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讲故事系列(转载)

  望海楼

  这周我还是说一个晚清时候的故事吧,那是在1870年的时候,也就是同治九年。那一年整个天津府遭遇到了十几年都没有遇到过的大旱,很多地方自从过年到入夏滴雨未下。不少靠近河道的农田,还可以从河中挑水抗旱,饶是如此,收成也不过是往年的五成不到,而那些远离河道之处,只能听由天命,百姓对此毫无办法,那些地方最多不过只能保得一两成的收成,甚至不少地方的农田中,都是颗粒无收。在这种年景之下,很多灾民都不得背井离乡,结伴外出乞讨吃食。加上当时由于干旱,天津府当地物价飞涨,很多小康也都无钱购买粮食果腹,所以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也一同加入进了行乞讨食的队伍。于是一时间整个天津的地界上,到处都是饥民的成群结队得游走,而这些饥民,绝大多数的目的地就是天津城。短短数月间,天津城内就蜂拥而至数万饥民,城内顿时间人心嚣浮,无论是天津本城的居民还是外来的灾民,全都骚乱不安,抢劫闹事斗殴死人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再加上一直滴雨未下的天气,闷热无比,很多人的心中都如同有一团火在燃烧,这数十万人心中的火加在一处,就好似是一个看不见引信的火药桶一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它随时会爆炸,但却无人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这一天从城外来了一行人,进到了天津城。这一行人一共有三人,是两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那两个男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样子,一个看年纪应该不过二十出头,这两人都是一身劲装打扮,短衣薄衫的,随身还都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应该是武师出身,那随身的包袱里装着的应该是他们自己的兵器。而那个年幼的小姑娘,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孩子,家中应该非富即贵。所以当这样的老少三人一踏进天津城的城门,就立即引来了不少闲人懒汉的注意。

  这三人是前不久刚从关外入关的,年纪大一些的那人姓梁,江湖上大家就称呼他为梁五爷,是关外形意门的高手,年少的那个是梁五爷的徒弟,因为他姓周,家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周三。他们两人都是关外一个富商的护院,这次入关是为了护送那个同行的小姑娘,也就是富商的小女儿去京城的。因为关外毕竟是苦寒之地,那个富商眼看着自家的孩子一个个都已经到了求学的年纪,但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先生为孩子们启蒙。而且当时虽然东北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可中原各地却都在搞洋务,那个富商也是一个有眼界的人,他明白这洋务的重要性,所以他早在几年前就在京城里买下了一座大宅子,把自己的几个子女全都送进了京城,又在当地请了几个先生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顺便也传授了一些算数自然之类的西学。原本这个富商是想着,现如今这世道,洋务是大势所趋,孩子们学一点洋人的东西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他在关外又实在请不到合适的先生,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只是他的买卖离不了人,于是他只好忍痛将孩子们送去京城求学,而自己却始终留在关外专心做自家的生意。说起来这几年他已经把好几个孩子都送进京城了,为了照顾这些孩子,他还特意将自己的两房妾侍也送进了京城。这一次是因为富商自己的这个小女儿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而他心中又没有男尊女卑的那一套,所以这个小女儿自然也是应该被送进北京城里读书的。于是这富商就派了自家的两个护院,一路护送着将自己的这个小女儿经旅顺由水陆,一路护送到了天津港,再经由天津给送进京城。可是没成想,梁五爷和周三这一次,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一个护送任务,却送出了一件天大的麻烦。



  当时梁五爷和周三在天津港下了船之后,找人问清楚了去北京的路,就想起身上路。可是没想到自己主家的那个小女儿,却开始不住的哭闹起来,一个劲得说要找妈妈。无奈之下,梁五爷只好对那个小丫头说,要带她进天津城里给她买糖人吃,这才哄住了那小丫头不再哭闹。加上梁五爷的徒弟周三从来也没有到过天津,自然也很是想进城看看长长见识。于是梁五爷只得带着这一大一小,进了天津。三人进了天津城之后,梁五爷在路上一马当先,而周三就抱着小丫头紧跟其后,虽说当时天津城里逃荒而来的游民甚多,但是终究还是京畿边上数一数二的大城,无数的高耸楼房和新奇玩意,引得周三和小丫头流连忘返,目不暇接。渐渐地梁五爷就觉得身后两人已经远远拉下了,于是他站定脚步回头一望,发现周三抱着小丫头驻步在一个卖玻璃制品的小摊之前,正被一整桌水晶般的玻璃器皿给吸引得挪不动脚步。两人在东北也不是没有见过西洋的玻璃制品,只是都不如天津买的这种成色好,而且样式也没有天津卖的玻璃好看,所以也难免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只是梁五爷见了此情,心中不由得有些恼火,于是便向冲着周三吼一嗓子,让他跟上来。可是谁知梁五爷他刚想叫喊,却突然间被旁边窜出来的一人给装了一个满怀,那人低着脑袋沉声说了一声抱歉,转身就走开了。梁五爷抚着自己被撞的胸口,心中更是有团无名之火隐隐燃起,可是既然那人都已经道了歉,他又不好发作,而且毕竟不是在关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梁五爷深吸一口气,就将这事给忍了下来。随后梁五爷又伸手对着周三挥了一下手,叫了一嗓子,可是他刚把手抬起,就感觉到自己肋下一松,顿时他就心知不好,他忙将手按在自己的腰间肋下一阵乱摸,这次发现自己的钱袋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转瞬之间梁五爷就明白过来,这必然是被刚才撞了自己一下的那人趁机摸走了钱袋,他忙转身去寻,正好看见刚才那人的背影在人群之后隐烁可见,于是梁五爷当时也顾不得别的,抬脚就朝着那人追去。而那人也显然知道自己坐下的好事已经被梁五爷察觉,所以他也索性在街上撒腿狂奔起来,而梁五爷自然是紧跟其后,穷追不舍。
  也不知道两人跑出去了多远,结果那人的腿脚终究是不如习武的梁五爷,眼瞅着自己就要被梁五爷给追上了,估计那人也深知自己要是落在梁五爷这样的练家子手里,决计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于是那人甩手就将梁五爷的钱袋给远远得抛了出去,而自己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继续狂奔。当时梁五爷追赶那人只是为了取回自己的钱袋,一见此状,自然是舍了那人转身去寻自己的钱袋了。可是没想到梁五爷刚将自己的钱袋捡回,徒弟周三就上气不接下气得出现在自己跟前。原来刚才周三隔着老远,只看见师傅对着他喊了一嗓子,就转身跑了,还以为是师傅在招呼自己一同追人,所以周三脑子一懵,抬脚就沿着师傅的方向,也一路追了过来。可是这个时候,梁五爷和周三,都同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自己家主这次托他们护送的小女儿,那个还不到五岁的小丫头他们竟然给搞丢了。

