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虎口夺食
我弄不清楚这血祭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给人放点儿血呢,还是以前古时候拿人来当做祭品,宰杀祭天。
这是人家最重要的习俗,我初来乍到,也不敢多言,只是在旁边看着。
安就像一个受寒的鹌鹑,将小小的身子缩得紧紧的,被人推到了那个石台上面来,目光怯怯地四处打量着,很快,她在一大堆人里面,找到了我。
我们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撞到了一起。
我发现她的目光悲伤、恐惧、麻木交织在了一起,最后变成了恳求。
就好像是笼子里面的小兔子,瞧见同伴被人拎着耳朵买走,然后露出来的那种楚楚动人的可怜。
我看了一眼,就感觉受不了了。
我真的想救她,然而却又不知道自己说话管不管用,毕竟人家给我脸,我这就是脸,人家不给我脸,我这个就是屁股。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五大长老之中唯一一个女性站了出来。
她头上插着彩色的羽毛,脸上还抹着油彩,在石台跟前,跳起了大神一般的舞步,几分钟之后,她突然操起了旁边的一个石锤来,朝着安旁边的那个男人脑袋上重重砸了下去。
她这砸,是真砸,突如其来,大锤抡着,砰砰砰……
第一下,那个男人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然而她毫不犹豫,瘦小的身子里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一下两下,砸得鲜血飙射、脑浆横流,充斥在了整个石台之中。
周围那些临湖一族的高层都疯狂地伸出双手,不断的晃动着,口中大声吼着几句简单的音节。
仿佛是在祭祀,不过这种古怪的气氛让我有些无语,而那个少女安则被这位长老的凶悍吓得浑身发抖,突然间像一头小鹿似的,一下子就跳下了那石台,然后朝着我的这边跑了过来。
因为有些突然,一开始没有人注意。
等到旁边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已经冲到了我的身边,跪倒在了我的面前,然后使劲儿拉着我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眼睛里面全部都是豆大的眼泪。
她也没有说话,就这般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旁边的长老自仗身份,没有上前,而蒯梦云则箭步上来,厉声喝道:“你这孽畜,还不赶紧过去,等待祭祀?”
他伸手过来抓安,而这少女则一动也不动,就这般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袖。
等等……
就在蒯梦云拽着安的头发时,我终于忍耐不住了。
活人祭祀这种血腥的陋俗,是我根本无法忍受的,更何况是将一个如花似玉、青春年少的小姑娘给活生生地砸死。
她倘若是一个什么恶人,我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然而在我看来,安根本就是一只无辜的小白羔羊。
她身上没有任何罪过,如何就要奔赴死亡了呢?
不行!
我拦住了蒯梦云,然后朝着坐在正中的族长拱手说道:“族长,我有一请求,不知道当不当讲?”
那老妇人慈祥地笑道:“你是松长老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了。”
我指着蜷缩在我身下、宛如鹌鹑一般的安,说道:“我与她有缘,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她交给我来处置?”
没有等族长发话,蒯梦云有些不悦地说道:“陆神医,你倘若是喜欢女色的话,我回头帮你安排几个成熟的女子,这个已经被选做了祭品,就不要强求了。”
他使劲儿一拽,然而我却坚定地抓住了安冰冷的手。
我认真地盯着族长的眼睛。
她没有说话。
大概过了十几秒钟,对于我来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突然间她笑了,咧着没牙的嘴,笑道:“什么也难买心头好,既然你喜欢,送你便是了——钊美,把这女子带回去,洗干净了,换套衣服,回头送我们的陆神医房间里面去。”
听到这话儿,我的心中一松,朝着族长躬身说道:“多谢您的慈悲和慷慨。”
早晨那中年妇人走了上来,将少女安带了下去,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个被剥干净的女子给押了上来。
这回没有等我有任何疑问,那女长老就抡起石锤,将她的脑袋砸成了碎西瓜。
虽然安幸免于难,但最终还是有人逃不过死亡。
祭祀过后,立刻有侍女踩着鼓点,将菜送了上来,与之前在食堂那儿的饭菜不同,端到席面上的显得精致许多,而且还有米饭和酒。
酒是一种酿酒,有些发黄,像是绍兴黄酒,品质算不上好。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家伙似乎对于酒这东西十分爱好,没有等食物上完,立刻就端起了酒杯来,朝着当中的族长敬酒。
族长瞧见这些人的眼珠子都要掉进酒里,也没有再多规矩,挥了挥手,说今天高兴,酒管够,别发疯就行。
这一句话引来了无数欢呼,众人没有再拘束,纷纷倒酒,开始相互敬起来,场面一时热烈。
没人理会石台上面的死者。
酒过三巡,族长突然问起了蒯梦云,说对了,你明日出发,前往蝴蝶谷?
