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网上曝出公交车女司机被猥琐男骚扰的新闻,我在坐公交的时候也遇到过,但是和新闻里不同,那次的事件很严重,严重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甚至是改变了我的一生。
大学毕业那年,我从学校回到老家县城,在县城坐了一辆城乡往返的公交车。时值夏日,心里又焦躁无聊,便跑到前头和开公交的女司机聊了几句。
这女司机叫周曼曼,长得挺漂亮,也就二十来岁,她的脸上一点妆也没化,看样子不怎么爱打扮,但是她的皮肤却光滑干净,有点天生丽质的感觉。
其实在上车之前我就注意到了她,本来以为她也是要坐车的,心想上车后怎么也得想办法跟她坐在一起,但是看她胸前的工作牌才知道她是公交司机,当时我就惊讶于一个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会干公交司机这行,出于职业尊重我也就没问。
周曼曼见我健谈,我问她要手机号码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尤其是当她知道我是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后,特意看了我一眼。在我们老家,尤其是经济不景气的山村,考上大学并不容易。
从县城到乡下大约有八十多里地,中间还要经过一段盘山路,那盘山路不是很好走,周围树多山沟也多,要是逢上下雨或者大雾的天气就要开得特别慢,否则很容易出事。
眼看就要到了这盘山路的路段,我也就没再跟她打岔,一路上晃晃悠悠地打着瞌睡。
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一声呵斥,我噌的一下坐直了,缓了半天才看清身旁站着六七个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男人,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些许猥琐的笑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曼曼看。
而那呵斥声并不是来自于这群男人,而是来自周曼曼。
“哟呵,小娘皮脾气不小!”其中一个长相猥琐的胖男人舔着舌头说道。
周曼曼瞪了一眼那胖男人说道:“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有本事你就报警啊!”胖男人听了周曼曼威胁的话,反而被激怒了,他伸出咸猪手就摸向周曼曼。
我当时就不乐意了,开口说道:“这位大哥公车上骚扰一个姑娘家不好吧,更何况是司机,眼下正是盘山路路段,要是出了危险你负责全车人的安全?”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教训老子?”胖男人瞪了我一眼吼道,他身旁的瘦高个离我最近,瘦高个敲着我的头说:“别这么不知趣,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我对别人打我头的行为很反感,但是他们六七个人,要是打起来我肯定吃亏,弄不好还得搭条命,我转身看向坐在后面的乘客,他们都一脸漠视地看向窗外,这种事情我早就该想到的。
我们这地方因为地处偏远,所以比较乱,以前有不少开车路过这里的人被附近几个村里的痞子抢劫过,据说还有失踪的,至今都没找到。
我心里有些害怕,忍气吞声没敢再多说,可是那胖男人见整车的人都装作没看见胆子就更大了,她捏着周曼曼的下巴一脸猥琐的把脸向前贴,周曼曼一个急刹车,胖男人一头栽到了公交车前窗玻璃上,脑袋撞得通红,连同他身后的一伙人也倒成一团。
车后排的孩子们哭了起来,几个孩子家长竟然埋怨道:“你会不会开车,急刹车不会提前通知一声?不能开就滚蛋!”
“就是,真不知道怎么会让一个女的来开车,都说女司机是马路杀手一点也不假,看她那样子就跟赶着去投胎一样。”
那胖男人听到一群人在埋怨女司机,此时脑袋又疼得紧,破口大骂起来,要去拉扯周曼曼,周曼曼见状,掏出手机要打电话报警。
“我让你报警!”胖男人一把夺过手机摔在地上,接着就拉着周曼曼的胳膊往外拖。“哥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这骚娘们儿在老子地盘上撒野,让她知道后果!”
几个小流氓见胖男人这么说,知道胖男人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伸手把周曼曼往外面拖,可怜她一个弱女子上哪是几个成年男子的对手,她惊叫起来,向车里的人求救。
“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可就报警了!”我站起来说道。
“又他妈是你,日尼玛的非把你打死不行!”那瘦高个一拳头就抡了过来,我向旁边一躲,脚下一钩,瘦高个重心不稳一头栽倒,鼻子碰到了公交车的手扶杆,撞得满脸鼻血。
其余几个男的见这情景一哄而上,把我打倒在地,对我拳打脚踢,我一边护着头一边向车上的人求救,想让他们帮忙,可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的,甚至说句话的都没有。
“周曼曼,快跑!”
此时这些人都来打我,周曼曼一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车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听到我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向山下树林跑。
几个流氓见周曼曼跑了,扔下我就去追周曼曼,我躺在车过道上浑身酸痛不能动弹,我听到了周曼曼的尖叫和呼救声,还有那几个流氓兴奋的吼叫,只是周曼曼的呼救声很快变成哭声,声音带着一丝绝望,越来越小。
等我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黯淡下来,我追出车门,循着痕迹找到了那几个男的和周曼曼,当时我正看见那几个男的提着裤子,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下流话。而周曼曼就躺在草丛里,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巴烂,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两只手狠狠地抓着身旁的杂草,腿上和地上都是血,还有让人作呕的白色液体。
我见到这一幕心中无比愤怒,没想到都已经这个时代了还有人会干出这么禽兽的事情,我冲过去护在周曼曼身前,那几个男的远远地向我做出鄙视的手势,嘻嘻哈哈扬长而去。
我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帮周曼曼遮住腿部,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小声抽泣,任由我扶着回了山路上。
回到公交车里面后,周曼曼一直哭,当时天色已经晚了,车上的人开始抱怨:“好了,哭完了就赶紧开车吧,你们城里人不都挺开放的嘛,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是,装什么纯,赶紧开车,我还要回家做饭给我男人和小孩吃。”
“你们都他妈是不是人,吃饭都吃屁眼里去了?”我指着全车人破口大骂道。
“你吃饭没吃屁眼里?刚才多管闲事给打得跟条狗一样,结果人没救到还把那几个小流氓激怒了,现在全车的人都等你们两个,还不知道你追出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个妇女说道。
“就是,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信号都没有还报警,装什么文化人,不坐车就滚出去。”另一个妇女趾高气昂道。
“你牛逼,当我不敢揍你!”我攥着拳头就冲了过去,一车的人都直嚷嚷,两个男的还起身拦着我,我吼道:“怎么现在敢动手了,欺软怕硬的一群垃圾!”
“够了!”一声喝止传来,周曼曼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头也没有回。“杨浩,你给我下车。”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曼曼冷冷地说道:“我让你下车,现在就滚下车!”
一车人听到周曼曼这么说,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我来,最后我是被那两个拦着我的男的推下车的。
“神经病!草!”我看着绝尘而去的公交车,别提心里有多委屈了,我为了她被人打,帮她说话竟然还被她赶下车,这社会是他妈怎么了?
我憋着一肚子的气往山下走,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从我下车的地方到我们村还有七八里路远,这路上根本就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总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自己,但是因为我在气头上,倒也没怎么害怕。
回到家后我妈见我脸上有伤就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妈,说自己走路急被摔伤了,我妈倒也没放在心上,山里人摔着碰着的很正常。
第二天我躺在床上还没睡醒,我妈就急匆匆地把我喊起来说村后头出了大事,从县城到我们村的那辆公交车坠崖了,一车人死得精光,现在新闻里还在播。
我听到这个消息猛然一惊,连忙打开电视机看当地新闻,车祸现场惨不忍睹,到处都是被烧焦的尸体,都已经认不出来谁了,事故的原因还不清楚,但可以确信,开车的人是一名叫周曼曼的女司机。
我心里难受,没想到周曼曼竟然这么决绝,和整车的人同归于尽,而她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让我下车是为了救我!
知道事情的原委后,整整一天我心情都很差,茶饭不思,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竟然给那些畜生糟蹋了,如今更是连人都没了!
我妈见我一整天都闷闷不乐,躺在床上精神萎靡,以为我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掉了魂,于是就去把村里的风水先生请来,要给我招魂。
我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去大城市上学后我也就不再迷信着这套老封建的把戏,但是我妈很迷信这个,非要给我招魂才安心。
我也没有拒绝,反正招魂也不用我麻烦什么,他们招他们的,我睡我的觉。
那风水先生是我们村的一个老头,姓郭,因为有一只眼睛瞎了,所以很多人都管他叫郭瞎子,郭瞎子和我妈在家院子张罗了半天我也没搭理他们,想着周曼曼竟然就这么死了心里很难受。
迷迷糊糊中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此时墙上的钟突然响了起来,整整敲了十二下,刚好午夜十二点。
而这时候我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么晚了谁会给我打电话?我在大学的死党?
我拿起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我看向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名字,周曼曼。
深夜凌晨,月黑风高,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么毛骨悚人的事情,身上的鸡皮疙瘩炸起,像是被人突然丢进了冰窟里。
周曼曼不是死了吗,她的手机怎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吓得将手机甩了出去,寂静的黑夜里,不知道打翻了什么东西,我连忙将床头的电灯拉亮,望着手机躺在墙角边,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一会儿,手机那头没了动静,我这才敢下床将手机捡起来钻回被窝,可是我刚回到床上手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我有了心理准备,看着手机屏幕上周曼曼的名字忍着寒意接通电话,电话里头还是传来隐隐约约女人的哭声,而且还有风声。
“你是谁,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喂,你是杨浩吗?”
“我是杨浩,你是谁?”