  当时梁五爷气得连踹了自己徒弟好几脚,但事情既然出了也于事无补,周三也知道这次的事大半的责任都是出在自己身上,要不是他当时光想着助师傅一臂之力,也不会脑子一热就忘了家主的女儿,所以那个小丫头说到底也是在他手上丢的。梁五爷踢了周三几脚之后,转身就沿着原路往回跑,周三心知这回是自己做错了事,自然也是不敢多发一言,跟在师傅身后也一路跑了回去。结果当两人跑到刚才丢了钱袋的地方时,东寻西找,却再也没能发现家主小丫头的身影。这一下子梁五爷两人顿时全都慌了神,尤其是那周三,不住的冒着冷汗,衣裳的前襟后背刹那间就全都凉透了。二人和四周的商贩一打听,听说就在刚刚两人前脚刚走,就有人过来在那小丫头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小丫头就跟着来人走了。只是街道上人流吵杂,所有人都没有多想,看那小丫头不哭不闹得,还都以为是她自己的家里人将她领走的,所以自然也是没人来管这闲事。直到梁五爷二人寻回来,方才都知道,原来刚才带走小丫头的那来人并不是和他们一家的。

  梁五爷听了四周商贩的话,心知这些人只是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如今这情景,主家的那个小丫头定然是遇见了拍花子的,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这些沿街的商贩刚刚看在眼里,又怎会不知那来人的来历,只是梁五爷这一行人一看便知是外地人,而那人贩子又十有八九就是天津本地的街头混混,没人会为了几个外地人得罪本地的混混,毕竟到时候梁五爷几人说了句谢谢拍屁股就走了,他们日后却还是要在天津这地界上讨生活的。所以一般人遇见了这种事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五爷心中对此很是明白,而他却又实在不能责怪这些商户什么,乱世之中行事谨慎一些又有什么过错呢,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刚才没有看好孩子,才被拍花子的得了手。而此时的周三更是一肚子的委屈,他不住地对梁五爷道,师傅这可怎么办,这肯定是被拍花子的给拐走了,咱们这还怎么回去,怎么和咱家主交代。这要是本地的花子咱们还能找到,万一要是遇见一个南边来的瘦马贩子那可怎么是好。梁五爷一听周三提到了瘦马贩子,顿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也不由得想,主家的这小丫头可千万别是被买卖瘦马的给抱去了。

  何为瘦马?我曾经在以前的故事中提到过,从汉朝起民间就有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官府称呼他们为“女户”。原本这个女户是朝廷特指那些家中没有男丁的家庭,这样的家庭在赋税和劳役上朝廷都给予一些特别的照顾,但到了两晋的时候,女户就成了专门往宫里送女侍婢女的家庭的专有名词。昔日皇宫里一向所需各色人等数目极多,但那时候的百姓普遍文化程度较低,素质也高不到哪里去,所以渐渐的宫里面就专门让外面的一些家庭从小培养自家的女童一些粗浅的学识和做事的方式,等那些女童张大了就进宫伺候王公贵族,这样的家庭可以不用交税,国家的田地也可以部分给你无偿使用,所以女户家庭在各地数量还是比较众多的。而很多家庭因为都是男丁,没有女嗣,为了朝廷给的优惠政策,就自己花钱去外面买一些女童回家养起来,张大了送去宫里做宫女。到了隋唐盛世之时,女户在中国数以十万计,逐渐变成了一个奇异的群体,他们也不再仅仅是为宫中培养宫女女官,很多都慢慢转化成了教坊,开始培养一些歌女舞妓,声优伶人送往各大王府和各级官府。说到优伶,如今社会都把他们当成同样的一种职业,都是那种卖艺的艺人。但是以前在女户和教坊里分得却是很细的,优分徘优和倡优,前者是戏耍杂技和表演滑稽节目的表演艺人,后者是唱戏哼曲的歌者。而伶人却是那些弹琴拉曲的乐工,后来到了明清各地的戏曲开始成型,伶人就变成了那些唱戏的戏子的名称。
  女户这样的家庭和那些世代从军的军户家庭一样,直到明清才逐渐被废除,但是它的名号却已经流传了上千年,所以江湖上的人都是借用女户这词来作为对娼妓委婉的称呼。特别是在满清入关之后,清朝宫廷的宫女制度和其他朝代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清朝宫中开始不设女官,宫女全部都由内务府管理,而且均为旗人,汉女是不得入宫侍奉皇族的。并且宫女在服役一段时间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自动出宫,而非像之前其他朝代那样,需要在宫中终生服务,直到老死。于是乎在江湖上和民间,依靠出产的官家所需的宫女为生的女户,就少了皇家这么一个大客户,生意越发有些难做起来。然而就着这一时期,两淮的女户却寻到了另外一条好生计,特别是扬州一带的女户,更是这一行业里的佼佼者,他们的这条新生计就是为盐商“养瘦马”。

  扬州旧时是是两淮盐商的聚居地,盐商当时可谓是富甲一方,生活奢侈程度可与皇家媲美。从明朝开始,在扬州一带,就开始出现了大量经过专门培训、预备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轻女子,而这些女子以瘦为美,个个苗条消瘦,因此被称为“扬州瘦马”。扬州城里和周边农村那些衣食无着的贫寒人家,不得不卖掉自己生养的本来就瘦弱的女儿,去充当瘦马,来度过那些窘困无助的日子。瘦马被人伢子买到扬州,经过数年培训,先让她们学会应对,举止端庄或仪态袅娜,再教她们学习书法绘画琴棋歌舞。而且挑选瘦马有着一套极为严格的鉴定程序,而其中最为客商看重的就是对于瘦马的小脚的评判。渐渐地,鉴定这“三寸金莲”也形成了一套十分详细而繁琐的标准与方法。