蒯梦云站起身来应答,说是。
族长又问了几句,突然转到了我这边来,问我道:“我听说陆神医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我有样学样,如蒯梦云一般站起来,说是。
族长挥了挥手,说道:“蝴蝶谷那般危险,一不小心就葬命其间,你如何能够去?不如留在村中,最是安全不过。”
我没有答应,而是说道:“人无磨难,难以成长,我还是希望锻炼一下自己。”
族长再三劝说,我依旧固执己见,她没有办法,只有叫来了一个叫做荆可的男子,指着他说道:“这个是我临湖一族年轻一辈里面,除了梦云之外,最厉害的高手,便让他陪着你一起,保护你的安全吧,请千万不要拒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当下只有答应。
其实我已经感觉到有一些压力了。
自从我施展出这一身手艺来之后,临湖一族对我越发热切,而在这热切的背后,则有一丝占为己有的意思,然而我又不可能留在这里,给他们当一个赤脚医生。
再说了,我乾坤囊里面带的药物有限,用完了,恐怕本事就少了一半。
酒宴依旧在继续,尽管因为我几次拒绝族长的提议而显得有些冷场,不过因为酒精的缘故,很快又热切了起来,这帮人一开始的时候还挺矜持的,喝了酒之后,情绪高涨,纷纷与我敬酒邀杯。
一席酒吃到了深夜,好多人都醉倒了,反倒是我心事重重,并没有吃到多,族长一离开之后,我也跟着告退。
蒯梦云送我,路上的时候,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你知道么,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拒绝族长的人。”
我一愣,说啊,怎么了?
他沉声说道:“你知道以前拒绝族长的人,现在都在哪儿么?”
我其实知道答案,不过还是选择装傻,说啊,在哪儿?
蒯梦云指着湖边的方向,对我说道:“都在湖里喂鱼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的意思是,不要随意触怒族长?”
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你是小北带来的人,也认识飞雨,我不想你有事,所以才这么跟你说的,你知道么?”
我点头,说多谢蒯哥的照顾。
他送我到门口,并没有进来,而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说道:“好好享受这样的夜色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蒯梦云离开之后,我方才想起了来,这房间里可还有一个小姑娘等着我呢。
瞧他刚才的那坏笑,我止不住心中狂跳,呸了一口,说老子心中已经有虫虫了,这世间任何女人,对于我来说,都是异性。
我调整心情,走入了安置的临时医馆里,结果刚刚一进门,洛小北就蹿了过来,冲着我喊道:“嘿!”
我吓了一跳,说你怎么在这里呢?
洛小北指着里面的房间,说是不是怪我在这里耽搁了你的好事?
我说人已经送过来了吗?
洛小北点头,说对,你混得不错啊,第二天就有人往你房间里面送女人了,这面子,啧啧啧……
我瞧了一眼外面,然后把门给关起来,低声说道:“你知道里面那女孩的来历么?”
洛小北嗤之以鼻,说还不是你瞧见人家小姑娘有几分姿色,起了不轨之心?不过我说你也真是的,那女孩儿也就十三四岁,你也真下得了嘴。
我无语,低声说道:“她是我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你知道么,这帮人居然拿活人血祭呢。”
洛小北一愣,说活人血祭?