“我是周曼曼,来救我。”电话那头说道。
电话里传来一阵阵杂声,信号像是受到了干扰,接下来的通话中,我确信了打电话的这个人就是周曼曼。
想起今天的新闻,上面并没有说女司机已经死亡,但也并没有说她活着,经过我的询问,周曼曼告诉了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被她赶下车之后,心灰意冷的她在经过下山的三岔路口时,猛然加速开上了悬崖,她本想和一车子的人同归于尽,可是冥冥之中上天却救了她。
公交车笔直坠落悬崖的时候,从悬崖上长出的一颗松树抵到了车身上,将她从驾驶座的位置甩了出来,除了她自己,一车子的人都掉到悬崖下面摔死了。
我家乡所在的镇子叫浮屠岭,早年城乡改革的时候,上面很多次派人来要把山岭挖穿,最后因为种种原因都不了了之。浮屠岭山多水多树也多,尤其是那种上百年的松柏,遮天蔽日,漫山遍野都是,因此周曼曼从车里摔出来后,就被挂在半山腰的松树上了,第二天警察在山下根本就注意不到半山腰还躺着一个人。
等到周曼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浑身酸痛,又害怕又饿,连忙掏出手机打110报警,但是山里的信号不好,她怎么也打不出去,于是她双手扒着山岩一点点下了山,到了山下走了好长时间手机上才有了点信号。
周曼曼想到之前在公交车上我告诉她我就住在这山岭中的一个村子,眼看着手机要没电了,于是她就打电话给了我。
我听完周曼曼这么说才松了口气,真是把人吓得半死。
浮屠岭作为县城边缘的一个镇子,经济很不景气,一共就一条进山的公路还是十几年前的上任书记修的,因为开发山区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所以没有哪任县领导会乐意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浮屠岭四面环山,里面有十来个村子,每个村子里有千把口人,而我所在的村子叫明月村。
我小的时候生活在浮屠岭中,从来都不敢乱跑,因为浮屠岭有很多禁忌,尤其是晚上,就是几个劳力都不敢出村子乱逛,加上我妈常年都给我灌输各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导致我到了大城市里上学都不太敢走夜路。
而浮屠岭当年之所以没有被开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闹不干净的东西,据说当年进山的工人有一个被吓得疯了。
虽然我从小到大没见过大人们口中说的脏东西,但是老是听到这些神神鬼鬼的话题,心里多少也会发毛,眼下正是子夜,十里八村的人都已经睡着了,路上连个灯都没有。
我从堂屋里摸着手电筒出了家门,动作很轻,生怕把我妈吵醒,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有个风吹草动的身上都会起鸡皮疙瘩。
见到周曼曼的时候她正蹲在村子的路口,周围都是芦苇荡,她一个女生大晚上的从山崖那边走过来一定是吓坏了,见到我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用手电筒照着周曼曼,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心里有些小心疼。
尤其是看到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的不成样子,衣不蔽体。
周曼曼见到我后眼泪哗哗地淌下来,显得特无助,我连忙上前扶住她,把她弄上车。我看到了灯光下周曼曼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和我的样子重叠在一起,来的时候我还生怕周曼曼会有问题,以前总是听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我看到了周曼曼的影子,也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温度。
我安慰着周曼曼,让她不要担心,等明天天亮了我就打电话通知她的家人来接她,周曼曼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我们村子后面以前有个土地庙,现在已经年久失修废弃掉了,听老一辈的人说几十年前土地庙里面钻进个躲雨的老太太,那老太太模样极丑,把一个路过的村民给吓死了。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妈从来不让我到村子后面玩。后来土地庙旁边挖了一条河,用来浇地的,河里又淹死过一个小孩,从此之后就更没人到村后玩了。
因为从小就对村后头有阴影,所以每次经过段路的时候我都特别害怕,总会打朋友的电话聊会天,直到过了那段路。
我带着周曼曼经过村后的大河时,一阵阴风吹过,那月光下隐约可见的土地庙废墟里突然飘出来一团鬼火,我吓得半死,连人带车差点翻了。
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地方很是抗战时期埋死人的地方,村里人怕怨气重会影响活着的人才在上面建的土地庙,好在我这么多年来也学了不少科学知识,知道鬼火是地下的磷遇热被点燃。
周曼曼也看到了那鬼火,她被吓得不敢吭声,双手环住了我的腰,抱得紧紧的,说实话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被女生这样抱着,虽然荒山野里的,倒也胆大了些,不再那么害怕,看来色胆包天这个词说得一点也没错。
回到家里后,周曼曼说要洗澡,这倒是件比较尴尬的事情,因为我们家根本没有太阳能,夏天洗澡的时候都是在家院里放一缸水,经过一天太阳的曝晒,到了晚上水温就刚好适合洗澡。
我把家里暖壶里的水倒了一些在水缸里,回头刚要让她试试水温,没想到她竟然把身上的衣服都脱光了,我连忙背过身去,让她先洗,自己到屋里找衣服给她穿。
周曼曼在院子里洗了很长时间,我知道她之前被流氓做出那种事情一定感觉自己很脏才会这样,等她洗完澡后走到我屋外没敢进来,我把灯关了,衣服递给她。
也许是不小心碰到了她哪里,周曼曼轻哼了一声,说疼,想到她之前的遭遇,又从悬崖上摔了下去,此刻定然是遍体鳞伤,于是我找来药酒,想要给她擦擦。
周曼曼说:“开灯吧。”
我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激动,立马开了灯,她只是用衣服挡住小腹以下的位置,其它地方一览无余,这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和一个美女赤诚相见。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帮周曼曼擦药,她忍着疼也不吭声。
帮周曼曼擦完药,我让她上床睡觉,自己则找来一张凉席铺在地上,周曼曼见我这样,脸上有些失望,她眼神不敢看我,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脏?”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自卑,我连忙说不是,我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裤,天气这么热,要不是有女生在我肯定不穿衣服睡觉的。
我蹑手蹑脚地上了床,我的床不是很大,因此和她睡在一起有点挤,周曼曼也许是真累了,躺在床上没几分钟就酣然入梦。她的身上有股女生天生好闻的味道,我躺在她旁边没敢动,生怕将她惊醒。
可后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背脊发凉被冻醒了,耳边隐约传来窗帷猎猎作响的声音,山里风大,后半夜的时候气温很低,睡觉前我忘记了关窗户。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要去关窗户,周曼曼嘤咛一声,翻了个身,鲜嫩的小手说巧不巧地就搭在了我的某个部位。
我本想要把周曼曼的手挪开,可是她的手却突然抓住不放,这让我心里一惊,原来她还没睡着!而这次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是她主动的我也不算欺负她了,于是就钻进被窝,亲吻着她的背后,我迫不及待地脱了内裤,双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上下游走。
周曼曼在黑暗中娇喘的声音激发了我的进一步的动作,我翻身而起想要吻她的唇,可是我却看到了月光下,她一片血肉模糊的脸。
我被吓得猛然惊醒,这才发现是做了一个梦,然而让我恐惧的是,床上此时却只有我一个人,周曼曼不见了。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动都不敢动,隐约看见披头散发的周曼曼向我床边走来,将我淹没在她的阴影之中。她就站在床边直愣愣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像中了邪。
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周曼曼是在梦游还是怎么了?
“周曼曼?”我小声地叫了一句。
黑暗之中,周曼曼没有半点反应。
我将床头的灯打开,灯光刺眼,我看清了周曼曼的脸,白得像张纸。
也许是受到了灯光的刺激,周曼曼稍稍皱了皱眉头,缓缓躺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我的手指在触碰到周曼曼身体的时候猛然缩了回去,因为她的身体冷得像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听到母亲在院子里忙碌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见周曼曼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头,一脸娇羞地看着我。
“嗨!”我向周曼曼打了个招呼,心里别提有多开心,虽然昨天晚上没和周曼曼发生点什么,但是能和这么个小美女同床共枕我已经很知足了。
周曼曼也向我打了个招呼,报之一笑,这才发现她的确是美得不可方物,还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妖艳。
不过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开口问道:“周曼曼,你有梦游症吗?”
周曼曼摇了摇头,说道:“从来没有人说我梦游过,昨晚我梦游了?”
我连忙说道:“没有,我就问问。”
“杨浩啊,起床吃饭啦。”我妈的声音突然从院子里传来。
“老妈你先别进来!”
我妈每次喊我的时候都会进我的房间看我一眼,眼下周曼曼还在我屋里,要是被我妈看见我金屋藏娇,还不知道得怎么想呢。
可我妈终究还是进来了,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她看见了我床边的周曼曼,周曼曼一脸通红地看着我和我妈,叫了一声:“阿姨好。”
我妈一脸尴尬,忙说:“你们继续,继续。”
我妈退出了房间,我则连忙爬起来穿衣服。
吃饭的时候,我妈一直盯着周曼曼看,她也没问周曼曼和我是什么关系,也没问我怎么把周曼曼接来家的,看得周曼曼都不有点不敢吃饭了。
我本来是要解释周曼曼是那个坠崖公交事件中的生还者,可看着我妈这样子也不会信。我妈这个人虽然挺迷信的,但是却不迂腐,我上高一的时候她就开始怂恿我找对象,说她想抱孙子,到了大学更是劝我少读点书,多出去跟女孩约会,但我知道家里没什么钱,本身自己又不喜欢疯玩,接触的女生又少,所以谈恋爱的事情也一直没着落。
如今家里突然多出来个美女,我妈自然看得心中欢喜,哪里顾得上对方什么来头,一个劲儿的给周曼曼夹菜。
吃完饭,我妈让周曼曼进了堂屋,然后把我拉到院子外说道:“你小子可以啊,没声没响的就把媳妇搞家里了。”
“妈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她……”
“行了,妈也是过来人,你当妈看不出来你看这姑娘的时候两眼放光哪!”
我只好不再解释,我心里的确挺喜欢周曼曼的,本来还担心我妈说周曼曼来路不明,但现在被当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也乐意接受。
我妈教训完了我又跑去房间里和周曼曼聊起来,我从纱门外看到她俩聊得挺开心的,周曼曼似乎也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忘了大半,没有报警也没有急着回家。
我心里十万个不情愿周曼曼走,也就没主动提出来,可临近傍晚,周曼曼竟然也没有走的意思,我心里奇怪,却也没多想。
我看得出来周曼曼对我也有点好感,也许是因为我的见义勇为,也许是因为我对她的关照,总之她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没提走的事情。
晚上的时候我还是和她同床共枕,但是我始终没碰她,而我妈则熬一些补品让我们俩喝,闹得很尴尬,由于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上床之后我很快就睡着了,夜里一次也没醒。
要是我妈知道我每天搂着个大美女却什么也不干的话肯定会骂我连禽兽都不如的,如今周曼曼既然不走,也愿意陪我睡一张床,不用想也知道她对我意思。
第二天正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妈去开门的空我就趁机给周曼曼夹菜,周曼曼笑得很腼腆,我看得欢喜,就偷偷把她的小手拉到手里,她没有拒绝,就咬着嘴唇看着我,脸上别提有多开心了。
过了一会儿,我妈一脸担忧地把我叫了出去,我感觉奇怪,就问她怎么了。
我妈小声地说:“你三叔家的儿子昨天晚上死了。”
“大洼村的?”我问道。
我三叔是我的远房亲戚,我爸在我两三岁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浮屠岭,之后就没再回来,三叔又不是我亲三叔,所以一些远房的亲戚基本就没再联系。不过我们浮屠岭作为一个小镇也是开设学堂的,小时候十里八村的孩子都集中在一起上课,那时候我还和三叔的儿子一起玩耍过,隐约记得他叫杨宽,印象中是个挺健康活泼的孩子,怎么就死了呢?
我妈点了点头说:“虽然好些年没联系了,但是毕竟有一层亲戚的关系,你现在也长大了,说不得得去看看。”
我心想也是,我爸走了之后什么事情都是我妈在操劳,这么多年我只是小时候问过她我爸的下落,她始终不说,还哭哭啼啼的,我大了点之后怕她伤心也就没提这事儿,浮屠岭穷乡僻壤的,跑了也很正常,没准早死在外面了。
多年来家里的人情往来都是我妈一手张罗的,如今我毕业返乡,这种远亲的丧事也该由我出面才是。
吃完了饭我就骑着家里的电瓶车朝隔壁的大洼村去,周曼曼本想和我一起过去,但她一个女孩子去见死人难免晦气,家里有我妈陪着她她也不会太寂寞。
到了大洼村后,我看到路边一群人都在议论纷纷,他们的眼里露出几分恐惧,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老杨的儿子怎么会死得那么惨,死相也太吓人了。”一个妇女说道。
“是啊,没看到他眼睛一直闭不上,瞪得跟什么似的,哪有人死了眼还闭不上的,明显是死不瞑目。”另一个妇女说道。
“嘘,都小点声,万一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到这些农村妇女的嘀咕我心中有些奇怪,来的时候我妈并没有跟我讲杨宽是怎么死的,能够英年早逝的不是出了意外就是得了什么绝症,浮屠岭崇山峻岭的,出车祸的概率一般是没有的,难道是下河洗澡被淹死的?
我没再多想,打听了一下杨宽家的地址就骑车过去,浮屠岭的十里八村,每个村都千把来口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大家互相也都认识,谁家有点什么事情一传出来,到了晚上全村的人都知道了,碰上什么新鲜的事儿没准整个浮屠岭都得知道。
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但是穿过人群看到杨宽的死相时我还是吓了一跳。他躺在一张草席上,两只手无比僵硬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眼瞪得像牛的眼睛,近乎要被勒出来了。
因为在浮屠岭有个旧俗,就是没成家的人死后是不可以躺床上的,所以杨宽才被放在堂屋的草席上。外面围观的人有很多,一些大人们也被吓得寒毛直竖,家里有孩子的都把孩子眼睛蒙上,急匆匆拉回家,生怕孩子看了会做噩梦。
“这明显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小宽这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有一个老头说道。
“你个老货没事别瞎说,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嗓子里卡着鱼刺也会这样,一天到晚净胡扯!”另一个中年大汉呵斥道。
杨宽的眼睛外凸成这样,定然是死后血液还没有回到身体里面,全都充斥在头顶,所以才会造成整个眼球充血,从而眼皮没法合上的情况。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人都死了还不放手,难道真是嗓子里卡了什么东西?
要是报警还好说,法医会鉴定出死因,可是把人干放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就是一个远亲,更没人认识我,再者对于那么多大人来说我也就是个孩子而已,根本就插不上话,他们怎么处理我也没权干预,这么多年我和我妈相依为命,也没跟这些亲戚来往,因此出了白事的钱我就打算回去了。
经过院子的时候我看到他们村里的一个主持丧事的风水先生手里拿着一串柳条编成的手环朝院子里走,这风水先生走路有点瘸,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我一眼。
在浮屠岭,人死后都要在手上带柳条的,柳条辟邪,说是带上后尸体若是遇到些特殊情况不会闹古怪。
这些都是农村丧事的习俗我也不是很懂,但小时候曾经听我妈讲过一些,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三叔家的门口插了柳枝,这个习俗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人出了意外而死会带着怨气,怨气会无形中伤人,因此自家人也怕亲人的鬼魂会回来,插了柳枝是告诉死者的魂魄如今已经阴阳两隔,以后不用再回家了。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吵吵嚷嚷的环境,临走前也不敢多看杨宽一眼,一来是他的死相太吓人,二来是我总感觉在哪见过他一样,也许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对他的脸型还有点印象吧。
在浮屠岭,没成家的人死后的第二天就得下葬,但是下葬的时间是太阳落山后,我不能等到那时候,否则月夜降临我自己不敢回家。
回我们明月村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老头站在村口向我张望,临近了我才看清是我们村里的风水先生,郭瞎子。
郭瞎子见到我,向我笑了笑,说:“杨浩啊,你回来了,见到那年轻人的尸体了吧?”
