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蛇妖
清晨，清河镇被笼罩在白雾之中。
雾并不十分浓重，如一层轻烟，隐约可见片片青瓦，和炊烟混合在一起，在风的吹拂下，缓缓流动。
小镇东边，有一处农家小院，三间茅草小屋，一道稀疏的篱笆，围成一个小小的院落，院子里搭着蔬菜瓜架，数只小鸡在泥土里翻找吃食，屋檐下，一个头戴着青巾的温婉妇人，正在给一个小男孩梳头。
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唇红齿白，模样清秀，一双眼睛清明透彻，显示灵气所钟之人，一看便知有副好根骨。
妇人给小男孩梳了两个垂髻，如同两个小角，看了看，笑了，十分满意。
“小至，今天是你第一天去青灵道观，一定要听观主的话，可不许调皮捣蛋。观主可是神仙，你若不听话，是会被仙术惩罚的呢。”
“知道了，阿母，孩儿不会淘气的。”小至脆生生回答着，心里却想，若是能被仙术惩罚，那也是很不错的，起码可以见着仙术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了想，又问：“阿母，观主会教我仙术吗？”
“你现在还只是道童，不是观主的弟子，学不了。”妇人说道。
小至小嘴一撇，有些失落。
妇人见状，失笑道：“不过……只要小至听话，把观主交代的事都做好，跟着观主读道经识文字，观主也可能会把你收为弟子的哟，到时候就有机会学习仙术了。”
小至眼睛一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王家三哥哥王宇，不就是被观主收为弟子了吗？而且还把他送到观主的门派太白宗学习，听说你王婶子说，现在已经学会飞行了呢。”
小至十分兴奋：“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让观主也收我做弟子。”说着，抱住母亲的大腿，亲呢的拱了拱，撒娇道：“阿母，等孩儿学了仙术，就给阿母炼仙丹，让阿母长生不老，永远不再辛苦劳累。”
妇人心中欣慰，搂着自己孩子，一时竟有点哽咽。
妇人本姓何，十二年前嫁来李家，虽然是农家小户，但也与丈夫相亲相爱，生的一个乖巧的儿子。不料儿子三岁那年，丈夫在山中打猎时遇见妖怪，葬身其口。妖怪后来虽然被青灵观的观主凌玄道人斩杀了，但何氏却永远失去了丈夫。
这些年来，何氏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抚养孩子，终于养到这般大，前些日子，凌玄道人路过她家时，看见小至，便与何氏说，小至根骨上佳，欲收为道童。何氏开心不已，且不说道观管吃住，单就能在道观读书识字，就已经让她惊喜万分，更不用说有机会入得仙门，有一条光明的前程之路了。
何氏出神片刻，醒了过来，对小至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你早点去吧，迟到了可不好……”
说着，又进屋拿了一个小木盒，里面一个黑色小石头，上面钻了一个洞，一根红丝线穿过，做成一个简单的项链。
“这是你阿爹以前送给阿母的，他说这小石头是被仙人开光过的，能够保人平安，你戴在身上。”
项链一直被何氏保存着，没有戴在身上，显然很是珍重。
小至“嗯”了一声，低着小脑袋，任由阿母把这项链戴在他的脖子上。
“去吧。”何氏说着。
小至嘻嘻一笑，道一声“阿母再见”，就一蹦一跳的出了院子，很快就消失在白雾之中。
……
青灵观在小镇西边的青灵山上，并不是很远，沿路都是熟人，小至一边走，一边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在各种羡艳的目光中，很快就来到了山脚。
只见一条长长的台阶，在两边绿树的掩映下，如同一条隧道，显出一种仙家的幽远。
青灵山并不高，但对一个孩子来说，也不低。
小至爬了很久——真的是爬，双手双脚齐用——终于来到山顶道观门前。
这山顶已经出了山间晨雾的范围，只见一片晨光照耀下，道观的琉璃瓦辉煌一片。回头再看山下，雾气流动，犹如一道白色的河流，在群山间蜿蜒。
一时间，小至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仙境。
道观山门这时还没有开，小至呆了一会，听到门开的声音，连忙过去。
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睡眼惺忪，见着小至，道：“你是谁？这么早来，有什么事？”
“我是观主爷爷新收的道童，我叫小至。”小至回答的很认真。
“原来是你呀！师父跟我提起过，你快进来，我带你去见师父。对了，我叫如慧，你可以叫我师兄。”
“是，如慧师兄。”小至听他称观主作“师父”，显然已经被收为弟子，心中十分羡慕，眼神也有些崇拜起来。
进了道观，随在如慧身后，七拐八转之后，来到一处厢房。
“师父，您新收的道童小至，弟子带过来了。”如慧敲敲门，躬身肃敬道。
“进来吧。”房间传出观主凌玄道人温和的声音。
如慧推开门，带着小至进去。
小至见着外室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白须道人，慈眉善目，连忙跪倒，一拜：“小至见过观主爷爷。”
“好，好，起来吧。”观主连说了两个“好”字，虚手一抬，小至便觉得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是他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这就是仙术麽？”他悄悄想着，暗自喜悦。
只听凌玄道人又说道：“一会就是早课的时间了，你虽然是第一天来，也跟着去吧。如慧，你带你师弟去换身合适的道袍。”
“是。”如慧回答，带着小至退出房门，轻轻关上门。
隐约的，小至听见房间里的凌玄道人，微弱的咳嗽了几声。
走了一会，小至忍不住问：“如慧师兄，我刚才好像听见观主爷爷在咳嗽，他老人家生病了吗？”
“师父是修道的人，哪里会生病？是因为前段时间去山里除妖，受了点伤。不过，师父说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会好。”
“除妖？哇，观主爷爷好厉害！”小至语气崇拜之极。
“那是当然。”如慧也是一脸骄傲，“师弟，你也不必开口闭口‘观主爷爷’，师父可是很喜欢你呢，想必很快就会正式收为弟子。”
小至一听，直开心的抓耳挠腮。
“嗯！”
很快，如慧带着小至换了衣服，来到大殿，只见大殿香烟缭绕，十多个年纪不同的道士，盘腿坐在蒲团上，虔诚地齐诵着道经。
小至随着如慧坐在最末处的蒲团上，闭目唱诵。
开始一段还好，小至虽不识字，但毕竟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怎么唱诵，但后面的他就完全不知道了，只能无声的动着嘴巴。
他不敢胡乱发声，担心会打扰到其他师兄。
渐渐的，他感到一层困意袭了上来，昏昏欲睡。
迷迷蒙蒙中，大殿里吟诵道经的声音，在他耳朵里，仿佛便成了滚滚闷雷，又似夏蚊嗡嗡，或如野兽狂奔，眼里恍惚看见了高山湖泊、大河森林，想要看清却又如烟似雾，不可捉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清醒过来，耳中已经没有了诵经声，大殿中一大群人表情各异地围观着自己。
他有些不好意，脸上一烫，嗫嚅道：“对不起，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师弟，你没做错什么，你那不是睡觉，而是悟道。”如慧说道，“你不知道，刚刚你身上还泛着白光呢。快告诉我们，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第一次诵经就有领悟，师兄弟中你是第一个呢。”
小至有些不明所以，有些害羞，但还是呐呐说了。
只听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也太厉害了，师父第一次聆真闻道，所悟也没有这么多吧？”
小至心中一震。
比观主爷爷还厉害，这……他有些不敢想象。
如慧见小至一脸困惑，笑道：“师弟，你不知道，你刚才所见的，都是大道在你心中的具现，你见着什么，就可以修这方面的法术。比如闻雷可修雷法，见水可修水法。大多数人所见都比较单一，像你这样看见一方天地的，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不是很明白。不过，肯定很厉害就是了！”
小至听了，自是惊喜难抑。
就在这时，忽听殿外空中传来一声大喝：
“凌玄贼道，你给我滚出来！”
这喝声是个女声，听起来十分甜腻，但却凶威赫赫，只见道观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翻滚，狂风呼啸。
“不好，是妖气！有大妖怪来了，快禀报师父！”
“不用了，师父已经出来了，看，在天上！”
众人年纪虽然不同，但最大的不过十八，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加之对自家师父的信任，一时都跑到了殿前的空地上，一个个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对峙。
“大胆蛇妖，竟敢擅闯道门宫观，不怕天雷诛灭吗！”凌玄道人大袖飘飘，须发飞扬，大声喝问。
“凌玄老贼，你少废话，当日你趁我不在，杀了我的手下，就该想到今日的后果！”黑云中，一个妖娆美艳之极女子赤身而立，只在白皙的脖子上挂了一道黑纱，堪堪在胸前飘着，并不能遮挡什么，反让那如玉的身子显得更为诱人。
“哼，妖孽为祸百姓，自然当诛！”
“不过是偷吃了几只羊，你就下此狠手，休再聒噪，纳命来！”
蛇妖一跺脚，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蛇，携带着天空中的黑云一翻滚，巨浪一样涌向凌玄道人，将之瞬息吞没。
殿前众人心中都是一惊。
小至知道凌玄道人之前除妖受了伤，而被除的妖是现在这只蛇妖的属下，只怕这蛇妖更加厉害，不由十分担忧。
他望着天，只见道观上空黑云翻滚，隐约有巨蛇身躯隐现，好像蛟龙行于云中，又有剑光不断刺破黑云，如一道道长虹，绚丽无比。
