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爱》——那一段有毒的秘恋

  【简介】不洁的爱,是有毒的,就像暗夜里盛放的罂粟花,美丽、诱惑,而又致命!


  【开篇】【在今天】

  【2013年的这场婚礼】

  推开这扇门,我将进入一个新的世界!
  今天,我是新娘,在香港半岛酒店即将有一场属于我的婚礼。这场婚礼,是所有女孩都梦寐以求的,极为的浪漫、典雅和奢华!
  而此刻在酒店的化妆间里,迪奥(DIOR)的设计师亲自在为我整理礼服。这位昵称Sid的法国男人坚信:好的作品只有遇到了合适的人,才能产生灵魂。所以这个偏执的男人专程从法国飞来,就为了见证他参与过的这件作品,产生灵魂的这一刻!
  好了后,Sid退后几步,细细地欣赏着。他的神情渐渐迷醉,嘴里不停地还在嘀咕着什么。我知道,Sid是想用英文来表达他此刻的激动,可在憋了半天后,他只挤出了一个再俗不过的词:“Perfect(完美)!”
  “Thank you!”我谢道。
  Sid弯腰,以法国绅士特有的优雅,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移步,站在落地镜前。
  真的是,完美!
  这套礼服,有着极致的纯洁!而纯洁到了极致后,便流露出让人不敢直视的高贵,的确是非常的适合我,不枉我前后八次专程飞抵巴黎。
  再次谢过Sid后,我拉开化妆间的门。
  门外,站着的是唐子明,今天的新郎。
  此时的他也非常的帅气。我第一次用帅来形容子明,因为我觉得,他的气质是儒雅中带着些英式的贵族味道。可此刻,在一身意大利高级定制西服的衬托下,我不得不承认,他帅的让我心动。
  只是此刻,子明脸上那近乎于痴呆的痴迷,破坏了他的那份美感。他上前一步想拥抱我,却又退却了,他赞叹道:“Perfect(完美)!”
  然后,一个首饰盒在我的面前打开。

  哇!我惊呼一声。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条项链,项链底部镶嵌着一颗绿翡翠。翡翠不大,却纯净之极。那抹绿,直欲吸取人的魂魄。
  “这颗翡翠名叫‘水蓝’,是一颗玻璃种帝王绿翡翠。喜欢吗?小雨。”
  “喜欢!”
  翡翠的极绿搭配上礼服的极素,便让那份纯洁之中有了几分清纯,正适合我的气质。我怎会不喜欢?
  时间差不多了,我和子明来到了休息室里。门外宾客云集,其中不乏有香港的顶级富豪。门内,我和子明正等待着,《结婚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
  “小雨,”子明看着我,眼里满是熟悉的深情:“还记得我发给你的一条短信吗?我说,我愿轮回千百转,只为换你爱我一瞬!小雨,我等了你七年,到了今天,我可以真正地拥有你了,我还能够拥有你一生一世。小雨,我太幸福了,太满足了。”
  “谢谢你,子明。嫁给你才是我的福气,也是我的运气。”我笑着说。
  我脸上在微笑着,心里却在苦笑着。子明一直把我想的太好了。他视我如仙,纯洁高贵;他视我如莲,清纯优雅。可,我真的纯洁如仙吗?我真的清纯如莲吗?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子明的一个远房堂妹,叫“小雅”的女孩向我摇了摇手中的手机。手机正响着,是我的电话。
  我的心沉下去了。我下意识地知道,这是谁打来的电话。
  果然是小丫头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她就急急地说道:“小雨姐姐,小轩哥哥不见了!对不起小雨姐姐,我没有看住他。小轩哥哥去香港了,你小心一点。”
  挂断电话后,我苦笑着,对子明说:“子明,对不起!也许我还不能够和你在一起。”
  子明脸色大变,他冲动地抓着我的肩膀说:“小雨,怎么了?最多再有半个小时,我们的婚礼就要开始了啊!”
  是啊,再有半个小时,属于我和他的婚礼就要开始了。可现在,我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浓浓的苦涩。
  “是小轩,是小轩对吧?他来了,是不是?”子明抓着我肩膀的手无力地滑下,然后他爆怒了:“凭什么啊,凭什么小轩要阻止我和你在一起?我真就搞不懂了,为什么他不准你和我相爱!”
  “子明,”我安慰道:“也许小轩只是过来祝福我的。这样吧,子明,你先回避下,小轩马上就要来了。你知道的,他一看到你,不会多说一个字,只会直接一拳就揍了过来,你也不想他搞砸这场婚礼,对不?放心吧子明,我会和小轩好好谈下的,他会祝福你和我的。”
  “哎!”子明叹了口气,犹豫了下后说:“那你就好好和他沟通下吧!小雨,再过半个小时,我就会牵着你的手,许下这一生的誓言!我在外面等你,你快点哦!”
  说完子明转身离开。在出门前,他大声地叫道:“老婆,我爱你!”
  “老公,我也爱你!”我笑着说。
  “老公”,这是我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他!
  子明离开了,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是故意支走他的。
  看着窗外,我又想起了那个午后,小轩和我的那段对话。
  “你问我,要怎样才能放手?我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你问我,我对你的爱是怎样的?我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是这样的:若我是帝王,我愿为你倾尽江山;若我是神灵,我将为你粉碎星辰!”
  “我永远都不会放手。要我放手,除非,你死;然后,我死!”
  “你死,然后,我死!”我苦笑着,自语道:“子明,你永远也想不到,小轩的偏执已经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境界!你以为,他只是过来简单的闹一场吗?”
  看着窗外的香港,我感叹着:

  今天,在香港半岛酒店,有一场极致奢华的婚礼。我将嫁入豪门,嫁给唐子明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白马王子”,从此成就一段近乎不朽的“灰姑娘”的传说!
  而此刻,小轩正赶来。他带来的,可能不是鲜花,而是死亡!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因为那一段隐瞒了七年的爱情!
  对此,我别无选择,只能去接受,即将来临的祝福,抑或是,毁灭!

  是的,祝福,抑或是,毁灭!这,就是那段爱情的最终结局!
  不洁的水,浇灌出来的爱情之花,终究是有毒的!
  只是,我以为在这段感情里,我爱够了,也痛够了;幸福够了,也牺牲够了。可上天或许还是觉得,我终究得到的太多了,付出的还是太少了。所以在这个时刻,小轩来了!
  那,就让他来吧!如果他还是不肯放手,那就让那朵在黑暗中静静绽放的爱情之花,在我的鲜血的灌溉下,最终凋零吧!
  只是,我真的真的好希望,能在小轩的祝福声中,和子明完成这场盛大的婚礼!
  可这,也许不过是一种奢望吧!
  对不起了,子明。
  当毁灭真的来临时,我想那时的子明,必定会万分的错愕吧!那么,他将在这寻找到答案。
  打开床头柜,我拿出一个手提包,这个我随身携带的包里,只放了一样东西: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记载了我所有的秘密。
  如果我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么这本日记就是一把钥匙,它能打开一扇门,门后有一个真实的,跟近乎完美的外在完全不同的,有着很多秘密、很多黑暗、很多肮脏的我!那时的子明就会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站在半岛酒店的窗户边,我抚摸着手中的日记。
  这是一本最私密的日记!
  它隐藏着一个少女最不能被人所知的秘密,原本只应该被锁在最隐蔽的黑暗中,而我现在把它拿了出来。
  手指在日记的封面上划过,时光在刹那间飞速回溯,那铭刻在灵魂深处的一幕幕便瞬间闪现。它让我重温了那些在欲望中的沉沦、在绝望中的挣扎,和在孽欲中的缠绵……
  【那本日记,那四年】

  【一】【曾经,简单地幸福着】

  2005年9月22日 星期四 晴

  今天是9月22日,农历8月19,再过三天,本小姐就芳龄18了,真正的青春无敌美少女一枚了。18了,应该、貌似、可以谈恋爱了吧!
  今天,我在许愿盒里投下了我的愿望:18岁时的生日礼物,我想要诺基亚3230。
  再过三天,我还要在烛光中许下我的愿望。
  其实这13年来,我的生日愿望都是同一个,并且每年它都实现了!
  那就是:我祝愿我的家人永远健康平安!我祝愿我的家永远幸福美满!

  2005年9月23日 星期五 晴

  许愿盒里的纸条没人动!不应该啊。
  还有,这两天家里的气氛总感觉不对,“老夫子”平时在家虽说是严肃了一点,但极少板着一张脸,老妈平时总是很温柔的笑着,这两天脸上也没了笑容。
  真奇怪!
  2005年9月25日 星期日 多云

