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外传】之 追命七日

  大嫂这才安静下来,“那好,大管家,现在公公不在家,家里的事情皆有你一人说了算,你说这件事情如何处置?”
  管家立刻向二公子和三儿媳作揖,“少主、少夫人,咱们都冷静冷静,小莲之事多半是她误入井水之中,并非它因啊,如果此事捅到县府去,不用说查不出什么原因,白白往我们牛家脸上摸黑啊,就依了我和大少夫人的话,即刻通知小莲的家人来领尸体为好。”
  二公子健华虽然嘟起了嘴,但也不能出言反对,“那好吧,我是牛家次子,没有多少发言权,大嫂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是小莲家的家人不会善罢甘休吧?”
  大管家嘿嘿笑了,“二公子放心,此乃小事一桩,交给小的办理便可,说白了多甩一些钱万事皆可摆平。”
  和氏的话虽然很少,此时的表情却轻松了许多,“大管家,光给钱也不成,您要多说些明心的话,可千万不能让人家误以为是我们做主子的害了她们,要知道唯有心中的怨恨是不能用钱来抚平的。”
  管家一再点头,“六少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小莲的死绝对不是牛家人的错,我在牛家做了大半辈子的管家,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明白吗?请大可放心。”
  王充听到这种场面和谈话内容心里酸酸的,这个可怜的小莲到底是怎么死的呢?他暗中发誓,一定要把牛家发生的每一件诡异的事件都查个水落石出。
  他正在发愣时,和氏竟然唤他了,“王公子,你是何时来到院子里的?”还对他做手势,“过来一下,我大嫂想见见你,这会儿正好凑巧。”
  王充缓缓走了过去,大嫂远远地对他微笑,看上去一副和善的样子,“听六妹说,你可是司隶巨贾王运财的公子,真是稀客啊!”
  管家带着两个家丁忙碌,二公子和三嫂也聚拢过来,“哦,王运财可是司隶地区属一属二大商户……”“我也早听说他的毛皮出极品。”
  王充逐一见过了牛家的少主少夫人们,连连作揖,“在下初次来到贵府,请多多观照,多多观照。”
  这里只有二公子健华是男士,他用手中的扇子友好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稀客,稀客,抽空一定请你到屋里吃酒。”
  大嫂把话抢了过去,以此来对二公子表示不瞒,“此番王公子身上带的皆量女人适用的毛皮,二弟你先让开吧。”
  二公子脸色一沉,哼了一声甩袖走开了,和氏和大嫂便故意发出开怀的笑声来。看来三嫂平时不和大嫂和六妹来往,便拉着四嫂的丫环说:“精珠啊,我想四妹了,我去她那里坐一会儿吧。”
  精珠也配合她,“好吧,三夫人,四夫人正在屋子里发闷呢。”
  和氏居然也向三嫂打招呼,“那三嫂回头见了。”
  三嫂迈着莲步走了一段,回过头来提醒,“对了六妹,我听说六弟健祥最近手气不好输了很多钱,就算王公子带了好毛皮来,凶也未必出得起这延长线钱。”
  这句话刺到了和氏的心口,脸色刷地青了,“哪有的事?三嫂切莫胡乱说话,若是传到公公婆婆耳朵里,那可就麻烦大了。”
  大嫂轻轻扯了她一下,“她那张乌鸦嘴谁不知道?甭理睬她。”又看着王充说:“这会儿正好有闲工夫,一同到我屋子里坐一坐吧。”
  和氏也连忙附和,“是啊,大嫂也想欣赏一下那张千年难遇的双尾银狐毛皮,你赶紧去取了来,我们在此处等你回来。”
  王充不好推辞,便匆匆转身回塔楼取毛皮。
  不知道为什么,王充往回跑的时候特别担心那个狐皮包裹不在了,也许这就是第六感觉吧,这些天来接二连三地发生那么多诡异之事,如果他不这样多疑才是不正常啊。
  事情果然和他担心的一样,当他推开塔楼屋门进入卧室的时候,放在土炕右角的红色包裹不翼而飞了,开始他还怀疑自己放在了别处,在屋内翻腾了好一阵,可还是没有找到,这该怎么办啊?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财不财的,也从来没想过拿它做生意,之所以迎合聂掌柜完全是想借助此物混入牛宅,了解更多有关牛家的内部事情。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和氏知道那张毛皮让他给弄丢了会怎样?也许不会马上把他逐出牛家,但结果肯定会是这样,他急得在屋子内团团转,脸上的汗珠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流,会是什么人偷去的呢?是什么时候丢失的呢?他一醒来就听到外面纷纷扰扰,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包裹还在不在,丢失的时间无非就是两个,一是在他迷幻之际,一是在他醒来走出塔楼之后,这是废话,他想要说的其实是无论是在何时丢的,这件事情一定跟牛家人有关,会是这样吗?世上的事情如此复杂,没有亲眼见到就不能断定任何一种结果,现在知道和氏在他的饭菜里放了迷药,但也不能断定就是她偷去的……也不止是这些,现在断定是有人在他的饭菜里下了迷药,但也不能断定就是和氏放的,只要她没有亲口承认就不能这样肯定!哎哟,现在该怎么办呢?脑子里有一千种可能在进行着毫无结果的争辩,和氏明明是要与他深交,为的是买到一对完整的双尾银狐毛皮,为什么要提前盗走那一张呢?他的神经又过敏了一下,莫非小莲真的是来过这间屋子,并且把它窃走了吗?难道小莲的死又是一个局吗?
