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钓千里中 2015-03-17 15:31:40
问问大家,街上拉二胡的算是卖艺的还是乞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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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大坑
一晚上都没有更新
李孝逸面上淡淡的,勉强吃了碗薄粥,便枯坐房中。苏德全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便给小主子倒了一杯茶,
“小公子,其实咱们院子里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后院就有一个石火浴的池子,里面都是上好的白松木漆的,旁边用炭火煨着,人在里面洗澡那是快活似神仙。天后娘娘就因为这个石火浴的池子才把您安置在这呢。”
半晌李孝逸怏怏起身,苏德全忙在前面打开门帘,吩咐宫人道:
“都伺候着,小爷要往后院沐浴”。
来至在那石火浴的池子边上,果然温暖如春,松油火把将木质的大房子点得亮如白昼一般。池子很大,差不多容得下七八个人的样子,池水飘满玫瑰花瓣,闻之沁香扑鼻。
李孝逸脱了身上的衣服,将全身浸在池水里,闭上眼果然通体舒泰。宫女倒上一杯葡萄酒,琥珀色的夜光杯在池水边闪着银光。他接过来浅浅饮着,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倒让宫女们见足了什么是优雅和从容。
因了这个池子,那些宫女自是常常见到天后引了无数美男在此沐浴,污浊的事也见过不少,但是这样惊若天人,却寂寞如世外谪仙的男子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不由得挤眉弄眼,传递消息,便有几名好事的宫女,偷偷趴在石火浴的窗户上,向里面偷窥。被苏德全发现了,又不敢高声,像轰麻雀一般将这些女孩子轰走。
这些女子都是这石火浴的专职丫头,反而有两个走近李孝逸的身边,伸了芊芊玉手给他揉捏肩背,梳洗秀发。掺着花瓣的池水舀起来在他的头顶缓缓流下,又沿着他那结实的背肌形成一条条沟壑小河。
苏德全见这些宫女们就差口角流涎了,不禁暗暗好笑。也知小公子乃是太后的禁脔,旁人也只有看的份,根本近不得身,故而也不多加干涉。
夜半更深,忽见远处人影晃动,一行人匆匆抬着銮驾走过来,举目看时竟是天后。慌得马上跪倒行礼,要待大声传话进去,见太后挥手,便闭了嘴。
天后轻轻拉开石火浴的房门走了进去,但见两名宫女跪在池边伺候爱郎梳头。他揽住自己的长发束成一束,那宫女便用两支玉簪交叉着从后面别住。那头青丝光洁柔亮,如同一匹上好的黑色锦缎,柔贴的伏在他脑后。
池水被风一吹,泛起点点磷光,在花瓣的间隙来回荡漾,弄得整个木屋的墙壁上斑斑驳驳,而他就慵懒地倚在斑驳里,举起那只琥珀夜光杯轻摇,仿佛在戏弄那只晶莹剔透的酒杯,明明爱它,可是香唇就不碰它……
此情此景,倒让天后蓦然想起了越王楼上那首歌的后半阙:
“水窗纱色轻摇曳,歌尽红鸾动帝京。倩回首,阿谁歌阙?生惭渐落尘俗久,一盏浮茗,静倚流年。”……
仿佛这个画面她已经等了大半生,仿佛这个男子早就已经在她的梦境里。直到今日他才施施然,亦真亦幻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孝逸也听到了脚步声,他在池中回头,见是天后站在身后,略微有些惊讶。却不多言,换做一副淡淡的表情。
不待天后挥手,两名侍婢马上退了出去,天后缓缓走进池水。
“怎么样,这石火浴可还满意?”
天后拉住他的手,隐隐传来酒香气——
“花瓣,温泉,美酒,天下有什么样的男人会不满意?”
他的话话里有话。
“既满意,可知要如何报答本宫?”
“天后这话不知要在这里跟多少男人讲过。”
“孤没有听错吧,我的檀郎也会在意这池子里以前的男人?”
孝逸似笑非笑地侧头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这是这个男人到长安以来最轻松的表情。
“在意得紧,圣母神皇千岁。”
“你这样子便可用四个字代替:薄情寡幸,枉孤这一天都牵挂着你。什么事都做不下去,偏偏那使臣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对方没说话,用他那双恍若深潭的妙目望向天后。潭底青草郁郁,有鱼,有花,灵光闪烁。天后立刻就有了眩晕的感觉。她走近爱郎,用深情一吻将他口唇封上。
“天后说什么,孝逸都当是真的……”
“头晕……”天后迷迷茫茫的呢喃道。
孝逸浅笑,打横抱起天后,将她放在池边的和田白玉床上。不待坐稳,天后便一下子搂住他赤裸的脊背,再也不肯放开……
次日,天后依旧早早起身上朝。她年过六旬,虽然与小他五十岁的情郎夜夜厮混,却精力充沛,容光焕发,丝毫看不出倦怠,精神头反倒更胜从前。
男主角这就算站住脚,挺不容易的
倒是李孝逸,白日里枯坐内宅,夜里还要应付如狼似虎的天后,除了宫人以外,终日见不到任何外界之人,便如同鲜花一般日渐枯萎。天后命他读经礼佛,他也了无心思。到了无人之处,更加偷偷拭泪,长吁短叹。
苏德全日日在他身边,岂不知他的心思?偷偷地提醒天后几次。可惜天后暗地里费尽心思,也不知如何讨得爱郎欢颜。送他金银珠宝又怕是轻慢了他;变换珍馐美馔,他却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多次想与他详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不过是暗地里心疼罢了。
转眼到了冬至,李孝逸在建璋殿已经关了一月有余。忽一日刮了一夜的西北风,天后尚在梦乡之中,李孝逸却早早起身。只见院中青石阶上霁雪初停,银鳞遍地,深及脚踝,踩上去咯吱作响。梧桐树上寒鸦绕枝,不禁心驰神往。
在树下徘徊良久,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出神摸样。
苏德全忙给小公子披了一件大红的猩猩斗篷,将白狐皮的雪帽给他戴上。
孝逸眼尖,远远地就见回廊下的雪地里埋着一张黄裱纸,因为北风吹落院中,又被白雪给压住了,一半露在外面。
他抢上一步,拾起那张黄裱纸,却见上面写满了“啊嘛呢嘛呢吽”的符咒,不禁奇道:
“这宫里难道有谁在做法不成?”