  今天是最糟糕的一天!可今天是我的生日!
  就在上楼梯前,我都在想着:现在的爸肯定是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妈。现在的妈肯定是正忙着为我准备生日晚餐,时不时地还对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现在的弟弟肯定是正苦兮兮地咬着钢笔,看着餐桌上的习题在发呆。
  可就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我失望了:没有灯光,没有晚餐,甚至都没能看到爸妈。只有我那个傻弟弟,在傻傻地点着烛光。
  我的眼睛一酸,想流泪了。
  弟弟看到我,很高兴地迎了上来:“生日快乐!姐。祝我最亲爱的姐姐永远都这么漂亮,天天都那么开心!”
  没理会弟弟,我直接问道:“爸嘞!妈嘞!都去哪了?”
  弟弟脸上的笑容一僵:“爸有很急很急的事,一直就没回来。妈倒买了好多菜,本来是说要做一顿大餐的,可后面接了一个电话后,妈就急着出去了。姐,爸妈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俩,这几天我老觉得怪怪的,问妈妈也不说。”
  我没理会弟弟转移话题的这拙劣手法,沉默着。
  弟弟摇着我的手:“姐,你不要生气,要不今天你弟弟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生日大餐!”
  “哦,”我讽刺道:“不错啊,凌轩,相处十几年了,我还真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说说看,你会炒什么菜?”
  弟弟很是嚣张地在我面前竖起了三根手指,想了下后,弯下一根,再想了下后,又弯下一根,最后状似羞涩地说:“我,我会做蛋炒饭。”
  “好,那就吃蛋炒饭。”
  坐在餐桌边,看着跳跃着的烛光,我默默地流着泪。耳边传来的是厨房里杂乱的“叮当”声,身边跳跃着的是时浓时淡的烛光,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蜡烛,看着它们在燃烧,在流泪,在化为灰烬。然后,光明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再然后,黑暗消失了,弟弟打开了客厅的灯。他的蛋炒饭,做好了。
  看我吃了几口,弟弟小心翼翼地问:“姐,好吃不?”
  我没回答,问他:“打了几个碗。”
  “不多,才两个。不过还有三个碗缺了口子。哎,这下惨了!”
  “嗯!”
  弟弟不死心地再次问道:“姐,好吃不?”
  “有点焦。”
  “哦!就有点焦吗?”
  “还有点咸。”
  “哦,那姐,好吃不?”
  “还能吃,吃不死人。”
  ……
  吃完蛋炒饭后,弟弟说他去洗碗。这次我没答应,再放纵他去乱忙一通,家里一个碗都剩不了。
  忙完后,弟弟看着我犹豫了半天,才弱弱地说:“姐,我真的感觉出事了,不然爸妈不可能连姐的生日都丢到一边。”
  我心里也在担心着,嘴上却反驳道:“家里有爸在,能出什么事?”然后没再理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我心乱如麻,不仅是为了这个冷清的生日,更是在担心爸妈。
  真的很不正常啊!忽然之间,我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2005年9月26日 星期一 晴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错的。一觉醒来,我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妈的声音。
  我跑出房间,爸妈都在。顿时,绷了一个晚上的心松下来了。然后我眼睛一红,我的委屈上来了,想哭了。
  妈走了过来,把我搂在怀里,温柔地安慰着我。爸也很正式地向我道了歉。看在爸妈真心悔过的份上,我很大度地表示原谅了他们。
  下午闲来无事,我一个人在学校的那片树林里散步。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阳光很是明媚,我的心情便在这样的阳光中更加地欢快起来。此情此景之下,我玩心大起,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把双手背到身后,一跳一跳地,追逐着阳光穿透树梢后,洒下的那片片光斑。我正甜甜地笑着,欢快地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Hi,同学?”
  我停了下来,这个男生长得很是俊朗,他说,“Hi,同学,我叫唐子明,我可以认识你吗?”
  可能刚刚那种欢快的心情还在影响着我,我出奇地回答了他:“凌雨,我叫凌雨。你好,同学。”
  在我的注视下,这个叫唐什么明的男生有点紧张了,他说,“同学,我可不可以知道……。”
  “不可以,”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要我的qq号吗?有验证的哦。你想要我的手机号吗?对不起,我还没手机嘞。你想知道我的宿舍电话吗?不好意思,我可不住在学校。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就这样了,88喽!”
  说完,我带着好心情,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走出了好远,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凌雨!”
  我转身,模糊地看到那个男生正大喊道:“凌雨,记住了,我叫唐子明!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切!”很干脆地对他比了个中指,你连本小姐的所在班级、联系方式什么的都没有,就想追我?东校区那么多人,先找到本小姐再说吧!
  只是,隐隐约约间,我莫名地觉得,我将会和这个名叫唐子明的男生,纠缠一生!
  晚上回到家,我下意识地往许愿盒里看了看。呵,我的许愿已经被拿走了。嗯,真是太好了!我马上就会拥有全新的诺基亚3230了。
  带着好心情,我上床睡觉了。
  
  【那本日记,那四年】

  【二】【幸福被击碎了】

  2005年9月27日 星期二 晴

  今天是9月27日,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
  可是,我的弟弟在哪?我最亲爱的弟弟现在在哪?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才几个小时,仅仅才几个小时。天就塌了,地就裂了,我幸福平静的生活,就被粉碎了!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就在下午的时候,我都还在教室里安静地上着课。忽然,辅导员敲响了教室的门,她叫道:“凌雨,你的电话,你妈有急事找你!”
  我很纳闷地走出教室,接过手机,就听到妈急切地问道:“小雨,小轩他在不在你那?”
  “小轩,他不是在学校上课吗?这个时候跑到我这来干嘛?我没看到他啊!”我回答道。
  “没有,小轩不在学校。有同学说他中午出去给你买生日礼物了。小轩真的没找过你?你确定他没来过?”
  “他没来啊!妈,出什么事了,小轩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妈终于忍不住哭了,她说:“你快来三中,小轩出事了!”
  “妈,出什么事了?妈。”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嘟嘟”声,我转身就跑。
  我一路祈祷着。可当我赶到三中时,我知道,真出事了,出大事了。
  