我点头,说对,众目睽睽之下,一根石锤,几下子,将人的脑袋砸得稀巴烂,那场面你是没有见识过,真的让人心寒。
洛小北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就大发慈悲,把她从别人的石锤之下救了出来?”
我说我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洛小北使劲儿推了我一把,大声喊道:“陆言,你是傻波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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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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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么人,被当面指着鼻子骂“傻波伊”,都不是一件愉快的感受,我也如此。
面对着洛小北的指责,我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阴沉起来。
我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平静地说道:“洛小北小姐,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讲过一件事情,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平等的彼此,相互的尊重才是我们合作的基础。我不是你的下属,也不是你的附庸,所以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知道么?”
洛小北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反省到自己的愚蠢?”
我说哦,是么,洗耳恭听。
洛小北伸出了两个手指来,说道:“第一,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实力,让他们对你产生了非分的想法,这会陷你于危险的死地;第二,在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为了一个早晚都会死的女人,去触怒临湖村最有权势的族长,你觉得你不是傻波伊?”
临湖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村庄,这里的每一个成年人,都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
那位族长给我的感觉深不可测,天知道她到底有多强?
我眯着眼睛,依旧沉声说道:“首先,我如何定位自己,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的,与你无关;另外,救下一条人命,我觉得值。”
值?
洛小北指着我的鼻子,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代入、不要代入、不要代入!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迟早要离开的,难道你能够带那女人离开?”
我眉头一掀,说不可以么?
洛小北哈哈一笑,说可以?我告诉你,所谓荒域,不过是时间洪流之中的一片废墟而已,它里面的任何生命,都只属于这里,根本不可能离开,你若是想要强行带着她离开,只会让她灰飞烟灭……
我听不懂洛小北到底在说些什么,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是如此的神秘而晦涩,也并不是此刻的我所能够懂得的。
不过我却并没有太多的在意,而是平静地说道:“如果是这样,我就给她自由。”
洛小北恶狠狠地盯着我,说好吧,你这个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家伙,今夜好好满足你的兽欲吧,明天早上,千万不要迟到。
她说罢,气冲冲地离开。
洛小北离开之后,我并没有动,而是坐在外厅的椅子上,思考问题。
她其实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其实只是一场梦,如果我不打算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终究还是会离开的。
既然离开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那么这里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我选择冷眼旁观,才是最符合利益的事情?
这般想了一下,我却发现自小受到的教育和培养出来的道德体系,却很难让我变得那般冷漠。
我无法对一个跟我聊过两句、有过交集的无辜少女的死亡,无动于衷。
我宁愿她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也不希望她死去。
我不愿,它违背了我的本心,所以我站出来了。
现在想想,我不后悔。
我倘若是一个冷漠麻木的人,那么即便是有着惊天的本事,也不配称为虫虫心中的那个英雄。
如此想着,我终于心安,站起来,走进了卧室。
比起窝棚,卧室里面的布置多了许多,而且十分宽敞,而我的目光也落在了床榻之上。
被子下面,有一个女人。
她在瑟瑟发抖。
想起饮宴上那个女孩可怜得跟小白兔一般的眼神,即便是没有虫虫,我也不会有任何欲望,毕竟我是人,而不是畜生。
我坐在了床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就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我开始修行起来。
不知打过了多久,一声怯怯的话语打破了平静:“您……不上来歇息么?”