云中不穿传来兵器交接的乒乓声，巨蛇的吼叫声，凌玄道人的大喝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见一个人影从空中坠落下来，白须白发，道袍破碎，半空中，突然碎成一片血肉。
“师父！”
众人惊呼。
“哈哈哈，区区炼气五重天的修为，也敢见罪于姑奶奶，哈哈哈……”
天空中的蛇妖化回人身，转首看见殿前诸人，咯咯一笑，手一挥，一团黑云落下来，罩住诸人，只一卷，就将其带走了。
小至觉得自己被一股风携裹住了，不由自主的飞离地面。他朝地上望去，只见群山间的清河镇正在迅速缩小。他一转眼，看见了镇东自己的家，一个头戴青巾的妇人，正追赶着。
“孩儿！我的孩儿！”正是母亲何氏。
“阿母——”
小至一张口，嘴里灌了一口风，一时呼吸困难，再也喊不出声来，眼泪汹涌流出来，迅速被强风吹散，落向那生养他的一方土地。
第二章 洞府
黑云速度极快，转瞬之间，清河镇便消失在小至的视野之中，但见群山茫茫，天地苍苍，一条大河蜿蜒其中，再也找不清家的方向。小至又惊又怕，高空罡风压迫胸口，气也难喘，一时竟也哭不上来，只觉耳边风声呼啸，难受之极。
也不知飞了多久，远远望见一座巨龙横卧般的山脉，黑云云头一按，飞落下去，降在一座山峰脚下，一个山洞之前。这山洞位置颇为隐秘，，其所在的山坡上，生满藤蔓鲜花，如花之瀑布，蜂蝶飞舞，十分绚烂。
洞前站着一个门卫似的妖怪，人身狼首，手执一根狼牙棒，见黑云落下，立马惊喜大叫：“姑奶奶回来啦！姑奶奶回来啦！”
蛇妖飘身落在地上，手臂轻轻一挥，收回黑云，青灵观诸弟子“咕噜噜”滚落一地。
狼妖半跪行礼道：“恭喜姑奶奶给虎将军报了仇！还擒到这么多的童子，到时吸了他们元阳，姑奶奶必定法力大增。”
蛇妖微微一笑。
“狼卫，你把这些人带去关起来，我有些乏了，先睡一觉，等我醒来再来处置。”蛇妖打着哈欠吩咐道，声音甜糯，软软的，绵绵的，像一根丝线，钻到小至耳朵里，麻痒麻痒的。
山间清风将她肩上披着的黑纱吹起，玲珑的身材毕露无遗，酥胸微颤，小腹平坦柔软，一双玉腿修长圆润，没有丝毫赘余，小巧雪白的赤足，踏在粗砾的地表上，足弓弯弯，不盈一握，十根趾头嫩如白葱。
众人登时都呆了，面露痴迷之色，就连对她恭敬之极的狼妖，眼中也流出一丝炽热。小至虽然年纪尚小，不知人事，没有被媚惑，但心里依旧莫名一荡，吓了他一跳，连忙闭上眼睛。“怎的突然看起她来了？难道是妖术？衣服也不穿，真不知羞！”小至暗想。
突然，一个身影从地上快速窜起，向蛇妖跃去。
“还我师父命来，我要杀了你！”
小至忍着疼痛望去，只见那身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是如慧是谁？
如慧跃至半空，也不见蛇妖有何动作，只见他如被冻结了一般，凝在空中，手舞足蹈，上下不得，满脸悲愤与泪水。
蛇妖微笑依旧，红唇微启，微微一吸，就见一道拳头大小的乳白色光球，从如慧身上飘出，被她吸进了嘴里，咽喉略动，吞咽了下去。
也不理青灵观诸人，蛇妖摆动腰肢，从众人面前晃过，飘进了洞府，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异香。
“嘭——”
如慧从空中落下来，摔在地上，双目圆瞪，茫然望着天空，已然死了。
青灵观众人吓的惊叫连连，心中冰凉一片。
狼卫挥动狼牙棒，敲在一块岩石上，碎石飞射，轰然作响，将其他人心神猛地唤醒，凶恶道：“还愣什么愣？！都给我进洞府去！”说罢拿出一段绳子，张口一吹，绳子瞬息变长，飘在空中，宛如一条灵蛇，三串两串，将众人双手都捆绑了，狼卫拉着绳子一头，将众人踉跄迁进了洞中。
这蛇妖洞府外观虽然简陋，内中却别有洞天，不仅没有小至想象中的阴暗潮湿，而且宽敞无比，洞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犹如诸天星斗，照的明白如昼，其他装饰更与人类建筑一般无二，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时不时可见婢子装扮版的女妖，一个个都美艳之极。
青灵观诸人自然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他们被狼卫迁着，如一群牲畜，在迷宫一样的甬道中七转八拐之后，来到一处石室。
“你们都在这里老实呆着吧，等候姑奶奶的传唤！”
狼卫说完，将绳子一甩，系在众人手腕上的结，自然松开，将他们四仰八叉地扔在石室的地板上，把门一关，哼着调子走了。
石室昏暗，只有顶部石壁上镶嵌着一颗夜明珠，发着幽幽的光茫。
众人年纪都不大，一天之中遭逢这等惊变，师父惨死，自己被抓到妖怪洞府，听那狼妖的话，蛇妖会吸食他们的元阳，那么等到她传唤之时，便是死期了。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哭了起来。
“哭，哭什么哭？！哭有用吗？那蛇妖要吸我们元阳，那我们就乘机和她同归于尽，为师父报仇！”有人怒道。
“可、可是蛇妖的修为那般高，只怕我们根、根本就没有机会。”有人哽咽道。
化形的妖怪，法力堪比人类修士金丹大成，而他们的师父凌玄道人，也不过筑基修为，足足差了两个大境界。
石室之中顿时沉默了下来，只余抽泣的声音。
小至蹲在墙角，抱着膝盖。
他虽然崇敬青灵观观主凌玄子，实则并无多少感情，对于他的死亡，更多的是感到害怕，而心中那份伤心与迷惘，乃是因为离开母亲所致。
小至想念着母亲，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他回到清河镇边的家中，承欢阿母膝下。
石室昏暗，不知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至醒来时，正好听见石室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咔嗒”一声，石室的门被打开，一群美艳女妖，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为首一个白衣女妖，神情淡漠，扫了众人一眼，也不说话，从袖中拿出一个青色玉如意，轻轻一拂，一片青光洒向众人。
青光触体，小至顿觉身上冰凉，低头一看，只见身上的衣服，全数化作了缕缕布条，堆落在地，自个浑身赤条条，寸丝不着，皮肤之上，一层清水覆盖周身，流转不息。
小至脸上一红，连忙捂住胯下羞人之物，抬头一看，见着青灵观所有人也与他一般无二。
白衣女妖面无表情地吩咐身后的女妖：“给他们换上衣服。”
她身后的女妖鱼贯而出，每人手中提着一个篮子，走到众人面前，从篮子中拿出一团灰光之物，丢到众人身上，散作一片，将众人身体裹住，光芒散去，众人身上都穿上白灰色的衣服，大小合适，恰如量体所裁。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们为何要给自己换衣服。他们知道官府斩死囚之前，会给一顿断头饭，难道妖界规矩不同，不给吃饭而是送一身寿衣？
正自思量，又听白衣女妖淡漠的声音道：“把饭菜取出来吧。”
一干女妖又从篮子中取出饭菜，小小石室之中，登时饭香扑鼻。
“这都是人间饭菜，你们速速吃吧。”
众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心想这当是断头饭了，就算死也不能做饿鬼，这饭菜用料甚好，无一不是壮阳的大补之物，味道更是极佳，当下狼吞虎咽起来，小至年纪虽然幼小，也知此时朝不保夕，狠狠吃了一顿。
待众人食毕，白衣女妖满意的点了点头，命人收了食器，静静站着，也不说话。
众人不明所以，心中惧怕，大气也不敢出。
大约过得小半时辰，小至忽觉腹下渐渐发热，一股滚烫热流生出，令他血脉沸腾，直欲喷涌而出。
“啊哟，我身子咋这般烫？！”有人惊叫。
原来所有人都跟出现了一样的状况。
“你们……竟然下毒……”
白衣女妖对这等指责，冷冷一笑，也不搭理，回头对身后女妖道：“他们吃了那些壮阳起燥之物，已经元阳躁动，咱们可以带去姑奶奶的寝殿了。”
“是。”
诸女妖齐声回答，每人抓住一个道童，如拎小鸡一般，带着众人出了石室，跟在白衣女妖身后，穿过数段长长的甬道之后，来到一处大殿门前。
白衣女妖恭敬道：“禀告姑奶奶，新捉的童子已经带来了。”
大殿中传出蛇妖慵懒的声音：“除秽了？”
“已经用净身决清洗，换上了干净衣服。”
“元阳怎么样？”
“喂食药材之后，每个童子的元阳都得到滋壮，躁动起来，正是最适合取用的时候。”
“嗯。进来吧。”
大殿沉重的殿门自动开启，发出沉重的声响。 大殿内部甚为宽阔，装饰以黑色为主，地板为玉石铺就，透出一股冷冰冰之感。蛇妖高坐在一片云床之上，身披黑纱，头顶烟雾缭绕，显然是正在修炼。
白衣女妖令众女妖将小至等人放在云床之下，束手站在一边。
小至只觉脚下的玉砖浸凉，心中生出害怕，抬眼望去，见着蛇妖冷艳的面孔上露出笑容，嘴一张，瞬间生出一股吸力，仿若一个漩涡，小至顿觉神魂一震，小腹之下一阵躁动，便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
青灵观中被蛇妖掳来的人，共有十五人，或坐或卧，散落在云床下方，原本眼中的恐惧此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之色。一个个拳头大小的乳白色光球，从他们的小腹生出，旋转着飞进了蛇妖的口中，而自己则生机散灭。
蛇妖对这些元阳很满意。她原是南方大山之中的一条小蛇，无意中吞噬一株灵草开灵，本能对月吐纳二百年后，方能幻化人形，后来在一处道门大派盗得修炼法决，方才化形成人。后来被道门追杀，潜逃至此，建了妖府，因着与一只大妖争斗，妖丹受损，需要吸取童男元阳调理伤势。平日里，她只能捉一些普通的童子，无论贫富，元阳都不够精纯，这次得到这些道门弟子，虽然只是一个小道观的道童，但也略通修炼，元阳比之普通人精纯的多。
元阳入口，化作温热甘霖，沿着喉咙流落下去，被体内灵力迅速炼化，丝丝滋补着丹田处的妖丹。
她正自得意，突然眉毛一挑，“咦“了一声。
却见云床之下，一片童子尸首之间，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犹自站着，稚嫩的脸上痛苦之色，浑身泛出白光，小腹之处，一道乳色光晕，向蛇妖的方向延伸了数尺，却没有与本体分离，此时蛇妖断了法术，正在缓缓缩回体内。
——正是小至。
“这小孩儿明明毫无修为，怎会抵抗得了我的纳阳之术？“