我心里奇怪,外村的人死了他是怎么知道的?于是便点了点头说:“见到了,一个远亲,出了白事儿的礼就回来了。”
“十多年没见了,但是却很面熟吧?”郭瞎子没缘由地说了句话。
我诧异地看了郭瞎子一眼,随即又想通了他的话。我从小学习成绩好,除了小学在浮屠岭待过,六年级之后都是在外面上学的,我是村里唯一考上重点中学的孩子,这谁都知道,好多小学同学都十几年没见了,所以他能一口说中我十几年没见过一个外村的亲戚也很正常。
可接下来郭瞎子说的话我就不乐意了,他说:“你这头顶沾了黑气,怕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哪!”
“去你姥姥的,你才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心里骂了一声,出于他是长辈我也没当面骂他,再者说郭瞎子孤苦伶仃一个人,一只眼睛还瞎了,怪可怜的,我没好气地说:“一边去。”
但是我车子没走几步却突然想起了一件让我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天周曼曼被几个流氓拖出去完事后,他们并没有上车,所以那几个人都在车祸事件中活了下来。
而杨宽,像极了其中一个流氓!
在大洼村,起先我并没有认出杨宽就是把周曼曼强了的流氓之一,是因为他把自己脸掐得臃肿扭曲,根本难以辨认。我之所以感觉在哪见过并不是因为我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玩耍过,而是前天在公交车上见过!
本来我还奇怪十几年没见的人怎么可能还有那么深的印象,此时想通其中缘由,不禁背脊发凉。
可是提醒我的郭瞎子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那天他可没在公交车上,难道那几个流氓里有人是他家亲戚,他被告知了那天的事情?
最让我奇怪的就是杨宽的死相,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我隐约感觉这件事情自己不能参与根本不敢多有逗留。
很小的时候就听我妈讲深山老林怪事多,所以出完礼我立马就回了村子,郭瞎子却像是专门来提点我一样,他在暗示我这件事会扯到我身上吗?
我回头看向郭瞎子,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回到家后,我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和我妈讲了一遍,一旁的周曼曼也听到了我的话,吓得脸色苍白。
在大洼村,起先我并没有认出杨宽就是把周曼曼强了的流氓之一,是因为他把自己脸掐得臃肿扭曲,根本难以辨认。我之所以感觉在哪见过并不是因为我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玩耍过,而是前天在公交车上见过!
本来我还奇怪十几年没见的人怎么可能还有那么深的印象,此时想通其中缘由,不禁背脊发凉。
可是提醒我的郭瞎子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那天他可没在公交车上,难道那几个流氓里有人是他家亲戚,他被告知了那天的事情?
最让我奇怪的就是杨宽的死相,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我隐约感觉这件事情自己不能参与根本不敢多有逗留。
很小的时候就听我妈讲深山老林怪事多,所以出完礼我立马就回了村子,郭瞎子却像是专门来提点我一样,他在暗示我这件事会扯到我身上吗?
我回头看向郭瞎子,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
回到家后,我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和我妈讲了一遍,一旁的周曼曼也听到了我的话,吓得脸色苍白。
“闺女别怕,山里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招了点邪气是他命不好,咱村里有风水先生,小鬼不敢来,干净得很。”我妈见周曼曼吓得不轻,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说完又看向我。“这些事情你可别去招惹。”
“我上哪惹去。”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再说哪有什么小鬼,别说出来吓唬小曼。”
本还想把郭瞎子今天说我中邪的事情跟我妈讲的,现在见我妈听风就是雨的样子我哪里还敢讲。
我们浮屠岭这几十年来都相安无事,除了当年进山修路的工人们在山里闹过一阵有鬼的传闻,之后也都没什么事情发生。
杨宽的死并不会在浮屠岭闹出多大的动静,山村鬼事多这是古老相传的谚语,没过几天谣言就会平息。我本想将杨宽是那天公交车上流氓之一的事情告诉周曼曼的,但如今周曼曼已经变相承认是我的女朋友,我怕再引起她想起那天的恐怖经历也就没再提。
可谁知道第二天,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浮屠岭又死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我们明月村的村民。
先前我说过,我从浮屠岭的乡镇小学考到县城的中学后一般就很少回家,所以童年那些跟我是同一所小学的人长大后我多数都不认识,这其中也包括了我们村的一些同龄人。
而这次死的人是一个叫大壮的人。
我记得大壮比我高两个年级,小学的时候还欺负过我,他的脾气很冲,动不动就出手打人。不过他五年级的时候就因为打架辍学不上了。
那时候在村里属他长得清秀,个子又高,干农活也比其它人有力气,因此很多家长都拿大壮跟自家孩子说:“你看看人家大壮,长得人高马大又能干活,再看看你!一点孩子样都没有!”
大壮的妈还说将来浮屠岭的姑娘随便大壮挑,可是没想到现在他竟然死了。
我隐约感觉这事情有点蹊跷,在山村里面,死一两个人没什么,但是接连两天都死人,还是年轻人,这就有点反常了。
我妈从大壮家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他小声跟我说:“这个大壮的死相跟杨宽的一样。”
“也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眼睛合不上?”我有点害怕地问道。
我妈确信无疑地点了点头说:“还怪吓人的。”
“那我去看看。”我说着就朝村子前头走,我妈叫住了我不给我去,说怕染了晦气,可是想到昨天郭瞎子的话我心里就发毛,我在想大壮会不会也是在公交车上的流氓之一!
当我穿过议论纷纷的村民们看到躺在草席上已经死了的大壮时,我印证了心中的猜想,一时间心里无比慌乱。
第二个掐死自己的人也是公交车上非礼周曼曼的流氓之一!
此刻的大壮张牙舞爪地躺在院子当中,哪有人敢靠近他的。
大壮本来就人高马大,谁都知道块头大的人手脚也大,所以大壮的两只大手把自己的脖子完整地攥在手里就像攥一根麻绳一样,手指僵硬得掰不开。
他的脑袋歪向一旁,看样子喉咙已经被掐断了,他的眼睛完全是充血的红色,舌头也伸出来半截。
大壮的面容彻底扭曲,鼻子和耳朵里都有一些沁出来的血沫子,而我还是认出了这张脸。
大壮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被村里的几个妇女拉着不让上前,在浮屠岭的习俗中,人死之后是不可以在身上盖着白布的,除非是抬上火化车的时候。
一些村民陆陆续续把好奇前来围观的孩子领走,大壮的死相连大人都不敢看,更别说是孩子。
“我听说大洼村也有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小青年死了,就在昨天,听说也是把自己掐死的,大壮怎么也这么个死法哪,肯定是我们浮屠岭闹鬼!”一个村妇说道。
“这不是闹鬼还是什么,几十年前咱山里闹鬼的事情,上点年纪的都知道,快点去请郭瞎子来看看!”一个矮瘦的老头说。
这老头我印象很深,姓王,大家都管他叫王老汉,王老汉是我爷爷辈的人,但是他这个人嘴巴打滑,留不住话,说话时候又咋咋呼呼的,所以我小时候都随着大家叫他王老汉。
王老汉的话让一些老一辈的人都点头赞同,大家都说要去找郭瞎子来。
片刻之后,郭瞎子到了大壮家,他穿过人群看到大壮惨死的模样后,突然脸色大变。
“郭叔,你看咱家这大壮到底是怎么回事哪?”大壮的父亲问道。
郭瞎子眉头紧皱没说话,王老汉见状就吆喝说:“老瞎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大壮这娃死得也太瘆人了,你倒是说说他咋了?”
“是啊老郭,你倒是看看到底啥情况,我怎么听说隔壁村也死了个小青年,都说是闹鬼,现在闹的人心惶惶的,你是村里的先生,说不得把这事儿弄清楚喽。”一名年长的老头说道。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着郭瞎子,郭瞎子也不答话,过了半天才说道:“说出来不怕吓着你们,大壮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邪祟。”
“真有鬼?”王老汉听郭瞎子这么说,咋咋呼呼地问。
郭瞎子挑着眉头说:“我可没讲有鬼,只是说他惹了邪祟,这邪祟有很多种,邪气,阴风,鬼火,冤魂都是邪祟,并不一定是鬼,我是风水先生,又不是神仙,上哪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惹了什么东西?”
“咱家大壮平常除了在地里干活就是去县城玩,山里其它地方都没去,怎么会惹了邪祟哪?”大壮的母亲哭道。
郭瞎子也一脸地愁眉莫展,他说道:“改革开放后咱们村的祖坟都移到村东头的老林地,那的风水好,就是去了也惹不到邪祟,其它地方的土坟早就给平了,除非是什么阴尸地的棺材给哪个不长眼的刨出来了。”
“谁家挖地把老祖宗骨头碴挖出来了吧!”王老汉咋呼道。“那赶紧去找找!”
郭瞎子说:“不用了,昨个听说大洼村的一个娃自个儿把自个儿掐死了我就开始怀疑山里进了邪祟,但是找了一天不是这原因,风水上的事情五花八门,我干了这行几十年也不能一眼就看出来眼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看病都得望闻问切,何况是风水?我先检查检查这孩子再说吧。”
郭瞎子说完就蹲下来捏向大壮的手腕,令人惊奇的是,也没见郭瞎子怎么使劲,大壮僵硬的手指就从脖子上缓缓松开了。
郭瞎子的手段让一些人暗暗惊奇,先前几个抬尸体的人收了大壮父亲的钱,要把大壮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可是大壮僵硬的手指跟钢筋焊上去似的,根本就掰不动,没想到这个郭瞎子没怎么使劲儿就让大壮的手松开了。
郭瞎子松了大壮的手,又在大壮的下颚上摁了几下,只见大壮伸出的舌头也慢慢缩回了嘴里,只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瞪着,郭瞎子用冥钱纸盖在大壮酱紫的脸上,我估计他这样做一点作用也没有,之所以盖上,是因为他看着那对瞪人的眼睛也瘆得慌。
郭瞎子在大壮的身体各个部位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李张老来,眉头皱得更紧了,大壮的父亲见状,开口问道:“郭叔,你看大壮到底是怎么死的?”
郭瞎子一脸疑惑地嘀咕说:“能进邪气的关节穴位都正常,身上没有半点尸气又不是人为的,难道真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吓得神志不清,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郭瞎子这个人几十年前曾经跟别人去学过算命,对于摸骨也略通一二,后来时代变革大环境下被批斗过,天下太平后也就没再搞这些歪门邪道。
正在大家都摸不清头脑的时候,郭瞎子一把扯开了大壮的裤裆。
学过医的人都知道,人死之后肌肉会慢慢萎缩,但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大小伙,即使是已经死亡,那地方一点凸起都没有,也是很不正常的。郭瞎子正是注意到了这点才猛然掀开了大壮的裤子,因为他想起了某种可能。
众人哗然,村里的妇女们尖叫起来,有的人一脸好奇地瞄过去,有的人则满脸羞涩地背过身去,但是看到大壮那里的村妇们都露出失之色,因为大壮的两腿之间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老早以前就说村里的姑娘随大壮挑,他长得人高马大的,那里咋的这么小?”一名村妇小声埋怨道。
“也太小了吧,都缩没了。”几个男的也小声嘲讽,不禁得意起来。
大壮的父亲自然是看过自己儿子那地方的,此时一看被吓了一跳,忙问郭瞎子:“郭叔啊,我儿子这是怎么回事哪,怎么死也没有个全尸?”
郭瞎子站起来,一脸担忧地说:“不是没全尸,而是缩没了,他被吸了阳气。”
“啥是吸了阳气?”王老汉问道。
郭瞎子说:“男属阳,女属阴,男人传宗接代的东西之所以叫阳物就是因为那东西是男人的一身纯阳所在,若是身体里的阳气短时间内全部消失就会引起阳物萎缩,古代的太监之所以说话尖声尖气的就是因为没了维持男人阳气的东西。如果我猜的不错,行凶的应该是个专门吸人阳气的女鬼。”
村民们听到郭瞎子说村里惹了女鬼都吓得面色苍白,不禁打起寒颤,虽说山里人都比较迷信,但是现在时代发展,电视机和网络的普及下,乡下人也都开始讲科学,很多人虽然不再迷信,但如此骇人的死法摆在眼前,不免要怀疑起自己的世界观。
“大壮好好的一个孩子,他怎么会惹到女鬼哪?”大壮妈嚎啕大哭。
郭瞎子沉默不语,他缓缓扫向周围的人群,他的眼睛经过我的时候,定在了我的身上。
郭瞎子扬声说道:“最近我看到几个年轻人头顶都飘着黑纱,有道是头顶飘黑纱,阎王来到家,为什么偏偏某些人出了状况,恐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吧?眼下鬼杀人,死了两个难免不会死第三个,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轮到谁,有心想帮忙也帮不上。”
大家见郭瞎子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就七嘴八舌问道:“这是杨浩?几年没见都长那么大了。”
“杨浩啊,你可是咱们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郭瞎子说那是女鬼啊!”
