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石纲(“道君皇帝”宋徽宗的特殊癖好)

  秦伟在一旁说:“那可不得了,要是天底下个个都像我们这样,还不乱成一锅粥了?”
  苗月疏道:“这要看落在谁手里了,落在朱勔手里,自然是个大祸患,但如若被我们得到,或许能为天下苍生做点事情呢。”
  钟耀南冷冷地道:“所以你们为了天下苍生,就让我去送死了?我就不是苍生么?”
  李蕴道:“这是我的主意,与月疏无关。自从那天早上你独自一人在院内对石磨发功,虽然尚未练成,没有丝毫动静,但我已有所察觉。细究之下,发现你每夜都在房中,偷练移石之术。本想点拨你,但料到石泰迟早会来找你,你跟了他,自然能习练内丹,到时掌握移石神通,便无需我再多言了。但你这等人才,我若白白放走,岂不可惜?而且那时师师的父亲,因为入宫盗取万石图录被杀,我们正缺一员心腹打入宫中,而那朱勔早已派人潜伏,我们晚一天,他便可能早一天得到。于是我自然想到了你,以你到时候跟着石泰学成内丹后的移石神通,只要找到万石图录,加上我们的支援配合,即便从宫中硬抢出来都不成问题。”
  钟耀南问:“那苗月疏在南阳独山遇到我,以及后来在罗浮山陪我一年,是否均为你所安排?”钟耀南问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想知道,苗月疏到底是真心待己,还是仅仅是李蕴安排的美人计。
  苗月疏道:“我去南阳,是带着手下办事,正好在山神庙中遇到的。因为之前师父提过,说柳凤楼里一个新来的小伙计,竟然与生俱来移石神通,但迟早要被石泰带走,所以开始我没猜到,但后来说过几句之后,便明白了,原来你们二人,正是钟耀南与石泰。至于罗浮山中,每晚伴你练功一年,皆我情愿,师父只是让我在你学成后,点拨你去苏州找朱勔就成。我所言句句属实,不信你问李爷便是。”
  听到她这么说,钟耀南心里的怒气怨气倒消了几成,月疏能主动想陪自己在山中一年,这便是真情了,而自己别的什么都不在乎,在乎的只是情而已。
  那名貌似钟芳南的女子问:“那我弟弟总提到的那个夏敏,到底是谁?”
  苗月疏咬着嘴唇,并不言语。李蕴道:“是我叫苗月疏变的。当时石泰反复叮嘱耀南,不能轻易去朱府,说朱勔身上定有秘密。但我们借助朱勔,可将耀南轻易送入宫中,要知道想安插人进宫,可是件很难的事情。况且,在提前给朱勔的告密信中,已经具言移石神通,有这种本事在身,天底下谁舍得来杀?故而此事之前,我在心中,已经反复盘算无数次,觉得无甚风险,事实证明,朱勔确实未杀你,也将你安排进了宫,这才叫苗月疏变作夏敏去撺掇。另外此事实在干系重大,不能有半点纰漏,而你又从未砺练过,委实心中没底,故不敢将实情相告,生怕万一朱勔不按常理,拿住你拷问,将我等供出,那便极糟糕了。”
  钟耀南本来心中十分气消了八分,但最后这一句,又听得额头冒火,没好气地说:“是,你李爷的命值钱;我钟耀南的命就能拿去冒险。”
  李蕴倒也没生气,只是叹道:“李某孑然一身,若非有这么弟兄还靠着我,我的命你随便拿去便是。我倒并非怕你将我供出,而是怕由我,查到整个明教。明教众,千辛万苦在京城立起柳凤楼,包括现在在南阳以及江浙一带,暗中形成的规模,可着实不容易。若因我一人,致教众蒙害,柳凤楼被毁,这罪责,我当真不敢承担。这才是当初不敢告诉你实情的真正缘由。”
  连微惊道:“你们,你们竟然是明教?”
  李蕴道:“是。”
  钟耀南也很是惊讶,问到:“此前我们往赤城山时,路过南阳,那里流民万余,攻占了南阳城,各地官军正火速赶赴,说是食菜事魔者闹事,莫非就是指的你们明教?”