苏德全劈手夺过,向外便走,边走边笑道:
“这是不干净的东西,小爷可不能碰。”
此时正有洒扫洗换的宫监从角门进来,向着苏德全谄笑道:
“公公可是真早,呦,门上的符咒都给吹下来了,这还得了,美人岂不要飞了?”
又瞄了一眼李孝逸,见苏公公不停使眼色,马上闭了嘴。自去拿了扫帚清扫院中积雪。
孝逸早将一切冷冷看在眼里,苏德全仓促之间也只好向他讪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后宫里的脏玩意
那建璋殿角门虽关了,却留了一道一尺见方的窗口,高度也刚好到人的胸前。李孝逸蓦地将头伸出那个窗口,但见大门上贴满了一模一样的黄色符咒,却有几张被风吹落,光秃秃的露出朱漆大门。
他愤然抽回身质问:
“这些符咒可都是镇我的?”
苏德全忙摇手道:
“小公子切莫高声,小心天后娘娘听到。”
李孝逸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内宅。却见天后睡眼惺忪,正在那里梳洗。
他便在屋角柱下四处搜索,翻出了几支桃木斧剑。忽的转到床头,拽起厚厚的皮褥,却见枕头下方的位置摆了一个巴掌大的木偶人像。木偶的前胸上赫然刻着自己的名讳,更让他吃惊的是,木偶的头上用针扎着一张黄裱纸,上面写满了完全相同的符咒。
他颤抖着抓起这具木偶,将符咒一把撕下,冷冷的摔在了天后面前。
天后初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漫不经意的看着他折腾。及至看他搜出了那个桃木玩偶,不禁面色大变,瞪了一眼苏德全,而苏德全拦也拦不住,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孝逸已经是天后的人了,天后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何必再用这种乌七八糟的玩意?”
天后拿起那个木偶,沉吟半晌:
“爱卿信也好,不信也好,孤这样做,只是为了留住爱卿。”
“天后不是说,这样做是因为爱我?”
天后语塞,面上积满了严霜。
苏德全忙上前,拉住李孝逸的袍袖向外拉:
“这事一句两句可解释不清,只不过小公子切莫被外人挑拨,万不该和天后吵闹。”
李孝逸冷冷甩开苏德全,
“孝逸倒想知道,是什么人挑拨能让天后用符咒镇我?”
天后梳妆已毕,她将手中的碧玉簪啪的摔到了匣子里。
“真是放肆,竟敢和本宫这样说话?将这些东西回归原位,从哪拿的就还放回哪里去”
李孝逸愣在当地。
“听见没有,孤让你把东西放回去。”
一个月来她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斥责爱郎。
对方满腹委屈,站着不动。苏德全忙上前拿过几样东西,打算替他放回去。却被天后叫住。
“让他自己做!”
李孝逸慢腾腾的将木偶和桃木剑放回原处,垂着头回到天后面前。嘴角都要咬出血来。
天后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孤说过,在这里全凭自愿,本宫绝不勉强。如果不满意,尽可以回你的控鹤监去。”
对方面上尽是孤绝的表情,容色惨白,天后也不多说,登上玉辇头也不回的上朝去了。
宫人们悄悄退了出去,剩下李孝逸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立在那里。早上的阳光斜斜射进窗棂,屋子里半明半暗。这建璋殿地处偏僻,虽是正房,光线却不充裕。
炭火依旧烧得很旺,殿内的桃木剑斧,扎着钢针的人偶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
从小,家中就见不得巫蛊这玩意,王府中要是有哪个姬妾敢碰符咒、桃偶这类东西,立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爱一个人就要把人关起来?不但要占了身子,还要控制他的心智,还说这是因为爱?
就算是逆党,是死囚,这样的刑罚是不是太重了些?
昨夜千般恩爱,柔情蜜意,早上醒来便翻脸无情。天后真把自己当做是个宠物,高兴的时候玩弄把玩,稍有违逆便抛在一边——
做人难,做个后宫里的男人更难了
内宅是待不得了,他茫茫然踱出房门,心中纠结着难以名状的痛苦。
院子里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天空湛蓝,梧桐树上停着一只黑鸦,簌簌的抖着羽毛。那名多嘴的杂役也已不知去向。苏公公指挥着人,踩着梯子将几张符咒补上,见李孝逸出来,也不敢多说。只是努努嘴,让宫人们取了斗篷给他披上。
一时之间,李孝逸感觉这建璋殿内外到处都是飘摇的符咒,在他心中招招摇摇的生了根。连心神都不属于他自己,他感觉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直到身体冻僵,耳鼻通红,他才被苏公公拉回了屋子。
入夜,天后再也没有出现。因了那桃偶,李孝逸也不肯上床,蜷曲在地毯上迷迷糊糊的睡去。苏公公无法,只好在地上给他铺了几床锦被,又盖了几件衣物。他又不肯熄灯,只将殿内点得灯火通明,又不得有宫人在他面前晃动,只好将众人斥退,自己陪在小公子身边为他扯扯被角,倒口水喝。
一连半月,天后都不曾现身。倒是内廷的供奉丝毫不少,众人也还心安。苏德全见孝逸的情绪渐渐和缓了些,便在夜里偷偷将太后身边的苗人兄弟蓝清儿、蓝卓儿,和尚薛怀义和御医沈南蓼的故事一一道来,单说这天后身边有名有姓常来常往的男宠便是这四个,那控鹤监的三千美少年又时刻环伺在旁,所以咱们建璋殿既得了太后的专宠,即便小心谨慎,也不免着了众人的道。又哪里还能任性使气,惹恼太后?