我听到村民们的质问,脸上有点挂不住,本不想惹这个事儿,可没想还是轮到了我头上,我解释道:“我大学毕业刚从学校回来两天,昨天大洼村死的人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叫杨宽,今天死的是大壮,我跟他们都十多年没见了,这些年过年回家也不怎么出门,跟他们根本就没有联系,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我倒是能证明,小浩从小就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就知道读书,跟村里孩子也不大玩,郭瞎子你是不是看错了?”邻居的婶婶说道。
郭瞎子闻言,眼中散发出某种别样的光芒,他望着我似笑非笑,像是能把我看个通透,洞察我心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是看错了吧,等明天就知道了。”郭瞎子没质问我什么,而是转身往门外走去。“哎,现在的年轻人哪。”
“郭叔你别急着走啊,我儿子这怎么办哪?”大壮的父亲问道。
“还能怎么办,门口插柳枝,手上栓柳条,大壮虽然没媳妇但是成年了,能用棺材装着,傍晚后下葬就是了,这些白事规矩你们都懂。”郭瞎子说话的时候咳嗽了几声,如今他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
郭瞎子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语气不善地说:“不过我还得提醒各位,谁要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趁早讲出来,比如后山前几天可是死了一车子的人,到现在警察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别到时候人谁死了再让我去收拾烂摊子,我也一把年纪了,看见死人瞪着眼珠子我也怕。”
“等等,先等等,郭叔,那个……”村里的李寡妇突然开口叫住了郭瞎子。
郭瞎子看着一脸慌乱的李寡妇问道:“什么事儿?”
李寡妇吞吞吐吐地说:“我就是想问问,如果真有女鬼这事儿,该怎么才能救命?”
“李寡妇,不会是你搞的鬼吧,你是不是刨了谁家的祖坟把我们大家伙都祸害了!”一个妇女讽刺道。
“该不会是你偷汉子,又克死一个人?你不说我还忘了,当年你男人可是大半夜死在你肚皮上的!克夫命的扫把星!”另一个妇女一脸鄙夷地说道。
“别瞎嚷嚷,没听郭叔说害人的是个女鬼吗,要是男人死了怎么会去吸男人?”
“哟,没看现在时代发展的,男人和男人就不能搞了?”
郭瞎子见众人乱哄哄地指责李寡妇,不由地恼怒起来,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众人见郭瞎子生了气,也都偃旗息鼓,不敢作声。
郭瞎子是整个浮屠岭十里八村中最有名的风水先生,多年来谁家丧事和勘宅都要找他去看看,不少人都管他叫神仙,所以他在浮屠岭颇有威望。
郭瞎子看着手足无措的李寡妇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寡妇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关于村子后面的车祸,我儿子和几个狐朋狗友干了丧尽天良的事儿才导致的那场车祸!”
郭瞎子哼了一声说:“事到如今你还遮遮掩掩,快说你家儿子干了什么!”
李寡妇望向人群后方的一个年轻人哭道:“你个逆子还不快来给你郭爷爷磕头,难不成躲着等死?”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正站在墙边,一脸的不情愿。而这青年正是那天在公交车上跟我动手动脚的瘦高个。
李寡妇的儿子叫李统,我记得李统小时候是个挺自卑的人,时常被村里的小伙伴欺负,他上了镇上的小学之后突然就性情大变,染黄头发不说,还经常堵我们自己村的人。当时浮屠岭小学很乱,学校里的学生拉帮结派,那时候李统跟了一个学校六年级的大哥,叫黄仨儿,从此就混得风生水起。好在我妈把我教育得好,让我脱离了山村这块穷山恶水,不然没准我也会跟他们混在一起。
这李统听了李寡妇的话,连忙跑到郭瞎子的面前磕头,在郭瞎子的追问下,他终于说出了那天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
村民们一听几个年轻人竟然干了这么肮脏的事儿,一个个都破口大骂起来。
“简直是猪狗不如,一群大男人干这种事儿,真当警察查不出来吗,要我说就应该立马报警把这些人抓起来坐牢枪毙,竟给咱们山里人丢脸!”
“我早就看他不是好东西了,从小到大都欺负我家儿子,有爹生没爹养的坏东西,我还说通咱们村的公交车怎么会翻,那个被你们糟蹋了的闺女不是精神失常了就是拉着整车人陪葬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责骂李统,李统虽然恼羞成怒此时却不敢顶嘴。
郭瞎子叹了口气说:“这么说来,那个暗中祸乱的女鬼可能就是公交车的女司机。”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手心都已经出汗了,公交车女司机就是周曼曼,她此时就在我家,和我妈在一起好好的,连续两天晚上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也相安无事,她怎么可能是鬼?
我本想跟大伙说周曼曼此时正在我家里,可是想到周曼曼要当着大家的面被大家盘问那天噩梦一样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子上哪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还好我没有把周曼曼领出门逛逛,不然被其他人看见她那就糟了,新闻里虽然没把周曼曼的照片放出来,却念了她的名字。若是村里有人问起周曼曼的名字就麻烦了。
我决定今晚就得把她送回家,免得到时候惹出什么麻烦。
李统接着郭瞎子的话说:“应该就是那个女司机了,杨宽和大壮都已经死了,下一个肯定就是我们其中之一,郭爷爷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是啊郭叔,你救救我儿子,你叫我干什么我都答应,只要能救我儿子的命!”李寡妇哭道。
“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买来的媳妇儿就是天生淫荡的货,还干什么都答应。”一向很看不惯李寡妇的张寡妇说道。
“你敢骂我妈,是不是找打!”李统凶狠地瞪着张寡妇说道。
“你们看看她家儿子的嘴脸,这样的小畜生,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不仅不知道悔改还要打我,郭叔,你可不能救这样的败类啊!”张寡妇说道。
“好了,都少说几句!”郭瞎子有些厌烦地呵斥道,接着问李统:“那天你们一共几个人,还有谁?”
李统说:“一共有七个人,我们村的就我和大壮,剩下的都是大洼村的,当时我们都不想那样的,是黄仨儿非要上,他带头先上了我们才跟着的,他说他家里有人在公安局,没人敢动他!”
“黄仨儿?”郭瞎子皱了皱眉头。“大洼村黄瘸子的孙子?”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黄仨儿就是个油头满面的胖子,打起架来野得狠,所以浮屠岭小学的学生都怕他,个个认他做老大。
不过黄仨儿这人很猥琐,上初一的时候到了晚上就爬到女生宿舍跟女生滚一个被窝,虽然人小不会发生什么,但因为他常常干这样的事情,有一次终于被突击检查的宿管老师发现了,宿管老师上报给学校,把黄仨儿开除了。
黄仨儿被开除之后变本加厉,十四五岁就跟校外的青年混在一起,抽烟打架喝酒砍人,样样都敢冲在最前面。有一次喝醉酒的时候,黄仨儿跟一帮痞子说,他爷爷给他算过命,说他命大,子弹见着他都得拐弯,只要是人,就没人弄得死他。
说来也奇怪,黄仨儿从小到大跟人打架,县里面的流氓打架斗殴他都有参与,他进公安局就像进学校食堂一样,但是他的确连伤都没受过,听说他爷爷年轻时候练过武,所以他从小耳濡目染,身手也比一般人要矫健。
这个黄仨儿就是那天在公交车上带头欺负周曼曼的胖男人。
而黄仨儿的爷爷正是大洼村的风水先生,绰号黄瘸子。
先前我说过,浮屠岭十几个村子里面,最有名望的风水先生是郭瞎子,实际上,浮屠岭真正懂风水的也就两个人,除了郭瞎子,另一个人就是大洼村的黄瘸子。
昨天我去大洼村参加杨宽的葬礼时还见过他,当时我还纳闷他怎么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难道真如郭瞎子说得那样,黄瘸子也看见了我头顶飘着黑纱?
不过那天在公交车上我可没干什么坏事,就算有鬼也不该找我才是,想到周曼曼根本就没死,那为什么女鬼要找我呢?难道我们在盘山路的时候集体撞邪了?
我实在想不通其中蹊跷,准备抽身离开,可郭瞎子却突然当着众人面指着我问李统:“你们七个人之中没有他?”
李统回头看了我一眼,他吓了一跳,说:“你还没死?”
我说道:“不好意思,那天我被赶下车了。”
“那七个人中有没有他?”郭瞎子又问了一遍。
李统说道:“没有,不过,我们从小树林离开后,他又进去的。”
“呵呵,李统,我可不像你们这么饥渴,我是有女朋友的,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城市里洗头房足浴店多得是,想要什么服务没有?也就你们这些人才会干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我抢着说道,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看起来一副问心无愧理直气壮的样子。
“就是,杨浩可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人也长得不赖,这条件找哪家姑娘不好找?你何必诬陷他呢?”张寡妇替我帮衬道。
李统还要说话,却被李寡妇拦住了,如今李统已经是罪人,若是把郭瞎子惹生气撂了挑子,那李统就必死无疑了,因此她脾气再差此刻也不敢跟任何人发火。
郭瞎子皱着眉头看向我,小声嘀咕道:“那是怎么回事?”
“恶人有恶报呗,再者说了,人家新闻里也没说女司机就是死了,没准从车里摔出来挂悬崖上没死呢?”我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我走之后,郭瞎子看着眼前跪下的母子俩说道:“虽然这孩子犯了罪,但是这时候把他交给警察他就必死无疑了,黑纱磨顶,过不了今夜。”
李寡妇一听郭瞎子这么说,头磕得跟捣蒜一样,求郭瞎子救他儿子,郭瞎子说:“人鬼殊途,阴阳间的事儿不能乱,就算你儿子杀了人,鬼也不能插手这件事,不然就乱了人间伦常,这事儿我管了,起来吧。”
郭瞎子说着从口袋拿出一张朱砂黄符递给李统,又把身上带着的一块青玉递过去,说道:“黄符不要离身,洗澡的时候都不要离身,这青玉是块宝,等我查清楚那女鬼的来路把她降了,再把玉给我。”
母子俩人千恩万谢,李寡妇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郭叔,我儿子不会有事了吧?”
郭瞎子说:“头顶黑纱已经没了,暂时不会有事,其他人都在大洼村,既然都是跟黄仨儿混的,黄仨儿又是黄瘸子的孙子,出了这事儿自然有黄瘸子管,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郭瞎子走后,明月村的村民们也都纷纷散去,只剩下大壮家的几门亲戚,等到太阳过山后把大壮下葬。
我回到家门口,正看见周曼曼从院子里出来,她说道:“杨浩,晚饭做好了,阿姨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我向四周紧张地望了望,小声说道:“先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周曼曼疑惑道。
我拉着周曼曼进了院子里,趴在她耳边说道:“现在村里又死了一个人,而且死的都是那天欺负你的人,现在他们怀疑是你变成鬼去报复的,所以千万别给他们看见,免得惹麻烦。”
“可是我没死啊,他们看见我怎么了?”周曼曼娥眉微蹙,一脸的不快。
我握着周曼曼的小手说:“咱们山里人太多老封建迷信,我听我妈说建国以前山里发生了一场瘟疫,有一个外乡女人被怀疑是带给村子不祥的活鬼,给村里人抓去活活浸了猪笼,这些人听风就是雨的,为了安全起见,我今晚就送你走。”
周曼曼被吓得花容失色,眼下听我说要送她走,神情中露出深深的不舍,她卷着衣角呢喃道:“我不想走,我想在你身边多待几天。”
我听到周曼曼这么说,心里甜得跟吃了蜜糖似的,顷刻间有些心软了,不过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我还是狠下心要送她回县城的家里,等过段时间再找她。再者说了,郭瞎子危言耸听说我头顶飘着黑纱,我也得找个空问他怎么回事,不然心里总觉得毛毛的。
我们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我跟我妈说:“妈,等下吃完饭我想送曼曼先回家,这几天咱们山里接二连三死人,怪吓人的。”
我妈说:“吃完饭天都黑了,山里现在闹邪祟,晚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明天送曼曼吧,妈跟你一块送。”
“妈……”
我刚要劝我妈,可是这时候,我们家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我看向院子外面,正看见郭瞎子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远远地隔着纱门望向屋里。
“糟了!”我心里暗暗叫苦,脑中快速思考对策,虽然新闻里没放出来周曼曼的照片,但是前天郭瞎子来我家的时候我还是光棍的,现在突然就多了女朋友他不怀疑才怪。
“是郭先生,我那天请人家给你招魂都没留他在咱家吃饭,今天正好烧了鱼,一块来吃。”我妈说道。
“妈你别起来,我去。”我连忙起身迎出去,对郭瞎子笑了一声道:“郭爷爷怎么有空来我们家串门儿呀,这个点了怎么不回家吃饭?”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郭先生啊,我们家烧了鱼,你一块来吃点吧。”我妈在身后说道。
“不了,就是没事来溜达一圈,你家来客人了?”郭瞎子隔着纱门神情极其不善地看着屋里的周曼曼。
“我女朋友。”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女朋友?前天你妈还跟我讲你没有女朋友,要请媒人给你讨房媳妇儿。”郭瞎子说道。
“早就谈了,网上认识的,说了你也不懂。”我语气略显厌烦地说道。
“别在外面说了,浩浩,快让先生进来坐吧。”我妈又说道。“怎么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大夏天的,外面蚊子多,进来给你郭爷爷盛饭。”
“不了,进来看看就走,能做杨大学生的媳妇儿,那可不定是个俊闺女。”郭瞎子说着就要推门进来。
“郭爷爷,我女朋友胆儿小,您这副模样吓着她可不好,夜里会做噩梦。”我按着纱门没给郭瞎子进去。
“杨浩你怎么讲话的?”我妈一听我这么说就生气了连忙起身走来。“这孩子今天怎么那么不懂事,真是不像话。”
“没事,我趴门口看一下就走,本来还想着给你家儿媳妇看看八字的,小浩这是要金屋藏娇啊。”郭瞎子说着,唯一的一只眼睛从纱门的漏洞里看向正坐在饭桌旁的周曼曼。
郭瞎子本就瞎了一只眼,加上已经老得皮肤皱褶,脸上还有些年轻时候留下的疤,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会被他的样子吓到,我小时候见到他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
周曼曼自然也不例外,她抬头看到郭瞎子的模样时,手里的筷子顿然掉在地上,她的小脸苍白,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连忙低头捡筷子。
“看来真吓着这孩子了,长得忒俊的姑娘哪,那老头子我就不讨人嫌了,改天再来吧。”郭瞎子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消失在暮色中。
郭瞎子走后,我妈一直嗔怪我不懂礼貌,我也不解释,一个劲儿的给周曼曼夹菜,心里却对刚才郭瞎子的举动生出一种迫在眉睫的恐慌感。
郭瞎子无缘无故到我家里,我觉得就是为了周曼曼,他的话和眼神看起来都是某种挑衅性质的试探。
让我没想到的是,晚上九点多钟,李寡妇又突然来我们家串门,当时我妈正在院子里乘凉,就和她聊了起来,李寡妇并没有进堂屋,可我却注意到她一直向屋里有意无意的张望。
我小声地问周曼曼:“你今天是不是出门给别人看见了?”