我收了气,睁开眼睛来,瞧见被子下面拱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来,安可怜楚楚地望着我,一副害怕被抛弃,又畏惧我任何不轨动作的模样,我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摇了摇头,说不用。
安听到,反而变得紧张起来,她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居然自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我看见了一大片的白,这才知道她并没有穿任何衣服。
我没有如道德君子一般闭上眼睛,而是直视着安那双清澈的眼。
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想要我么?你放心,我洗的很干净了,而且、而且……因为有可能要被选作祭品,所以我没有被任何男人侵犯过!”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有些变化。
显然她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有一丝得意的。
我的目光往下扫量,瞧见安的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是划伤,有的是鞭痕,还有被掐得青一道红一道的印子。
看得出来,她经受了许许多多的折磨。
这些伤痕让我看到了临湖村的另一面,这个地方并不是我所看起来的那般友善和美好。
稍微一不留意,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来。
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上前去,用被子将她颤抖的身躯给遮盖住,然后缓声说道:“我救你,不是为了发泄欲望,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子,应该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活着。”
“自由自在,开开心心……”
安用古怪的腔调复述这这两个词眼,这平淡的词语念在口中,却仿佛有着莫大的魔力一般,反复念了几句,她的眼中突然间涌出了一丝光亮来。
她却是哭了。
我用被子将安盖好,然后说道:“目前为止,我能够为你做的,就是把你救出来,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你就跟着我吧,不知道你是否还有族人,如果有,我送你去跟他们团聚。”
缩在被子里的安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没有族人了。
我说我可能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可能会离开,不过你放心,我尽量让这里的人接受你,让你能够自由地生活在这里。
安盯着我,说不,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苦笑,说我去的地方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她认真地说道:“我不怕死。”
安说得无比坚定,斩钉截铁,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态度,我瞧着她,好一会儿,方才点头说道:“好,我带着你。”
那天夜里,我在椅子上打了一夜的坐,闭目修行,而我也知道安在黑暗中,看了我大半宿,到了很晚,方才困倦,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临湖村集结队伍,在蒯梦云的召集下,总共二十人的狩猎队伍出发,这其中我就瞧见了昨天与我交手的荆胖,还有好几个与他交好的家伙,他们与蒯梦云的关系很好,开口闭口叫老大。
我心中也终于知道到底是谁背后指使荆胖刺探我的深浅了。
就是洛小北抱着这个大腿。
蒯梦云。
不过尽管猜测得到,我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满表现出来,反而显得更加的热情。
除了二十人的狩猎团队之外,还有四个人。
我、洛小北,不愿留在这里的少女安,以及族长指定给我的保镖荆可。
这个与古代刺客荆轲同名的男子是松长老的首席弟子,也是年轻一代唯一一个能够与蒯梦云匹敌的青年高手,不过因为并不太擅长于言语,所以并没有出人领导职位。
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狩猎队的很多人,对他都挺尊重的。
又或者说是惧怕。
与荆可相反的是我,很多人,不管认识不认识,有没有交情,都跑过来跟我打招呼,试图在我的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毕竟在这恐怖的林子里,狩猎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稍不留神就会有性命之忧,而如果跟我这个新晋神医有些交情,到时候就能够救命。
这些人看着朴实简单,其实并不笨。
出了临湖村不远,草原的尽头有一头斑斓猛虎在探头探脑,蒯梦云一声招呼,原本还散漫的队伍立刻变得严肃,整合成了一支攻守兼备的长阵来。
而这个时候,我却站了出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吹了一个口哨。
那头斑斓猛虎居然跑到了我的跟前来,趴在地上,朝我伸舌头。
它在撒娇。
这是那天我和洛小北骑过来的猛虎,虽然小红没有再寄居在它的身体里,不过却还是留下了引子。
毕竟在这样的林子里穿行,有这么一头代步猛虎,实在是不可多得。
洛小北一路上跟蒯梦云在聊天,而我又被狩猎队一帮人给围着,终究不能脱离群众,所以最后我让随我一起出来的少女安坐在了虎背上。
她一开始的时候很害怕,然而没一会儿就放开了心情,顾目四盼,小脸色上面满是笑容。
无数羡慕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骑在这头猛虎之上,堪比在国内开着一辆法拉利跑车,拉风不已。
这是我第一次瞧见安真实的笑容。
在瞧见那笑容的一瞬间,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点儿小小的满足感,觉得不管什么代价,能够守护这样的笑容,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一种历练了。
*******今天的直播结束了,我们明天见*********
第九章 温情脉脉的背后
狩猎队对于这一片地区轻门熟路,所以行进的速度很快。
离村子二十公里的区域,湖畔草原、小树林这些地方,都已经被临湖一族的高手领着狩猎队清理过了,除了没有什么威胁的食草野兽之外,任何猛兽都已经给剿灭了去,使得花斑巨虎成为这一片区域里唯一的霸主。
当然,这只是作为兽类而言,真正恐怖的主人,是我身边这些临湖一族的勇士。
特殊的环境,赋予了他们让人羡慕的力量和速度,而这些在经历了这种简单而古朴的生活节奏之后,集合起来,就是强大的天赋能力。
他们更多的是武力的出类拔萃,至于神奇的道法,又或者别的东西,我倒是没有怎么瞧见过。
洛小北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说他们信仰万物有灵,是典型的萨满教,也叫做巫。
什么是巫?