  而到了清朝时期,由于养瘦马这个活计利润颇高,扬州便有专门依靠着瘦马生意而生存的从事人口买卖的商户。这些养瘦马的人家里,初买童女时不过十几贯钱,待其出嫁时,可赚达千五百两。一般百姓见有利可图,竞相效法,蔚为风气。于是一时间大大小小的专饲瘦马的小教坊遍布大江南北,仅在官府登记造册者便有数千人家。这些瘦马贩子从购买到培养再到寻找买主,以至于给瘦马跟买主举行婚礼,提供一条龙服务。从扬州买的瘦马,由于受到正规教育,修得满身技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温良恭俭让一样不缺,在主人家中很少惹其他妻妾们生气,也不争风吃醋,很是让男子们放心。有的竟然感觉到扬州瘦马的好处,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扬州购买。在当时,养瘦马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由于瘦马有利可图,一些商贾人家也豢养年纪尚少的女子,倘或遇到慷慨的买主,一赚千金自然是常有的事。

  但是瘦马们也并非是相同的一类人等,她们之中还被分为三、六、九等,第一等的瘦马被教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这样的“瘦马”能卖得一千五百两以上的银子。而这些瘦马或是随着她们的买主去了扬州以外的广阔天地,抑或是守在故土找户合适的人家嫁了。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瘦马都能成功地嫁入富豪之家,最后,那些被挑剩下的瘦马不得不被送入烟花柳巷。当时中国天南地北的欢场中主要就是四大流派,也就是俗称的花粉四帮:大同婆姨、泰山姑子、扬州瘦马、杭州船娘。在秦淮河畔,“扬邦”歌妓大多都是瘦马出身。而且就算有幸被官宦富商纳为小妾的瘦马,也并不见得就会过上那么幸福美满的好日子。瘦马被自家主人玩腻厌倦之后,被当成物品送来送去,或者多人之间相互交换赏玩,在明清时期这些也都是习以为常之事,而那些嫁入官家豪门的瘦马,无故莫名丧命者更是不知有多少了。
  养瘦马的十之八九都是来自两淮,在外地买卖女童的瘦马贩子也多是出自江南之地,所以如果这次主家的这个小丫头真的是被瘦马贩子给盯上了,那可真的就怕是要大大的不妙了,原本梁五爷二人初来乍到,就是两个外地人。在天津城内找人的难度已经可想而知,可要是拐走小丫头的是一个养瘦马的,那么他们两个人岂不是要一路走去江南两淮?到时候两人这从关外而来的武师,在江南烟花之地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在万千家瘦马中寻到主家的丫头呢?于是梁五爷深知此事事不宜迟,越拖下去变故就会越发的多起来,所以不得已,他便带着周三寻到了一个他在天津的故交,希望那人可以出手相助。

  梁五爷找到的那人原本是他年轻时的旧交,是天津本地人士,在江湖上一向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梁五爷他们在关外有翻天的能耐,进了天津城里,有些事还真的不如人家一句话。梁五爷的那名旧交姓单,擅使一支三十斤重的乌贴霸王枪,人称单霸王,他以前也算是在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只是前几年跟着朝廷的大军去南方剿粤匪诛长毛,不留神在战场上被废了一条腿,于是便只得从军中退了下来回到家,也算是在江湖上金盆洗手退了隐。只是单霸王虽然人已经不在江湖上混了,可是终究名气还摆在那里,人脉更是不会少,所以当单霸王一听说登门求助的梁五爷,将这事情的经过一说,他便二话不说得就将这事给应了下来。只是这单霸王很是无奈,说是如今自己腿脚不灵,又远离江湖事,所以这事他不能直接出面相助,但是他可以找几个人助梁五爷他们寻人,而且单霸王还对梁五爷宽慰道,他找的这几个人,算得上是在天津城里只手遮天的人物,这事他们既然出马了,就绝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梁五爷可以不必在担心了,只需要带着他写的名帖,找到那几个人将这事前因后果说一遍,然后就静候佳音便可。梁五爷闻言,自然是对自己的这位旧友连声道谢,随后他和周三二人就拿着单霸王的名帖和一封信,匆匆出了单霸王的家门,按照他给的地址寻了过去。当他们二人在经过好一阵子的打听之后,终于寻到那地方之时,这才发现,单霸王给他们的那个地址,竟然是一座香堂。

  原来单霸王给梁五爷他们介绍的人,是天津城里水火会的一个香主。水火会是当时天津民间的一种民团组织,该组织本来是各处商会宗族出面牵头组织,专司消防灭火。水火会额成员基本是以海河边的贫苦手艺人,脚伕,以互帮互助、济危扶困为宗旨。那是时候中国最底层的穷人最需要的就是帮助,加之历代水火会的首领全都豪爽仗义,故水火会在天津深得人心,除脚伕,匠人外,不少人力车伕,小摊贩以及流落津门的江湖汉子也都加入水火会。

  后来由于因为水火会的成员都是些年轻力壮,懂些三脚猫功夫的青壮,便渐渐演变成了一个具有江湖帮派性质的黑社会组织。当时水火会在天津民间时常代替政府私设公堂,审理案件,随意处决他们所怀疑的人,美名其曰此举乃是惩恶扬善,然而因水火会受冤而死的人每年不知几何。而且这个水火会也在天津城区内各处收取保护费,说是保境安民,偶尔还会帮着官府去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事,故而只要水火会不闹出太大的乱子,基本上官府都是对其包庇纵容的。只是这些事情,梁五爷他们这两个外地人是不了解的,单霸王虽然对水火会的事情有所耳闻,但是也觉得此事与找人无关,完全没有什么必要说得太过详细,所以也没有将这事与梁五爷二人讲清楚。于是,当梁五爷两人找到水火会的那处香堂时,还当这堂中之人都是三山五岳的好汉呢,全然不知这竟是一个由天津城里的闲汉泼皮所组成的黑道帮派。

  可是虽说这水火会不成什么气候,更上不得什么台面,但毕竟是天津城的地头蛇,在江湖中的待人处事也算规矩仗义。当单霸王指名让梁五爷和周三二人找的那个水火会的香主,拿着梁五爷递上来的名贴匆匆看了几眼,又询问了一下当时的经过之后,那个香主便对梁五爷二人道,我们水火会向来救民于水火,今天这事既然是发生在天津地界上了,又有单老英雄的面子摆在那,所以这事我们水火会是管定了,正好明日我们水火会要做一件大事,看二位也是江湖中人,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水火会诚邀二位同举大事。
  梁五爷在江湖上闯荡已久,自然知道江湖中万事切不可随口应下的道理,可是他又生怕万一自己一口回绝了水火会,两边面子上都过不去,他们又怎么好再请水火会帮着找人。于是梁五爷当时并没有一口答应那位水火会香主的请求。而那香主也对梁五爷的疑虑心中明白,然而他也并没有面露不满,只是对梁五爷二人道,明天的这个事情其实说起来也和你们寻人这事有关,如果你们有所顾虑不能前来相助,也没什么打紧,只要待我们成了大事,定然会帮你们寻回被拐的孩子。梁五爷听到这里,已经是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水火会明日要做的那事情会和自己去寻被人拐走的孩子有所关联,于是梁五爷便向那香主问清了事情的始末。