周曼曼虽有疑惑,却点了点头说:“就到门口转了一圈,看见几个你们村的人我就回来了。”
我说:“那咱们晚上十二点过后走,李寡妇从来不上我们家串门的。”
鲁迅先生说过,他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同样,我也从不打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浮屠岭的人,浮屠岭虽然是我生我养我的的地方,但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话一点不假。这些年母亲一人独居山里没少受到村里某些人的排挤和风凉话,她性格又柔弱,很少跟别人来往,一般不会有人来我们家串门。
李寡妇今天当众跪在郭瞎子面前求他庇佑自己的儿子免受女鬼杀害,晚上却无缘无故来我家,这本没有什么必然或偶尔关系,但怪就怪在她来了我家却没有进屋,似乎只是为了确定我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我猜测村里一定有人知道了周曼曼的身份,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认为害人性命的是后山公交车坠崖惨案的女司机,如果女司机真是鬼,那么下一个被弄死的人就有可能是李寡妇的儿子李统,李寡妇此时来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
那天晚上,周曼曼枕在我的肩膀上很是不舍,我亲着周曼曼的额头哄她入睡,自己则一直睡不着,到了后半夜两点的时候,我悄悄喊醒了周曼曼。
“曼曼快起来,我现在送你走。”
周曼曼嗯了一声,起床穿衣服,我之所以选在这时候走,是因为一天之中人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是最困的,咱浮屠岭虽然是山里,一般大半夜没人出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周曼曼的安全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我推着电动车蹑手蹑脚地带着周曼曼出了门,周曼曼跟在后面,她刚要上车,我的耳中却传来了一个人打哈欠的声音,不远处还有像是手电的光芒一闪而过。
“回去。”我转头向周曼曼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赶紧回屋里。
“出都出来了,还回去干啥,杨浩啊杨浩,你胆子不小哪,鬼你都敢养!”
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村长一脸阴沉地从黑暗中出现,他的身后带着一群村民,这些村民手里拿着手电,更多的是拿着铁铲和菜刀。
村长叫李富贵,虽然已经五六十岁了但是却比一般的年轻人都壮,我从小就对他没一点好感,他的脾气很差,看见孩子在他面前调皮都会上去踢两脚,我一直都纳闷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村民们还要选他当村长。
明晃晃的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周曼曼被吓得躲在我的身后。
“村长,你这是要干什么?”我有些生气地质问道。
李富贵哼了一声,他指着我说道:“把这小子身后的女鬼抓起来!”
几个身强体壮的村民向我走来,我拦在他们身前说道:“这个是我女朋友,不是女鬼,你们想要干什么?!”
“女朋友?”李富贵呵呵笑了一声,他拿出一张报纸,指着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对我说:“照片上的死人是你女朋友?要不是村里人在镇上买了张当地的报纸看到照片,全村的人都得被你害了!”
我看向这张报纸,上面正是报道了关于浮屠岭城乡公交坠崖的事情,而上面刊登了周曼曼的照片,还有一张烧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尸体都已经烧焦了,根本就辨认不出原本的样子,你们怎么判断尸体就是周曼曼?再说了她现在好好的站在这里,你们看看她哪里像鬼,鬼有影子吗?”我一边跟众人解释一边指着周曼曼在地上的影子。
“抓起来!”李富贵一脸阴沉,根本不听我的解释。
“谁他妈敢动她我跟他拼了!”我大声吼道。
“杨浩,你别受女鬼蛊惑,咱们村的姑娘多得是,这个女鬼已经给好几个小青年糟蹋过,你们在一起那不是给自己戴绿帽子嘛!”一个村妇说道。
几个村民要将我招架开,我一拳打在其中一个人的脸上,其余人见我真动手一拥而上将我扑倒,按在地上。
周曼曼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看着众人走向她,她吓得尖叫起来,躲到墙边,一群人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空地上,将她五花大绑起来。
正在这时候听到动静的母亲走出院子,她看到如此情景,忙上前求情道:“李富贵,你这是干什么,两个孩子犯了什么事要这样对他们哪!”
“秀梅,你儿子杨浩的女朋友就是后山公交车坠崖的女司机,她是个女鬼!”一个村妇说道。“不信你看看,报纸还在这儿呢。”
母亲看到报纸上周曼曼的照片,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地说道:“可是曼曼没害我们哪,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她不可能是鬼!”
“妈,他们这是要故意杀人,你去报警,在现代社会公然杀人,谁也跑不了!”我被压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
“报警?你认为县里的警察一听是咱们山里闹鬼的事情还会来吗?”李富贵说道。“看来村里的事情你妈根本就没和你讲过。”
母亲说道:“你们不能这样带走曼曼,她是不是鬼得郭先生说了算,郭先生今天晚上还来我们家看过曼曼的!”
“是不是鬼过一会儿就知道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郭瞎子从人群后方走来。
“我就知道你跟他们是一丘之貉!”我狠狠地瞪着郭瞎子吼道。
郭瞎子面无表情,他看了我一眼说:“鬼也不一定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借尸还魂这个词你又不是没听过,如果她不是害人的女鬼,我自然会给她一个公道!”
郭瞎子说完向李富贵点了点头,李富贵冷声说道:“带走!”
周曼曼尖叫大哭起来,她回头叫着我的名字,让我救她。
我疯狂地挣扎大喊道:“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来!”
没人理会我的叫喊,直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后将我压住的几个人才把我放了,我累得气喘吁吁,爬起来就跑到厨房拎刀,我妈将我拦下来说道:“你现在去也救不了人。”
我说道:“那我也得去救,他们要是把曼曼杀了,我捅死一个算一个,尤其是先捅死李富贵和郭瞎子。”
我妈听我这么说立马就哭了出来:“你捅死了人自己还想不想活了?都怪妈没用,你爸要是在这儿,谁也不敢动咱家人。”
我没想到我妈会在这时候提起我爸,眼下已经没时间问我爸是什么人,去晚了周曼曼肯定性命不保,我提着剁骨头的不锈钢刀就冲出家门,边跑边打电话报警。
电话那头的人听说是浮屠岭的事情开始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说信号不好听不清我说什么,之后就挂了我的电话,再打就打不通了,我没想到真如李富贵说得那样,警察根本不敢管浮屠岭的事情!
我们村的村头有一口不算深的水塘,旁边立着一根很粗的定风桩,这定风桩在不少偏远山村里都有,明面上说是村子里用来镇邪用的木桩,实际上就是用来动私行的。
很小的时候我时常看见有大人把犯错的孩子绑在定风桩上用鞭子抽,说是棍棒出孝子,不打不成才,可笑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唯独没被家长打过的我考上了大学。
那定风桩上面全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听说是当年文革时期用来烧死那些死刑犯的。
我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定风桩周围,李富贵和郭瞎子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被绑在定风桩上的周曼曼。
周曼曼的脚下堆满了干树枝,四周是举着火把的一群大汉,周曼曼的身躯在火光中显得特别弱小,她的眼神惊惶无助,周围的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成了恶魔。
我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冲动,先看看这些人要干什么,不然我不仅救不了周曼曼还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村长,黑狗血已经准备好了。”一名年轻村民上前说道。
李富贵点了点头,说:“把黑狗血端上来,泼在这女鬼身上!”
黑狗血有驱邪的作用,以前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黑狗血如果淋在中了邪的人身上就会发出嗤嗤的声音,冒出一大片白烟。
一名大汉端着一盆狗血走进人群,我眼神发狠,手里攥着剁骨头的刀悄悄向人群靠近。
那大汉猛地将狗血泼向周曼曼,周曼曼的头上和脸上都流着肮脏的黑狗血,她抿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冒烟了,冒烟了!”一个村民突然惊叫起来。
“冒烟了,冒烟了!”一个村民指着周曼曼惊叫起来。
众人都面面相觑,这周曼曼身上虽然冒烟了但是却不是浓浓的白烟,而且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事,身上也没有发出嗤嗤的声音。
一向有一说一的王老汉看不下去,他跳出来说:“这黑狗血是刚放的,上本来就有热乎气儿,泼到你身上给灯光这么一打看上去也像冒烟!”
“难道这女人不是鬼?可是她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啊!”有村妇说道。
“要我说她根本不是鬼,杨浩那孩子不是说过嘛,人家是命大,从车里摔出来挂悬崖上了,都已经是什么时代了,咱们村难道还要不明不白地整死个人不成!”王老汉有意无意地瞥向村长,谁都看出来他有些怕村长,但他还是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
李富贵眼神冷漠地看了一眼王老汉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不说就不说……”王老汉嘟囔了一句,一脸的不服气,他看向郭瞎子说道:“老瞎子,黑狗血既然没应验,你倒是说说这闺女是不是鬼哪?”
“这……”郭瞎子皱着眉头看向村长。“虽然这女人身上有股莫名的阴气,但是黑狗血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反应,也许她真是命不该绝。”
“也许?”李富贵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郭瞎子。“郭先生自己说这女人是女鬼,现在又如此不坚定自己的立场,你还真当明月村是你家的了吗?”
“村长说笑了,郭某不敢。”郭瞎子面色难堪,他虽然在浮屠岭的威望很大,但是若在明月村,和李富贵比起来,他倒是还差了一截。
当年破四旧时期,李富贵可是撕开一切封建残余嘴脸的头头,是红卫兵的队长,十七八岁的就已经是镇上闹革命的头子,附近几个村子的地主十个有八个是死在他手里,他是个狠人,做事也雷厉风行,整个浮屠镇都没有不怕他的。
李富贵哼了一声,扫向众人说道:“古有训诫,养鬼为祸,虽然黑狗血没有反应,但这个女人既是后山公交车坠崖案中的女司机,百米高的山崖坠下来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明月村几十年来的安宁得之不易,任何可能破坏村子安宁的因素都应该被抹杀,哪怕是也许也不行!”
李富贵的话让众人议论纷纷,明月村的村民们虽然愚,却并不是蠢,他们之所以要烧死周曼曼是因为怕周曼曼是鬼,并不是想要滥杀无辜,而身为风水先生的郭瞎子都说了周曼曼也许不是鬼,因为黑狗血根本没半点反应,可李富贵还是执意要烧死周曼曼,绝了任何女鬼祸村的可能。无论周曼曼是不是鬼,一把火过后她就得化成飞灰。
没人敢站出来反对李富贵,在浮屠镇,再野的混混看见李富贵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李富贵接过一名大汉手里的火把走向被绑在定风桩上的周曼曼,周曼曼抬起头,她此时全身淋满狗血,看起来真如鬼魅,她看着李富贵眼神充满仇恨地说:“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发誓。”
“你做不成了。”李富贵说着就要将手中的火把扔向周曼曼脚下的柴火。
而在人群中的我早已经忍无可忍,他们这样对一个弱女子动私行要是警察都不管的话,我杀了李富贵凭什么来管我?