日前这龟兹国使者和门前符咒种种,已经有薛怀义在暗中遣宫人用计,就是盼着小公子和太后大闹一场。
即便太后用了符咒,也是为了将小公子永远留在身边,公子不喜,可以慢慢央求,哪有与天后大吵大闹的道理。
这一番道理听得李孝逸惊诧不已,他自伤身世,怨恨天后将自己锁在建璋殿里不见天日,又用符咒摄人魂魄,却不想这样的事情也能被外人从中渔利。
他本来极度鄙视内廷争斗,堂堂须眉男子要像妇人般勾心斗角,邀宠献媚,倒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却不想被囚禁深宫,连一个外人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已然身不由己的卷了进来。
又想日后要与天后的无数面首男宠争宠度日,不由得异常悲凉绝望。所以苏公公跟他说什么,他也毫无反应。只是垂着头若有所思,苏公公也吃不准他听进去没有,又不敢多问,只好摇头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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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李孝逸早早起来,立在那株梧桐下发呆。忽听墙外童音袅袅,似有顽童在宫女的陪伴下来回跑动。不多时便见庭院上空飞起一只风筝,这风筝都是绢丝缝制,竟是一只五色斑斓的凤凰。
那风筝飞得不高,飞不多时竟歪歪斜斜的挂在了回廊檐角,外面的童儿便让宫女拍门索要,苏公公命人从廊上摘了那风筝,开了角门还给两个童儿,旋即又将角门吱扭关死。
那两个童儿好奇得紧,其中一个大的道:
“奇怪,建璋殿又不是冷宫,里面明明有人,怎么大门从外面锁上了?”
宫女忙阻拦道:
“殿下不可浑说,快跟奴婢们离开此处。”
另一个小童神神秘秘:
“成器哥哥,我听父皇说,孝逸皇兄就关在里面。”
那个名叫成器的孩子“喔”了一声,走到大门前拍着锁道:
“孝逸皇兄,我是太子李成器,可否出来见上一面。”
里面静悄悄的了无生息,半晌没有任何动静,两个孩子失望地转身要走,忽然门上的窗口拉开了一条缝隙,一张苍白的玉雕般的面孔露了出来。
两个孩子顿了顿,“孝逸皇兄?——”
“我们相识吗?”
对方没做正面回答,语调和顺却声音颤抖。
成器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指着另一个小童,上前拱手道,
“孝逸皇兄,成器常听人提起您,他是三弟隆基。”
那小童不足三五岁的样子,梳了一个抓髻,生得眉目清秀,肤色粉白。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奶声奶气的道:
“孝逸哥哥好!”
隆基这一声“孝逸哥哥”叫得他登时泪如雨下。半晌方哽咽道:“三皇子好——,太子好,皇帝可还安好?”
这一个多月来,他被锁在建璋殿里,感觉如同被抛弃在杳无人烟的荒原之上,突然听两个幼小的皇弟说知道他,自然是听长辈提及,想必皇帝时刻惦记着自己,只不过一时无法相见而已。
“父皇很好,父皇要孝逸哥哥保重身体,早晚有相见的那一天。”
李成器伶牙俐齿,讲话一字一句,句句都说到了孝逸的心坎上。
当日皇帝在控鹤监内平反昭雪的承诺,果然不是敷衍他。
“即便有一日朕遭杀害,无法完成此愿,朕的子孙也务须做到”——
如今成器和隆基都来到面前,说出的话儿看似无心,其实都蕴含着无限深意。有皇帝这份心思,自己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无怨无悔。
不由得五内翻滚,双手紧紧握住了门上的铁栓。
苏德全在旁忙摆手道:
“小公子,没有天后的懿旨,咱们不好见外人的。快回吧!“
又向外大声道:
“天寒雾重,两位小皇爷早早回宫歇了吧。”
那两个宫女也忙催皇子们离开,李隆基挣脱了宫女的手,跑到窗口,伸出粉嘟嘟的小手:
“大哥哥,等三郎长大了,你带三郎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
“那说定了,不许反悔。咱们拉钩钩。”
窗口伸出一只瘦削的手臂,隆基握住手指,用力摇了摇,
“别忘记呀,大哥哥!”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去了,直到孩子们转过小桥,背影消失,苏公公才命人关上小窗,好说歹说地将李孝逸劝回内宅。
第九章 十年前是尊前客 梁国公华丽登场
美韶华世间无价 李孝逸一斗薛师
自两个小皇子去后,李孝逸便终日读经礼佛,心如止水,连房门也少出。看得苏德全心急如焚,自知劝也没用,也由得他去。忽一日李孝逸转到院中一处厢房门前,见里面堆满柴火木柈,竟然来了兴致,命下人们将这个房子清理出来。
苏德全无奈道:
“这个屋子又黑又冷,连炉火都没有,小爷收拾它做什么?”
“我自有用处,公公照我说的做便是。”
“公子有心情,不如给天后写封信,奴婢托人给您稍出去”
孝逸只当没听见,
“去寻些干净的木板来。”
苏德全终究拗不过他,吩咐宫人将柴房打扫干净,放了一套桌椅。又特意去总管太监马弘力那里,讨了几块齐齐整整的白茬木板来。
孝逸抱着木板,端着烛台,一头钻进柴房,栓上房门,一坐就是半天不见人影。
苏德全欲待偷看,那柴房却黑乎乎的连窗户都没有,便在门口叫道:
“小爷别在里面呆久了,小心着凉。”。
过不多时又招呼道:
“小爷口渴不,是否要喝茶?”