  李蕴点头道:“不错。先前派月疏带着手下,去南阳独山,正是为筹划此事。他南阳即便城再厚,可也抵不过苗家叠山一派的土遁之术。”
  钟耀南指着身边的女子,问:“她果然是我姐姐?”
  苗月疏道:“只要得闲下来,你尽管想着小时候的事来问她便是,如假包换。须知这随心化形之术,可不是人人都能习得的,如今山海之中,也就只我一人而已,到哪里再去寻一人变作你姐姐?”
  今晚一定会更,不过可能不会早。最近一段时间花石纲的更新节奏比以前要慢,这是因为我这二十多天以来肠胃一直很不舒服,非常难受,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人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痛楚,而且持续半个多月,极大地影响写作。
  不过大家请放心,从昨天开始已经好多了,今天状态还不错,所以一定会写。
  我在《采珠勿惊龙》那个帖子没说我最近生病的事情,虽然采珠也偶尔跳了一两天没写,因为我不太喜欢提及自己生活中遇到的困难,那样太矫情了。而花石纲这边平时就是两三天更一次,如果再跳一两次,间隔就比较长,所以我在这里跟几位常顶贴的朋友说一下,有个交待。
  写小说是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事情,各位支持我的朋友请千万放心,没有什么会让我放弃,我对我的每一部小说都非常用心,只要觉得确实是个好故事,那么我一定不会半途而废,只是对于每本的策略可能会不同,节奏可能会不同,这些是由很多因素综合决定的。
  特别鸣谢@asv2020 @wangzai84 @上灯台的小老鼠来 @怀德怀土 等几位朋友的一直顶贴支持!二郎一定努力写好。
  未来的路还很长,现在只是刚开始……
  钟耀南转向旁边的女子,怔怔看了许久,眼中露出些许闪烁,喉头颤动道:“姐姐。”钟芳南泪水夺眶,上前一步搂住钟耀南,什么话儿也说不出,喜极而泣。
  连微让下人将屋内重新整治一番,又略微弄了些酒菜上了桌。此番苗月疏坐在钟耀南右手,钟芳南坐左手,李蕴居中首席,姐弟二人举杯敬酒,感恩致谢不已。李蕴亦是红光满面,开怀畅饮。于钟耀南而言,姐姐既已寻到,哪里还有再帮朱勔的道理?
  但李蕴让其暂且不动声色,明面上仍然听朱勔号令,只装作一切如旧,静待时机。喝得一阵之后,钟耀南略带腼腆道:“李爷,我有一不情之请。”
  李蕴端着酒盅,道:“尽管说。”
  钟耀南道:“能否让苗月疏,今晚,今晚留宿于此。”看着李蕴略显惊异的表情,紧跟着又加了一句,“让她跟我姐姐一起住。另外我也想跟她聊聊天,在宫里待了月余,可憋了一肚子话呢。”
  李蕴拨弄酒盅一番,沉吟片刻,道:“这话你可不该问我,应该暗中跟月疏商量。只要她自己同意,即便现在跟我回去了,难道晚上我还能派人看住她不成?但你要问我,我可就不好明说了。”看着钟耀南涨红的脸,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道:“行,行,行。只要月疏自己同意,你们自己看着办便是。”
  苗月疏羞得埋下头去,钟耀南连忙道谢。李蕴道:“谢就不用谢了,以后等着你的聘礼来呢!”