  最近几个月里,天津城里已经丢失了几百名儿童,水火会早便盯上了此事,只是最近几日才查出了一丝眉目,原来竟然是天津城的一座洋人教堂,在私底下通过人贩买卖中国幼童,有不少百姓都曾亲眼目睹过洋人和一些人贩一手交钱一手拿人的交易过程,所以不管是天津当地的百姓还是水火会都对洋人买卖中国孩子的事坚信不疑。而那座教堂正是天津城里有名的望海楼大教堂。望海楼教堂的原名是天津圣母得胜堂,是天津最早的天主教堂,更是当时天主教天津教区的主教座堂。它坐落在原海河干流起点,北运河和南运河交汇的三岔河口,原本望海楼始建时,是由天津盐商集资修建的一个三层楼阁,有房一百五十余间,曾为满清皇帝游历天津时下榻的行宫,乾隆更是曾亲手御题“海河楼”三个大字。1862年,法国天主教神父卫儒梅通过法国驻天津领事与三口通商大臣崇厚交涉,获得天津三岔河口北岸望海楼旧址及其西侧崇禧观的大片土地。后来法国的神父谢福音来到天津传教,他拆毁了崇禧观旧址,随后便在原址上建成天津第一座天主教堂圣母得胜堂,也便是中国老百姓口中俗称的望海楼教堂。谢福音给这座教堂取名为“圣母胜利之后堂”,并将此名用法文刻在教堂钟楼正面的大理石上。没过多久,法国驻天津领事馆就搬进了望海楼教堂东面的望海楼行宫的遗址之中。所以这个教堂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官府上,都是极出名的一座教堂,梁五爷以前在中原走动做活儿的时候,也曾听过天津望海楼的名头,所以这个教堂对于梁五爷来说也不算陌生。

  只是听了水火会香主的话,梁五爷很是惊讶,虽然他是来自关外,可是在东北他也不是没有看见过洋人的教堂,对洋人的神父和修女的一些所作所为梁五爷还是清楚的。虽说身为异族,但是这些洋和尚和洋尼姑在东北还是挺老实本分的,就算有几个作奸犯科的,那也都是少数,难道中国的寺庙道馆里面的出家人就都干净嘛?相比之下,反倒是洋人的这些出家人要讲道理和善良许多。所以梁五爷自己心中压根就不信洋人到了中国的地界上,好不容易修起一个教堂来,竟然就在里面做买卖人口的勾当。于是梁五爷当时便问那香主道,既然这样,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告官?水火会的那香主闻言,只是一笑,道,官府和洋人一向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就算我们将这事告官了,可是手里毕竟没有那实打实的证据,我们又能如何?反而怕是要打草惊蛇,让洋人把咱们的孩子都给暗地里换了地方,在想要找就难了,到时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梁五爷一听之下,也觉得那水火会香主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他转念一想,还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于是不解之下,梁五爷又问道,可是你们又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丢的那个孩子会被送去洋人的教堂里呢?而且这些洋人要咱们的小孩子做什么?那香主闻言,解释道,这人拐孩子,拍花子的,弄个孩子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钱字?洋人出的价钱比市面上高出不少,而且洋人那边是不论男女全都招收,就算那孩子身有残疾也全都照收不误,所以你们丢的这孩子十有八九就是已经在洋人那里了。而且这群拐孩子的我们已经盯了很久了,在你们丢孩子的那地活动的几个拍花子的,都是偷了孩子就直接卖去教堂的,所以你放心这事错不了。说着那香主长叹了一口气,道,至于洋人偷咱们的孩子做什么,这事说起来可就令人狠的牙痒痒了,他们买咱们孩子就是要用他们的心肺脾肾去炼药的。
  梁五爷闻声一愣,言道,用孩子的脏器去炼药,这不是邪术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那香主回道,你是不知道,最近几日从教堂里运出来的孩子尸体已经有几十具了,全部都被埋在西郊的那处乱葬岗上。我们派人偷偷地去看过,那些孩子的尸体全都已经被开膛破肚,肚子里的五脏六腑更是全都不见了。你说这不是被洋人取走炼药了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洋人还把孩子的心肝都给吃了不成。

  听到了这里,梁五爷也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这洋人竟然会凶残至此,虽说整件事听上去依旧是那样的匪夷所思,可是从这种种现象来看,梁五爷还真的是想不出此事还有什么别的更好的解释,只怕真的就如水火会的人所言,这洋人的确是在用买来的中国孩子去炼药。但是梁五爷心中依旧对这事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又问那水火会的香主道,那么你们现如今可是找到了什么实证?明天你们又要去做什么呢?那香主道,证据什么的等到了明日你们便知道了,至于我们要做什么,自然是帮咱们中国人向洋人讨回一个公道了,但是你们别担心,我们不是街头上那些不讲理的混混,这道理肯定是要先和官府和洋人说清楚,可是如果到时候如果这官府依旧不肯为民做主,那么我们就自己讨回这个公道。说着,那香主目光里杀气大盛,一双拳头紧握在手,满面都是狰狞之色。

  梁五爷见了此情,心知怕是明日真的是要出大事了,可是他又不放心就这样自己呆着静候水火会那边的消息,所以他转身和徒弟周三稍一商量,就决定第二日同水火会的人一起行动,看看这事最终官府是怎么一个说法。