  找不到包裹他也要跑回去见和氏和他的大嫂吗?该如何解释?如果不拿给大嫂看一眼,她会眼难堪,和氏脸上也过不去,如果怀疑他处事谨慎还好,若给主人留下小气的印象,那他跟牛家人还能深交下去吗?说不定马上要滚蛋,该怎么办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外面传来了和氏动听的嗓音,“王公子——,在里面吗?咋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呢?”同时传来嘎吱的推门声。
  王充擦拭了脸上的汗水,尽可能摆出冷静的样子,“哦,啊,马上……”
  和氏已经走进里屋子里来了,“你怎么了?咋还不出来啊?”
  王充赶紧找借口搪塞,“我,我闹肚子了,刚才去了一趟厕所……”
  和氏听了脸红了一下,用小玉手捂了一下樱桃小嘴,细声一笑,“咋了,闹肚子了啊,难怪这么久不回来……”
  王充顺势问一句,“你没在饭菜里放了什么药吧?”
  和氏脸上的红晕加深了一下,“咋了,你感觉有什么不对吗?是你吃的太猛太多了吧,如何又怪我的饭菜有问题了?”这表情明显是做贼心虚。
  王充猛然指着和氏的脸,“啊,你往饭菜里下泻药了——别不承认!”
  和氏终于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没有啊,不是泻药,是睡香粉,让你好好午休一下,怎么,你梦见世外桃源了,还是看见美女洗浴了?凡是吃过我睡香粉的人一个一个美得不得了,事后还求着我要呢?”
  这就是了,王充恨得咬牙切齿,“什么美呀?我差一点被你折腾死,流了一身的臭汗,还把……”差一点把丢失包裹的事情给说出来了,话到一半嘎然而止。
  和氏又严肃起来,“哼,我反正没有害你的意思,随你怎么说,那不是什么迷药,吃了只有好处没有害处,不信你就去报官吧。”
  王充无心与她争执,只是想着如何躲过眼下的难关,“算了,你说好的那就是好的吧,可我现在肚子痛,不能去你大嫂那里了,我担心失态……”
  和氏又嘻嘻笑了,“罢了,不用你去了,大嫂见你半晌不来也知趣了,双尾银狐毛皮何等金贵?你当然不想随便给人看了……”
  王充轻轻叹了一嗓,“也不是啊……”
  和氏赶紧把话说全,“大嫂说了,现在我相公是买主,先让他看,等生意谈好了再拿给她看,你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王充这才长抒一口气。
  第27章 塔楼夕阳
  和氏看来没有想走的意思,左右寻找可以坐的地方,来到椅子边又没有坐,“看,你刚进牛宅就遇上了这种不吉利的事情,晦气吧?”
  王充听她这么一说,眼前又浮现起小莲躺在井口边的样子,嗓音也提不起来,“我倒是没什么,赶上了算是巧事,只是死者太可怜了。”
  和氏也啧啧叹息,像是要流泪的样子,“谁说不是呢,小莲不到十岁便来到我家,一直做我的贴身丫环,我嫁进牛府的时候又跟了我来,如今突然撒手走了,像是割去了我心头肉一般,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王充双眼直视着她,感觉这个和氏表现出的伤心度不够深不够真,莫非这个小莲真的跟她的相公有肉体沾染了?但这种事又不能直接问,只能出语劝慰,“节哀顺变,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眼下问题是您身边已经没有人侍候了,这不是很麻烦吗?”
  和氏收回抹眼泪的手淡然地说:“这没啥,我自己有手有脚,屋内的杂事自己做就是了,说来我也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出嫁前也在家里洗衣做饭,我从来不欺负小莲的,有事情总是喜欢一起做。”
  王充听了这话对和氏的看法发生了些许的改变,“只是,您毕竟是牛家的少夫人,屋里屋外没有人陪着怎么行啊?”
  和氏缓缓地坐了下来,“王公子说的也是,仆人不是光为主人做事的,很多事情上也是给主人撑面子,撑了我的面子也就是撑了他们牛家的面子,我也不能光顾着自己的感受,要识大体才是……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肯出三倍以上的价钱,总会有人来接她的活,外面贫困人家多得是,她们连饿死都不怕,还会怕那些似真似假的鬼怪不成?”