我冲到李富贵的身后,一刀砍向李富贵的头顶,然而让人无法预料的是,李富贵的脑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他准确无误地用手中的火把打中我的手腕,钢刀应声而落,李富贵的另一只手猛然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面对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时会产生深深的无力感,我自问和同龄人比只要对方不是体育尖子生那样的体格,自己还没怕过谁,可李富贵捏着我却像捏一只小鸡一样。
他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我拎了起来。
“你是想死?”李富贵声音森冷地问道。
我被李富贵掐得说不出话来,两只手不停地捶打他的胳膊,几个人低声下气地为我求情,尤其是老一辈的人。
“富贵啊,外村的人要是祸害咱们村子你烧死也就罢了,可杨浩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人品德行我们看在眼里,放在古代,他就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你不能动他。”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被人搀扶着走来,他是我们村唯一一个活过100岁的老寿星,在村子里面,人人都叫他老太爷。
但李富贵看到老太爷来了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他阴沉着脸说道:“老太爷,咱们村子当年的预言你不是不知道,有一天它会被一个外来的人灭了村,这件事本来也许是子虚乌有的,但是二十年前那个年轻人的手段你也看见了,他也说了同样的预言,明月村甚至包括浮屠岭都会被灭绝。”
老太爷咳嗽了一声说道:“话是不假,但是你忘了,那个年轻人是杨浩他爸,难道你要杀他儿子吗?”
“就是,杨老弟当年是走了,可不是死了。”王老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道,他的眼神中尽是对他口中杨老弟的尊敬。
李富贵哼了一声,将我松开,我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险些断气。
“就你这样的货色,来多少我捏死多少,吃里扒外,不知深浅的东西。”李富贵看也不看我也一眼,手中的火把扔向定风桩下方的干柴堆。
“李富贵,你动私行杀人,我救不了人是我没本事,但是今天这事儿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攥着拳头狠狠地说道。
“呵,跟我说过这话的可不止你一个,如今都已经进了棺材,我等着。”李富贵看着逐渐烧起来的浓烟回答道。
而这时候,我突然注意到郭瞎子的手伸进他的烟袋中,轻轻地捏了一下,像是药丸被捏碎的声音,他此时离我最近,声音细小,刚好只有我听到。
片刻之后,一声惨叫传来,李寡妇身形狼狈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哭道:“郭先生,我儿子出事了,你快去救救他哪!”
郭瞎子闻言,摸了摸自己的烟袋,他将烟袋里的东西倒在手上,是一堆青色的粉末。
“糟了,郭统死了,这个周曼曼不是女鬼!”郭瞎子说着就看向围在定风桩旁边的几个大汉,此时火势已经慢慢扩大,眼看着就要烧到周曼曼,而周曼曼也在滚滚烟尘中昏迷过去。
那几名大汉脸色为难地看向李富贵,李富贵眼神阴翳地瞥了一眼郭瞎子,他攥了攥拳头,冷声说道:“放人。”
我拿起地上的钢刀冲向定风桩,将绑住周曼曼的绳子砍断,把周曼曼背出熊熊大火。
我经过郭瞎子身边的时候,跟他小声说了一句谢谢,郭瞎子像是没听见一样,跟在众人的身后走向李寡妇家。
周曼曼躺在村里的药房中挂了一夜的吊水,第二天早晨我将她背回家的路上看见李寡妇家的门口依然围满了人,李寡妇的嚎啕声像是一根刺一样针扎我的心里。
我也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虽然李统曾经对周曼曼做过人神共愤的事情,但是他的死还是让我有些难受,也许这就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道理。
若是我死了,我妈该怎么办呢?
回到家后周曼曼不久就醒了过来,她看到自己还活着,极其委屈地扑在我的怀里呜咽起来。
母亲从李寡妇家回来的时候告诉了我在李寡妇家发生的事情。
当时第一个赶到李寡妇家的就是村长李富贵,他到了李寡妇家里后,正看见院子内的一间小屋里亮着灯,而一个人影映在玻璃门上,一动也不动。
山村里条件差,能像李寡妇家这样专门盖个洗澡屋的人家不多,这种洗澡屋是在小屋上面垒起一座水槽,下面留一个孔,用塞子塞起来,夏天的早晨搭个梯子向水槽里灌水,到了晚上人在小屋里把塞子拧开就可以用天然的太阳能淋浴了。
李富贵站在洗澡屋的门前推了推门,门被从里面反锁着的,根本推不动。
等到众人都赶到李寡妇家后,李富贵当着众人的面猛然将洗澡屋的门把手拧断,门吱呀一声开了,除了李富贵和郭瞎子,所有人都被吓得向后退了几步,因为李统全身一丝不挂地被吊在屋里,身体无比臃肿,全身上下还滴着水。
李统的眼睛睁得老圆,脖子上的绳子都已经嵌入肉内,而他的嘴里却插着一根水管,洗澡屋上的水槽正源源不断的灌入李统的身体里,这是很多地方活猪注水的方法。
李寡妇的嘴里直喊着造孽,哇哇大哭着扑向李统的尸体,想要把他放下来。几个村妇上前把李寡妇拉开,就连一向针对李寡妇的张寡妇此时听到李寡妇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也不由地心生怜悯。
李统的尸体被放下来后,身上被盖上了军大衣,李寡妇哭喊着对郭瞎子说:“郭先生,你不是给了我儿子一道符还有一块护身宝玉吗,他怎么还会死?”
郭瞎子没说话,走进洗澡屋里,此时水槽里的水已经漏光,郭瞎子拿起台子上的一张已经烧了一半的黄符还有已经碎了的玉石说道:“我说过,符和玉都不能离身,洗澡的时候都不能,但是这小子洗澡的时候把符和玉放在一边了,自然是给了邪祟可乘之机。黄符自燃,玉石粉碎,那只鬼的怨气太大,非要取李统的性命不可,不是我能降得住的。”
郭瞎子的话让众人哗然,郭瞎子都降不住的鬼那该有多厉害,一时间明月村的村民人人自危。
“公交车的女司机还活着,不是她杀的,难道这些人还惹了其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人疑惑道。
“难道这七个小子胆大包天到刨了哪个死了多年的老坟,把里面的一个女祖宗给怎么了?”另一个小声猜测。
李富贵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质问郭瞎子:“你怎么就如此确定是鬼杀的人?”
郭瞎子犹疑了一下说:“洗澡屋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
李富贵说:“黄符烧了,玉石碎了,门被从里面反琐,屋内根本就没有窗户,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只有鬼才能做到,但是你别忘了,先前死的两个孩子可都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而这个却是被吊死的,看来这鬼还玩出花样来了。”
郭瞎子低着头没说话,李富贵却笑了笑说:“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郭瞎子看,他在郭瞎子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小声说道:“若是给我发现从始至终都是有人装鬼,我一定会让那个人死得很惨。”
众人都让开道路,议论纷纷地看着李富贵消失在拂晓之中。
李统的死间接救了周曼曼,他是被吊死在洗澡屋里的。
而周曼曼整个晚上除了跟我在一起,就是被村民们绑在村头的定风桩上,中间时间李富贵亲自带人守在我们家周围防止周曼曼逃跑。
无论如何,周曼曼都没有时间去杀李统,所以村长李富贵才同意放人。
而在村头周曼曼即将被烧死的前一刻,郭瞎子捏碎烟袋里玉石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我没想通。他先是针对周曼曼说她是鬼,让村里的人将她抓起来,然后又偷偷捏碎了烟袋里的玉石。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巧合还是他故意救周曼曼的,但是我能猜测到他捏碎玉石的行为肯定和李统的死有关。他身上的玉石碎了,李统身边的玉石也碎了,这里面定然有某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联系。
可李统到底是谁杀的还是个谜,表面上看,除了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似乎没人能够杀了人之后把门从里面反锁上的。
李统的求生欲望大家有目共睹,他不可能选择自杀。
这件事让我突然恐慌起来,暗中动手的凶手像死神一样任意收割其他的人的性命,防都没法防。
还有李富贵的身手也吓到了我,我从来也不知道一个老头子会有这么大力气的,单只手把我拎起来连大气都不喘一下,我开始重新审视起明月村来,我发现自己生活在明月村二十几年,从今天起才开始认识这个村子。
郭瞎子本是村里我最讨厌的人,可是通过这次伤害周曼曼的事件,李富贵后来居上成了最让我讨厌憎恨的人。
如今伤害周曼曼的七个青年已经死了三个,杨宽,大壮和李统,其余的四个人都是邻村大洼村的。他们中的老大是黄仨儿,而黄仨儿却是风水先生黄瘸子的唯一孙子,连续三天每天都死一个人的消息势必已经传遍了浮屠岭,黄瘸子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孙子不明不白地死掉。
周曼曼已经洗脱了嫌疑,暂时也就没了什么危险,但是浮屠岭定然已经让她心里留下阴影,一个女孩被那样五花大绑要当众烧死,给谁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我征询周曼曼的意见问她要不要离开浮屠岭,周曼曼拒绝了,没有走的意思,一直黏在我身边,这让我心里挺感动的。
整整一天我都在家陪着周曼曼,跟她讲一些学生时期的黄段子和趣事哄她开心,临近傍晚,母亲让我帮她擀饺子皮,晚上她要包饺子给我们吃。
“妈,让曼曼帮你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我说完就走出家门。
母亲从院子里追出来,她叫住了我问道:“浩啊,你是去找郭先生的吧?”
我点头说:“是的,有些事情要问问清楚。”
“行,那你去吧,晚上回家吃饺子。”母亲脸色犹豫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我没有多想,朝郭瞎子家走去,浮屠岭已经死了三个人,剩下的人虽然都不是我们村的,但是我一直记得郭瞎子说我的头顶飘着黑纱的事情,如果鬼杀人事件不是因为公交坠崖,那么下一个死的人有可能就是我。
因为山村人家都是独门独户的,浮屠岭地处偏远一般没外乡人来,没发生过盗窃现象,所以很多人家白天的时候都敞着大门。我到郭瞎子家门口的时候正看见郭瞎子在院子里侍弄他自己采的一些药草,他的院子里摆满了簸箕,里面的药草各种各样。
我听母亲说郭瞎子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之后娶了老婆才渐渐收心,但是他的老婆却因为生孩子时候受了凉染了风寒,常年咳嗽不止。郭瞎子带着他老婆四处求医都没治好病,后来自己去拜师学医,没几年就成了浮屠岭有名的土医,浮屠岭十几个村子的村民得了疑难杂症他都能治好。
郭瞎子在学医期间还拜了一个懂风水的老秀才为师,开始研究起风水来,但是没过多久文革爆发,破四旧运动开始,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红卫兵自然是让郭瞎子在劫难逃,郭瞎子的老婆也因为阶级成分不好被游街示众、揭穿批斗。
郭瞎子的老婆被数次游街批斗后承受不了打击,成了疯子,没过多久就跳河自杀了,郭瞎子在十年的浩劫中侥幸活了下来,却被人刺瞎了一只眼,而他的儿子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文革后的第七年死了。
郭瞎子看到我到他家并没有半分惊讶,他没搭理我,自顾自地把簸箕里晒得药草一一端进屋里。
“郭瞎子,我找你有事。”我率先开口问道。
郭瞎子一边忙着手头的活一边说道:“论辈分,你应该叫我爷爷,或者叫老郭。”
“好,老郭,我想知道你说我头顶黑纱是怎么回事,还有在村头你悄悄地捏碎玉石又是什么意思。”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郭瞎子停下脚步,他看了我一眼说:“头顶的黑纱更浓了,你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你要是不信就罢了,当我是瞎说。”
“我信,而且我猜今天晚上还会死人,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我深呼了口气说道。
郭瞎子见我这么说,停了下来,他很是肯定地看着我说道:“今晚上肯定会死人,但是死的人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的?”我皱着眉头问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你要是想好好活命,最好就让你的小女友周曼曼离开,最好……”郭瞎子说道这里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我不是个迂腐教条的人。”
“你最好是离开明月村。”郭瞎子说道。“我是看在你爸当年的面子上才跟你说这话的。”
“你是想让我也离开我妈吧?”我问道。
郭瞎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后沉默了,他把手里活计忙完后才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我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开始一口咬定周曼曼是女鬼,但是后来她被证明是人你又救她,这是为什么?”我问道。
郭瞎子说道:“周曼曼是人的话为什么还要杀她?难道你以为我和李富贵是一丘之貉?”