  当香主听到梁五爷二人明日将同他们一起行事之后,自然是喜不自胜,忙叫人过来招呼梁五爷两人,自己推说有事就离开了。事后梁五爷才得知,原来这个香主是被水火会的大当家徐汉龙给招去开会了,约莫着十有八九是和明天的事情有关,也不知道水火会的人对于明日做了何种安排。这水火会的大当家徐汉龙祖籍天津,原本家里三代都是海河边的铁匠,后来到了徐汉龙的父亲这一代,由于徐老爷子为人仗义,深得天津底层百姓的拥戴,于是便坐上了水火会头领的位子。而徐汉龙本人长得膀大腰粗,从小就着他爹学了一身好武艺,后来徐汉龙的父亲死后,于是他便自然而然得接替父亲成了水火会的大当家。对于徐汉龙在江湖上的名号,梁五爷是早有耳闻,对于此人他也是神交已久,但是万万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相识,竟然会是在这么一种局面之下。
  第二日一大早,水火会的人就来找到梁五爷二人,说是昨天两人遇见的那个香主找他们一同去洋人的教堂找孩子,说是水火会加上天津的老百姓已经有好几千人都已经赶过去了,其中又不少都是家里丢了孩子的苦主,都是打算去洋人的教堂里寻孩子的。梁五爷二人一听,觉得事不宜迟,拿上自己的兵器就急匆匆地跟着来人往教堂那边赶过去。在路上梁五爷得知,原来就在前日水火会就已经抓到了一个人贩子,那人贩子名叫武兰珍,是天津本地人,当时抓住他的时候,他身上正带着几块里面掺了迷药的红薯糖,众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个拍花子的。于是前一晚上,在水火会的审讯之下,那个武兰珍终于招了供,说是自己身上的这些迷药都是望海楼教堂里的一个叫王三的人给的,而且他要是拐到了孩子,也是去教堂交给这个王三。如此一来真事所谓的人赃并获,也难怪昨天水火会的那香主说是已经拿到了铁证,要去同洋人对质,想来今天这事是水火会早就已经盘算好了的,只是被梁五爷二人碰巧赶上了而已。

  可是当梁五爷二人赶到教堂之时,却发现人群中的气氛有些不对,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昨天早上水火会的大当家徐汉龙就已经带着那武兰珍去见过了天津的知府张光藻。而张光藻自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自己一人拍案做主,再加上张光藻一向是和洋人一头的,对洋人的那一套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张光藻实在是不肯相信洋人能做出剖心挖肝的这种事。于是张光藻便对徐汉龙等水火会的大小头目和天津本地的一些乡绅代表推说这事自己做不了主,就带着他们去找到了天津的道台周家勋。可是谁知这周家勋也是同张光藻是一样的心思,打死他也不肯揽下此事的责任,于是他同张光藻一商量,就决定这事还是得请天津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出马才好,一来天津的所有的洋务都应该是在这崇厚所管辖之下,而且崇厚又是一个满人,万一出了问题,朝廷那里满人总比汉人要容易说一些。只是那周家勋眼见衙门外面的水火会帮众和天津百姓,人情汹汹,不少人手里都拿着木棍锄头,生怕要出事,于是他便对徐汉龙吩咐说,让他将水火会的人都带走,单把那武兰珍留下即可,到了晚上他与张光藻一道去请崇厚出来主持公道。并且告诉徐汉龙,说是这事官府肯定会给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切莫要激动,闹出什么乱子来,更不可鼓吹谣言,不然到时一定要严加法办。徐汉龙当时自然信了周家勋的话,带着众人各自回家,并通知了各处香堂和百姓,让众人今日一早前来道教堂,说是官府会出面滴啊这武兰珍和洋人对质。而梁五爷和周三二人带着单英雄的手信找到那处水火会的香堂时,堂中众人正是在商讨此事。

  可是谁知今日清早,崇厚,周家勋,张光藻三人带着兵丁,压着那武兰珍来到教堂和洋人对质时,教堂的神父在问明众人来意之后,便将教堂中的四名传教士,十三个中国教民,外加三个教堂中的中国劳役,全部都叫到了教堂门外,让那个武兰珍亲自去认人,看看那个是他口中交给他迷药的王三。结果武兰珍左看右看,都没有将那个王三寻出来。反倒是水火会在审讯时,武兰珍说的他与王三换药送人的那个教堂左侧的小铁门,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莫说整间教堂的左侧压根就没有什么小门,就连教堂的右侧也仅仅是一处木门,而非铁门。听到了这里,梁五爷顿时心中就有了数,他猜想那武兰珍十有八九是被水火会屈打成招的,虽说这人应该是一个拍花子的不假,可是估计此人和教堂并无任何干系,他完全是被水火会的毒打之下才攀附到了洋人教堂之上,因为武兰珍应该心中也很明白,水火会想让他招供什么,所以在毒打之下,这武兰珍乱咬一气,咬到了洋人身上也并不稀奇。可是如此一来,这水火会的脸面可算是栽大了,如此大张旗鼓的前来同洋人为难,结果却发现这事完全是无中生有,也不知道这水火会此事要如何收场。可是如此一来,梁五爷却又不得不担心起来,家主家的那个丫头如果不在洋人的教堂里,那他又要到何处去寻呢?
  结果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了几声枪响,随后就看见从枪声响起的地方黑压压的冲过来一群人,待那群人冲得近了,梁五爷和周三二人才看清楚,原来那也是一群天津的本地百姓,只见那群天津百姓边跑边喊,洋鬼子打死中国人了,咱们冲进教堂也杀了这群洋鬼子啊。所有的一切,全都发生在转瞬之间,梁五爷还没明白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被奔涌而来的人潮不由自主地推着超前走去。而就在这时,只听见人群中水火会的人高喊,洋人杀了咱们的孩子,我们杀进教堂去给咱们孩子报仇啊。立刻水火会的号召就得到了四周百姓的相应,只见数千人蜂拥而上,几个站在教堂门前的西洋传教士和中国的教民还没来得及跑进教堂,就已经被疯狂的人群所吞噬,只看见众人木棍拳头一阵乱打,眼瞅着那几人是活不成了。

  事后,梁五爷才知道,原来今日早上虽然水火会在与教堂的对质中无功而返,但是教堂之中的一些中国教民仗着自己身后有洋人撑腰,隔着教堂的铁门在与水火会的帮众对骂。原本依旧准备要散去的百姓和水火会帮众,又被引了回来,与教堂内的那些教民高声互骂。最终,终究是教堂外的百姓人数要远远多于教堂内的教民,眼看着门外的百姓越发的激动起来,那些闹事的教民全都吓得逃进了教堂,关上了教堂大门。而围观的百姓和水火会帮众们,便开始往教堂内乱丢石头。没多一会,看热闹的人便越来越多,很多原本与此事毫无干系的人也全都赶了过来,想要将此事闹大,打算借机煞一下洋人的威风。