里面终是没有半点反应。
李孝逸待夜晚方才走出柴房,却让苏德全在柴房外加了一把锁,将钥匙在自己手中握了,才放心离开。
苏德全多了一个心眼,私自留了一把钥匙,待众人夜半熟睡后,偷偷打开柴房,擎了一只火烛,四下里翻遍。这个柴房空空荡荡,仅有一套桌椅,在那桌子下面终于发现几块木板,被一柄小刀断成了不太齐整的三截。刀子太小,又不够锋利,只不过是素日切水果的刀子,显见削得十分吃力。
苏德全拿起三块木板,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只好将木板放回原处,依旧锁了房门蹑手蹑脚的出来,但见李孝逸在地毯上沉沉睡去,右臂坦露在外,便上前替他加了一层被子。
却发现他的右手食指赫然裹着纱布,纱布上鲜血凝结,便想到必是削木板时弄伤了手指。但是这位小爷心思极重,他若不肯说,任谁也问不出来。索性由得他去,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一连三日,李孝逸日日钻进柴房。苏德全将粥饭端在一个托盘上,千方百计想送进去,对方也只是在门口接了,并不让他进去。建璋殿的宫人们见小公子神神秘秘,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三日后,苏德全再次偷偷潜入柴房,被房内之物完全惊呆
桌子上并排摆着三个灵牌,用木炭在上面写着三个名字。细看时竟是“先祖父越王贞之位”“先考琅琊王冲之位”“先妣琅琊王妃崔氏之位”
三个灵牌做得极其粗糙,灵位和下面底座用了极小的两个钉子连接。竟不知小公子何时从柴房原来的那些木柈之中寻得几枚钉子,这人心细如发,必是找到了钉子就小心翼翼藏起来,积攒多日方命众人收拾柴房的。
苏德全不由得心中抽紧,小公子竟敢在宫中供奉逆党匪首的灵位,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不怕死不打紧,这建璋殿所有人都要跟着人头落地。便将三个灵牌一并包了,偷偷埋在后园子里。白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李孝逸身边看管得更严了些。
李孝逸一大早便发现柴房内的三个灵牌突然不见。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仔细想想,便理出个端倪来。也不说破,早膳只用了一点点,便在房中枯坐,苏德全反倒来开解他出去走走,他也只是摇头。
“小爷今日的衣服穿得也太素净了些,白衣白裤倒像是挂孝一般。”
“公公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的眼中满是幽怨。
“冬月二十,怎么了?”
“今日乃是家父三十六岁的寿诞,家中每逢这个日子,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几位王子郡主,都挖空心思,想送父王一件让他惊喜的礼物,……”
“咳咳,是这样——“
苏德全这才明白原来今日竟是琅琊王的寿诞,难怪小公子竟做了那三个灵位,不由得心中满是歉意。
“从前不管是什么珠玉宝石,都嫌礼物太轻,而今孑然一身,连一块木板都要向别人乞讨得来,方知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李孝逸将包扎的手指不经意间垂在桌角,目光中中竟有点点泪光闪动。
“小公子也要节哀,老奴想王爷如果尚在人世的话,也会希望您开开心心,远离祸端。”
他这话一语双关,期待李孝逸自己放弃那三块灵位。
“苏公公,孝逸一直想问您一句话,你我萍水相逢,为什么您对孝逸那么好?”
“奴才是天后指定来伺候您的,小公子是主子,奴才就该对您好。”
“不然,在这宫中常来常往的男宠就有三四位,也没见您那么对他们!”
顿了一顿,走上前目光炯炯续道:
“公公对孝逸,如兄如父,这份情谊早已超出了主仆。”
自从入宫以来,李孝逸对所有人一直冷冷的,苏德全第一次听李孝逸说这样的话,不由得心中一热,原来这人也不是天性凉薄,只不过将所有的人和事都藏在心里。
苏德全跪下叩头,
“其实老奴藏着私心,押着宝呢。”
“小公子啊,奴婢一直这么想,主子就是主子,即便落了配,和那些出身市井的下人就是不同,将来小爷飞黄腾达了,老奴还指望着您照拂呢。”
“公公何必如此说,我李孝逸岂是不知感恩戴德之人?”
他走上前扶起了苏德全。
“若有报答之日,孝逸必将视公公如再生父母,让您在这皇宫内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公公百年之后,孝逸也像今日这般,为您披麻戴孝,行人子之仪”
“老奴知道,老奴这个主子是跟对了。”
苏德全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李孝逸走回案前,神色黯然:
“其实什么主子奴才的,以孝逸今日的处境,还不是听凭摆布,任人欺凌。”
“小公子得忍啊,对天后柔顺听话些,自然有千般的好处。”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堂堂须眉男儿,要学妇人邀宠献媚,孝逸做不来的。”
见苏德全不以为然,便安慰道:“
“公公且去吧,此事孝逸自有主意。”
顿了一顿又道:
“孝逸想去沐浴斋戒一番,待会儿给祖父爹娘上柱香”
——说毕,也不让苏德全跟着,自去了后院沐浴。
苏德全见李孝逸去得远了,忙去后园中挖出那三块灵位偷偷放回柴房。又在桌案上摆了几只白色蜡烛,案前放了一个炭火盆子,加足了木炭,寻了几打烧纸放在边上。将火折子放在醒目位置,锁上柴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来。
这人心地善良,又被李孝逸感动得一塌糊涂,暗想由得小公子偷偷祭奠了,再将灵位给他藏起来;这建璋殿本来外人无法进入,天后又多日不曾现身,估计也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日上三竿,便见李孝逸沐浴了出来,乌黑的长发用一块白绢束着,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袍裤,黑色软牛皮的靴子,益发的神清气爽,楚楚动人。
苏德全拿了一件天后御赐的银狐披风给他披上,恭恭敬敬的将他送进柴房,又站在门口守着,不许众人靠近。
耳听里面传出低沉的抽噎之声,竟突然心惊肉跳,不住在心头默念“佛主保佑,佛主保佑。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忽听外面人声鼎沸,不知多少人走到门外,用重物大声砸门。苏德全暗暗叫苦:
“莫不是怕什么来什么?”