巫,上一横顶天,下一横立地,中间一竖直通天地,中统人与人,是真正通天达地的大能。
早在三教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于世间,而我所修行的根基,也在于一个“巫”字。
过了安全期,就进入了茫茫的林原之中,外面的一大片区域,因为临湖一族长期活动和打猎的缘故,所以猛兽也少。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够瞧见许多狼、野猪一般的动物在林子里穿行,不过大多的体型都不大。
瞧见这些猎物,狩猎队根本就不屑一顾,看都不想看。
一个狩猎队的成员告诉我,说他们只杀成年的兽类,至于幼崽,只要不主动作死,还是留在森林中养活着,等到足够有肉了,再打它们的主意。
这是祖上一直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
很朴实的理论,不过却极为有用。
不过随着队伍的深入,走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们在一处小溪附近休息时,就能够听得到低沉的兽吼了。
这种吼声呼啸山林,让人有一阵浑身发麻的感觉。
蒯梦云开始变得警觉了起来,不但在外围安排了警哨,而且特地找到我和洛小北,反复地讲起了一会儿如果遇到猛兽的话,一些预备的应对方法。
我从蒯梦云的紧张态度,和旁边那些狩猎队员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上,能够感觉出蒯梦云肩上的压力。
这种压力,应该是来源于临湖一族的上层,而原因则是来自于我。
一个厉害的医师,对于临湖一族来说,实在是很重要。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对于蒯梦云的谨慎,还是抱着十分友好的态度,因为这也是对我自己负责。
我们中午的时候,稍微歇息了一下,吃了点儿肉干做无妨,然后继续行走。
狩猎队行进的速度很快,不过一路上我都紧紧地跟着,甚至都没有如洛小北一般跳上那头斑斓巨虎上面去休息,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想把这一次的外出,当做一场修行。
我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而来到这里的,所以才会放弃任何偷懒的机会,与这帮既粗鲁又朴实的狩猎队员一起,同甘共苦。
而正因为如此,路上的时候,他们也是言传身教,教会了我许多在林中行走和狩猎的经验。
听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地跟我热情讲解着,我的心中充满了古怪的感觉。
此刻的他们无疑是可爱的,跟昨日在宴席上面活生生砸死两人,并且面不改色喝酒吃肉的那帮人,仿佛根本不是一群人。
兽性和人性,在他们的身上很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所以有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可能,我还是离开那个鬼地方比较好。
在狩猎队的守护下,我们一路行走,期间倒是真正碰见了好几次大猎物,其中比较大的收获,有两头黑豹、一头六根犄角的大羚羊,和一头三只眼的瘦身虎。
除此之外,我们还碰见了一大群的野猪,不过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死亡蝴蝶谷,不能够带太多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动手,而是远远绕开了去。
不过蒯梦云并没有打算放过它们,他让人去跟踪了一会儿,务必将这帮畜牲的老巢找到。
他打算回来的时候,再把整个野猪群给端了。
这一天的打猎过程中,我瞧见了这野林子里面的危险,不过也更是感受到了狩猎队的强大。
这些平时看着并不算什么的汉子,一旦进入战斗状态,每一个都有着恐怖的实力。
特别是那个蒯梦云,我亲眼瞧见他将那头一尾巴斩断双人合抱大树的瘦身虎,硬生生地用双手擒下,然后一拳一拳地将其宛如精钢一般的脑袋给砸成碎片。
那无法阻挡的霸气,看得人心头发凉。
我觉得四五个我加起来,也未必能够是这人的对手。