蛇妖心中诧异，分出一缕神念，往小至身上一钻，进入了他体内。神念刚刚入体，蛇妖便脸色大惊，一招手，将小孩儿拿到云床之上，细细查看之后，神色却更为震惊。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纯阳之体’？！”
第三章 师徒
这世间共有八大真体，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德之体，纯阳、太阴之体，以及太极混沌之体。八达真体合了“太极生阴阳，阴阳生五行，五行化万物”的天地衍化之道，无一不是千万人中方出一位，天赋异禀，修行速度远超常人，只要保全自身没有陨落，无不证道元神长生不死。
蛇妖心中震撼之极，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会有纯阳之体落入自己手中，真不知前世积了多少功德，方有此等好运。她曾经见过一位金德之体的道门弟子，那修为端的厉害，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纯阳真体犹在金德真体之上，不受五行生克之道的约束，其厉害程度可想而知。
蛇妖呆愣半晌，回过神来，心中思潮涌动，暗自想到：“纯阳之体所含有的元阳，自然是丰沛无比，对我自是大有好处，不过，这孩童尚未修行，此时若吸了他，虽然不无补益，但却是暴殄天物。不如我将他收为弟子，教他修行之法，等过几年炼到筑基以后，再吸他的元阳和法力，必可使我温养期大圆满，冲击元婴。”
想到得意处，不禁笑出声来。
不过，她毕竟担心纯阳之体神异，恐将来难以控制，是以在小至身上种下了一道“相思蛊”。相思蛊名字虽然好听，却是南疆有名的控制人的凶术，一旦催发起来，心如刀绞，传说是一名女子为背叛的情郎发明，故以相思为名。
此时小至身上的白光已经敛去，蛇妖施了一个清神法术，小至轻哼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雪白的胸部，修长的脖颈，往上是一张似笑非笑的冷艳的脸。小至脑袋还有些迷糊，辨识了一阵，认出是蛇妖的脸庞，顿时惊叫起来。
蛇妖皱眉道：“闭嘴。”
小至连忙捂住嘴巴，眼神如受到惊吓的小鹿。
蛇妖被他的神情，莫名戳中了萌点，“噗嗤”一笑，道：“你这小孩儿，倒有些几分可爱。”忽而计上心头，起了捉弄之念，促狭道：“想必你也疑惑我为何放你一马，没有杀你？其实，你的前世与我有恩，曾经救过我一命，我曾决心报答，不想几十年过去一直没找着你，不想你投胎转世，今生又与我相遇，看来这便是所谓的天意了。既然如此，我就赐你一番仙缘，也算是报答你上一世的恩情。这样吧，今后你就是我的开山大弟子了。”
小至闻言，目瞪口呆。
他本料蛇妖接下来就要吃了他，却不想被告知这样一个两世因缘。
“你说我……我救过你？”
蛇妖笑道：“是前世的你。”
“啊？”
小至哪里晓得蛇妖是在编瞎话糊弄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本能觉得世间哪有这般巧合之事，但转念一想，蛇妖法力高深，实在没有必要糊弄他这样一个乡下小孩儿。莫非，这是真的不成？
“怎么，你还不叩头拜见师尊？”
此时此刻小至实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虽然因为年幼无甚见识，但本身是个心思灵巧机敏的人，知道且不论真假，哪怕是为了保命，自己也当受了蛇妖的意见。况且，仙缘可不是便宜的红薯，那都能有，世上不知道少人，为了一份机缘，不惜抛妻弃子，甚至丧失性命。当下在软绵绵的云床上跪下，对着蛇妖叩了三个头，叫道：“弟子拜见师尊。”
这个世界人妖杂居，具有修士，相互拜师学道，原不是什么稀罕事。
见小至叩头拜师，蛇妖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一拜，一个改口称呼，并不是一个形式那么简单。天地之间，冥冥之中自有规则，这身份一定，便结下缘法，师徒名分，就受到了天地确认，自有一层神秘的联系。
“你的姓名是何？”蛇妖问道。
小至颔首道：“弟子姓李，因出生于冬季小至节气，故名小至。”
“李小至？这名儿也太不气派，既然踏了仙途，为师也按那道门规矩，赐你一个法名吧。”蛇妖说着，想到一个曾令她刻骨铭心的名字，略略失神后，顿了顿，道：“你往后就叫‘庆阳’吧。庆祝的庆，阴阳的阳。”
小至心想庆阳这名确实好听，像个修道人的名号，再拜道：“谢师尊赐名。”
蛇妖点点头，忽然一挥手，两道光芒向他飞去。小至大惊，心道：“死也，死也，这妖精果然还是要吃了我。”
然而那光芒一道落入他手中，化作一个圆润珠子，另一道从他额头没入，在脑海中生成两篇文字。
蛇妖说道：“我打入你脑海中的二篇文字，一篇是道德真经，另一篇是太上清微引气诀。道德真经乃道门五祖之一的道德老祖所著，含有无穷大道，平日诵读参详，可助修行。太上清微引气诀，则是道门的炼气法门，你可按之修炼。至于你手中的，则是一件符器，唤作影珠，可生成幻象，给你讲解修炼的基础知识，使用方法也简单，只需轻轻一磕就成。”
小至听了，顿时大喜过望。
道门收徒，考核颇为繁琐，传授道法，更是不会轻易，这蛇妖刚刚受他为徒，就传下大道法决，如何让他不喜？
蛇妖传了道决，又教了小至存神观想之法，以便他观想脑海中的道书，手一分，一团小云自云床分出，托了小至落到地上。这地上原本横陈的尸首，早已被一干女妖婢子收拾了去，小至落在冰凉的玉砖地板上，心头一阵恍惚，仿佛之前的事情只是一个梦境。
“你去吧，为师要修炼了。白衣就候在殿门外，她回带你去安排住所，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她提出就是，你好生修炼，有什么不明白处，可来此处问我。”
小至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整个包裹住，眼前一晃，就被送出了大殿，落在殿门前的台阶上。
台阶之下，站着一群女妖，还是以之前小至见过白衣女妖为首，见着小至，纷纷盈盈拜下，齐声道：“小婢拜见少尊。”
小至被她们吓了一跳，诧异道：“少尊？什么少尊？”
白衣女妖款步来到小至身边，屈膝福了一福，道：“启禀少尊，您现在已经是姑奶奶的开门大弟子，在这黑月洞府之中，除了姑奶奶，便是您的地位最尊崇，称作少尊，理所当然。”
小至没想到这黑月洞府的规矩竟这般大，他虽然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但因着被蛇妖收为弟子，就受到如此的尊崇。
他不敢端拿身份，对着众女妖还了一礼，向着白衣女妖道：“你就是白衣姐姐吧，师尊让你给我安排个修炼的住所，有劳姐姐了。”
第四章 脉动
这白衣女妖乃是白鹤成精，一身白羽化作了衣服，故名“白衣”，倒是十分贴切。她是蛇妖点化后，方能幻化人身，服侍蛇妖多年，虽然偶尔会传她一两手法术，但终究没能成为弟子，是以她心中对小至实是羡慕嫉妒恨，原想若是小至仗着少尊的身份骄横，那么免不了要恶他一恶。此时见小至谦逊，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说道：“少尊多礼了，小婢这就带少尊去挑选寝室。”
黑月洞府甬道无数，甬道两边，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石室，就如一根大树，主干分出枝桠，树枝两边生满树叶。
小至随着白衣行走，没多久就失去了方向，晕乎乎不知坐在，暗道：“待会可得讨一分洞府地图来，不然出去一回就得迷路一回。”
他自小就有一颗泼天大胆，捉鱼摸虾自不在话下，便是毒虫猛蛇也曾亲手捉过，也就是在母亲和凌玄道人面前，才表现出一幅乖巧模样。刚被蛇妖掳来之时，他心道必死无疑，自然不可避免生出害怕。此时知道暂时已无性命之忧，而且得了梦寐以求的道法传授，除了对母亲的思念，已经放下心来。
“反正，左右不过一死。与其庸碌一声，倒不如在仙途搏上一搏。”这话本是他在讲修仙故事的戏文中听来的，此时想起，却极为符合心境。
念及此处，一股泰然自若之意就不觉流露出来。
白衣虽然走在前面，心思却是一直放在小至身上，她也是修行百年之妖，顿时感觉出小至身上气息的变化，暗暗吃惊，心道难怪能得到姑奶奶的属意，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她自然不知小至心中七分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不一会，二人来到一处石室，白衣推开门，却见一个圆形空间，最下方甚为宽阔，一应用具皆有，往上越来越细，最终形成一个三尺直径的圆洞，犹如一个小口阔腹的，一束水银般的月光正由此照入，在地上形成一个丈圆光圈，中心一个蒲团。
白衣见小至神色一动，知他中意此处，道：“这里原本是姑奶奶未起建寝殿之时所居，现在无人，少尊若是喜欢，可以住在此处。这里的地下有一块灵玉，可助修行。上方的圆洞，可用来吸收日月精气，洞口设有屏蔽阵法，不用担心噪音和异物坠落。”
小至贫寒出身，并不挑剔，就点头定了下来。
白衣亲手将房间归置了一番，言道还有事情需要处理，离去了。
小至一个人呆在室中，寂静之极，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此时应是后半夜了，月正中天，月光强烈，他不点灯，也能见物。
他盘腿做到蒲团上，运用蛇妖传授的观想法门，探查脑海中那两篇文字。那两篇文字金灿灿的，悬在他的识海之中，一念可见，正自窃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惊呼道：“啊哟，我还不识字呢，这可怎么修炼？”
他正担忧，却发现当神识接触到这两篇文字之时，文字的读音和意义自动浮现出来，下意识的，他读出生来，并大略了解了章句的含义。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小至又惊又喜，他浑没料到道法竟然这般神奇，能令一个不识文字的人了解文字的读音和意义，仿佛自身生长出来的手脚一样自然。
“我将这些字的形状记下来，再找本书来对照，一一识别，可不就识字了吗？哈哈……”
小至欢喜不已，一时兴奋，就连着将那道德真经与太上清微引气诀读了好几遍，一个个的字句从他嘴中蹦出，他只觉音调圆润，犹如珠玉落盘，一股莫名的韵味隐含其间，令他心涌欢欣。
若是有正宗道门弟子在此，当会嘲笑他少见多怪。这两篇真诀，具是道门老祖传下，其中蕴含的道意，自是非凡。
