说完,嘴里怒喝一声,心念一动,双手一展,地上摔成碎片的盘碟尽皆飞起,如同无数把刀子,瞬间飞向李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