  钟耀南跟着笑笑,寻思:“这李蕴跟苗月疏的关系,可当真奇怪了。即使谈婚论嫁要下聘礼,那也是向苗月疏的父母下,关他李蕴何事?”但想归想,嘴上不好明说,心道等李蕴走了,再细细向苗月疏询问便是。
  不多久后,酒席散场,众人送走李蕴的雕车,连微吩咐下人带秦伟回了房间,而后自己也告辞回府。厅堂内剩下钟耀南姐弟,以及苗月疏。
  钟芳南具言这几年的遭遇,原来自从洞竹山庄被查封后,自己便被卖到了乐坊,其间几次颠沛,最终被换到了杭州的一家青楼。虽无需风吹雨淋日晒,但由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一夜之间沦为风尘女子,终日靠卖笑陪欢为生,这里面的滋味,恐怕当真难以言表,说到苦楚之处,钟芳南不免声泪俱下。
  每每倚楼遥望家乡,想到弟弟生死未卜,想到偌大的家业、温慈的父母,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便心如刀绞,有时真想从楼上一跃而入西湖中,淹死罢了。
  苗月疏听得唏嘘不已,钟耀南则时而叹息摇头,片刻后又气得攥紧拳头。
  及至钟芳南讲完,时候已经不早,钟耀南道:“姐姐路途奔波,今日早些休息。弟弟我这几年经历也颇为曲折,你好生歇息一晚,明日我从宫里回来后,再说与你听。”
  钟芳南微笑着点头,摸着弟弟的脸,道:“真好,能跟你重逢,真的太好了。”于是站起身,转向苗月疏,细细打量一番后,道:“好姑娘,水灵俊俏。”然后便由一名丫鬟带着,出了厅堂回房了。
  此时只剩钟苗二人,四目交投,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钟耀南不禁伸手拉住苗月疏,谁知苗月疏转身甩手挣脱,却是娇嗔道:“这是在厅堂呢。”
  钟耀南道:“厅堂怎么了?又没人,仆人都下去了。况且拉拉手而已,又不是别的什么。”
  “那也不成。”苗月疏顿了顿,道:“今日,你恐怕是将憋在肚里许久的话,都给说出来了吧?也幸亏说了,否则再憋下去,指不定会憋成个傻子呢。”
  钟耀南嘿嘿笑道:“紧要的都问了,但还是有一些地方不明白,所以把你给留了下来。今晚要与你促膝长谈,不弄清楚,是断然睡不着觉的。”
  苗月疏啐道:“睡不着觉,就留到明天进了宫再睡。你不是厉害得狠么,又是掀桌子,又是砸地砖,恨不得连人都要杀了。有本事到皇宫,当着赵佶的面,也掀桌子。”
  “你可别激将,我现在姐姐找到了,还真不怕什么皇宫不皇宫的。只不过赵佶有恩于我,李蕴又要我盗书,不得已才必须在宫里混下去。以我自己的性子,早不干了。”
  苗月疏不依不饶,续道:“左一句,右一问,不就是怕我对你不是真心么?如此疑我,还要留我作甚?任我自生自灭才好。”
  钟耀南再次拉住苗月疏,边朝外走,边道:“这么娇滴滴个美娘子,我怎么舍得?”
  【这次生病的病根已经找到,诸位勿念,身体之事,我定会高度重视。毕竟如果没有健康,一切都是枉谈,我懂的。谢谢大家的关心!】
  两人一起来到居室内,红烛点上,映得苗月疏脸上越发娇羞,钟耀南不禁看得痴了。
  “盯着我做什么?”苗月疏道。
  钟耀南回过神来,道:“月疏,你真漂亮。”
  苗月疏咯咯笑了起来,道:“你呀,真是六月天,孩儿脸,刚才还凶神恶煞,现在又跟个小花痴一般。”说着,露出手腕,伸到他面前。
  钟耀南朝手腕瞧去,但不解其意。
  “你再好好看看。”苗月疏又道。
  钟耀南便握住苗月疏的手心,转着手腕瞧了个仔细,看着看着,忽然明白了什么,紧接着又换了一只手,撩起袖子再看,半晌后放下,惊道:“你把那颗红痣变没了。”
  苗月疏甩了下袖子,转身翘着嘴道:“呆子,我本来手腕上就没什么红痣。”
  钟耀南傻了眼,问:“但适才李蕴不也承认,是他叫你变作夏敏的么?”
  苗月疏回头道:“是啊,确实是我变作夏敏,在客栈中给你唱了几曲儿。师命难违,我不得不去。”
  “但她手腕有颗红痣,你手腕上相同位置本来也有,上次我亲眼看见了的。”
  苗月疏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道:“你想啊,夏敏与我没有一点像的地方,我变成完全另外一人,又怎会独独留下一颗痣不变?”
  这下钟耀南彻底陷入了迷茫,完全想不懂了。苗月疏续道:“群鸟夜袭柳凤楼那晚,最后其实是我故意变出那颗红痣让你瞧见的,夏敏那颗痣也是我故意露到你眼前的,若非如此,恐怕此生你都不会知道此事背后实情。现在倒好,自以为全天下你顶厉害,什么都瞒不住,哼。”
  钟耀南惊得站起身,指着她道:“是你故意路出马脚给我的?但,但这是为何?”