读完之后，小至又拿出放在胸口的影珠，按着蛇妖师尊所说，将那珠子在地板上轻轻一磕，顿时一股浮力凭空生出，将珠子托至半空，放出方圆数尺的光芒。光芒之中，一个神姿勃发的英俊道士，青袍高冠，面含微笑，眼若灿星，一股飘渺之气，令人生出如沐春风之感。
这青袍道士似乎在看着眼前的什么人也似，面带慈爱之色，笑了一阵，便开口讲说诸般道法常识。从道门的历史到修仙的基本原理，从世界地理到道门派分部，深入而浅出，小至只觉得自己犹如攀登高山，豁然开朗之后又是豁然开朗，如破竹节，层层不止。
影珠幻化出来的青袍道士，一番讲说下来，足足有三个时辰，小至听得如此如醉，此时此刻，才觉得修仙之门在自己面前打开，触及到这个飘渺、陌生、广阔而迷人之极的瑰丽世界。
这个世界广袤无比，有着无垠的大陆与海洋，生活着人类以及诸般生灵，生死循环，而有一部分智慧之士，不甘心生命之短暂，欲求长生久视之道，一部分人模仿上古魔神，修成不死肉身，化身神魔，是为神宗魔门；另一部分人参详天地之道，视人身为牢笼，感应天地灵气，吸纳体内，滋养神魂，修成不死元神，与道同化，逍遥自在，是为道门。还有一部分人类之外的生灵，以草木动物之身开灵，炼气成精，或修魔，或修道，亦为长生途中之绝大力量，人称为妖。
道门有五祖，分别传下道统，以炼气为根，有脉动、引气、筑基、开光、金丹、温养、元婴、出窍、脱劫九大境界，依次完成之后，便能证道元神。因为炼气是根基，故而又称炼气九层。而欲要炼气，前提是能将灵气引入体内，故而引气决便是道门道法修炼的基础。
蛇妖传授于小至的太上清微引气诀，乃是道门五祖之一的太玄老祖传下的法门，极为高明，远非一般宗门的引气决所能相比，是蛇妖多年前使计从一位道门弟子手中骗得。
小至当然不知道这些缘由，此刻他听了青袍道士的讲演，思潮起伏，久久方才平息。之后再将脑海中的太上清微引气诀读了一遍，原来不甚明白的地方，这时却恍然而悟。
如此读了两遍，心中有了把我，便闭上眼睛，尝试感受玄脉。
炼气第一层功夫，脉动，全意是玄脉震动。玄脉乃是人体之中的一条隐秘经脉，但凡修行之士，都需感应到它的存在，而后使之震动，如此方能吸收天地灵气，引气入窍。
这一层便是考校人的资质，善者一日可成，差着终生无应。
小至心中颇有些紧张，他先观想识海中那两篇文字，然后将神识下沉至胸腹。也没有人教他如何控制神识，但他仿佛天生就会。下沉之后，先是一片黑暗，渐渐发现黑暗中有一道光线直贯上下，将神识凑近一看，光线一下化作一根通天巨柱。小至吃了一惊，心道：“莫非这就是玄脉？也忒粗大了些。”尝试将之震动，不料念头方起，就见那巨大光柱一阵摇晃，小至瞬间生出天摇地动之感，连忙将神识撤出。
小至忖道：“也不知这样算不算是玄脉震动，影珠中的青袍道士说‘玄脉震动如弹琴’，我这却是天柱动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想不通，按照引气决所载的吐纳之法吐纳数次，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刺眼光亮，小至眯着眼睛适应了一阵，方发现这是头顶天窗落下来的阳光。
“原来已经天亮了，看地上影子，已经快到晌午时分了，不想我竟然坐了这么久。”
小至想着，忽见身前有一人影，定睛一看，却是白衣，奇怪道：“白衣姐姐，你怎的在此？”
白衣跪坐在地上，将一个寸高玉瓶高举过顶，道：“禀告少尊，姑奶奶知晓您已经成功震动玄脉，特命小婢送来上品聚气丹，以助修行。姑奶奶特别嘱咐，此丹不可内服，握在手中，默运引气决便可。”说完深深一俯，将玉瓶放在小至脚边，便退出门去。
小至拿起玉瓶，蛇妖的传话让他明白自己却是已经完成了脉动，同时也对蛇妖能够知晓感到惊讶，心道莫非这就是预测之术？他在戏文中听过一种预测未来的法术，修为深者可知晓过去未来，神妙无比。
将玉瓶打开，顿时一阵异香喷涌而出，小至嗅着，脑海为之一清。道出聚气丹，只见鸟蛋大小的一颗白丹，触感温热，一尺之内，竟然烟霞蕴然。即使小至见识再低，也知这是难得之物，难怪白衣默然不语，脸上有羡慕之色。
“没想到师尊居然如此看中我。”小至嘀咕道。这却是他第一次在心中将蛇妖称为师尊。
感念片刻，小至心想不如趁热打铁，引气看看。
他将聚气丹握在手中，闭目观想玄脉，同时按照太上清微引气诀所言之法，以一个特殊的方式震动玄脉。
玄脉犹如一个磁铁，震动起来，方能吸收灵气，而震动的方式不同，吸收的速度也不同。如太上清微引气诀与凌玄道人所修的太白宗引气决相比，便要快上十倍。
小至接连尝试了数次，都未能成功。他有些沮丧，心道：“如果再不成功，就先打住，阿母常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道经里说欲速则不达，我可能资质差了些，虽然需要勤奋苦练，但也不能一味刻苦自己。”
如果有别的修士知晓小至心中想法，恐怕不羞愧而死也会把他给掐死。他是不知，凭着他纯阳之体的天资，修行速度已经是世所罕见。
这最后一次，小至元没想能够成功，然而引气决刚一运行，就觉玄脉嗡嗡震动起来。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收获奇效。”
小至心头正自高兴，突然玄脉一滞，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无论怎么催动，一点反应都无。
小至叹一口气，站起身来。他虽然一夜未眠，却没有丝毫困顿，反而神采熠熠。
桌上有饭菜，尚有余温，小至大快朵颐，饱餐了一顿。
饭后消食半个时辰，他又尝试引气数次，皆不成功。
“看来，必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或者理解有误，待我去问问师尊。”小至这么想着，便出了石室。
第五章
小至昨晚已经让白衣给他送来一份黑月洞府地图，当下拿出，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查看片刻，知晓从他这里需要先到主甬道，然后转入另一条分支甬道，尽头就是蛇妖的寝殿。
他心里其实不是很愿意面对他这妖怪师尊，虽然他们有“两世因缘”，但蛇妖毕竟杀光了青灵观中所有人，尽管独对他“好”，然而心中实是有些芥蒂。可是，这修行上的问题，除了问她，也没有别的人可问。
甬道上不时有妖怪来往，见着小至，都会行礼叫一声“少尊”，小至则一一回礼。
不一会儿来到宽阔的主甬道，小至却发现甬道上妖怪持着兵器来回跑动。他心中疑惑，逮着一个对他行礼的妖怪问道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什么敌人来了？”
那妖怪回答道：“回少尊的话，是太白宗的牛鼻子道士找上门寻仇来了，说咱们姑奶奶杀了他们一处道观的弟子，要讨个说法。”
小至心中一震，暗道这多半就是因为青灵观那件事，蛇妖杀了凌玄老道，现在人家师门找上门来了。他心下暗喜，忖度道：“说不得这太玄宗的道士可以将我救了出去。”便跟着一干妖兵走出洞去。
只见洞前原本参天的大树，或横或折，如披靡之草，一片狼藉，其间夹杂着滚落的巨大山石，到处都是血迹和妖怪尸首。
小至心中震惊，抬头望去，遥见天空之上，一个枯瘦道士迎风而立，手持一干巨大黑幡，幡旗猎猎飞舞。一群妖怪正向他攻去，枯瘦道士将黑幡一刷，一道黑光落下，将那群妖怪一裹，便有兵器乒乒乓乓地从黑光中坠下，黑光再一转回到黑幡中，那群妖怪已经无踪无影，想来已经不幸。
枯瘦道士随手灭了一波妖怪，道：“黑月姬，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躲起来，让手下小妖来送死吗？你以为凭这点手段就能消磨我的灵力？你速速出来投降，吾还可以将你收为看门小畜，饶你一命。”
小至听他叫阵，方知道蛇妖的名字，没想到和这洞府之名一样。
忽见远处一道黄光飞来，化作一头棕色巨熊，在离枯瘦道士不远处停下。
小至问身边妖怪：“这人是谁？”
对方兴奋地回答道：“这是熊将军，是咱们洞府里，除了姑奶奶意外唯一一个化形的妖。有他出马，定能将者牛鼻子拿下。”
小至做出了然状，点了点头。
熊将军对枯瘦道士喝道：“兀那道士，口气忒大，老熊老远都闻着味道。你们太白宗的凌玄老道，做那小人行径，趁我们黑月洞府的虎将军受伤，将他杀害，我家姑奶奶杀了凌玄老道，一报还一报，已经两清了，你这道士还来找麻烦，真是好没道理。”
妖怪长年在山中修行，不通世故人情，性情多鲁直，这棕熊妖心中觉得，双方一遍你来我往，十分公平，再来生事，实属找茬。
枯瘦道士一听，登时火冒三丈，怒道：“大胆狗熊，竟敢指责本道爷，看爷爷我不炖了你的熊掌！”黑幡一震，一道黑光直冲而去。
熊将军吐出一道黄色妖光，将那黑光挡住，骂道：“你这牛鼻子，好不讲理，我跟你把道理说的那般明白，便是未开灵的野兽也明白了，你居然还动手，真当你熊爷是吃素了的么？！” 大喝一声，妖光暴涨，和黑光斗到一起，难解难分。
一黄一黑两道光芒纠缠在一起，勾动周遭灵气，方圆十里之内，风起云涌，飞沙走石。
小至心下嘀咕：“这道门之士，使的法器黑烟滚滚，邪气弥漫，反而妖怪的妖光是一派堂皇，当真是颠倒之至。”
一妖一道斗不多时，只见那道士突然奋力一催黑幡，黑光顿时暴涨，将黄色妖光压制下去，几下绞动，就将之杀的四散。
熊将军一看情形不妙，就要逃跑，却已有些来不及，黑光化作一干长枪，已经刺到胸前。
黑月洞府之前，观战的妖怪们齐声惊呼。
就在这时，一道迅捷的黑影从黑月洞府冲出，当头将黑光化作的长枪冲为两段。
黑影旋转一圈，化作一个人影，身姿妙曼，正是蛇妖黑月姬。
小至心道糟糕，他这妖怪师尊本事极强，与熊将军联手，这枯瘦道士恐怕胜算不大。“这道士也太托大，也不晓得叫上几个帮手。”
小至不知这枯瘦道士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他本道自己好歹也是成就金丹的真人，不难打杀一个偷袭小道观的妖精，加之他因正好见着昨日蛇妖黑月姬所驾的黑云，是以宗门发布任务后，他推算出地点，就只身赶来，因想着独享妖洞中的战利品，也没有给同门共享消息，此时便不会有人来救援。
枯瘦道士见着情况不妙，就想遁走，却被蛇妖黑月姬拦住了去路，双方大打出手。只见天地风云色变，黑光与妖气或缠或分，真气震荡，木石翻飞，劲风铺面。枯瘦道士此时也是拼了，合斗二妖，凭着手中法器奇异，一时竟也没有完全落了下风。
小至生平第一次见着修士之间的生死战斗，一时忘记了之前期望枯瘦道士救他出去的念头，直看的如痴如醉，心中想道：“如果那一日我也有这般法力，那该何等逍遥……”