  校园里停了好几辆警车,十几个警察正围在弟弟的班级里。我还看到了爸妈,妈正捂着脸,在一边哭着。
  妈一看到我,就急忙问道:“小雨,小轩说要给你买生日礼物,他有没说过要送你什么礼物,你快说啊?”
  礼物?送什么生日礼物?弟弟从没没跟我说过啊!我不知道啊!该死的,他要送我什么礼物?
  我一急,脑子就更乱了。我拼命地回想着,可我就是想不出来那是什么?
  这时爸爸走了过来,他抓着我的手,说:“小雨,不要急,你慢慢想。小轩有没向你提过,他打算送你什么礼物。或者是,你想要什么礼物,被小轩知道了。”
  想要什么礼物?对了,我想起来了:“许愿盒!妈,许愿盒里的纸条是不是你拿的。”
  “没有,我没拿。”
  “那就是小轩拿的。是诺基亚3230,这是我许的生日愿望。但这款手机要两千多啊,小轩没这么多钱。”
  这时一个带眼镜的同学说:“凌轩找他朋友借了钱,借了有六百多。”
  “借了有六百多,加上他这几年存下的压岁钱,够了。没错,就是手机了。”爸爸说道,他立马安排人员,分别前往市内的各个手机卖场。
  忙乱中,我和妈坐上了一辆警车。我手里拿着弟弟的照片,在人民南路挨个手机店地问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整条街都问遍了,没有,都没有。我又累又急,人都想晕了。
  
  在人民中路,我终于问到了,有个美女告诉我,有一个特别帅的、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在她手上买了部诺基亚3230。终于有线索了!爸立刻向市局提出了申请,调来了大批警力,开始沿人民中路到三中方向大范围搜索。
  找到线索了。我心里充满了希望。可越到后面,我的希望越淡。到晚上九点多,天已经全黑了,还是没找到人。我忍不住了,开始不停地哭。
  十点左右,爸的手机响了。正抱在一起的我和妈,身体同时一震,都紧张地看向爸。
  我看到爸接过手机,默默地听了几句后,直接挂掉。然后,爸从裤袋里掏出烟,开始点烟。我看着爸的手在剧烈地抖着,那打火机的火苗在乱跳着,烟怎么也点不着。十几下后,烟没点着,爸的络腮胡子给烧起来了。爸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把火给打灭了。
  爸这样子,让我和妈的心都沉下去了。妈紧紧地抓着爸的手,哭着、摇着,想问却问不出口。
  爸忽然爆发了,他脸红脖子粗的,就像一只红了眼的公牛。他用力地打开妈的手,大声地咆哮道:“哭什么?人还没死。回去,都TMD的给我滚回去。俩个臭娘们,留在这顶个屁用,碍老子的事。马上滚!”
  我和妈都不肯走,爸手下的中队长梁叔跑了过来,半拉半劝地把我俩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我傻傻地坐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妈则开始不停地打电话。电话打完了,妈就在那哭。我摇着妈的肩膀,问:“妈,怎么了,弟弟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快告诉我啊,妈。”
  妈捂着脸,摇着头,只说没事。
  “都什么时候,你还说没事?弟弟现在在哪?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妈,你快说啊!”
  
  终于,从妈的抽泣声中,我知道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爸是市武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在去年一次配合市局“禁毒专项严打”的活动中,爸无意中发现,他的直接上司,市武警支队的支队长,一个姓李的混蛋,和跨省贩毒团伙暗中有来往。爸没敢声张,自己独自展开了调查。最后爸确认,至少市禁毒大队的王副大队长与那李混蛋同为一伙,并且事情远不止此,因为那个贩毒团伙活动非常隐蔽,具体有多少人牵扯其中,爸一个人根本就查不清楚。
  就在几天前,省里派来了个缉毒专案组,主要的打击目标正是那个贩毒团伙。可是市局里有内应在,专案组的工作不可能有任何进展。在那几天,爸一直非常地挣扎,他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所掌握的情报汇报上去。不汇报的话,爸觉得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对不起身上穿得这身制服。可汇报的话,这件案子的水很深,爸的手里又没有任何直接、有力的证据。冒然出击,容易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犹豫了好久,爸终于下定了决心,秘密地找上了专案组。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在我生日那天,专案组安排李混蛋带队去执行秘密任务,然后迅速出动,逮捕了市禁毒大队的李副队长。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李副队长全招了,关键证据拿到手了。有了证据,专案组命令随李混蛋同行的武警队员,对其实行了抓捕。
  一切似乎很完美,就连爸都以为大功告成了。可这个时候,出事了!
  