  可是没成想,这骚乱的人群却惊动了望海楼不远处的法国领事馆,法国领事丰大业在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顿时便气得脸色骤变。再一打听,天津方面竟然只派了数百人的兵丁前去镇压教堂外那上万群情激愤的百姓和水火会帮众,当场就大骂中国官员无能。随即就带着自己的贴身秘书西蒙前去三口通商衙门找崇厚去寻个公道,并且请崇厚多派人马前去镇压民众的骚动。结果丰大业和崇厚在三口通商衙门中话不投机,一言不合便大吵起来,还差一点动了手。最后丰大业竟然掏出手枪朝着崇厚的身周连开两枪,原本这丰大业只是想吓崇厚一下,没想到崇厚当了真,可是无奈丰大业的领事身份,又不能撕破脸,于是他便吓得连忙跑进了内衙,不再露面。随着枪响,通商衙门里的兵丁衙役们拿着兵刃全都跑进了大堂之内,丰大业的秘书西蒙一看情况不妙,拖着丰大业就出了通商衙门。由于崇厚一直躲着没有露面,兵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任由丰大业一行人离去。可是那丰大业虽然放了两枪吓住了崇厚,依旧是满腹的怒火无处发泄,正巧在回河东的路上,在狮子林浮桥之上遇见了天津的知县刘杰。而这刘杰带着自己手下的兵丁已经在教堂之外带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在多方协商,东奔西走,高声力劝百姓离开,说得是口干舌燥,结果却毫无用处,人反而是越聚越多,更是招来了围观百姓的阵阵痛骂,说他和洋人穿了一条裤子,全然不顾自己治下百姓的死活。然而就在刘杰努力让多方平静下来之时,他的夫人却生怕刘杰在教堂外有个三长两短,就命人谎称刘杰的独子得了重病,需要他回家看看。当时刘杰已经四十多岁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所以他自然不敢轻视,连忙同带队的把总嘱咐几句,就带着几个人往家里面赶。可是谁知偏巧在浮桥之上和丰大业撞了一个正着。丰大业此时自然是不知道刘杰的遭遇,他只是觉得现如今这教堂之外是如此光景,刘杰身为天津知县却临阵脱逃,实在是罪大恶极。于是当时丰大业便对刘杰破口大骂,刘杰此时正牵挂着独子的病情,原本就已经是心中焦躁不安,这时候再一听丰大业的恶语,哪里还忍得住,所以顿时刘杰便不顾双方的身份,也高声回骂了起来。丰大业平日里在中国人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被中国人指着鼻子骂的一天,于是丰大业当场就又将手枪掏出,对着刘杰就是数枪。然而刘杰当时随身的一个家将是他的远方侄子,名叫刘七,对刘杰一向是忠心耿耿。当时他一见丰大业的掏枪动作,就知道情况不妙,所以直接就横身挡在了刘杰身前,于是乎丰大业的几枪,便全打在了刘七的身上。
  丰大业开枪打死了刘七之后,浮桥四周的百姓顿时就被激怒了,丰大业也心知闯了大祸,拉着西蒙就想从桥上逃走,结果他们两人怎么可能走脱得掉?几十个围观的百姓群起而上,将丰大业与西蒙两人围在当中,一阵拳打脚踢,没多一会,两人便被打得不成人形,一命呜呼。打死了丰大业之后,浮桥上的百姓又在水火会的鼓动之下,直接冲向了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的教堂,每个人口中都高喊着要杀死洋人,为国人报仇的口号,转瞬之间,人群就冲到了教堂的门前。于是就这样才有了之前梁五爷二人所见到的那一幕。

  激愤的人群先是打死了没来得及逃进教堂的几个传教士和教民之后,又直接砸破教堂的大门冲了进去,不少中国教民一见情况不对,全都换下了教袍和十字架,换上了寻常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躲过了一劫,只是教堂里的洋人全都避无可避,无论是教士还是修女,全都被杀了一个干干净净。在杀光了所有的洋人之后,水火会和天津百姓依旧觉得不解气,于是便又放了一把火,将整座教堂给付之一炬。而这场大火也迅速的从教堂蔓延到了后院的育婴堂,数百个儿童惊恐万分的从育婴堂中逃出,但还是有一些腿脚不便和无法行走的幼童和婴儿被活活的烧死在了大火中。

  当时被挤在人群之中的梁五爷和周三,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说不出话来,梁五爷当时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疯了疯了,所有人都疯了。倒是他的徒弟周三眼疾手快,从育婴堂中跑出来的众多孩童里,发现了家主的那个女儿,他冲过人群一把将那小丫头抱在怀中,又匆匆得挤回到了梁五爷的身边。周三对着梁五爷叫道,师傅,你看丫头果然是被洋人拐来的。谁知梁五爷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丫头是被人拐来的不假,但可不是洋人拐的,现如今这局面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嘛?错了,都错了,这回事情怕是闹大了,洋人必然不会同朝廷善罢甘休。

  就在梁五爷师徒二人谈话之间,就听到水火会在人群中又有人高喊,说是洋人的教堂全都他们的领事馆在撑腰,咱们去吧领事馆也给砸了。结果这一号召立刻得到了数千百姓的响应,一群人又全都涌向了不远处的法国领事馆。而此时领事馆里的人早已逃得人去楼空,众人扯碎了领事馆大门口的法国国旗之后,又冲进去将里面的东西给砸了一个干净。结果城门起火,殃及池鱼。水火会和百姓们砸了领事馆之后仍然觉得不够解气,于是领事馆旁边的各国公馆,洋行,连带着美英两国国的几处讲书堂也统统被砸得一塌糊涂。