至于我身边那个一直都显得很沉默的荆可,他并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陪在我的身边,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死亡蝴蝶谷离临湖村,有两天的路程,天色变晚了的时候,我们就在深山的一处山洞里面歇息。
这个地方是狩猎队以前开辟的一个野外根据地,而同样的山洞,他们在这一片大山里,足足有十几个之多。
临湖一族在这片地区,是当之无愧的霸主,不过并不是没有挑战者,在一路过来的交谈之中,我了解到,还有四五个部族跟他们保持着联系,不过就实力而言,都不如他们。
另外还有一些族群跟他们保持着战争关系,不过都已经不足为惧了。
因为这些族群还活着的人里,大部分都已经蹲在了他们的圈栏之中。
晚饭是在山洞里解决的,为了避免生火引来猛兽,所以并没有生火,而在这茫茫的大山之中,狩猎队的猎人们似乎更加青睐新鲜的血肉,他们毫无顾忌地用尖刀割着血淋淋的肉,然后放在嘴巴里面嚼着,让血腥味蔓延在舌尖之上,不断徘徊萦绕。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能够壮血气的手段,然而我却有些却之不恭。
即便是蒯梦云将猎物里最好的瘦身虎心脏挑出来给我和洛小北享用,都被我们给拒绝了,选择啃那又干又硬的肉干。
对于我们的拒绝,蒯梦云显得有些遗憾,而是和荆可一起,分食了这颗心脏。
他们相信,心脏里面有这瘦身虎的力量源泉,可以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壮。
吃过饭之后,狩猎队的人便开始休息了,即便是路上最活跃的人,都没有再多聊,若是选择快速进入休息状态。
因为他们知道,明天的路程将会更加辛苦,只有足够的休息,才能够保持良好的体力。
我这一路过来,也有些疲惫。
这种疲惫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也有心理的,其实这林间穿行,我并不陌生,当初与虫虫在缅甸林中一路北上,那时还没有现在这般的修为和手段,却依旧十分开心,因为那个时候,我是和虫虫在一起,彼此信任,也无顾虑。
然而此刻,除了被我就下来的少女安之外,我觉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难以捉摸。
即便是与我一同前来这儿的洛小北,心里面都藏得有事。
这种尔虞我诈的感觉,让我有些累。
我盘腿而坐,运行了几遍周天,一直到了极限之后,方才躺下身来,靠着那头斑斓猛虎的肚皮,与安隔着不远的距离安歇。
我们在山洞的角落,虽然这一路以来大家也知道了它是被我驯服的猛虎,不过从情感上来说,还是有不少人难以接受,觉得虎榻之变,岂可安睡,于是都下意识地离我们这边远一些。
即便是洛小北,也下意识地与我们保持距离,使得我们这边,与大部分人形成了一个不近的距离。
我这边刚刚躺下,一直熟睡的安却睁开了眼睛来。
黑暗中,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没有说话,而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听到我的耳边有声音响起:“他们要害你。”
啊?
我一愣,才发现她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耳边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声音,的确就是安。
我有些疑惑,刚刚要开口,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别说话,有人一直在盯着你,不要说,我来讲,你听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这时安继续说道:“荆可是钊无姬那个老妖婆派过来监视你的,他得到命令,要在适当的时候,用别人的身份,将你的腿给打断,让你行动不得;这样子,他就可以以保护你为借口,把你给带回去,永永远远地给临湖瞧病了……”
我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得大为震撼。
荆可要打断我的腿?