跑到门边问道:
“谁这么不知死活,可知天后谕旨,任何人不许靠近建璋殿!”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道:
“少他娘的装蒜,赶快给老子开门!”
“恕老奴耳拙,门外可是薛师吗?”
来人怒道:
“这老狗明知故问,快些撞开门,不必跟他废话。”
苏德全透过门缝向外望去,竟有七八名黑壮和尚抱着一根一人粗的树干,高声喝喊,一齐向建璋殿的大门撞来,咚的一声,建璋殿的大门当时就歪在一边。
薛怀义在一旁叉腰站着,身边还围了十几名气势汹汹的僧徒。
苏德全眼见得那树干第二次撞到,忙向旁边急闪。只听哐啷一声,门闩和门轴一起脱落,建璋殿的大门轰然倒地,门上的符咒也被僧众几把撕掉,碎纸屑随风飞舞。
薛怀义大踏步的迈步进来,一挽袖子,逡巡了小院,用手一指柴房道:
“就在那里,快把那个贱人给我薅出来!”
僧徒答应一声,便去拉柴房大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再要使劲猛拽,却被苏德全拼死拼活的拦住,
“几位且住,大师有什么吩咐,尽管跟老奴说。”
薛怀义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
“跟你说?连你主子都不配,你是什么东西?”
吩咐:
“拽住这个老狗,给我往死里打!”
几名僧徒摁住苏德全披头盖脑的乱打一气,另外几人扑过去拽门。忽听里面门闩吱呀声响,一名身穿月白袍子的俊美男子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薛怀义等人气势正盛,见了这男子却顿时停手的停手,闭嘴的闭嘴。在正午的阳光下,这人灿如鲜花,气宇轩昂的立在他们面前,映得众人竟有些睁不开眼。头上裹着的白绢微微随风飘摆,银狐披风更是衬得他气质华美,贵气无边。虽然面上的表情淡泊飘逸,眼圈却是红红的,面颊上似有泪痕还没擦干。
“各位有什么事,可以跟孝逸说,不必为难下人。”
声音响亮圆润,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力量。
“你就是李孝逸?”
薛怀义欺身到他的身边,围着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在这大内皇宫,天后和皇帝都活得好好的,小王爷这是给谁穿白挂孝啊?”
他瞪大了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孝逸。
这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眼波流转之间,泪光隐隐,便现出千般愁怨,万种风情。
难怪天后这般宠他,果然姿容不俗
——薛怀义自惭形秽,心里登时就矮了半截。
李孝逸见眼前这个男子四十来岁年纪,穿着一件杏黄色的织锦长袍,虽做成了僧衣模样,但袖口和领口却绣着杏色团花。身长七尺,膀阔腰圆,肚腩微凸,手上拈了一串硕大的佛珠,面上倒也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唇上边胡茬刮得青黑,只不过眼袋倒挂,肤色灰黄,看上去颇为憔悴。却不知此人有何种手段,竟得了天后十年专宠。
“孝逸穿什么,和大师有什么相干?大师擅闯建璋殿,打人砸物,难道不知天后的谕旨吗?”
薛怀义嘿嘿冷笑:
“甭拿天后吓唬我!天后让你在这里给逆党带孝祭灵啦?早就知道你小子不地道,今日被上师抓了个正着,还有何话说?”
他指着李孝逸的鼻子,身子不断向前凑,唾沫星子四溅。
“什么带孝祭灵,大师的话孝逸听不懂。”
李孝逸面上云淡风轻,身上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那就进去搜,你小子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
薛怀义挺胸上前一步,却被李孝逸挥袖挡在门口。两个身高差不多,但身形一胖一瘦,一黑一白,看上去异常醒目。
“建璋殿不是白马寺,岂容你说搜就搜!”
李孝逸冷冷道。
苏德全挣脱僧众,鼻青脸肿的跑到薛怀义面前,跪下不住磕头:
“大师,小公子关在这建璋殿里与世无争,大师何必为难
他?大师有什么话,到天后那里说去。”
薛怀义飞起一脚,将苏德全踢了一个跟斗,骂道:
“不知死的奴才!见到新宠,立刻就贴了上去,可不踢死了你!”
他说着说着,突然劈手一拳直奔李孝逸面门,看这个小白脸绣花枕头的样子,这一拳还不打得他面门开花,满地找牙?
薛怀义自恃年轻时走江湖卖艺会些拳脚,便用尽全力突然偷袭,打算让李孝逸在众人面前出乖露丑,再也抬不起头来。
见面就掐,男人也这样啊
哪知李孝逸自幼便跟随祖父习武,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但是区区三五个壮汉也是靠不得身边。当下听到拳头风声,将头微微一侧,让过拳头,回身抓住了薛怀义的一只膀子,轻轻一带,便将这只臂膀扭在薛怀义身后,微微用力,薛怀义便杀猪般大叫起来。
薛怀义偷袭,李孝逸还击,两人动作都很快,众僧徒明白过来,欲待上前时,薛怀义已经自袖中露出一把尖刀,用手接了,向李孝逸分胸疾刺。
李孝逸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翻手夺了这把刀,顺势将刀架在薛怀义颈项上,薛怀义大惊失色,忙喝令徒弟们退后。
见李孝逸并没有下着,薛怀义又来了劲头,抻着脖筋大喊道:
“贼贱人,有种你便杀了老子,来呀来呀!”