  结果望海楼教堂的这场火一直烧到了半夜才熄灭,闹了一天的水火会帮众和看热闹的百姓,热情也慢慢地褪去了,在凌晨时候众人终于开始渐渐散去,各回各家。反倒是梁五爷心知今日这事官府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日后必然还会有一场大乱,于是梁五爷带着周三和家主的那小女儿,连夜从天津逃去了京城,一路上连歇都没敢歇一下。果不其然,天津的消息传到了北京之后,朝廷上下为之震怒。事后查明,在天津的这次事件中,包括丰大业在内,一共打死法国人九名,俄国人三名,比利时人二名,英国美国人各一名,另有无名尸十具,烧毁法国教堂一座,毁坏法国领事馆一处,育婴堂一处,洋行一处,英国讲书堂四处,美国讲书堂二处。法国驻京公使馆公使罗淑亚联合英、美、俄、比利时等六国,向清廷提出严重抗议。法军更是将停泊在远东的三艘军舰直接集结到了天津,烟台一带,扬言要把天津化为焦土。结果清廷深知自己不敌法国的船坚炮利,加上又是己方大错在先,所以只得派出了尚在病中的直隶总督曾国藩处理此事。当时朝廷中的官员多数认为不应该对法方退让,不惜一战,情势紧张。曾国藩考量当时局势,不愿与法国开战,首先对英国、美国、俄国作出赔偿以使最后能单独与法国交涉。
  丰大业开枪打死了刘七之后,浮桥四周的百姓顿时就被激怒了,丰大业也心知闯了大祸,拉着西蒙就想从桥上逃走,结果他们两人怎么可能走脱得掉?几十个围观的百姓群起而上,将丰大业与西蒙两人围在当中,一阵拳打脚踢,没多一会,两人便被打得不成人形,一命呜呼。打死了丰大业之后,浮桥上的百姓又在水火会的鼓动之下,直接冲向了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的教堂,每个人口中都高喊着要杀死洋人,为国人报仇的口号,转瞬之间,人群就冲到了教堂的门前。于是就这样才有了之前梁五爷二人所见到的那一幕。

  激愤的人群先是打死了没来得及逃进教堂的几个传教士和教民之后,又直接砸破教堂的大门冲了进去,不少中国教民一见情况不对,全都换下了教袍和十字架,换上了寻常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躲过了一劫,只是教堂里的洋人全都避无可避,无论是教士还是修女,全都被杀了一个干干净净。在杀光了所有的洋人之后,水火会和天津百姓依旧觉得不解气,于是便又放了一把火,将整座教堂给付之一炬。而这场大火也迅速的从教堂蔓延到了后院的育婴堂,数百个儿童惊恐万分的从育婴堂中逃出,但还是有一些腿脚不便和无法行走的幼童和婴儿被活活的烧死在了大火中。

  当时被挤在人群之中的梁五爷和周三,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说不出话来,梁五爷当时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疯了疯了,所有人都疯了。倒是他的徒弟周三眼疾手快,从育婴堂中跑出来的众多孩童里,发现了家主的那个女儿,他冲过人群一把将那小丫头抱在怀中,又匆匆得挤回到了梁五爷的身边。周三对着梁五爷叫道,师傅,你看丫头果然是被洋人拐来的。谁知梁五爷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丫头是被人拐来的不假,但可不是洋人拐的,现如今这局面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嘛?错了,都错了,这回事情怕是闹大了,洋人必然不会同朝廷善罢甘休。

  就在梁五爷师徒二人谈话之间,就听到水火会在人群中又有人高喊,说是洋人的教堂全都他们的领事馆在撑腰,咱们去吧领事馆也给砸了。结果这一号召立刻得到了数千百姓的响应,一群人又全都涌向了不远处的法国领事馆。而此时领事馆里的人早已逃得人去楼空,众人扯碎了领事馆大门口的法国国旗之后,又冲进去将里面的东西给砸了一个干净。结果城门起火,殃及池鱼。水火会和百姓们砸了领事馆之后仍然觉得不够解气,于是领事馆旁边的各国公馆,洋行,连带着美英两国国的几处讲书堂也统统被砸得一塌糊涂。

  结果望海楼教堂的这场火一直烧到了半夜才熄灭,闹了一天的水火会帮众和看热闹的百姓,热情也慢慢地褪去了,在凌晨时候众人终于开始渐渐散去,各回各家。反倒是梁五爷心知今日这事官府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日后必然还会有一场大乱,于是梁五爷带着周三和家主的那小女儿,连夜从天津逃去了京城,一路上连歇都没敢歇一下。果不其然,天津的消息传到了北京之后,朝廷上下为之震怒。事后查明,在天津的这次事件中,包括丰大业在内,一共打死法国人九名,俄国人三名,比利时人二名,英国美国人各一名,另有无名尸十具,烧毁法国教堂一座,毁坏法国领事馆一处,育婴堂一处,洋行一处,英国讲书堂四处,美国讲书堂二处。法国驻京公使馆公使罗淑亚联合英、美、俄、比利时等六国,向清廷提出严重抗议。法军更是将停泊在远东的三艘军舰直接集结到了天津,烟台一带,扬言要把天津化为焦土。结果清廷深知自己不敌法国的船坚炮利,加上又是己方大错在先,所以只得派出了尚在病中的直隶总督曾国藩处理此事。当时朝廷中的官员多数认为不应该对法方退让,不惜一战,情势紧张。曾国藩考量当时局势,不愿与法国开战,首先对英国、美国、俄国作出赔偿以使最后能单独与法国交涉。
  同治九年六月初十日一曾国藩抵达天津,立即发布《谕天津士民》,对天津人民多方指责。随后经他调查之后,确认育婴堂并无诱拐伤害孩童之事,于是在法国的要求下,曾国藩最后处死以水火会首领徐汉龙等人为首的一十八人,充军流放二十五人,并将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被革职充军发配到黑龙江,赔偿外国人的损失四十六万两白银,并由崇厚出使法国道歉。事后李鸿章也认为“冀终归于一命一抵了案”。而法国因随后发生了普法战争,无暇注意东方事务,因此接受了这个条件。

  然而这个交涉结果,朝廷以及民众舆论均甚为不满,“诟詈之声大作,卖国贼之徽号竟加于国藩。京师湖南同乡尤引为乡人之大耻”,一时间使得名臣曾国藩的声誉大受影响。而另一方面天津的这次事件,也对于全国其他地方有所影响,使得民众产生了针对于西方传教士的谣传与不信任,这些谣传甚至也在一些地区造成了其他教案的发生。由于民怨沸腾,朝廷无奈之下只得让李鸿章接替了曾国藩的职位。而曾国藩却在国人的痛骂声中,“外惭清议,内疚神明”,一年后就郁郁寡欢,黯然离世。

  事后,崇厚作为专使,去欧洲向法国道歉,以示与法国“实心和好”。但是当崇厚抵达马赛时,普法战争正酣,法国政府根本便无暇接待。直到数月之后他才得到法国第三共和国首任总统梯也尔接见。当时崇厚把同治帝的道歉书呈递,并希望法国对中方惩凶与赔款感到满意,梯也尔只是对他道,法国人所要的,并非是中国人的头颅,而是秩序的维持与条约的信守。