  押送李混蛋回市里的两个武警队员,是他多年的下属。这两个人并不清楚案件的详情,面对自己的老上司,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丧失了,不但将是爸向专案组告密的事说了出去,还在李混蛋假装心绞疼发作的时候,擅自打开了手铐,结果被李混蛋乘机缴了枪,被反铐着,丢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就这样,那个姓李的混蛋,逃了!
  直到今天中午,专案组才察觉出了状况。随后就发现,我弟弟失踪了。
  而最新的消息是:中午一点半到一点四十分,弟弟在返回学校的途中,被一个男人带上了一辆面包车。现场当时有目击者,可因为弟弟没有做任何的反抗,所以没有人发现,这竟是一场丧心疯狂的持枪绑架案!
  这就是事情的大致经过。它就像是一部一流的香港警匪片,剧情跌宕起伏,情节惊险刺激。可,当这部警匪片在我的生活中真实地上演时,我感受到的只是彻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恐惧!
  我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啊?就在上午,在十几个小时之前,爱睡懒觉的弟弟一边说着:“惨了,又要迟到了”,一边急匆匆地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抢走我手里正啃着的面包,一溜烟地钻出了门,快得我都来不及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在中午,在几个小时之前,弟弟拿出了他全部的积蓄,还借了不少钱,想要给我这个姐姐补送一份生日礼物。可现在,怎么到了现在,就变成了他在歹徒的枪口下,随时可能送命!
  怎么会这样?我掩脸大哭。
  
  “小雨,工作上的事你爸从来都不跟我说。可那一天,你爸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他说,这事有很大的危险,想听听我的意见。我就问,凌哥,这件事如果你不做的话,你一辈子是不是都不能安心。你爸说是。我就说,凌哥,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了,你只是在担心我和孩子们,你想做就去做吧。你是男人,你决定的事我都没意见。”
  说到这,妈大哭着喊道:“我傻啊!我TMD的傻。我只是一个女人,那些什么正义啊、责任啊关我什么屁事。那些人要贩毒、要吸毒,就让他们去贩啊去吸啊,全死光了都活该!明知道有危险我还叫凌哥去。我傻啊!我就应该死死地拉着他,我怎么就那么傻!”
  “妈,没事的。爸那么厉害,有爸在,就一定没事的。弟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小雨,”妈绝望地说:“那个王八蛋,在打晕押送他的武警前,说了一句话,‘转告姓凌的,敢举报我,我要他断子绝孙!’”
  我起身,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
  “转告姓凌的,敢举报我,我要他断子绝孙!”
  “转告姓凌的,敢举报我,我要他断子绝孙!”
  “我要他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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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你吉言啊!
  【那本日记,那四年】