不住口的污言秽语,将地痞无赖的功夫十足展示:
“你老子便是癞皮狗,你爷爷更是小白脸,一家子的不要脸,吃软饭!”
“杀千刀的死囚犯,原该把你扒皮抽筋,倒靠唱两句淫词浪曲免了死。“……
听得李孝逸不怒反笑:
“杀了你这下三滥,只怕污了本公子的手。”
伸手点了他麻痒穴,薛怀义当时便啊呀乱叫,痛痒难当。手臂又被扭着,只痛得呲牙咧嘴,搓脚挠心。
众僧徒也不敢强攻,将李孝逸困在核心,抽出铁棒砍刀等物僵持。
此时便见大门口冲进一队御林军,将众人团团围住,当中一名青年军官,拔出佩剑道:
“左羽林卫大将军陈锡麾下周培公在此,诸位放下手中兵刃,马上退出建璋殿!“
大配角周培公出场了,一个很容易被人忽视的重要人物
那僧徒见有御林军到来,忙放下兵刃,只剩下李孝逸反扭着薛怀义在当中,僧徒没有薛怀义命令,又不敢撤出包围圈,都望向怀义。薛怀义哈哈大笑:
“李孝逸你这逆党,死期到了!还不放手,更待何时?”
青年军官也来到近前,拱手道:
“小爷请放手,末将必会保证小公子周全。”
李孝逸哼了一声,将手一松,薛怀义立刻得脱,他一下子窜出老远,生怕孝逸再度控制他。
那些僧众见怀义得脱,便有些蠢蠢欲动。李孝逸冷笑着将手中匕首向着僧众方向脱手飞出,那匕首叮的一声,插入建璋殿大门横梁,饶是那匕首飞行路径有几米远,插入横梁后,兀自嗡嗡作响余音不断。 李孝逸露了这手,将那些僧众吓得面上一起变色,方知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手头上功夫确实不弱。
那青年军官挥手命僧众退出建璋殿。薛怀义手指着军官道:
“你,叫什么来着?来得正好,快进那间柴房搜查,里面必有反物。”
“末将周培公,见过上师”那军官恭恭敬敬的回道。
“好,快去,上师白送给你升官发财的机会。”
青年军官年纪和李孝逸相仿,生得白净面皮,眉目清秀,中等身材,唯有脑袋却比常人大着一号。这人明显对薛怀义的撺掇毫无兴趣。
“两位既然不再动手,便请大师退出,末将等也好回营缴令。”
“你既来了,如何能让你就走?”薛怀义道
“末将营中还有事”
“大胆,你可知窝藏叛党匪物,与叛党同罪!”薛怀义瞪圆了眼睛斥道。
那军官吓了一跳,拱手道:“如此请大师带路,东西在哪里?”
见李孝逸冷冷挡在门前,便拱手道:
“既然大师如此说,请小公子行个方便,让末将进去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倒可洗清了小公子的冤枉。”
李孝逸听他如此说,反倒不好再拦。略迟疑间,薛怀义一把推开青年军官,冲到室内。却见屋内纸钱刚刚燃尽,几只白烛和香炉供在桌案上,炉内残香还在袅袅冒着青烟。
李孝逸飞步上前,要待将薛怀义拎出去,却被那军官伸臂挡住,“小公子不可动粗……”.
孝逸怒道:“原来你也是他叫来帮忙的!”
那军官苦笑着摇了摇头,拿回了胳膊。在这一挡一收之间,薛怀义已然刺溜钻到桌案下,伸手便将桌案下包着灵牌的蓝布袋抄了起来,哗啦一声甩开布袋,那三只灵牌便一起落到了地上。
薛怀义哈哈大笑:“越王贞,琅琊王冲,不是逆党是什么?”
李孝逸一声低斥,冲上去欲待拾起灵牌,却被薛怀义伸足将那灵位踩了个稀巴烂。冲到他身边时,三只灵牌都已解体,又被薛怀义一脚踏上了右手,手掌被灵位上露出的铁钉划得鲜血淋漓。他缓缓站起身,抱着被踩烂的灵位,鲜血一滴滴的滴在白袍上——
一时之间,那青年军官也被吓住,站在两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孝逸眼神中凶光闪烁,他一把推开那军官,直奔薛怀义。薛怀义这回倒学乖,步步退着向后倒,忽然后腰撞到桌案,已知无路可退。刚要大喊来人,却见柴房外人影晃动,原来竟是天后得讯匆匆赶来。
薛怀义几步跑到天后身边,抱着她的大腿叫道:
“天后救命,李孝逸要杀人啦!”
天后厉声喝道:“都给孤住手!”
孝逸闻言,硬生生收回拳头,见天后声色俱厉,心中像打鼓一样突突跳个不停,一双大眼睛绝望地看着天后。手中兀自紧紧抱着那些破碎的灵牌。
薛怀义泣道:
“求天后做主!这贱人在此给贞冲逆党私设灵位,意图谋反,被臣抓住,他却要杀人灭口!”
天后冷冷的扫了一眼柴房内三人,对那军官道:
“收了他手中的物件,都随本宫来。”
转身去了建璋殿,薛怀义紧紧跟随在后。
那军官走到李孝逸面前,向他伸出手。孝逸万般无奈,只好将破碎的灵牌交给他,没想到那军官自去寻了蓝布袋小心包裹起来。
孝逸眼看他对亡人恭恭敬敬的样子,心存感激,但情势如此,也不好向他道谢。
两人一起来到建璋殿,薛怀义正在给天后斟茶。
军官打开蓝布袋,将灵牌碎片摊在天后面前几案上,便退到远处。天后拿起来看了两眼,将那碎片啪的扔在案上,灵牌发出钝钝的响声,惊得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孝逸面如死灰,走到天后阶前,撩衣跪倒,他自知在劫难逃,当下也不开口求饶,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任凭处置。
“这些灵牌是你自己做的?”