小至正自出神，忽听身边一个女生喝道：“洞前诸人听令，结成玄蛇吞天大阵，以防有人偷袭洞府。”
小至一下清醒过来，见着说话的人乃是白衣。
白衣指挥诸妖结成阵法，转身对小至道：“少尊，姑奶奶有令，让少尊回到洞府中去，以免受伤。”
蛇妖黑月姬尚未出洞时，就发现了小至。当即命白衣将小至带回去，如果他不愿，就强行执行。小至对她来说万分重要，关系到她今后的修行进境，绝不容许有半分闪失。
小至心中老大不愿，但他见白衣说话的语气虽然恭敬，但殊无转圜的余地，只好闷闷不乐地转身回了洞府去。
小至回到自己的石室，闷坐一阵，左右无聊，便盘腿修炼，感应玄脉，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耳中听到一阵阵沉闷的爆炸声，心道：“乖乖，竟然打得这般厉害！可惜我没有福气亲眼目睹。”
过得一会，一切声音都停了下来，小至正打算继续修炼，突然头顶“哐当”一阵破碎之声，接着便有重物落下，小至正欲躲避，忽觉衣领一紧，已经被人提了起来。
一张血脸贴过来，冷眼逼视着小至，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蛇妖洞中居然有一个人类，嘿嘿，正好供本真人夺舍。”
这血脸之人，正是那太白宗的枯瘦道士。
他是金丹大成的真人，虽然因为一味贪图速度，金丹只是下品，但料想这山中妖精修行全靠本能自悟，就算得了些法门，也是些左道之术，哪能与他正统道门弟子相比？
枯瘦道士这想法，原也不错，世间妖怪，除了拜到妖族的三大妖帝、七大妖王门下，能得合适的修行法门，不可小觑，其他都不足为虑。只是妖族三帝七王，不在蛮荒，就在海外，这中原文明之地的妖怪，本事大多不堪。
蛇妖黑月姬的洞府，所在之地乃是中原一处大山脉，高可停云，故名“停云山脉”，虽然人迹罕至，但数百年上千年来，也没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妖怪。这其实不怪，中原修士繁多，但凡遇着妖怪，不是随手除去，就是收了去看守洞府。
也怪这枯瘦道士倒霉，虽然探听到了蛇妖的名号，却没有摸清她的底细，不知她是外地迁来此处，而且身怀道门大法，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
枯瘦道士的本事，压制熊将军尚可，但对上蛇妖黑月姬，就只有逃命的份，更何况两个化形大妖一起夹击。
他拼着老命，将祭炼多年的法器“黑魂幡”引爆，搅乱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使二妖不能根据灵气变化探知他遁形痕迹，然后用影分身之术，化了一个身影向远方逃遁，引得二妖追赶，真身却用他无意中学得的魔门血遁之术，潜到黑月洞府所在的山峰。
他自忖这方计量胆大心细，绝非直头直脑的山间妖怪所能识破。
只不过，血遁之术极其消耗肉身，他这身体却是要不得了。金丹期的修士，魂魄和肉身还是一体，形灭则神散，如果他能在肉身坏死之前回到师门，自有长老护身转世，但此时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须得找一只妖怪先夺舍了，再回师门。
他正苦恼，却发现一个山洞，探头一看，见是一个天窗，下面石室之中，一个少年正在打坐。他心中一动，伸手将那屏蔽阵法扯去，钻如洞中，将那少年拿住。他本料是一只小妖，不想却是一个人类，更是大喜过望。须知夺舍也是有限制的，妖类的身子虽然也能用，但毕竟经脉窍穴有所不同，到底还是人类更适合。
小至被枯瘦道士拿住，听他要夺舍自己，心中大惊，挣扎道：“道长你误会了，我也是蛇妖从青灵观中捉来的。”
枯瘦道士嘿然一笑，形同鬼魅，道：“如此更好，你也算是我太白宗的外门弟子，是我的晚辈，长辈有难，你这昨晚被自当无私奉献。放心，师门会还你公道，我回去之后，自会派来人手，铲除蛇妖，为你报仇。”
小至听得亡魂皆冒，叫道：“我虽然也是从青灵观中被掳来，但我还没有拜师，算不得你们太白宗的弟子……”
枯瘦道士道：“我也不管你这么多，合你命该如此。”当即将神魂一缩，藏入金丹之中。金丹滴溜溜旋转，从他丹田处破体而出，金光四射，冲进了小至的丹田。
小至只觉小腹猛然一涨，就如一口水缸突然灌进了一条大河，又不能溢满泻出，鼓胀之极，似乎立马就会被撑得爆裂开来。小至的修为堪堪脉动，还未能引气，丹田气海未开，只是一片黑暗滞涩，枯瘦道士的金丹冲了进去，顿如一轮太阳，将那黑暗驱散。
“嘿嘿，丹田一点真气也没有，倒是省的道爷炼化，给我开。”枯瘦道士的声音从金丹之中发出，旋即金丹一转，熟股真气螺旋飞出，将小至丹田处生生开辟出一块空当，犹如一个小池，金丹飞进小池，顿时真气弥漫，沿着玄脉而上，灌入奇经八脉，身体登时不受控制。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子的资质倒是大好，如果堪用，倒是省的道爷再投胎一次。”枯瘦道士得意之极。
小至只觉经脉痛如刀割，浑身抽搐，汗如雨下，然而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连一丝呼叫也发不出来。
枯瘦道士用真气控制了小至身体，防他自杀，准备妥当后，方将神魂从金丹之中探出，打算沿着玄脉之上，占据小至的眉心祖窍，抹杀他的神识，完成夺舍。
然而，枯瘦道士的神魂刚刚进入玄脉，就发觉不妙，只觉小至体内一股磅礴的纯阳精气，犹如阳光直射，将他的神魂挤压、刺痛，并带有消亡之势。
他不知是何缘故，毕竟以前可没有夺舍过，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强忍着向上直冲。然而越往上冲，这股纯阳精气就越往，到后来仿佛熊熊烈火，将他神魂焚烧。
这枯瘦道士平日里修行虽然贪图方便，此时事关生死存亡，竟然生出一股绝大毅力，这毅力转而成为执念，支持着他拼命地往小至祖窍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小至的祖窍。这祖窍宛如一方空间，小至的神魂凭虚而立，和他真人外形一般无二。小至身躯被控制，五识封锁，便自动遁入了祖窍识海。他正自惶恐，蓦然见着枯瘦道士，心中一横，扑了上去，将对方死死咬住，心道就是死了，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来。
经过一路损耗，枯瘦道士的神魂已经如一缕青烟，但他毕竟是金丹修士，不知经过多少磨练，与小至这等初入门者不可同日而语。就见他将手一翻，抓住小至头顶，神魂就要灌顶而入。
小至神魂晃动，觉得仿佛虚空都要塌了下来。就在这时，他胸前一点幽光亮起，一闪之后，即从小至眉心没入。这幽光正是小至父亲遗留的黑石项链所绽放。幽光入体后，瞬间投进小至神魂所化的身体中。小至忽觉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生了出来，枯瘦道士的手被他挣脱开来，紧咬对方的嘴猛力一撕。却不料枯瘦道士的神魂竟似毫无反应，三口两口，被他生生吞吃了下去！
“啊哟！”
小至呆愣片刻后，大惊，以为这就是那夺舍之法，想要吐出来，但这是识海魂身，哪有呕吐之能？他着急半晌，却发现那到枯瘦道士并没有任何反应，自己心中反而多出一段陌生的记忆，查看一番，赫然便是那枯瘦道士的记忆。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自然不知，那枯瘦道士要夺舍他，却是倒足了三世之霉。须知修士之魂魄，只要没能达到元婴之境，便依然是阴魂，脱离躯壳，被阳光一照，就会消散，小至乃纯阳之体，体内阳气优胜阳光，那道士纵然是金丹大成的真人，却又如何抵挡得过？堪堪游倒小至祖窍，已经十分脆弱，偏右遇着小至身怀秘宝，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融合到了小至的神魂之中，凭空让小至得了一段珍贵的金丹修士的记忆。
小至思之不透，心中担忧。忽然，他神魂一震，身躯一松，睁开眼睛，发现身子重新回到了他的控制之下，摸摸胳膊腿脚，也没什么异状。
他虽然想不明白各种缘由，却料到多半是那枯瘦道士夺舍失败，他也在戏文中听说过夺舍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稍不注意便会前功尽弃，身死道消，暗叹自己运道终究比枯瘦道士好，斜眼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踢了一脚。
忽而又想到枯瘦道士似乎将什么东西弄进了自己丹田，便存神观想，将神识沿着玄脉而下，落入丹田之处。小至只见丹田处一片灿烂金光，云蒸霞蔚，当中一粒金丹，滴溜圆，他不知是何物，就用神识触探了一下，不料神识甫一接触，金丹猛然一震，生出无穷真气，灌入小至经脉，犹如山洪狂泻，小至浑身剧痛，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醒来时，小至鼻端闻到一股幽香，头顶上方一双剪水明眸，正注视着他，见他醒来，冷艳的面孔上露出喜色。
小至挣扎着起身，手一撑，触摸到一年温凉的滑腻，却是摸着了一片白嫩大腿，连忙缩回手。
“徒儿见过师尊。”小至坐起身，低眉顺目，向盘腿而坐的蛇妖黑月姬行礼。他看到黑月姬大腿上一片压迫后的红印，知道自己方才便是枕着她的大腿，不觉有些脸热。
蛇妖黑月姬道：“你体内可还有鼓胀之感？”
小至这才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连忙摸摸身子，喜道：“没有了！”
黑月姬点头道：“我已经用化丹大法给你消去了经脉中的大部分真气。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小至以为是她救了自己，心中感激，道一声“是”，便将自个回到石室后，所遇之事毫无遗漏地说了，心中的不解和疑惑，也一并问了。
黑月姬听后，哈哈大笑道：“果然与我所料一样，徒儿真是好运道，平白得了一颗金丹。”
原来，蛇妖黑月姬与熊将军追击枯瘦道士的分身，追上之后，发现有诈，蛇妖黑月姬暗道糟糕，担心那枯瘦道士也知晓小至是纯阳之体，使了这调虎离山之计，只是为了将小至擒走。
她一路飞遁，赶回洞府，直接从小至石室顶上那天窗进去——这石室原是她的居所，自然知道哪里进去更加快捷。她见着屏蔽阵法被毁坏，心中就是一惊，落入石室之后，见到枯瘦道士横尸于地，小至昏迷不醒，伸手一触，便有一股强横真气将她弹开，心下一转，便知枯瘦道士是用了夺舍之法，连忙将小至检查了一番，见着小至祖窍识海之中，神魂犹在，方才松了一口气。