  苗月疏贴近钟耀南的耳边,轻声道:“为的就是怕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你以为我并非真心,留下这条证据,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钟耀南听得心花怒放,苗月疏续道:“另外嘛,最重要的便是我任何时候都不愿骗你,但为了明教,李爷又让我去撺掇,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之下,我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既不算是我骗你,又不违师命。只是,你这个小东西,竟然在心里一直疑我,真是枉费我这番苦心。”
  钟耀南心头压抑已久的桎梏,只觉陡然解开,又想到寻着了姐姐,真是双喜临门,狂喜之下,一把抱起苗月疏,在屋里转起圈来。
  苗月疏娇嗔道:“快放我下来,你这人疯魔了不成?”
  “我就是疯了,乐疯了,哈哈。”
  绕了几圈之后,钟耀南将苗月疏抱到床边坐下,满床的崭新金丝被褥,在烛台光的照耀下,如同新房里的被子,煞是喜气好看。
  钟耀南也挨着床沿坐下,拉着苗月疏的手道:“你家世代叠山造园,又有土遁、担山、画理乾坤诸般家传法术,却怎会拜那青楼李蕴做师父?”
  此时经过酒席上那么一闹,钟耀南对于李蕴先前的敬畏之情已然全无,虽然知道他亦有难言之隐,为了明教大业才不得不骗他去朱府,且事前经过周密盘算,无甚风险。但钟耀南心里却想,我管你明教大业小业,与我毫不相干,你李蕴让我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劳什子明教,冒着杀头的风险独闯朱府,现在又被逼到皇宫盗书,简直是欠了自己天大的人情,即便给自己找到姐姐,也只能还上一半,至于曾经救过自己一命,虽然救时没有目的,但后来便不能算真心,所以只能算是半救,如此一来,救自己加上找姐姐,合起来还是抵不上骗自己去朱府,以及现在替他明教盗书。
  再加上已然翻过一次脸,打破了之前的敬意和规矩,便也不再低头,至少私下便直呼其名,再不喊李爷,甚至此时称其为青楼李蕴,加上青楼二字,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由此可见,钟耀南此人骨子里心高性傲,放眼宇内没几个入得了自己法眼,除非有恩于己,譬如石泰,以及骗自己之前的李蕴,又或自己人,譬如连微、崔五魁、秦伟,再有就是苗月疏。
  而李蕴千不该,万不该,自以为是地去骗钟耀南,虽然后来尽力弥补,找到钟芳南,算是一招妙棋,但在内心深处却再难打消钟耀南对其产生的巨大厌恶。换作别人或许可以,但钟耀南嫉恶如仇,你只消对不起他一次,这辈子都别想他再正眼看你,想到通过找钟芳南来挽救,也算李蕴不幸中的万幸,至少钟耀南还能同意替他明教盗书。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对钟耀南实话实说,以钟耀南知恩图报的性子,即便刀山火海也会替他李蕴去闯,现在真真是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
  @asv2020 时间:2015-11-27 00:06:00
  俺只希望郎总还能维持静心几年,写出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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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ASV兄总是担心我静不下心?人没法静心,是因为达到了自己的目标,而我的目标一直以来就是写出更好看的故事,所以恐怕我会一直很静心的。
  苗月疏凝眸思忆,似乎想到伤心处,缓缓道:“元符三年,也就是八年前,我父亲正带人在苏州造园。适逢蔡京被贬官,去杭州洞霄宫当提举,途经苏州。他听人说,当年造玉津园的苗家,正在苏州替富户造园,便动了心思,想在苏州也替自己造座园子,毕竟谚曰天上天堂、地下苏杭,而且他在苏州还有一个相好的青楼女子,那时已替她赎身,正好造座园子,将她养在其中。”
  钟耀南道:“蔡京也有被贬官的时候?”
  “人的时运有高有低,谁都没法避免。那年端王赵佶刚刚登基,蔡京他接连遭到谏官、御史弹劾,即便有向太后护着也没用,还是被贬官去了杭州。”
  钟耀南奇道:“可他贬官之时,还有心思让人给他造亭宅楼阁和花园子?”