“是”
“为什么?”
“今日是父王的生辰,孝逸感念祖父母生养之恩,不知他们魂归何处,故而做了三只灵牌,招魂祭奠。”
天后哼了一声,却向苏德全骂道:
“你是这里的总管,为何不见上报?!”
苏德全叩头如捣蒜,只称“老奴该死”。
“不关他们的事,全是孝逸一个人暗中所为,天后要杀要剐,全由孝逸一人承担。”
“只怕你担不起!”薛怀义满腔恨意。
天后瞪了一眼薛怀义。“你是如何进来的?”
“情势紧急,臣不得已,才砸坏了大门冲进来的。”
“门上的符咒是你的人撕下来的?”
“是砸门时不小心碰下来的。”
薛怀义觉得天后对自己的恨意似乎更多些,说起话来便有些心虚。
天后面上恨意陡升,
转向那军官:“你是哪里的?”
“回禀天后,末将是左玉钤卫大将军陈锡麾下牙将,今日在两仪殿当值”
“你这个差事是怎么当的?陈锡这个老糊涂,快让他来见孤。”天后这话却是冲着陈锡去的。
那军官不敢回话,忙跪在地上谢罪。
“回天后的话,陈将军已在殿外侯旨”总管太监马弘力回道。
“他倒是识相,来得不慢。”
“右军将军武攸宜也到了。”
“传!”
便见陈锡和武攸宜快步走进建璋殿。
二人走进正殿,见天后阴着脸,地上直挺挺的跪着一个白衣男子,两人小心行礼。
“御林军都该换换血了,陈锡,本宫看你该回家抱孙子颐养天年了!”
“臣等失职,没有拱卫好建璋殿,请天后降罪。”
陈锡脱下帽子,伏地请罪。
陈锡年近五十,虽然年纪大些,倒还脚步轻盈,思维敏捷。
“区区几个恶僧就能闯进内宫,要是乱党集结了来抢人,你等可有甚用处?“
“臣有负天后重托罪该万死。不过右军也一向不在建璋殿驻有守军,臣也是沿用前例而已。”
——右军统军将军武攸宜乃是天后内侄,陈锡拉上他就知道有了做伴的。
武攸宜的右军今日虽不当值,自知难以幸免,心中暗骂陈锡胡乱牵连,只好跪下道:
“御林军在建璋殿门前确实没有专人把守,乃是严重的疏于职守。臣请天后一同降罪。”
天后哼了一声,心道:
“苦心孤诣摆的一个阵已经被人拆了,杀了你等又能如何?”
“从今以后调一队人马到建璋殿门前专门驻扎,任何人有敢于靠近的格杀勿论。”
“遵旨。”武攸宜和陈锡一起答应。
“今日之事该当如何?”
陈锡站起来看了一眼那名牙将,那牙将满脸无辜。
“今日当值的将军重则二十军棍,撵出御林军。余者罚俸三月,臣自请解职回乡,面壁思过。”
“解职还乡倒罢了,孤看就改成罚俸一年吧。”天后倒有挽留之意。
“多谢天后,那臣就继续为天后效命”陈锡长出了一口气,吩咐道:
“叉出去,重责二十军棍。”
那牙将见将军如释重负般将自己抛了出去,便知自己成了众人的替罪羊。当下也不求饶,磕了一个头谢过圣恩便向外走。
众人见他官卑职小,心里虽知他无辜,倒也无人替他求情,反正天后震怒,这事总得有人扛着。不抓他能抓谁呢?
“且慢!”
——此时倒有一人出言阻止,众人看时,竟是跪着的李孝逸。
“天后,此事皆因孝逸一人而起,与他人无干,何必要牵连无辜?”
“砍了你的头,再替别人出头不迟。”
薛怀义抓住他的每句话打击他,天后倒是沉吟不语。
“孝逸本就是死囚,生有何欢死又何惧?这位周将军却因孝逸被牵连,实属无辜。因此请天后放过他,这二十板子我来替他挨”。
“你的大罪岂是二十板子就能解决的?”薛怀义抢白。
“那就先打板子,再砍头,臣身受任何刑罚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呸!卖乖讨巧,收买人心,天后,这是越王家的人惯用的计俩”。
“臣与周培公素不相识,何来收买人心之说?”
“哈哈,还说不是别有用心,怀义这半日也不记得此人姓甚名谁,怎么你却记得这样牢?”
“那只能说明大师老了,记性不佳……”
两人争论不休,听得众人不免偷笑。
天后烦不胜烦,打断二人道:“好了,都给本宫闭嘴——”
那军官一路走出了建璋殿大门,已然趴在了廊下的行刑凳子上。
等了多时,也不见有人上前。忽见那名白发苍苍被打的老宫监走出来道:
“小公子给将军说情,这顿打是免了,将军可自去,天后传旨,也不必离开御林军,继续供职吧。”
那军官爬起来拱手道:“请公公向小公子转达谢意。”
苏德全点点头,那军官便转身离去。苏德全暗想此人虽官卑职小,但却处事公正,临危不乱,倒是个有担当的主,比那陈锡强上百倍。
谁胜谁负已见分晓。不再赘述
时近傍晚,夕阳西下,建璋殿内众人都有些疲惫。天后向众人道:“诸卿且去吧,余下的事孤自有主张!”
薛怀义第一个跳起来道:“天后莫不是要庇护这个贱人?”
“怀义,孤念在往日情谊,不治你擅闯宫禁之罪,难道你还要纠缠不休?”