蛇妖黑月姬与别的鲁直妖怪不同，她是得了道门真法的，并有人间历练的经验，心思通慧，又知道小至纯阳之体的神妙，几下便推测出这枯瘦道人的倒霉之处。不过，她却料不到小至还受了黑石项链之助。
她曾在一个敌人身上得了魔门的化丹大法，可将别人的内丹中的真体提纯，转为自己所用，当下便用这法子消去了小至经脉中的真气。
炼气九层，从脉动开始，经过引气入窍，用真气将周身窍穴填满，而后汇聚于丹田，劈开气海，建筑道基，之后用真气洗练周身，神开而魂光，方可成就金丹。小至而今不过炼气第一层，体内却有了一颗炼气五层的金丹，如果不是蛇妖有这化丹之法，恐怕是祸非福。
而且，修行之人，真气全是自家修炼，别人的真气虽然可用，但却沾染了他人精神，对自己来说就是杂质，远没有自己辛苦炼来的好。况且，修行本来也不是投机取巧便能得成大道的，如果吸了别人真气就能修成大道，那养上千百个人，命之修炼，再把炼出的真气吸收过来，岂不是人间的帝王最适合修炼长生？少了一层艰辛之后的体悟，谈何大道？是以就是魔门中人，除了那不求长生只图一时法力强横之辈，若非事出急迫，也极少用这等法子。
不过，小至此时的状况，却让蛇妖黑月姬十分欣喜。她原没想小至修成大道，只要多多吸收灵气、真气，早日筑基，让她尽快吸取了小至体内庞大的元阳，她就满足。是以她当下就将化丹大法传授给了小至，令他用此法将金丹中的真气丝丝引出，经过玄脉，储存到周身窍穴之中。
蛇妖黑月姬心道：“如今传了他这化丹的法子，不如干脆把停云山脉中得罪过我的妖怪，一一杀了，取了内丹，来让我这傻徒儿炼化，比吸引天地灵气便捷多了，就算有什么缺陷，也须道成就金丹之时才能体现，他反正也没机会修道那等境界。”
想到这里，她心下为自己的法子窃喜，便对小至道：“你把这化丹大法好生修炼，这山中危险，我看你修为还是太慢，打算出去打杀一些对手，夺了他们内丹来，让你吸收真气，也好自保，免得动不动就有生命之危。”
小至不知她心中所想，被这番话感动的一塌糊涂，只觉自己这妖怪师尊，虽然对别的人凶狠了些，对自己却极为看重，当世除了阿母，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这般呵护自己。
小至心情激荡，眼角湿润，哽咽道：“徒儿定不负师尊教诲，必将化丹大法练成！”
蛇妖黑月姬心中好笑不已，强自忍住，做出师长模样，温言一番，方才离了去。
小至望着师尊离去的方向，出神片刻，平复了心情，便下了床。
他此时所在之处，乃是蛇妖黑月姬的寝殿。用化丹大法消除经脉中的真气，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未免还有敌人袭击，她将小至带来自己的住处，这里有防御阵法，可以抵挡一阵。
小至出了大殿，往自己的石室走去，没走多远，就听到一个女子的惨叫，间或鞭子舞动的破空声。小至一时好奇，循声而去，见着一个刑房一样的石室，当中一方石台，一个白衣女子被捆绑其上，背脊赤裸，一只狼妖正挥鞭抽打。那鞭子不是普通皮鞭，上面刻有符箓，隐隐有电花闪过。
“原来是在用刑，却不知是何人犯事？”
小至心里想着，就见那女子在一鞭之后，抬头惨叫，小至见着那女子面容，却是对她颇有照顾的白衣。
这白衣行事颇有法度，而且在黑月洞府的地位颇高，怎的会犯事挨鞭子？小至便止住那正欲又一鞭下去的狼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狼妖见是小至，连忙肃手道：“回少尊的话，是姑奶奶下令惩罚白衣姑娘，因为白衣姑娘没有做好姑奶奶的嘱咐，没有保护好少尊，令少尊遇险。”
小至心道：“原来是因我而起。只是这事到怪不得白衣，想来是师尊见我昏迷，一时着急，将怒火撒到了白衣身上。”想到这里，便对狼妖说：“这事元不怪白衣姑娘，你将她放了吧。”
@我为隐士 36楼 2015-12-09 17:11:00
楼主自己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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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夏荷韵2011 48楼 2015-12-11 18:30:00
@化成大明 ：本土豪赏1个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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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赏金）聊表敬意，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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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夏大湿壕
@柌 38楼 2015-12-10 07:44:00
收藏啦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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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狼妖面露难色。
小至知他是畏惧自家师尊，便道：“如果师尊问起，你就说是我强迫你的，责罚不到你。”
狼妖如蒙大赦，将刑鞭一收，就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小至好没气道：“这妖怪，真是憨傻，就不知道帮我扶白衣姑娘一把么。”
他也无法，只得亲手将白衣扶起，见她白玉一般的背上血痕遍布，心中不忍，惭道：“白衣姑娘，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白衣嘶一口气，忍疼道：“多谢少尊相救。是小婢没能保护少尊，活该受刑。” 泪眼汪汪，忍不住流下几点清泪。
小至年纪十二，那里见过女孩子流泪，顿时有些慌了手脚，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白衣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噗嗤一笑。
这一笑清丽动人之极，如玉兰带露，让小至莫名一呆。
白衣脸露羞红之色，小至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岔开道：“那个，我送你回房吧。”
白衣“嗯”了一声，便由小至将她扶起。
小至身量不及白衣来得高，白衣胳膊放在他肩膀上，倒似拄着一根人形拐杖。他本想路上遇着其他女妖，就令之将白衣扶回去，结果不知怎的，竟一个也没遇着，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将白衣送回寝室。
白衣的寝室与他的石室倒是同在一条甬道，相聚颇近，他将白衣送到，本欲离去，白衣却说自己受伤不便，求他帮忙涂抹伤药。本来以妖怪的体质，一点皮肉伤元算不得什么，不过这妖府的刑罚，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一般就会在刑具之上附加一些法术效果，惩罚的才真切。白衣所挨的鞭子，含有雷电效果，皮肤受到雷电侵蚀，端的疼痛，不过她也有治伤之药，到不担心。
小至把白衣扶到床边坐下，然后按她所指，在一处柜子中找到一瓶药膏，转身过来，却见白衣已经脱下了上衣，只余一件绣花肚兜。白衣俏脸绯红，银牙暗咬，把肚兜也脱了，凝脂般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中。“啊哟!”小至叫了一声，忙闭上眼睛。白衣见状，幽幽叹了口气，附身趴在床上，道：“少尊，可以了。”
小至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白衣已经爬在床上，这才睁开眼睛，红着脸走过去。小至心跳如鼓点，手掌涂抹了药膏后，在白衣背上轻涂慢抹。她悲伤伤痕又长又多，有些已经到了侧肋，小至伸手抹药，几次都摸到那一团鼓胀的柔软，每次都触电一样缩回手。他额头出汗，终于将药膏抹好之后，急忙道一声：“药涂已经涂好了，我走了。”就逃也似跑了出去。
白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俏皮一笑。她自然是有意勾引小至。她是白鹤成精，本性高洁，一直担心哪一日姑奶奶一高兴，把她赐给那个手下，这些男妖都粗鲁不堪，每一个能如白衣眼中，好不容易姑奶奶收了一个人类弟子，那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而且姑奶奶对他这般看中，将来必定非凡，道侣是不敢想，但就是做个姬妾，最不济为一小丫环，也胜过现在每日提心吊胆。
她痴痴想着，不觉霞飞满面。
@怒不其争 2015-12-17 07:45:00
为什么不更新了？楼主，别这样啊！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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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人看，伤心
小至回到自己的石室，平复了心情。他不知道平素恭谨有礼的白衣怎的突然学起师尊那套来，让他好不尴尬。不过他毕竟年才十二，说少年都有些勉强，尚不懂人道之事，也没往深处想，转眼就忘了。
想起师尊临走时的嘱咐，盘腿做到蒲团之上，开始修炼那化丹大法。
他的石室早已重新收拾好，头顶的屏蔽阵法也修复加强，并且做了些伪装，遮住了月光，只有三五白点，印在地板之上。
小至从怀中摸出一本蓝皮册子，上面写化丹大法四个篆字。他因为刚刚被人夺舍，蛇妖黑月姬担心他神魂有损，就没有将法决打入他识海，而是给了他一本书册。