  【三】【那致命的两枪】

  2005年9月29日 星期四 多云

  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我拿起笔想写日记,每次当我情绪过于激烈时,写日记都能让我迅速地平静下来。可是,这个我以前百试百灵的方法,这次却完全地失效了。
  可我还是在写着,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虽然仅仅才写了几行字,我的泪水就已经打湿了纸,模糊了字。可我还是在写着,湿透了的纸我会撕掉了重写,我就这样不停地写着!
  我不想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好想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女生晕倒了,醒来后便失忆了。我没那么幸福。我晕倒了,可醒来后我的记忆却更清晰了。我只能把这些记到日记里,希望那流落出来的一行行字,能够稍微减轻些那刻骨铭心的痛!
  那天晚上,爸一直没回来。迷迷糊糊中我也睡着了。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那可爱的弟弟,被一双大手给死死地抓着。我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我看到他在狞笑着,在狠狠地打我弟弟。弟弟还在不停地在叫“救命”“救命”。听,他在叫着:“爸,救我;妈,救我;姐,救我”
  我很想救他,可我动不了!不管再怎么用力,我都丝毫动不了。直到大叫一声后,从噩梦中惊醒,我才从弟弟那凄厉的求救声中,解脱了出来。
  再也睡不着了,我来到客厅,看到妈坐在沙发上。妈明显地一晚都没睡。我坐在妈的身边,抱着妈,和妈一起沉默着,等着!
  天亮了。妈开始不停地打电话,好久后,妈放下手机,拉着我就跑。
  我俩打的来到市南郊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在乱七八糟的厂房旁,围满了特警。警车有很多辆,警灯闪烁着,到处乱糟糟的。我正找着爸,爸手下的王姐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袋子:“小雨,这是你的,好好保管。”
  打开一看,我的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袋子里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18岁时的生日礼物,我想要诺基亚3230。纸条下,是一个被踩烂的手机。
  拿着屏幕已经完全碎裂的手机,我哭着说:“对不起,小轩,是姐对不起你。要不是你去给我买生日礼物,你也不会被坏人给抓走。对不起!”
  妈抱住了我,说:“小雨,你别这样。听妈说,谁都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对不对?要么就是你出事,要么就是小轩出事,你们俩总有一个会出事。小雨,别想这么多了,我们一起去找你爸。有你爸在,小轩就不会有事,他立了那么多功,救了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回啊。”
  “嗯!”
  我和妈找到了爸,爸正瞪着双牛眼,朝梁叔大吼着:“谈判失败?你TMD的告诉我谈判失败?这什么狗屁谈判专家啊,你告诉他,不把我儿子给救出来,老子跟他没完。”
  梁叔解释道:“小王已经是市里能调来的最好的专家了。姓李的那个家伙本来有机会逃的,他都没逃。他回来了。凌队,他这是要摆明了跟你死瞌啊!这个样子怎么谈?”
  爸猛一挥手:“专家不行,老子去。姓李的王八蛋不是要老子的命吗?老子一命换一命。”
  梁队连忙拉住爸:“凌队,去不得啊!那个家伙手里有枪,他真的会开枪,去了你就是个死啊!”
  爸不管不顾,猛力甩开了他。这时妈冲了上去,一把抱住爸,哭着喊道:“凌哥,凌哥,你别冲动,你不要傻了。我不准你去,你不能去!”
  爸扳过妈的肩膀,看着妈一字一顿地说:“里面的是我的亲儿子,他身上流着我的血。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吗?”
  妈颤抖着手,摸着爸的脸,哭着说:“凌哥,你是家里的主心骨,你出事了,我们一家人就没办法活了。凌哥,你不要过去,换我去,我去把小轩给换回来了。我是你的老婆,那个混蛋杀了我,一样也解了他的恨。”
  爸流着泪,笑着说:“傻瓜,我是男人,你是我的女人。男人怎么能够看着自己的女人去送死。听话,在这呆着,别动!”
  爸转身要走,妈抱住爸,不让他走:“凌哥,求你了,你不能去。小轩,小轩万一要是没了。我去找个女人,叫他给你生个儿子。我再把他好好地养大,养得像小轩一样可爱。这样可以不?凌哥,这个家里没了谁都可以,可不能没有你啊!凌哥,我也不能没有你。没了你,我真会死的!凌哥,求你了,不能去啊!”
  爸摇了摇头,狠狠地抱住妈,抱得紧紧的,爸在妈的耳边说:“对不起,如果我出事了,就辛苦你照顾好小轩和小雨!”
  然后爸猛地推开妈,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大步地、绝然地朝小屋走去。
  妈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着,她踉跄着,追着,也要跟进去。我哭着扑了过去,抱住妈的腿,死都不让她过去。妈看着爸进了小屋,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妈又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梁队:“狙击手?队里不是有个获了什么奖的神枪手吗,叫他来啊,叫他开枪啊!”
  梁队苦笑着:“没用的!姓李的混蛋是个专家,他选的位置很专业,他的枪还正顶着小轩。狙击手开枪的话,不太可能能保住小轩的命。除非,除非那个混蛋把枪移开,这样才能救出小轩!”
  听到梁叔的回答,妈又软倒在地。
  看着这一切,我的神情一片恍惚。我感觉到周围似乎有无数的人在跑着,在叫着,可我却即看不清楚,也听不明白。我好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很快我就会从梦中醒来,然后笑着对弟弟说:“弟弟,生日快乐!”
  可是我终究是活在现实中。我听到爸在吼着,爸的怒吼声在整个天地间都回荡着:
  “姓李的,长本事了啊!欺负小孩子了啊!你不是恨我吗?好,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说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儿子。”
  我听到另一个声音大笑着:“哈!哈!姓凌的,你现在怕了?你TMD在举报老子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怕啊。你做我的副手做了多年,老子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敢举报我,谁TMD给了你什么好处?”
  “姓李的,你别把老子想的跟你一样。我举报你,是因为你披着一张人皮,做的就不是人事。你知法犯法,勾结毒贩。你对得起你身上的那身警服吗?”
  “哈哈,果然是满身正义的凌大队长啊,还真TMD的又臭又硬。良心,老子今天来到这,不是跟你讲什么狗屁良心,老子就是来报仇的!姓凌的,你现在落到老子手上了,老子要是一枪崩了你,那TMD是便宜了你。”
  “好!你放了我儿子,我就在这,我随你怎么玩!”
  