“我原本以为你们是一丘之貉的,但是你救了曼曼,说什么我也要感谢你,可是她明明是个人,你为什么还要让她离开,难道就因为她是外乡人?”
郭瞎子说:“谁告诉你周曼曼就一定是人了?那天晚上泼在她身上的血并不是黑狗血。”
“什么?”我根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环节,就诧异地问道:“你掉的包?”
郭瞎子摇头说:“不是我掉的包,我一直跟在李富贵的身边没有那个时间,除了你想救周曼曼,还有一个人想救她,你猜得到是谁。”
“我妈?”
郭瞎子嗯了一声说:“昨天晚上闹了那么大的动静,直到周曼曼要被带走你妈才出门,后来你提着刀去了村头要杀人你妈也没追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说明我妈心思缜密,猜到了你们要用黑狗血泼周曼曼,才会偷偷去掉包的。”我正说着就感觉到了话里的不对劲,便纠正道:“不对,我妈根本没必要把黑狗血掉包,因为周曼曼根本不是鬼,淋什么在她身上也不会冒浓烟的,再者说了,就算她是鬼,为什么没有害我呢?”
郭瞎子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杨浩啊我跟你说,有时候你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真相,但是黑狗血是驱邪的东西,有灵性的,我身为风水先生自然分得清那血是不是黑狗血,至于其他人我暂时不予下定论。你可以考虑跟不跟我去后山,我要调查那天的公交车坠崖事件到底有什么名堂。”
“现在?”我看着天色逐渐暗淡,有些警惕地问道。
郭瞎子点了点头说:“现在。”
@AA胡先生丶 2016-05-26 11:58:00
又掉坑里了 明明说好不在看连载的 可是又忍不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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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
我和郭瞎子走到那天公交车坠崖的地方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先前我说过,浮屠岭四面环山,周边的小山连绵起伏,树木繁茂,所以每到夜里山路上就树影重重的,又黑又吓人,要是草丛里突然蹦出个野猫野兔什么的,再胆大的人都得吓得喊娘。尤其是靠近山岭四周的村子,到了夜里月光根本就照不进去,唯独我们明月村不一样,明月村在浮屠岭正中位置,除了阴天夜晚会很黑,其余时候都是明月高照的。
明月村后山的位置有一条直通县城的盘山道,下方是一块很大的空地,这里原本是浮屠岭十里八村的老祖坟,几十年前县里头的领导却下令要把祖坟都平了,想在这里打通道路,建造浮屠岭的乡镇车站。
浮屠岭的人这就不乐意了,他们认为老祖坟被挖那是大忌,祖先尸骨若是被刨出来,对后代会产生极大影响,轻则霉运缠身,重则断子绝孙。
可那时候文革才刚结束没多久,风水之说是破四旧运动中严打的事情之一,眼下革命是结束了,可大伙的心里阴影还在,没人敢去劝县领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打成了反派。
最后几个村长在一起合计,终究是认了怂,说就让县里来的施工队挖,大家日子那么难过,吃都快吃不上了,还能多倒霉?
村民放手给施工队这么一挖不要紧,还真就挖出了怪事儿。
先是施工队的人集体发烧,紧接着又做梦梦到一个身穿民国旗袍的女人站在山岗上看着他们,所有的民工一夜之间都出现了鬼压床的现象,他们能看见也能听见,就是不能动。
第二天早晨,醒来后的几个民工交流了一下,说昨天晚上有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站在山岗上看了他们一夜,不说话也不动,直到公鸡打鸣儿才走,有几个民工吓得当场就跑了。
这件事施工队的头头反映给了县领导,可是县领导不信,就亲自到浮屠岭来查看监督,并且下令一定要把空地上的坟墓都挖平,要把山路给打通。
到了晚上,那县领导也在后山住了下来,民工们心想县领导那可是大官,凡是大富大贵命的人身上自然有种百邪不侵的气场,有他在保准不会出现问题,如果这县领导也梦见了那个红衣女人的话肯定会吓得撤工。
令人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没有任何一个民工梦到那红衣女人,可第二天早上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县领导不见了。
大家本以为县领导是夜里偷偷跑了,到了盘山路上才发现他的车还停在那里,于是大伙四处寻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的人。正在众人一筹莫展要不要继续施工的时候,一个瘸子出现了,他说知道县领导在哪里,不过他此时恐怕已经死了。
那时候县领导要是死了可是天大的事儿,施工队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死了个大官儿没人付得起这个责任,大家就着急地问那瘸子县领导在哪,求他帮帮忙找人。
瘸子犹豫了一下,指着浮屠岭的北方说,在北边的林子里。
众人一听县领导跑山林北边荒无人烟的林子里了那还不赶紧去找,可瘸子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站住了,他说进去的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一群人吓得一身冷汗,他们也不是没听过浮屠岭的怪事,在以前浮屠岭还有个名字叫禁忌岭,从古代到现在,浮屠岭死了人,公家的官差从来都不敢来查,生怕惹了什么邪祟。
施工队的负责人看出来这瘸子不是寻常人,就求他把县领导弄出来,不然他们一帮人都要担责,瘸子点头同意了,他叹了口气说,要不是这个县领导在破四旧时期照顾过他,让他捡了一条命,他才不会管这档子事儿。
这个传说中的瘸子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大洼村的风水先生黄瘸子,黄瘸子答应去找人,却并没有动身,而是让人找来了一只大公鸡,当着众人的面放了血撒在地上,周围铺上一层硫磺,又在上面足足插了几百根点燃的檀香。
檀香的烟气说来也奇怪,竟然直接飘向浮屠岭北方的林子里了。没人知道黄瘸子在干什么,但是没过多久那县领导却从林子里自己走出来了。
县领导从林子里出来后一直神情呆滞,他的身上全是令人作呕的粘液,怎么喊他他也不答应。一群人把县领导拉去了医院被大夫告知人已经疯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还疯疯癫癫的,别人要是问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只会说一个字,蛇。
因此外界就传言浮屠岭挖山修路的工程惊动了山里的修炼有成的蛇娘娘,之后也就没哪任领导会再想着动浮屠岭,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修路到山里他们肯定赔钱,弄不好还要惹一身骚,谁还会管这差事?
自此之后几十年,浮屠岭相安无事,后山因为闹鬼的事情村民们也都纷纷迁了自家的祖坟,而那条盘山路只修了一半就被迫竣工,草草地铺了一条下山的路,给县里的公车行驶。
至于盘山路悬崖口下方的空地则因为常年没人踏足,成了荒地,里面的杂草都已经比人还要高了。
公交车坠崖的案发现场就是这里,荒地上过人高的杂草已经被前来调查取证的警察们处理过,有一条小路直通里面,我们没走几步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因为里面的杂草因为公交车的爆炸将周围都烧得光秃秃的。
在灰烬和砂石之中,一辆已经摔得扭曲的公交车躺在里面,周围到处都是被踩过的痕迹。
“这里的尸体都已经被警察拖走了,我们还能查到什么?”我看着正在左右观望的郭瞎子说道。
郭瞎子说:“我不是带你来查这些死人的,而是查这里的风水和地势,你想想,如果周曼曼是鬼的话,凭什么只有她会变成鬼,而其他人却没有变?”
我皱着眉头说道:“以前听说如果人临死之前怨气过大的话死后就会变成鬼。”
郭瞎子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鬼这东西可比人厉害得多的,如果仅仅因为临死之前有怨气就会化成鬼,那得有多少人希望自己变成鬼的?战争时期死的几亿个人又得有多少化成厉鬼的?人间还能叫人间吗?”
郭瞎子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人之所以会变成鬼,怨气无足轻重,重要的是死在哪里,或者死的时候身边有什么。”
“这话怎么说?”我不解地问道。
郭瞎子答道:“地脉山川,河海江流,藏阴阳,造万物,风水之说自古以来多少代老祖宗研究传承,绝非凭空杜撰。风水可造人,也可害人,同时他也可以创造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某种气场。而这种气场会让人死后念力不消,魂魄不散,就成了鬼。”
“所以你怀疑这地方的风水局势可以让人死后成鬼?”我问道。
郭瞎子点了点头,继而又说道:“刚刚我说了,人之所以会死后变成鬼有两个原因,一是死对了地方,二是死对了时候,这第二种可能就是人临死的时候身边有一种有灵性的东西,这东西可是风水局演化千年形成的地泉,可以是佛门大师圆寂后的舍利子,也可以是道家传承中的某些稀罕物件。明白的说,灵性的东西在身边就会让人死后灵魂不散,继而变成鬼。”
郭瞎子一边说话的时候我一边看向山顶,周曼曼跟我说过,她是在公交车坠崖的时候被山体上长出的一棵松树从车里弹了出来,醒的时候是挂在半山腰的松树上的。而我的目光中,隐约可以看见半山腰上的确有不少长出来的松树。
我刚要开口把周曼曼跟我说的情况告诉郭瞎子,可正在这时候,郭瞎子突然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这时候还有人到这里来?”
“谁?”我小声问道,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
浮屠岭的夜晚本就吓人,没几个人敢走夜路,更何况后山这片曾经是坟墓的荒地,再者说了我一个年轻人都没听到有人过来,这郭瞎子年近七十岁了耳力能有这么好?
郭瞎子没有回答,示意我跟他躲到蒿草丛里,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群人出现在月光之下,他们一共五个人,而走在前头的正是黄瘸子。
其中一个体型稍胖的青年说道:“爷爷,你一定要救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孙子。”
“黄仨儿?”我喃喃自语。
当初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我没认出来那个带头欺负周曼曼的胖子是我小时候的恶霸黄仨儿。
我一味地认为,人长大了就会变得成熟,混社会久了心就会越发向往宁静。黄仨儿当年是浮屠岭小学的带头大哥,颇有领导力,打架又厉害,所以我以为他如今也许已经成了什么大人物,只是没想到他烂泥成了大便,越活越臭了。
“整天游手好闲,跟这帮狐朋狗友偷鸡摸狗,我的本事你没学会一成,你爹的家业也净给你送进局子里了,现在倒好,惹了一身骚,命都要搭进去了才知道害怕。”黄瘸子没好气地教训一脸肥肉的黄仨儿,脸上尽是失望。
“黄老爷子,您不是说咱仨儿哥命大,没人要得了他的命嘛。”一名跟在黄仨儿身后的青年说道。
“没人要得了他的命?”黄瘸子听到那青年的话冷笑了一声。“凡是也都得有个阶级对比,你们去欺负寻常老百姓倒也罢了,要是惹了个命大的狠人照样完蛋,更何况这次要他命的还不一定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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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年说道:“可是昨天晚上我们在明月村也都看见了,那个女司机没死,肯定不是鬼杀人,是有人暗中搞鬼。”
“是不是有人搞鬼还轮不到你下定论,屁都不知道的蠢货。”黄瘸子开口骂道。
“你!”那青年被黄瘸子骂得怒气上脑,黄仨儿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眼神警告地看着他说道:“我爷爷你都敢顶嘴,滚一边儿去。”
那青年一脸不服,却不敢再顶嘴,黄瘸子不予理会,他四处看了一圈,然后从身后拿出来一只四四方方的东西,这东西表面锈迹斑斑,但是在月光下却隐约可见里面像是藏着一块温玉。
而躲在草丛后面的郭瞎子看到黄瘸子手里的东西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这罗盘竟然在他手里,怪不得当年能躲过一劫只断了一条腿,还能把县里的领导从禁地里救出来。”
听郭瞎子的意思,这黄瘸子手里的东西定然是个宝贝。
罗盘这东西不算什么稀奇物件,路边的算命瞎子手里要是没个罗盘根本就不敢说自己是跑江湖的,就算当年卖狗皮膏药闻名全国的莆田人手里都得拿着个罗盘装大头,但像黄瘸子手里的罗盘我倒是见也没见过。
只见黄瘸子捧着罗盘,手指轻轻将罗盘上的指针拨到某个刻度上,然后围着损毁的公交车转了一圈。
“爷爷,怎么样了,这地方有什么邪乎?”黄仨儿轻声轻语地问道。
黄瘸子皱着眉头说:“没有什么邪乎,这地方以前是山里的老祖坟,风水宝地说不上但肯定不是养鬼的地方,几十年前县里修路的时候闹过一段时间的邪祟也不是因为祖坟被挖的事情。”
“妈了个巴子的,不是因为闹鬼,那肯定是人为的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弄死他全家!”黄仨儿发狠说道。
黄瘸子听到黄仨儿的话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要是能长进一点,学会动动脑子,也不会到现在连命都攥在别人手里了!”