  故事说到了这里,基本已经可以完结,只是还要对梁五爷和周三后来的事情再多做几句赘言。事后梁五爷二人虽然将家主的女儿安全送抵到了北京,可是他们在天津所发生的一切,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虽然富商对二人并没有过多的责问什么,但两人也知道自己这次的差事算是办砸了,也没脸再在人府上待下去了。于是没出半年,梁五爷和周三二人便寻了一个由头,辞了富商那边的差事,而富商也是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又给了两人一笔银子,便对二人的去留不再过问。
  梁五爷师徒二人流落江湖之后,便再次回到了天津,当时望海楼教堂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天津城里已经对这事没啥忌讳的了,民间全都把这事当成个故事一般在茶摊来谈。于是梁五爷两人没费多大劲就把当时自己心中的不解给全都搞明白了。

  原来教堂确实是没有派人去拐中国的孩子,但是天津城里愈演愈烈的孩童拐卖却也不能说和教堂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当时教堂里有一个育婴堂,时常会有拾到弃婴的中国百姓将孩子送到教堂来抚养,原本这就和百姓将捡到的孩子送到寺庙道观一样,双方都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何乐而不为呢?然而这事情坏就坏在教堂里的西洋传教士们,远远低估了那个时候中国人心中的本恶。教士们为了鼓励中国百姓多行善,多将一些弃婴送到教堂中抚养,所以每次当中国人将捡到的孩子送到教堂来时,他们都会给这些中国一笔银钱,以资鼓励,也算是感谢费。可是时间一久,这送孩子去教堂,洋人就给钱的消息便不翼而飞,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给教堂送孩子以换取银钱,而这些孩子有些虽然是弃婴和走失的幼童,但却大多数都是被人贩子拐卖而来的,梁五爷他们那次撞见的正是这样一个拐了孩子送去教堂换钱的人贩子。可惜的是教堂里的洋人却对中国人的所作所为并无发觉,还都以为是自己的教义感化了当时愚昧麻木的中国人,全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善心,却引发了更多恶事的发生。而且当时天津府大旱,逢大旱则必有疫病,教堂内的孩子全都大多都是弃婴或者流浪的无家孩童,身体原本便差,一遇到这种疫病爆发,自然是抵挡不住,于是乎教堂内的育婴堂,在短短数日里,因病死掉了十几个孩子,而这些孩子正是后来水火会中人在乱坟岗中看到的童尸。可是为什么这些孩子全都被开膛破肚,内脏全无了呢?这事说起来其实也是和教堂有脱不开的关联。原来因为教堂内死了孩子,教士们便在外面随便找了一些闲汉,请他们帮忙将这些孩子拉到城外寻一个地方埋掉。可是教堂里的教士们再给了那些中国人钱财之后,却没有一人跟着前去监督他们埋尸,一个个全都还天真的认为中国人收了钱就一定会负责人得将此事办好,然而那些拿了钱的中国人却只是敷衍了事,他们只是在乱坟岗中随便寻了一个空地,浅浅得刨了一个坑,便将这些死去的孩子全都扔了进去,然后又简简单单得盖上了一层土,就欢天喜地得拿着洋人给的钱去喝酒抽大烟去了。而那些可怜孩子额尸体随后就被在乱坟岗中觅食的野狗从土中给刨了出来,然后一个个得都被野狗给抓开了肚皮,将体内的五脏六腑全都被吃了一个干净。就这样童尸被隔日赶来的水火会帮众看见了,于是所有人都说这些孩子是被洋人将心肝脾胃肾全都给活活摘走了,才死后抛尸于此的,而洋人用孩子的内脏炼制丹药的消息也变不胫而走,闹得整个天津城沸沸扬扬。事到如今,可谓是真相大白,但是梁五爷和周三听后还是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原本这事并没有那么复杂,只要有人稍微动下头脑,就可以将这事的前因后果给想明白,但是整个水火会与天津城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动这个心思,他们竟然全都一门心思的将洋人想象成是那吃心挖肝的恶鬼,从而一步步得将这事情走到了今日这般地步。而天津的各处衙门,不可能事先对此事毫无耳闻,可是他们竟然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这种荒谬谣言的传播,直到民众围攻教堂时,要闹出事情了,大清的官员们才都集体现身,可惜已经为时已晚。反倒是一代名臣曾国藩,为了此事晚节不保,国人只会叫嚣着要与法夷决一死战,痛骂曾国藩是汉奸卖国贼,可是这事放在谁身上,在人家大炮军舰的底下能够找出一条更好的解决之法呢?数十年后,庚子拳乱,八国联军攻进了北京城。可以说如果当年曾国藩对天津事件处理不当,这庚子年的八国侵华只不过就会提前上演罢了。大清国力如此,与他人何干呢?曾国藩背着千古骂名,却将中华民族的大劫难足足往后推迟了三十年,这份功绩难道不值得后人铭记缅怀嘛?可笑的是现如今依旧还有人借着天津教案这事对曾国藩严加指责,说他坏了中华民族的气节,丢了国人的志气,真是可笑,气节此事向来都是自己骨子里带来的,竟然还能被外人给丢了,也不知骂曾国藩的这些人要是身处当年那种坏境,又会做出怎样的英雄壮举来?

  现如今中国民智已开,我也一直觉得国人应该远不是当年天津教案中表现的那般愚昧和粗鄙了,然而前几年那次抗日游行砸车放火的事情,却有一次告诉了我,国人的愚昧并未远离你我身边。最后,我想谨以此故事,引起大家的警觉之心,希望旧事不再重演,让我们远离愚昧,顺便相应国家号召,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凭着这最后这二十四个字总没人再敢说我总写不和谐的故事了吧^_^)

  顺便附送一份官方关于望海楼教案的简单介绍,方便大家理解官方对此事情性质的定性:建造望海楼教堂时,法国传教士勾结清廷,拆除了大片民居,使许多人无家可归,教堂建成后,传教士又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天津人民不堪忍受其恶行,在1870年6月,愤而焚烧了该堂,这就是有名的“天津教案”。

  我国官媒的历史观真是令人汗颜……
  大家久等了,可以看看我新转的精彩故事。不用谢我是雷锋。

  老烟袋锅子讲故事http://bbs.tianya.cn/post-16-1283862-1.shtml
  @xcgzyj 2016-03-23 08:23:00
  教科书中的看看就行了,顶楼主,楼主漏了一周,应该给补上,哈哈哈!
  -----------------------------
  补个老烟袋锅子的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