小至随手翻开，见着里面里面多是人体经络图像，开篇有一段序言，写着“化丹者，化他人之内丹为我用也；大法者，可得永生之法门也……”小至看了，笑道：“这口气真大，还能得永生……”突然一怔，自言自语道：“我……我怎么认得这上面的字？我明明还未识字啊！”
小至不知这是何缘故，皱眉想来半天，暗道：“莫非是因为那枯瘦道士的缘故？我‘吃了’他的魂魄，拥有他的许多记忆，难道这竟叫我识了字？”
他知自个猜想的多半没错，便想细细了解下这道士的记忆，神念一沉，顿时进入了自己的祖窍识海。识海之中也没什么异样，小至忖度那道士的一缕残魂被自己融合了，应该就在自己的神魂之中，便欲查看，念头刚动，他的魂体之中就分离出一团灰光，化成一片影像，如皮影戏一般将枯瘦道士的一生从头到尾衍化了一边。
这枯瘦道士法名凌玉子，是一家大户的家奴之子，九岁那年被太白宗的一位长老看中，收为了弟子。他因为出生低贱，太在饱受同门轻视嘲讽，而他的性子又褊狭，好勇斗狠，结下了诸多仇敌，好在他修行努力，天赋也不俗，进境颇为迅速，不到三十年便达到筑基之境。他在筑基境界停留了二十年，有一次外出时猎杀了一只受伤的化形大妖，得其妖丹，在妖丹的帮助下修成金丹。
三年前，他去东海一处古仙人遗迹冒险，受了重伤，金丹受损，这一次是在停云山脉寻着了一条颇为可观的地底灵脉，欲利用庞大的灵气修复伤势。本来就快要准备妥当，临时收到师门飞讯，晓得飞讯中所说的妖怪就在附近，妖怪寿命长久，洞府中一般都积累有大量的灵石宝物，他贪念一动，便只身前来，没想到竟然殒身于此。
小至对凌玉子的人生了解了个大概，并将太白宗的数门道法记录下来，虽然他暂时去修习，俗语贪多嚼不烂，道法也不是越多就越好，但是道法珍贵，留着总有用处。
第六章 灵脉
不过，最令小至感兴趣的信息却不是这个，而是那处地底灵脉的位置。根据凌玉子的记忆，这灵脉是在黑月洞府东边二百里处，从一个熔岩洞穴下去，便能寻到，里面本来有一些妖物，但已经被凌玉子全数清理了。
小至吸收了凌玉子的记忆，虽然凌玉子一向闭关修炼记忆颇为单调，但他已知对于修士来说灵脉的重要性。一个修士想要有所成就，对灵气的需求是非巨大，单凭吸收天地中的灵气，那不知得修炼到猴年马月，是以灵脉乃修真界之绝大资源，天下修仙门派，无不是占据一处大灵脉，就连黑月洞府下方也有一个小灵脉。
“有这条灵脉，想必今后修炼要顺畅的多，等师尊回来了，便央求她带了我去。以师尊的本事，二百里路不过瞬息间的事。”
小至将凌玉子的记忆做了个简单的梳理，便从识海中退出，待心中的兴奋之情平息后，再次翻出化丹大法的册子，仔细看了起来。
化丹大法的原理并不艰深，一看就明，是通过特殊的频率震动玄脉，吸收真气。
小至明白此法，再结合的记忆，心下就有了明悟。
“难怪我之前引气总是不能成功，原来是没有摸着那个玄脉震动的频率。太上清微引气诀里直说‘脉动引气’，也没有个解释，让我白白辛苦半天。”
这其实不能怪罪太上轻微引气决，此乃道门五祖之一的太玄老祖所著，虽然言语浅白，但毕竟不会把这种基础知识也标注上，蛇妖黑月姬所得的这一篇，又不是注释过的版本，而且她乃妖身，吸引天地灵气乃是本能，也用不着学这脉动引气，故而在传授小至时也没有另加解说，就算小至问起，恐怕她也难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小至明白此理，当即感应玄脉，按照凌玉子记忆中的频率，以神念震动。果然，这次却是一下子照着了感觉，体内那条天柱般的玄脉，远远看去，却是如琴弦一眼颤动，嗡嗡有声。
石室之中，灵气无风而动，向着小至的身体汇聚。若有人通望气之法，就能见着此时小至就如处在一个漩涡的中心，丝丝灵气旋转着涌入他的体内，在经脉中流转之后，炼化为真气，然后被小至引入一处窍穴之中储藏起来。
这就是引气入窍的功法了。人体之中，窍穴繁多，就如天上星辰，但对修士来说，能否储存真气的，却只有三百六十五个，象征着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此乃天人同构之理。
窍穴在人体上只是一个小点，但若用神念来探，就能见着是一老大空间，犹如干涸湖泊，丝丝真气恍如旱季雨滴，注入进去，也只是杯水车薪，连个泡都没有。小至修炼老久时间，也只是让窍穴之中有了些如烟似雾的“水汽”。
小至不觉修炼了三个时辰，醒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餐饭。他修炼之时有灵气淬体，倒也不觉得饥饿。想了想，欲试试聚气丹加持的效果，深入怀里一抹，却掏道一团灰，原来他方才引气之时，已经不知不觉将聚气丹中的灵气吸收光了。
小至叹一口气道：“如果以这种速度修炼，不等我用真气将窍穴注满，寿命估计就到头了，看来这灵脉却是重要。”又想：“这化功大法，想必定是个穷修士发明的，虽然手段恨了些，倒不失为代替灵脉的好方法。我倒是运气好，用不着杀什么人，就有人白白送上一颗金丹来，且让我吸取其真气试试。”
他按着化丹大法说言，将玄脉震动。此时的脉动之声，与方才又是不同，一时金铁交击，一时如风鼓地穴，恍惚间若飘渺仙音，细细听却似地狱鬼嚎，不一而足。当然，这声音只存在于小至脑海之中，他人并不能听着。
丹田中的金丹，微微一动，一股真气流出，被小至接引到之前的窍穴，汩汩注入。这现成的真气果然迅速的多，不一会，他就觉得窍穴真气弥漫，渐渐凝聚后，占了窍穴十分之一的空间。
小至心中一喜，便想加把劲把这个窍穴注满，岂料念头刚动，金丹似乎便感受到了，猛然一震，一股比之先前大了数十倍的真气涌出，金光灿灿，如夕阳下的大河，冲入了他的经脉。
小至经脉剧痛，金色真气如沸水扫过，沿着之前的引气脉络，流入了窍穴，瞬间将之灌满，之后毫不停留，又向下一处窍穴涌去，注满之后，又流向再下一个。
每一个窍穴被金色真气灌注之时，小至都觉得身体如被撕裂开了一般，如此过了三个窍穴后，他脑袋便轰然一声，晕了过去。
但金色真气势头不改，连续注满十个窍穴后，方才停住脚步。
小至这次只昏迷了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体内的金色真气已经散去，只不过被它肆虐过的经脉，缺如洪水流过的野地一样，残破不堪，触之即疼。
本来，他的经脉已经被肆虐过一次，虽然被蛇妖黑月姬修复，但毕竟尚且脆弱，这次的真气大河，比之上次的真气潮汐，势头差了一千倍，但是却让他旧伤复发，经脉受损。
也是他纯阳之体强横，若是普通人，早就经脉寸断而亡了。
小至虽然不知这些道理，但经此一次，也明白这金丹不可胡乱使用，虽然他学了化丹大法，可是这金丹中的真气好比大海，其是一把柴火可以烧干？
当下老老实实，只以太上清微引气诀吸收灵气，滋养受损的经脉。
如此又修炼了二个时辰，直到感到腹中饥饿，他才爬了起来，胡乱吃了几口冷饭，正要回到蒲团继续，忽而室中生出一阵清风，青灯摇晃间，见着一个身披黑纱的绝美妙曼的身影，却是他的师尊蛇妖黑月姬回来了。
黑月姬体态依旧，身上却有一股杀气绕体，令小至心中一惊，连忙参见。
“小至见过师尊。”
黑月姬摆摆手，正要叫他不必多礼，忽然目光一凝，一把抓住小至胸口，怒喝道：“你经脉怎么又受伤？你吸收了金丹中的真气？谁让你擅自吸取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
连续四个反问，让小至先是一惧，而后心中生出温暖。
这分明是师尊见自己受伤，为自己着急，喝骂背后，满是关爱之情。
他自然不知黑月姬急的是自己的元阳。
黑月姬喝骂之后，将小至放到蒲团上，双手抵在他的背后，度入真气，为他修补了经脉。
小至感到经脉不再疼痛，请罪道：“多谢师尊。徒儿无知，伤及经脉，还请师尊责罚。”
黑月姬道：“算啦，这原怪不得你，是我没有交代清楚，也没料到你悟性如此之好，居然数个时辰就学会了化丹大法，当初为师可是耗去了整整一月，才粗粗掌握。”
小至听她赞叹自己的悟性，想到当初在青灵观，第一次聆真闻道，所见的种种幻想，当时大伙也是夸他悟性极佳，超过了老观主凌玄子。吸收了凌玉子的记忆后，他也知道悟性在求仙路上的重要性，先天体质差了无妨，不过是修行速度慢了一些，只要悟性不差，努力打磨个数十上百年，也能有不俗的成就。如果悟性差了，则一切都是枉然。
想到此，小至不觉心下暗喜。
黑月姬见他神色，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冷冷一笑道：“你也别自鸣得意，你有此能力，想必多是因为融合了老道士记忆所致，又不是自家本事，有什么好欢喜的。”
小至一懔，道：“师尊教训的是，徒儿必定谨记。”
黑月姬摆足了师尊的威严，又指点了小至一些修行上的困惑，而后将手一摆，拿出一个袋子，倒出一小堆妖丹，大约有十多粒，大的如鸡蛋，小的指头大小，五光十色，真气郁然。
“这是我为你猎来的妖丹，都是不超过一百年的，其中的真气，你都能承受，尽可放心吸取。你体内那金丹所含的真气太过庞大，不是你能承受的，今后就不要在动了。”
小至见黑月姬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详，感动道：“徒儿定不负师尊期望。”
黑月姬看小至对自己如此恭敬，虽然自己是在欺骗他，但也觉得小至甚是乖觉可爱，摸摸他的头，鼓励了一番，正与回自己寝殿，却被小至叫住。
小至见师尊脸带询问，咽了口水，将从凌玉子记忆中得到的灵脉之事，详细说了出来。
黑月姬听完，果如小至所料般大感震惊。
她来停云山脉已经十多年，从来没有发现过一处稍成气候的灵脉。这停云山脉一向以灵脉缺乏著称，不然的话，此处也不至于连一个修仙门派也没有。两百年前这里倒是有一个中等仙门，占着一条灵脉，但灵脉耗尽后，这门派就搬迁走了，往后再也没有听说过此地有什么灵脉出现。
黑月姬目光炯炯道：“你讲位置详细说一遍！”
小至道：“那灵脉在咱们洞府东边二百里处，位于一个山谷之中，山谷前有株已经开灵的千年老树。”
黑月姬笑道：“原来是在镰刀谷，我知晓了。这灵脉对我也有大用，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过去！”她是个急切的性子，放出一道清风将小至裹住，就飞了出去，过了片刻又飞回小至的石室，将地上的妖丹一卷，飞出了黑月洞府。
此时正是半夜时分，半轮明月高悬夜空，银辉洒落，给停云山脉的原始森林披上一层薄纱。
黑月姬在空中展开黑云，与小至并肩而坐，一路向东飞去。
黑月姬擅长水系法术，这黑云乃水系法术中的云禁真法练就的法器，速度相当快捷，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已经到了小至所说的山谷。