  “好!好!果然是条汉子。姓凌的,你不是常说,你有一副铁打的脊梁,你弯不了;你有一对黄金做的膝盖,你跪不下。这话说的好,说的TMD太好了。那行,你现在,你TMD现在给老子跪下,磕三个响头。磕响点,不响的话,老子的枪就响。跪,跪啊!”
  听到这话,妈疯了似的挣扎着,叫着“凌哥,不要;凌哥,不要啊!”可是,妈被王姐死死地抱着,她挣不开。
  “哈哈哈,爽,爽,你跪了,你TMD的真跪了。真乖啊,你要是一直这么乖,能有今天的事吗?”
  听着那个嚣张、得意的声音,这一生中,我从没感觉到自己这么恨过一个人。如果恨能化成力量,那我会把这个王八蛋给抓到太平洋,然后让原子弹轰他个一百遍。
  可我只是个弱女子,我只能跪在地上,哭着!
  “姓李的,老子跪了。你把我儿子放了,老子当你的人质。要杀要剐随便你,老子要是皱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放?哈哈,姓凌的,你当老子是傻子?小王来了吧,小李也来了吧,现在最少有两张狙击枪在对着我吧!放?我不敢放。”
  “姓李的,你已经跑不了的。你把我儿子放了,我用脑袋担保,保证你能活下去!”
  “活下去?老子不稀罕!我昨天就可以逃,我为什么不逃?实话告诉你,老子活了大半辈子,也风光了大半辈子。那种东躲西藏、担心吊胆的日子,老子过不了,也从来没想过要去过。老子今天来到这,就是为了要报这个仇。既然来了,老子压根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
  “那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我只想要你断子绝孙!你不就一个儿子吗?老子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我的枪下。姓凌的,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姓李的,你TMD的就是一个孬种,就是一个软蛋。你欺负一个小孩子,丢尽了你祖宗十八代的脸!姓李的,你不是恨我吗,老子现在就站在这,有本事你TMD开枪啊!开枪啊,来,朝这打!打准点,朝我心窝窝里打。开枪啊,是男人的你TMD就开枪!开啊!开!”
  这句咆哮,让我的心从嘴里蹦了出来,摔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我听到,妈撕心裂肺地叫道:“不要,凌哥!”
  我看到,梁叔扭曲着脸,对着对讲机吼道:“狙击手!”
  然后,整个世界沉寂了。在所有声音都消失的一瞬间,我听到一个声音骂道:“姓凌的,狗日的,我CAO你妈!”
  然后,“砰”,一声枪响!
  然后,“砰”,再一声枪响!
  
  【那本日记,那四年】

  【四】【幸福被击碎了】

  “砰”,一声枪响!“砰”,再一声枪响!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很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醒来,我更希望自己从此就失去了记忆。可惜,这一切都没有。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我浑身都是冷汗。我呆呆地看着四周,模糊间知道这是在医院。很快,我的脑海里传来了那两声粉碎了整个天地、撕碎了我全部灵魂的枪响。瞬间,那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重新涌回了我的身躯。
  “爸、弟弟!”我尖叫着,我跳下床,不顾一切地往门外冲去,却一下摔倒在地。
  这时病房门开了,爸手下负责文书的王姐冲了进来,她抱住我。我抓住王姐的手,问道:“王姐,我爸嘞,我弟弟嘞,他们怎么了?你快告诉我,他们怎么了?”
  王姐笑着说,“没事了,小雨,都没事了。那个王八蛋被狙击手一枪爆了头,子弹从他的脑袋上穿过。那个王八蛋死的不能再死了!”
  死的好,死了好!我从没这样痛恨过这个人,如果那个混蛋此刻就在眼前,我都能用刀一刀一刀地把他给捅死。
  可是,枪响了两声啊。我追问道:“王姐,我是问,我爸和我弟弟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王姐笑着说:“没事,都没事。凌队和小轩都好好的。小轩只是受了点惊吓。小雨,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后,你就能看到他俩了。”
  我不相信!直觉告诉我,出事了!我死死地盯着王姐,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我再问道:“我爸嘞,我弟弟嘞,他们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实话!”
  
  王姐还是回答说“没事了”,可我还是不信。我固执地、执拗地,一遍一遍地追问着王姐,就那么看着王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她的眼睛却越来越红。于是,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冷得我不停地发抖。
  终于王姐不再回答说“没事了”,她把头扭到一边,死死地捂住嘴巴,肩膀拼命地抽动着。
  我坐倒在地。怎么可能,我那高大如山的爸爸和那活泼可爱的弟弟。
  我不相信!绝对地不相信。就那么跪在地上,我爬了过去,面对着王姐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再次问。王姐把头又扭到了另一边,我再爬了过去,再问。就这样转了一圈,王姐崩溃了,她放声大哭着,喊着:“小雨,别问了,我求你了,你别问了!”
  我瘫软在地,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思绪一下子全没了。看着天花板,我轻轻地说:“原来爸和弟弟都死了!是啊,枪响了两声,那么近的距离,他们逃不掉的,他们逃不掉的!”
  王姐抱住我,哭着说:“小雨,你别这样。你弟弟没死,他只是受了惊吓。我发誓,你弟弟真的没死。”
  那一刻我的脑子奇怪地清醒:“我弟弟没死,那就是,我爸死了!”
  王姐放声大哭,却不再说话。于是我知道,我爸、我家的“老夫子”,他真的、真的,已经,死了。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哭。我想起了很多很多或记忆深刻或本以为早已遗忘的事。
  