  王充听罢用力点头,“是啊,我从小就不相信有鬼,人人都说有鬼,可我为什么一次也未见到?那些所谓的鬼全是人假扮的!”
  和氏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是欣赏和佩服的神情,“王公子说的是真心话吗?若你真是这样想,那你就是真汉子真英雄,我还担心你会吓跑了……”
  王充嘿嘿笑,“六少夫人若是遇上诡异之事就跑来我这里躲一躲,我保证没有一个小鬼敢追过来害你。”
  和氏听了嘻嘻笑了,这时才显出了她的真实年龄,他知道她只比自己大一岁,那不是孩子是什么呀?
  和氏挑起眼帘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王公子,你现在的神情好像一个人,对,就是起初我说过的那个人,只是比你年纪小多了,比我还要小一岁,不过个头倒是跟你一样高。”
  王充赶忙收起了笑容,甚怕被她看穿了,“不会吧?我早已度过二九年华,早已经是成年人了。”
  和氏迟疑了一下,回问:“那你娶妻了吗?”又是脸红了,“瞧我问的,男子十八九岁了哪有不娶妻的,除非家里贫穷娶不起妻氏……”
  王充得意地抚摸着自己贴上去的胡须,听她这样一说连忙又收回了手,“没有,我尚未娶妻。”
  和氏听了有些兴奋,“没有?那妾氏总有一房吧?”
  王充见到和氏的表情心里感到奇怪,前番他叫王充时也是露出这般爱慕之色来,因何他现在成了王公子还要露出这般怀春的模样?当真是一个多情的女子,见一个喜欢一个。他心里这样想,但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装作单纯的样子,“也未曾纳妾,我们王家祖上有家规,不得在娶妻之前先纳妾。”
  和氏的表情像牡丹花一样奔放了一下,但又立刻凋谢了,她自己陡然自重起来,“哦,没想到你们王家也有这样的家规,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无论怎样男人应该先有妻后有妾嘛……”自己压制了一下情绪,但心中郁结的疑问又立刻涌了上来,“那你为何到现在不娶妻啊?难道没遇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吗?”
  王充见她这样说就找到了借口,“是啊,我们王家怎么说也是巨贾家庭,我父亲总想让我娶一位官宦人家的女子,为我们王家祖上贴金,可是那些官宦人家门槛太高,根本看不起我们经商的商人家族。”
  和氏哦地一声点头,“这就是了,你们王家虽然名扬四海,但毕竟不是王氏贵族,遭到官宦人家的轻视也是有的。”
  王充不想再谈及此事了,手一挥,“在我功成名就之前亦不想过早成家,就算选妻纳妾亦不会顺从父母之意,只要自己喜欢就成。”
  和氏却表示反对,“王公子如此想就不正确了,何为功成名就啊?你生来就是巨贾之子,功名与生俱来,还用你打拼博取吗?还有,你身为王家公子不可违背父母之意,如此可就是大逆不道,至于择偶标准也不可放的过低,不可为王家门面抹黑……嗯,待我牛家平安过度,我一定为你说一房门当户对的妻室,如此可好?”
  王充呵呵笑着摆手,“不用六少夫人费心了,我看你的思想蛮滞后,我就喜欢像鸟儿一般自由飞翔。”
  和氏的脸转换成羡慕的神情,“嘻嘻,谁不想做鸟儿啊?生来不用考虑他人的感受,只要自己快乐就好,只是这个梦想有点难,你什么都好了,你身边的人就不舒服了,告诉你,我在出嫁前也是跟你想的一样,心里的念头超前得很,可是到了婆家就完全变了,必须处处顾及周边人的感受,特别是对长辈们,稍有不是就会招来外人的指责。”
  王充心里烦着呢,一直要考虑如何解决丢失银狐毛皮的事情,可是和氏一直把他的思绪往别处引领,他又挥了一下手说:“莫提泡沫之事了,年少时的所有梦想皆是泡沫,提它倒是烦心,说说您的相公何时回归吧,他是否很懂毛皮?”
  和氏提到相公不知为何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郁和愁绪,“他呀,你也可能听到流言蜚语了,他那个人平生别无其它爱好,只喜欢赌博,牌九和色子才是他的命根子……”说到这里眼圈殷红。
  王充突然反问她,“你不是说他对你百依百顺的吗?你不让他玩不就成了吗?”
  和氏愣愣地望着他,“我何时说过他对我百依百顺了?”
  王充知道自己差一点说走嘴了,这话是她对另一个自己说的,那时候他是王充,而不是现在的毛皮巨贾的公子啊。他连忙补救,“哦,我好像是听聂掌柜说过,对,就是他,他说那个牛家六公子非常霸道,连父母的话都不听,只听妻子和氏的话,事实不是这样吗?”
  和氏提到六公子很快站立起来,“也不全是,平时一些家中鸡毛蒜皮的事情听我的,但是谁要是干涉他赌博,他是一定要发脾气的……好了,我该回去了,晚饭我会给你送来。”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