一开始我听着,就好像是天方夜谭似的,然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种方法,的确是可以将我给留在这个鬼地方,一直待下去。
而且以对方随意杀人的性子,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少那位族长,应该有这般枭雄的决断。
唯一让我觉得疑惑的事情是,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是怎么知道这秘密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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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安的自由,华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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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腹的疑惑,然而安却适可而止,没有再说话。
她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沉睡了过去。
刚才的一切,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梦。
然而这并不是梦,我心中清清楚楚。
安的话语让我陷入了失眠的境地,不过我却并无意把她叫醒,因为如果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无论是荆可,还是蒯梦云,他们对我应该都有着十足的防范心,而如果我这个时候抓着安问个究竟的话,只会让自己变得被动。
反正日子还长,我可以找个机会,跟她私下交谈。
如此想着,我再一次地调整起自己的心情来,让自己变得没有那么的紧张,闭上眼,慢慢地让自己的思想放空。
我强迫着自己睡去,而在梦中,我不由自主地梦到了虫虫。
梦里面的虫虫显得有些凶,她伸出双拳,不断地打着我的胸膛,然后质问我,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偷偷地跑了?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而过了一会儿,场景一晃,我又瞧见了虫虫。
不过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她依靠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一脸幽怨地望着我,仿佛有许多话语来说,然而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来,我试图去瞧清楚那男人的模样,然而却是一片模糊。
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瞧清楚他的脸,最后的最后,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光亮,瞧清楚了他的脸。
然而我却给吓得一头冷汗。
这人居然是陆左。
我的堂兄陆左。
“不可以……”
我奋力喊着,双手向前挥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右肩给人推了一把,我陡然一震,睁开眼睛来,瞧见洛小北正在我跟前盯着我,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瞧见洛小北那张俏脸的时候,我的脑子顿时就是一清,使劲儿晃了一下头,苦笑道:“没事,做了一个噩梦。”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告而别,这件事情一直留在了我的心里。
它就像一条毒蛇,时不时地侵蚀着我的心灵。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然而各种各样的念头和猜测却终是浮现在我的心头来,让我根本无法解脱。
我大口吸着气,而这个时候,洛小北却突然问道:“你的女奴呢?”
啊?
我愣了一下,方才发现安并没有在我的身边,我左右打量,瞧见山洞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起来了,有的在休整,而有的人已经出了洞子外面去,不由得说道:“是不是出去了?”
洛小北瞧见了不远处的蒯梦云,喊道:“姐夫,你看到陆言的女奴了么?”
蒯梦云正在跟狩猎队的几个骨干交代事情,听到她的提问,皱着眉头走了过来,说怎么,你们找不到人了么?
洛小北点头,说对。
蒯梦云又看向了我,我无辜地伸出手来,说我刚刚醒来,什么都不知道。
蒯梦云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转头喊道:“荆胖,去外面看一下,那个小女奴有没有在外面;如果没有,把昨夜值班的人都给我叫过来!”
荆胖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他带着四个人回到了我们跟前来,低头说道:“找不到人了,这是昨天值夜的人。”
蒯梦云脸色阴沉地望着这四个垂头丧气的家伙,足足沉默了两分钟,方才开口说道:“一个小小的女奴,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了,这种事情都能够发生,那如果是敌人袭营呢,会不会我的头给人割下来了,你们都不知道?告诉我,你们的眼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那四人听到吓得浑身哆嗦,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磕头说道:“求头领责罚。”
蒯梦云冷冷说道:“按照规矩,应该把你们的左眼给刺瞎,以作教训的,不过我们这一次去蝴蝶谷,不能够带上伤员,所以你们拿自己的小拇指来谢罪吧。”
啊?
我愣了一下,感觉太过于血腥,正想劝阻,没想到那四人居然毫不犹豫地摸出腰间的小刀,直接将左手上面的小拇指给切了下来。
那利落劲儿,我还以为是在对付敌人呢。
所谓十指连心,这刑罚必然是十分痛苦的,然而这四人却也只是强忍着,面不改色,蒯梦云冷言瞧着,然后平静地说道:“行了,你们走吧,不要再有下一次。
“是!”
四个人齐声说着,然后退下,留下四根血淋淋的手指在地上。
这时蒯梦云方才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人跑了,而因为你执意要带那个女奴出来,使得我手下四个最精锐的猎手断了手指。你是族内的贵客,我无意对你有任何责罚,不过我也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任性。”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山洞,而其余人也纷纷跟着离开了去。
山洞里,就只剩下了我和洛小北两人。
当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洛小北忍不住讥讽我,说哎哟,怎么样,以后还英雄救美不,看看你的小情人,还真的挺有本事的,这么多人都看不住她,愣是让她给跑了——这也是你的想法吧,给她自由?