  我想起了,那时还是很小很小的我,不停地哭着找妈妈要爸爸。妈妈就拿出一张照片,指着那个穿军装的男人,告诉我,这个人就是我爸爸。于是我很自豪跟小朋友宣布:我不是野孩子,我也有爸爸。我爸爸还是个军人,他有枪,你们谁都不能欺负我。
  再大了些后,我爸就真得把我们母女接过去了。那时第一次见到爸爸的我怯生生地躲在妈的身后,偷看着他,觉得他高大的像座塔,威猛的像座山。爸大笑着,从妈的身后一把捞起我,还用满脸的络腮胡子,扎我的脸,扎得我哇哇直叫。
  这样的爸,这样可亲可敬的爸,这样可以顶得起天地、撑得起日月的爸,难道从今天起,就真的没了?
  不,这不可能!爸可是特种兵出身,还是市武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在我心中,他无所不能,他永远都打不垮,倒不下。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我就这样想着,这样说服着自己,王姐是骗我的,我爸才没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睡着了。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中午,我的头很疼。我呆呆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然后一个念头忽然从我的脑海里冒起,并迅速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维。我一把拨掉点滴的针头,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医院,拦了一辆的士,回到了小区。
  慢慢地上了楼梯,每走一步,我都在努力地调整着自己。这样到了三楼,我深呼吸了几下,清了清嗓音,使劲地露出了微笑,然后我像跟平时一样,蹦蹦跳跳地上了这层楼,还清脆地叫着:“妈,开门,我回来了!”
  
  没人开门,我再叫着:“爸,开门,我回来了!”
  还是没人开门,我还是叫着:“小轩,开门,姐姐回来了!”
  依旧没人开门。我就那样站在门口,一遍一遍地叫着:“妈,开门!爸,开门!小轩,开门!”
  可是,始终没人开门。这是我的家,可我进不去了!
  在门外,我孤单地坐在地上,不停地哭着,不停地叫着。
  五楼的李叔过来了,二楼的赵姨过来了,好些邻居过来了,他们劝我别哭,我不听;拉我起来,我不肯。我只是不停地哭着、叫着。
  直到云姨下班了,她才把我哄进了她家。云姨把我搂在怀里,轻声地安慰着我。在她的怀里,我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挺晚了。王姐也在这,她在医院里发现我不见了,吓坏了,才找到我。王姐给我带来了家里的钥匙。我开了门,婉拒了王姐的陪伴。
  坐在床上,我抱着膝盖,什么都不敢去想,只是发着呆,呆着呆着就哭着,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半夜,我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我再也睡不着了。我躺在那,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我知道,我幸福平静的生活,被那该死的两枪,给彻底地毁了!都毁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再也没有那种简单的幸福了!
  那两枪。一枪杀死了那个王八蛋,一枪夺走了我敬爱的爸爸,那我弟弟嘞?我亲爱的弟弟怎么样了?还有我妈,醒来后我没见到过妈,她去了哪?在做什么?
  
  【那本日记,那四年】

  【五】【幸福是一种轮回】

  弟弟绝对不会有事的,弟弟绝对不能有事的。
  这一整天,我都在对自己说,弟弟没事,他怎么可能会有事?再等一会儿,他就会像以前一样狠狠地拍打着房门,大声地叫着:“姐,开门,我回来啦!”
  我就像一只鸵鸟一样,这样躲在房间里,直到我实在受不了家里的冰冰冷冷、冷冷清清了。终于我打了个电话给王姐,问她我弟弟在哪。王姐犹豫了很久,才含含糊糊地给了一个地址。
  我打的前去。今天是国庆节,处处都有着节日的气氛。我看着窗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幽魂,与这欢庆的世界格格不入。
  王姐给的地址很偏僻,好不容易才找到后,我当场就呆了。
  这是一家精神病院,是一家精神病院,是精神病院!
  下雨了。在雨中,我的伞滑落在地。在雨中,我号啕大哭!
  我哭了好久,直到一把伞帮我遮住了雨。我看去,是一个大妈,她用一种同情并且理解的目光看着我。她没说什么,伸手把我拉起,拉我进了医院。
  分别了几天后,我看到了弟弟。
  弟弟正打着点滴,在睡觉。好几天过去了,他的脸上分明还凝固着一副惊恐的表情。他的手和脚,都还被绑在床上。
  这是我的弟弟吗?那个精力旺盛,爱笑爱闹的弟弟吗?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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