  苗月疏道:“蔡京这老狐狸,在官场中久经沉浮,数次起落,贬贬升升、升升贬贬,他做过官的地方,恐怕历大半个中国,早就练得皮糙肉厚,城府极深。一时的谪贬,难动其心性。如果将官位比作大鱼,那蔡京就是钓鱼翁,放着长线,管大鱼在水里如何扑腾,兀自抓紧鱼竿不松手,熬到现在,也算是他能耐。”
  “然后呢?”
  “然后他自然约我父亲见面,谈及此事。他毕竟是京城来的大官,父亲也是知道他的,民不与官斗,我苗家自然答应下来。可这老狐狸,价钱暂时不谈也就罢了,甚至连木料砖瓦都不提,凭他一张嘴,就问你要一座宅子,你说天下可有这般道理?”
  钟耀南气得一拳揍在被褥上,恨恨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那副嘴脸想来跟朱勔那时一模一样。”
  “父亲本就担心建完宅子后,他要拖欠工钱,但苦于无法拒绝。现在好了,如果连木料砖瓦都没有,等于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盖园子也就有了借口。所以便装聋作哑,只是推脱没法开工,那蔡京开始只是催促,后来干脆明着让父亲先垫钱去买。越是这样,父亲越不敢答应,这桩买卖分明是血本无归的事儿啊,便说现在苗记账上无钱,实在买不了一砖一瓦,一根木头。蔡京眼见无望,在那个青楼小妾前丢了面子,偏又是自己被贬之时,嘴上不说,心中将所有怨气都归到了我父亲头上。”
  钟耀南摇着头,道:“这下肯定麻烦了。”
  苗月疏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一定想不到。”顿了顿,看着钟耀南,“这时出现个人,你猜是谁?”
  “我如何能知道是谁?”
  “你认得的。”
  “我认得的?”钟耀南转着眼睛,想了一遍,“是在苏州,而且还是我认识的,还跟蔡京有关系。”
  苗月疏点着头,钟耀南道:“莫非是朱勔?”
  “算你聪明。不过不是朱勔,而是朱勔的父亲——朱冲。”
  “那卖狗皮膏药的无赖郎中,朱冲?”
  “正是。”
  “他替我父亲瞧过痢疾,非但没治好,还差点让我父亲送了命,最后还要钱,被我家人乱棒打走的。哦,我想起来了,石真人当年说过,朱勔的父亲,巴结着机会,给蔡京捐钱捐木头,在苏州造了一座宅子,今晚李蕴也好像提过。莫非就是你现在说的这出?”
  苗月疏点点头,道:“确是如此。我父亲费尽口舌,推掉了这桩买卖,朱冲却得到了消息,巴结上来,不但捐钱捐木头,连那块地都是朱冲买来下的,将地契送给了蔡京。所以才有后来朱勔青云直上,直接做了应奉局的应奉使,专管花石纲。”
  “朱勔的父亲不是只是个江湖郎中么?怎地出手这般阔绰?哪里来的银子呢?”
  “朱冲原先确实只是个卖狗皮膏药的,他的药只求吃不死人就行,全靠一张铁嘴过活,算是勉强度日罢了,确实赚不到多少银子,朱勔小时候因为吃不饱,常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但朱冲后来却受高人指点,得了几副仙药方子,并且那人还收了朱勔为徒,传授道术。”
  钟耀南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一个叫左常的?”