“这贱人在宫中给乱党祭灵,乃是千刀万剐的重罪,天后怎可不了了之?”
“虽是乱党,毕竟是他的生身祖父母,更何况此事自有宫规责罚,马弘力,在大内擅自燃火烧纸,该当何罪?”
“这……”
马弘力沉吟未语。此人惯会见风使舵,听出天后将此事有意淡化,他倒不敢接口,只怕说得重了,引来天后不快。
苏德全忙跪下道:
“天后,建璋殿宫门紧锁,薛大师怎么晓得小公子在此祭奠先人的,难不成有人里应外合,通风报信?”
马弘力见他如此说,面上骤然变色。望向薛怀义,薛怀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紧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下糗事,不思悔改,反要胡乱赖人,转移视线。哼哼,建璋殿里都是狼狈为奸,串通一气的,苏德全怎会不知这贱人的行径?请天后一起下令责罚”
薛怀义越说越激动,竟然挥舞手臂,唾沫星子乱飞。
天后见他无状,冷了脸道:“怀义,不得在外臣面前无礼。你且去吧!”
众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都尴尬不已。
薛怀义听说,竟挽了袖子,跳脚道:“天后不是以为,这贱人是真心实意爱您的吧?”
“说什么,还不快闭嘴!”
天后脸色气得煞白。
薛怀义忽然手指李孝逸;
“这贱人年纪轻轻,生得又好,还是太宗皇帝的嫡亲重孙,难道会心甘情愿的在天后的身下曲意承欢?天后收了这妖孽,不知被朝臣背后如何指指点点。连长安城的三岁童儿,都知道后宫来了个会唱‘凤求凰’的小白脸。可惜天后一世英明,都被这贱人迷得昏了头了。”
李孝逸被他当众用污言秽语羞辱,又不好还嘴,只是涨红了脸,泪水在眼眶打转。
天后又痛又气,半晌方道:
“孝逸人在深宫,碍得着他人什么事?有敢再提童谣者,一律以妖言惑众论罪!”
薛怀义并不知道收敛,续道:
“这贱人年龄和天后相差将近五十岁,天后的长孙也有他这般大了,他一不要天后的银子,二不要天后的官儿,锁在深宫不见天日也忍得。天后可曾在缠绵交媾之后问自己,这贱人要的是什么?不是天后的江山社稷,越王家的男人又怎会傻到任由你这老太婆蹂躏践踏?”
他素日粗俗惯了,今日气得口不择言,当着御林军和太监们的面,对天后用了“交媾”“老太婆”字眼,天后不待他说完,气得浑身颤抖,对武攸宜吼道:
“还不快将这个疯子赶出去!“
武攸宜此时方回过神来,上前拖着薛怀义的手:
“大师快去!竟说出如此不堪的话来,皇家的体统何在?”
薛怀义一把甩开武攸宜,红了眼睛嚷道:
“别碰我!平素怀义得宠时,你也是姑父干爹的围着叫,今日也是这般的拜高踩低?”
说得武攸宜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吩咐御林军道:
“这人疯了,快拉出去!”
御林军上来七八个将官,扯手扯脚的拉起薛怀义向外走,那薛怀义岂是听话的主?翻滚叫骂,手蹬脚刨,弄得这几个将官狼狈不堪,盔歪甲斜,好容易将他扔出建璋殿大门,便用身体堵在了门前,任凭薛怀义如何冲撞,都不敢让开。
武攸宜见不是事,拔出佩剑吼道:
“天后有旨,有敢擅闯建璋殿者,一律格杀勿论!大师若抗旨,休怪本督无情。”
薛怀义披头散发,向武攸宜呸地一口唾沫甩出去,被他扭头躲开。薛怀义见众人变了脸色,也知强闯不得,叉腰嚷道:
“天后早晚被贱人夺了江山,便知怀义说的没错。”
见里面毫无反应,便引了众僧徒离去,边走边骂:
“天后如此无情,休怪某家不义,如今便做些让你后悔终生的事来,也知我薛怀义不是好惹的。”
众人都以为他吹牛,也无人理会他,任由他自去。
天后在建璋殿里听得薛怀义的声音去得远了,方长出了一口气。向陈锡摇头道:
“本宫御下无方,惹得老将军见笑。”
陈锡干笑道:“天后家务事,无妨无妨。”
@倾城时代 2015-03-17 16:20:49
给大家一个惊喜吧,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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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感谢了,是新人,没有礼貌了,不好意思。以后会很认真对待。
@tyzhiz 2015-03-18 14:24:39
每天等待,勾人心魄,急不可耐,婉转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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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太感谢了,有作品吗,可以相互关注一下
@锦灰堆33 2015-03-18 13:59:26
我来打广告……
楼主签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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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呢,正等着十万字签呢,没办法,要按规矩走,我这是已经写完的文稿,签约不成问题,也能坚持下来。关键要看反响
@我学着放任 2015-03-18 14:46:46
哥,看那么多人夸奖你,哈,真心替你高兴呢!好样的,你不犒劳下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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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吧,请你啊。多谢关注,感觉自己不寂寞了。海内存知己额
@我学着放任 2015-03-18 14:46:46
哥,看那么多人夸奖你,哈,真心替你高兴呢!好样的,你不犒劳下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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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不是哥,是姐姐。谢谢留言
@呼呼的转 2015-03-18 14:38:01
等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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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上传没规律哈,希望以后每天早上上传,时间定下来就好了
@我学着放任 2015-03-18 14:46:46
哥,看那么多人夸奖你,哈,真心替你高兴呢!好样的,你不犒劳下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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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亲
@cw88888ty 2015-03-18 13:51:25
好慢汉汉汉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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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说传的少吗,太快了不好吧,还要等等天涯文学的进度
@驴行小猫 2015-03-18 14:07:05
该顶一顶了。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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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