我没有理会洛小北的嘲讽,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拍了拍卧地而睡的斑斓巨虎,离开了山洞。
洛小北瞧见我来了脾气,在后面跟着我说道:“我告诉你,陆言,我的容忍度是有限的,我不希望你继续这样下去,千万别跟我姐夫对着干,否则由你好瞧的。”
出了山洞,不远处有一个泉眼,我在泉眼下的水流里洗漱,冰冷的泉水让我浑身一阵激灵。
而这个时候,我也终于接受了安昨夜一个人里去的事实。
虽然对于安的离开,我没有太多的情绪,甚至于心中还隐隐期盼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我对于临湖一族的厌恶,已经越来越强烈的,她能够脱离这里,重获自由,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至于她如何在这山林中生存下去,而不是死在野兽的口中,就由不得我来操心了。
她既然能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逃离,应该有一定的本事才对。
大家准备妥当,继续上路,不过因为安的逃离,以及蒯梦云雷厉风行的责罚,使得队伍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气氛有些僵硬,大家都闭口不言,默默地赶着路。
我因为安的警告,对于那个一直显得很沉默的荆轲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而路上,则一直在仿佛熟悉着地遁术。
作为邪灵教十二魔星数一数二的人物,地魔传授给我的地遁术,自然是精妙无比的法门。
这门手段其实非常深奥,涉及到许多的玄学以及奇门遁甲的东西,想要学会,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之前我几次使出来,并不是因为我聪明,很快掌握了法诀,而是凭着本身的修为在强行推动。
虽说这样也有一定的效果,不过副作用是我的修为被大幅燃烧,几次用下来,基本上就瘫倒在地,再无战斗力了。
这样显然不符合它的意义。
只有真正理解了地遁术的精髓,方才能够凭着最小的消耗,保持必要的战斗力,不但可以逃跑,而且还可以融入进攻之中来。
我没有再与这些猎人在复杂的地形里摸索,而是骑在巨虎的身上,一直默默模拟着。
如此又行进了一天,我们入夜的时候,在一处两丈宽的小溪附近扎营。
从这儿前往蝴蝶谷,只需要两个时辰,但是夜里的山林实在是太过于危险,蒯梦云用兵谨慎,所以决定白天再行前往。
与我的沉默不同,洛小北一路上都跟在蒯梦云的身边,得到了各种各样的情报。
扎营之后,她跑来告诉我,说狩猎队的斥候,在这附近发现了一些其他部族的活动踪迹,所以让我随时保持警惕,如果是友好部族的话,那还算不错;如果是敌对部族的话,免不了就是一场大战。
听到珞小北的话语,我的心头其实蛮紧张的。
自从来到荒域一来,临湖一族是我见过唯一的部族,不过我也知道除了他们之外,这个地方,其实还是有很多不同的人,以部族的形势存在。
这些部族就如同原始部落一般,在这片大地上分散密布着,信仰不一样的东西,彼此或者交流,或者进攻。
时间仿佛倒退了几千年。
因为考虑到敌袭的问题,所以当夜也就没有燃烧篝火,大家在一片黑暗的溪边休息,看着头顶上的星空,默然无语。
而我知道,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蒯梦云安排了更多的值班守卫。
我修行过后,重新回到了斑斓巨虎的肚皮上躺着,然而还没有等我进入熟睡之中,就被人给吵醒了来。
黑暗中,几根火把被瞬间点燃,然后蒯梦云沉声喊道:“这里是临湖一族的狩猎营地,不管你是什么人,我数五声,你们立刻出现在我的眼前,并且报上自己的部族和名字,如果五声之后,你们没有照做的话,我将会叫我的人追出去,格杀勿论!”
他说得阴冷凶戾,而这个时候,对面的溪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话语:“是临湖一族的梦云兄弟么?我是华族的龙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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