  苗月疏皱眉奇道:“左常?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可不知道有左常这么个名号。”
  钟耀南拍了拍脑袋,道:“八成错了。是朱勔给我幻化出来的假姐姐告诉我的。”
  苗月疏道:“传授朱勔道术的叫穆友海,此人还有个出名的徒弟,叫杜七圣,你可听说过?”(注:杜七圣乃宋朝著名幻术师,相传中国历史上首个幻术组织“云机社”,就是由其所创。杜七圣的戏法骇人之极,据说有被当场吓破胆的,且无人能识破,其事迹在诸多古人笔记中均有记载。)
  钟耀南摇摇头,道:“未曾听过。”
  苗月疏道:“看来你还是缺砺练,连现时山海中顶顶大名的云机社‘杜七圣’都没听说过。杜七圣乃是全中国有数的幻术师,以一套七圣法行走山海,最出名的幻术叫做续头法。他先朝空中扔出一卷绳索,然后绳索一头便似乎挂在了云端,直直垂在众人头顶,接着呼一小儿从绳子爬上,消失于云中,道小儿去天宫给看官们偷桃,话音甫落,真个就从天上凭空落下几十个大桃子,桃子卖与众人后,忽地绳索断了,掉到地上。杜七圣便哭诉,定是守蟠桃园的天兵天将捉住了孩儿,紧跟着残肢断臂,血淋淋从天而降,正是刚才那孩儿,已被天兵神将剁成十数段,扔了下来。到此时,围观的群众便已大多数被吓得魂不附体。更绝的在后面,杜七圣先向众人讨一圈钱财银两,算是孩儿死去的贴补,而后掏出一叠道符,向人群道,此是向仙人求的还魂符,看能否救活小儿。然后将小儿的残肢断骸收入筐中,蒙上一层黑布,烧符念咒,走一番禹步,做一番法,最后喝一声起。那筐上的黑布,便忽地被掀开,活生生的小儿从筐里跳将出来,朝众人作揖。杜七圣趁机再将还魂符卖掉。”
  钟耀南惊得合不拢嘴,道:“还有这等幻术?这可并非一个人看,而是无数人围观呐,他是如何做到的?”
  苗月疏抿嘴笑道:“此间奥秘如何能叫旁人轻易知晓?这杜七圣与朱勔,二人的幻术,便都是由穆友海所传,而朱勔的父亲——朱冲,其赖以发家的几副仙药方子,以是拜穆友海所赐。”
  钟耀南凝眉思索,片刻后道:“杜朱二人既为同门师兄弟,怎会一个当了大官,一个却靠卖戏法过活呢?”
  “这有何奇怪?好比有人靠拳脚刀枪的功夫,落草去做绿林好汉,有人却凭借精湛武艺,做了朝廷武官,做武官的后来又去抓强盗,其实二者,都是靠的功夫吃饭,指不定最初还是同门,也未可知。”
  钟耀南微微点头,道:“是了。幻术之所谓幻,也就是假的,假的就是骗人的。杜七圣是骗看客,自然比不上朱勔去骗皇帝。小盗窃财,大盗窃国。”
  苗月疏笑了起来,道:“你这脑袋,怎么想的尽是些歪理?好的不学,坏的道道儿却无师自通。骗皇帝,窃国,可不是我教的。”
  “这还用教么?朱勔和杜七圣,不就摆在那儿,两相比较,还有什么可说?只不过,如果有得选择,我倒宁愿像杜七圣那般,行走山海,无拘无束,没钱了演几场戏法,不乐意了就收摊。”说着,露出向往之意,“对了,咱们这都跑偏到爪哇国了。光顾着说朱勔和杜七圣,还有那什么穆友海,你家的事情还没讲完呢。”
  苗月疏打了个呵欠,道:“天色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枢密院,不如早点睡吧,明天再谈,反正我又跑不掉。”
  钟耀南蹦下床去,关起窗户,回身道:“那不行,今晚不说完,我可睡不着觉。再说了,我平日里晚上几乎都不怎么睡的。”看着苗月疏一副困倦的模样,又道:“要不先洗洗上床,然后咱们枕边再谈?”
  苗月疏羞得低头不语,钟耀南笑道:“别害羞嘛,过阵子等我这艮岳使的位子坐稳,就去跟你父母提亲,你可就是堂堂的诰命夫人。”
  苗月疏却愈发沉默,最后道:“我父亲和祖父,俱已不在人世。”
  钟耀南愣在那里,结巴道:“被,被蔡京害的?”
  苗月疏摇摇头,道:“蔡京那时被贬官,虽然因我父亲拒绝为其造园而心生怨念,但苦于手无权柄,奈何不得我苗家。但没过多久,蔡京却在苏州遇到了童贯,童贯那时作为内廷供奉官被委派杭州,设明金局,替赵佶在江浙一带游觅搜罗文玩字画。”
  “童贯?我知道,在延福宫时我见过他,现为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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