从高空俯瞰下去，这山谷果如其名，形似一道镰刀，弯曲狭长，谷口一株巨树挺立，绿冠如云，正在吸取月精之气。
黑月姬正要驾着云头飞过去，那株大树突然树枝招展，犹如乱发舞空，欲要挡住黑云，同时发出一个叱咤的声音：“呔，何方妖魔小丑，吾为主公看守谷中灵脉，任何人也不允许进去！”
黑月姬咯咯直笑，随手一挥，发出一道狂风，将树枝吹荡开，道：“你那主公已经被姑奶奶我送到阴间去了，你这干柴，倒是忠心呀！”
这树妖虽然寿命上千年，但树木精怪修行最难，不能行走，得到不修炼法决，故而虽然真气雄浑，但是连幻形都做不到，战斗更是全靠本能，心思更是单纯的如婴儿一般。是以凌玉子发现他后，为了有个看守山谷之人，只是许诺传他道法，就收服了他，而且忠诚无比。
这老树妖听得凌玉子已死，心思鲁直的他直道自家的机缘被人断了，恼恨之极，也不管敌不敌得过， 当下就树枝狂舞，千万条枝桠犹如长枪一般插了过来。黑月姬脸色不改，素手一扬，一团黑云飞出，往那老树树干上转了一圈，就飞了回来，落在她的手中。
老树妖惊呼一声：“啊哟，你拿了我一条魂魄！”声音颤惧，连树枝都委顿了下去。
黑月姬道：“你若也能好好给我看守山谷，我不但不杀你，还会传你道法。”
老树妖沉默不语，显示不大相信这杀了他主人，又欺负他的恶人。
黑月姬知他心思，冷笑道：“你若不愿意，那我就一把火烧了你，取了妖丹，正好让我这徒儿吸取些真气，你修炼这般年生，想来真气必定浑厚。”
老树妖吓得树枝乱颤，连忙惶恐道：“我答应就是，我答应就是……”
黑月姬道：“有什么事，你传音给我就行。”说着打出一道法决，贴到树干之上，便是传音之术。
老树妖没想刚一服软就能得到法决，虽然是极其普通的东西，但他如何见过？顿时大喜过望，树枝上蓦然生出许多嫩叶，显是开心之极。
黑月姬一顿棒子一块糖果，收服了这老树妖。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素来谨慎，这灵脉凌玉子能发现，保不齐还有别人知晓，用这老树来做岗哨，却是方便。
做完这些，她便驾着黑云，带着小至落到镰刀谷中的灵脉入口，熔岩山洞之前。
这山洞前有凌玉子所设的隐匿阵法，黑月姬随手破去，又设下新的隐匿阵法后，两人进了山洞。
甫一进洞，两人就感受到浓郁的灵气，黑月姬心头一震，心道果然是条上好的灵脉，如此丰沛的灵气，足够支持一个中小宗门一百年的开销了。
小至按着凌玉子的记忆在前引路，这洞中妖物已被凌玉子除灭干净，二人也不费劲，很快就来到凌玉子开辟出来的一个石室，这里乃是山洞之中灵气最充裕的地方。
石室不大，除了当中摆放着一个蒲团外，空无一物。
黑月姬的黑月洞府虽然装饰精美，但毕竟是修行中人，并不嫌弃石室简陋，手掐法决，造了一朵云床，便飞身上去，盘腿端坐，闭目修炼。
小至见自家师尊都开始修炼，当即也在蒲团上坐下，将黑月姬为她猎来的妖丹拿了出来，一手握了一把，运转化丹大法，开始吸取炼化妖丹中的真气。
这些妖丹之中的真气，果然比凌玉子的金丹差了许多，其程度不亚于小池塘与大海的差别。
虽然真气的储存量不大，但妖丹中的杂志却多得多，小至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方将两手之中的妖丹完全炼化。
有着真气支持，小至也能辟谷数日，不觉饥饿，连续三天，他不知疲倦地运行化丹大法，一个又一个，终于在第四天的凌晨将所有妖丹炼化完毕。
不过，纵然炼化这般多的妖丹，他也不过填满一个窍穴而已，这不禁令他再次感叹凌玉子金丹中真气之丰沛！
小至暗叹一声，站了起来。
此时黑月姬已经不在石室，小至也不知她是何时离去，他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身上又没有携带干粮，便想出了岩洞，找些野果果腹。不过还未出得岩洞，黑月姬就已经飘身飞了回来，见着小至，素手一指，一条两尺长的细鳞白鱼飞出，蹦跶着落到他的怀中，他连忙用衣服下裳兜住。
黑月姬道：“这是寒潭灵鱼，食之可滋养经脉，增加真气。”
小至愣道：“生吃？”
黑月姬道：“熟的就没有功效了。”说完便回了石室去。
小至望着怀中的鱼，苦笑道：“我又没有工具来处理鱼鳞内脏，这个叫我怎么吃？而且一点盐巴也没有。”
他不敢回去问黑月姬，打扰她修炼，想了想，走出了岩洞，寻思若是找着一条小溪水，折断两个树枝，倒是可以将就清理一下。然而他在谷中寻了一圈，也没找点一点水汽，尽是丛生的灌木荒草。
忽听一个声音道：“小主人，你可是掉了什么东西？”
小至抬头一看，原来是那老树妖在说话，他身躯高大，早瞧着了小至。
“我没丢东西，就是想找一处水源，洗洗这鱼。”说着，将怀中的鱼提起，摇晃了两下。
老树妖道：“这谷中地面上是没有水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挖一口井，这样就有水了。”
小至大喜，连忙向谷口奔去。
他现在已经有是一个窍穴注满了真气，体力非凡，力可搏虎，奔跑起来很是迅速，转眼就来到老树妖的庞大树冠之下。
树冠之下长年阴影，出了些吸引植被，全是裸露的石头。
老树妖见小至过来，舞起一根粗大树枝，真气灌注，就往地上一戳，直直插了进去，过得一会，只听一声“成了”，老树妖拔出树枝，登时便有一股泉水涌出，浑浊泥水流了一阵，就变得清亮无比。
小至将鱼清洗，又在地上捡了块锋利的石片，将雪白的鱼肉割成条状，吃了一口，滋味虽然寡淡，却也不太腥。老树妖忽然伸出树枝，摘了几个野橘子丢给小至，道：“我见之前的主人吃过这个，小主人你也尝尝。”小至见着橘子，顿时大喜。他将橘汁儿挤出来浇在鱼肉片上，口感酸甜滑嫩，小小的改变，瞬间让这鱼肉可口了许多，三下两下就将一条大鱼吃了个干净，犹觉不足。
@loves1024 80楼 2015-12-19 15:45:00
写的很好啊，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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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捧场
小至抹抹嘴，对老树妖拱手道：“树先生，多谢你啦，让我吃了顿好饭！”
老树妖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感谢的，不过小至既然是小主人，他还是回答道：“没事儿，没事儿，应该的，应该的。”
小至想了想，觉得这树妖修炼上千年，连幻形都不能做到，全靠本能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也太可怜了些，心思一动，便从凌玉子的记忆中，寻了一套功法，道：“树先生，我这有一套功法，想来应该适合你修炼，我念给你，你听好了啊！”
闻言，老树妖有些兴奋，又有些不敢相信。他还没说话，就听小至念道：“这门功法叫做‘青帝诀’，是你们妖族三大妖帝中的太乙青帝所作，太乙青帝是雨蓝草成精得道，想来应该适合你们草木一属的精怪，你记好了……”
青帝诀流行颇广，不是什么绝世秘籍，所以凌玉子知道。小至将青帝诀反复念了三遍，老树妖默默听着，深深记在心中。
小至念完，忽觉头顶有水珠滴下，他还道下雨，结果抬头一看，晴空万里无云，水滴都是大树树叶上浸出的。他一愣，道：“树先生，你……你哭啦？”
老树妖泪如雨下：“小主人莫在叫我‘树先生’了，小妖担当不起。小妖有个诨名儿，叫做‘木云’，小主人称呼小妖诨名就可以。小妖之所以哭泣，是因为小主人所传的青帝诀，便如对小妖量身定做一般。有此道法，小妖自信不出一年就可幻化人形，三年之内，便可渡劫化形。小主人对小妖恩德如天，今后小妖必终生追随小主人，刀山火海，在所不悔。”
草木之属的精怪，最是忌讳刀刃与火焰，不然强如青帝，也不会避居海外，老树妖木云发这誓言，却是极为狠毒，可见其对小至的感念之心。
小至没想到一时心起，竟然得他效忠，心中不由感怀道法这珍贵，仙缘之难得，如此想到自家的师尊，也是心潮起伏。
小至道：“木云老哥，你也不必这样，我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木云道：“与小主人而言，自是如此，但对小妖来说却是天大的恩德，主人可以不以为意，小妖却不能不怀感激。”
小至没有办法，只能叹道：“由得你吧。你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也不会约束你，你什么时候想离去，尽管自由。”
木云一生都未挪过一步，虽然从其他妖怪哪里学了人言，但心思单纯如纸，听得小至此言，登时又被感动了泪下如雨，小至受不了被他泪水洗刷，道一声“告辞”，就抱着头跑回了岩洞。
@去你妹的烂用户名 93楼 2015-12-20 02:48:00
可以，就是太瘦了 要慢慢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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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人看，就不太监
@茫然采菊东篱下 92楼 2015-12-20 02:25:00
真好看，就是有点瘦。楼主加油，收藏等着看(⊙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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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残党码字慢，见谅。
@为啥不让注册 97楼 2015-12-20 10:13:00
小皮鞭挥起来快快更。感觉主人公进度有点快了，是不是小说构架很大？等着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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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架大，不想写的太啰嗦，也不想写成升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