黄仨儿被说得一脸吃瘪又不敢反驳,看起来很怕黄瘸子,跟着他一起来的青年说道:“黄老爷子,仨儿哥可是您的亲孙子,我们也是跟他一条裤子长大的,眼下查不出来所以然,您倒是说说到底什么人非要弄死我们,咱们几个那也是玩闹,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对方下手怎么就那么狠!”
黄瘸子说道:“就你们这熊样,就算不杀人放火也知道除了好事什么都干过,坏事做多了自然就遭报应,眼下有鬼反而好办,怕就怕有人装鬼。你们要明白,一个人再厉害也提防不住有心人的暗算,当年李富贵他爹多厉害的人物,十个大汉也近不了他的身,整个县城的帮派头子见着他都得叫一声李五爷,可到后来呢,还不是被人一枪崩了脑袋,李富贵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查出来是谁杀了他爹。”
黄仨儿听到黄瘸子提到了李富贵,犹豫了一下问道:“爷爷,你一直都说在浮屠岭惹了谁都不能惹李富贵,会不会是他要害我们?”
黄瘸子摇了摇头说:“不会是李富贵,李富贵这个人虽然狠,年轻的时候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但是他杀人不会弄这些玄虚,再说你们跟他没仇没怨的,不过,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谁?”
“郭瞎子。”黄瘸子说道。
“明月村的那个风水先生?“黄仨儿问道。“我们跟他更没仇啊!”
黄瘸子说道:“你们跟郭瞎子没仇,但是你们做的事情让他不爽了,当年破四旧,她的女人当众被扒光了衣服游街,没过多久就疯了,郭瞎子被关在牛棚里挨批斗没法出去,他的女人整天不穿衣服乱跑,村里那么多大小伙,能不发生点什么事情?”
黄瘸子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身旁的郭瞎子明显情绪激动,他的手指攥得咔咔作响,眼里冲满了仇恨的怒火。
而此时我看向郭瞎子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件让我惊奇的事情。
浮屠岭四面环山,水草丰茂,所以到了夏天蚊虫就特别多,大半夜的人要是走到荒地里面身上不知道要被蚊子叮出来多少疙瘩,此刻漫山遍野的都是蚊虫,可唯独郭瞎子的周身一只蚊子也看不着。
我注意到一只蚊子在飞向郭瞎子的脸时,突然无声无息地掉落地上,就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电网击落,然而我用手去触摸的时候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郭瞎子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他回头示意我噤声蹲下,黄瘸子不知何时停止了刚才的话,望向我们所在的地方。
“爷爷,怎么了?”黄仨儿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回去吧,既然这里没有养鬼的阴尸地,今晚你们都睡在我家就不会有事。”黄瘸子说道。
黄瘸子带着黄仨儿他们走后,我和郭瞎子从蒿草丛后面出来,他和他老婆当年被迫害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却没想到会是黄瘸子说的那样。如此说来昨天晚上他救周曼曼的事情就说得通了,她见不得一个本就受尽凌辱的女人含冤而死。
见郭瞎子心情不好,我没再多问,对他说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不,”郭瞎子突然抬头看向悬崖上方说道。“这里没问题不代表那条盘山路没问题。”
郭瞎子说着就向荒地外面走去,我只好跟在后面,可是我们刚出了荒地就看见黄瘸子一行人站在路口,神情淡定地看着我们。
“郭老弟好雅兴哪,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带个男的到老祖坟遛弯儿来了,没想到郭老弟好这口,传出去可不太好吧。”黄瘸子一脸不善地笑道。
郭瞎子看向黄瘸子说:“没黄老哥的口味重,一次带了四个人,连自己孙子都不放过。”
黄瘸子被郭瞎子一句呛得脸色难堪,他刚要开口,身后的黄仨儿就骂道:“你个死独眼龙,敢骂你爷爷我!欠抽是不是?”
郭瞎子嘿嘿笑了一声说:“你倒是来抽我试试,前提是你爷爷不拦着你。”
“行,哥几个,把这老货给我打残了,大半夜的我看谁能救他!”黄仨儿说着就撸袖子要过来。
我咳了一声说道:“年轻人打老人还要一起上,你们该是有多怂包。”
“你他妈算……是你?”黄仨儿说着眼神变得惊恐起来。“你怎么还没死?!”
“托你的福,提前下了车。”我说道。
“爷爷,这个人是在公交车上的人,当时我们把那女司机拖进树林里他和我们起了冲突,很有可能就是他搞的鬼!”黄仨儿说道。
黄瘸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怪不得头顶着黑纱,杨宽那孩子死的那天我见过你,本来以为你是仨儿的朋友才会撞了邪,没想到还有这过节。”
我说道:“黄老爷子的大名杨浩早有耳闻,不仅懂风水,又是个练家子,我妈让我见到您一定要尊敬有加,只是没想到刚刚认识老爷子说话就这么刻薄,教出来的子孙更是些奸淫掳掠的货色。”
“小子,你胆子不小,敢指责起我来了。”黄瘸子盯着我说道。
“指责倒是不敢,实话实说的胆量倒还是有的。”我说道。
“原来你小子是杨浩,小学时候被我欺负过几次记仇了?你以为自己考上大学很牛逼?”黄仨儿说道。
“原来是那个只知道学习的煞笔。”另一个青年骂道。
我笑了一声说:“也就你们这样的货色才会觉得大学生是别人吹嘘的资本,走出了这座山谁都知道现在的大学生都是最廉价的劳动力,都不如一个农民工,骂人的时候你没必要自曝其短。”
黄仨儿被我一句话呛得暴跳如雷,他看向身旁的黄瘸子说道:“爷爷,我们把这两个人弄死得了,反正浮屠岭死两个人警察也不会查。”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您孙子可真是沉得住气啊,是块干大事儿的料。”我讽刺道。
黄瘸子很明显已经被我惹怒了,早就听说他年轻时候练过武,很可能还是个杀过人的主,教了黄仨儿几手就让他在浮屠岭的年轻一辈中称王称霸,此刻深更半夜我们两个对五个,说不怕那是假的。但是黄瘸子似乎是在忌惮什么,根本就没有跟我们动手的意思,我身旁的郭瞎子也没拦着我,我也就放开胆子说了。
黄仨儿见我一再挖苦他,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从身后掏出一把小刀就朝我走来,但是黄瘸子却喝止住了他:“滚回去,别他娘给老子丢脸!”
“爷爷,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向着一个外人!他们一个是半大瞎子一个是怂货,家里又都没有什么势力,杀了埋在荒地里面根本没人查得出来,再说我爸跟公安局领导的关系,就算他们查出来又能怎样!”黄仨儿怒火中烧地咆哮道。
郭瞎子讥笑一声,看向黄仨儿说道:“也就你这样的货色动不动会抬出所谓的后台,相信我,你爷爷拦着你是为了你好,杀我,你根本没这个资格。”
“你他娘牛逼吹大了吧,仨儿哥不能弄死你,小爷我来试试!”黄仨儿身后的一名青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刺向郭瞎子。
我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拦在郭瞎子前边,刀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捅进心窝那肯定就死了,虽然以前也看过别人打架动刀子,但作为旁观者也没多紧张,此时轮到自己了才怕得要命。
可是那青年还没跑到我们跟前就倒飞了回去,咚的一声,像是胸口被捶裂了一样,而出手的不是旁人,正是黄瘸子。
黄瘸子一把年纪,比郭瞎子都要大几岁,可是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推就把那一米七八的青年打得倒飞出去,长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一巴掌把别人打那么远的。
“没大没小。”黄瘸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起来。
那青年躺在地上疼得直抽搐,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其他两个青年见状一脸怒气地问黄仨儿道:“你爷爷怎么打自己人?!”
黄仨儿脸色难堪,却依然竖食指让他们噤声,两个人青年见识了黄瘸子的身手只能忍气吞声,他们有求于黄瘸子,还指望着他保命的,脾气再冲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拿着把刀就以为自己是阎王了。”黄瘸子说完看向郭瞎子问道:“不知道老弟大半夜的躲在荒地里面是为什么?”
郭瞎子瞥眼说道:“不为什么,人有三急,蹲在草丛里面拉屎。”
“呵呵,”黄瘸子对郭瞎子的回答很不满意,他指向我郭瞎子道:“你去拉屎,那他又去干什么?”
“我也去拉屎。”我说道。
黄瘸子听到我的话眼神变得极其不善,我突然感觉到全身发冷,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郭瞎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黄老哥何必和小孩子斗气,我就跟你开开玩笑而已,既然黄老哥非要知道我们来的目的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大半夜的来这里实际上也是为了查最近鬼杀人的事情。”
“哦?”黄瘸子挑着眉头应道。“结果呢?”
郭瞎子说道:“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查到,黄老哥都没查出什么蹊跷,我又能查出什么来?”
黄瘸子哼哼了一声说:“在浮屠岭,你的名声可比我响亮得多。”
郭瞎子摆手说道:“黄老哥谦虚了,在浮屠岭我的名声虽大,但那是因为土医的身份,治疗个疑难杂症还行,说到风水方面我的确不及黄老哥,再者说了黄老哥一身武艺,手里又有风水大家的宝贝,有没有鬼,你说了才是权威。”
黄瘸子听到郭瞎子这么说脸色缓和了很多,他倒也没谦虚,算是默认了。
“不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大洼村和明月村死的三个年轻人都是对女司机做了那种事情的,之前这几个孩子的头顶也冒着黑纱,郭老弟真的认为那个周曼曼没有嫌疑?”黄瘸子问道。
郭瞎子说道:“想必你也看到了,火烧鬼影,狗血淋头,这样她都没一点出邪的反应,你我虽然不怕鬼,但是鬼也不会这样任人宰割,就一个普通女娃子而已,平白无故糟了那么多的罪,老哥还是不要再去吓她了。”
黄瘸子点头同意郭瞎子的看法,他像是倏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人死成鬼的条件一个是阴尸养鬼地,一个是灵物秘宝,此处风水不会让人成鬼,会不会是有灵物秘宝在她临死的时候度了她的魂,让她成了鬼,而她又拿着灵物秘宝在身上,所以我们在这里才没有发现。”
郭瞎子说道:“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昨天晚上老哥躲在定风桩不远处的时候身上应该带着罗盘了吧,如果有灵性的东西在周围,你的罗盘该有反应才是,那个叫周曼曼的女司机身上什么都没有,再者说了,你知道我旁边这位是谁吗?”
“他能是什么人?”黄瘸子眯着眼睛看向我。
郭瞎子嘿嘿笑了一声说到:“你的孙子带人欺负了那女司机,车上肯为她出头的就只有这小子,因此人家想带着全车的人陪葬,可没想到车上的人都死了,她自己却没死,如今找到了这小子,成了他的女人,你可以问问他,他们俩现在是不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小情侣。”
黄瘸子听到郭瞎子这么说,就看向我问道:“那个女司机真的和你同床共枕?”
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承认了。
黄瘸子听到我这么说,眉头紧身,脸色大惑道:“这就奇怪了,如果那女司机真是鬼的话,和你睡一起必然是为了你的一身阳气,没可能放着一个现成的大小伙不要而专门跑远了去杀其他人,看来她的确不是鬼。”
我听明白了黄瘸子的意思,他是以为我和周曼曼同床了必然要行男女之事,但是我和她的确没发生过什么,不过为了周曼曼的安全我不能说出这件事情,省得又给她带来什么伤害。
郭瞎子见黄瘸子陷入沉默,就开口说道:“我知道老哥怀疑我,但是我真的不是凶手,这些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下不去那个手。再者说,能同时在黄老哥和李富贵两个高手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也定然不是浮屠岭的人。在浮屠岭,可没人有这个能耐。”
“这么说,你确定凶手不是人,而是鬼?”黄瘸子说道。
郭瞎子说道:“我也没说一定是鬼,但肯定不是人,浮屠岭山多树多,北面的荒山又是禁忌之地,常言道,清水不藏龙,深山必有妖,浮屠岭几千年的历史在深山老林里能不诞生出几只山魈山鬼才是奇怪。年轻时候我和老秀才学风水的那几年他就说过曾经亲眼看到山魈抓孩子吃,虽然不是在浮屠岭,但浮屠岭出了点精怪也不是没有可能。浮屠岭每隔几十年总会闹一些邪祟,当年修路的时候闹出个蛇娘娘事件,你是亲历者,比我清楚,几十年过去了,眼下山里不太平,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黄瘸子听了郭瞎子的话点了点头,随即望向高处的盘山路道:“整个公交车上的人都死了,车上逃过一劫的人又相继出了事,我得上去看看有什么古怪没有。”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也许古怪就出在那条年久失修的盘山路。”郭瞎子也望向山上说道。
郭瞎子和黄瘸子达成了暂时的合作协议,一同向山上走去,黄仨儿和三名青年眼神不善地看着我,纷纷对我做抹脖子的动作,我装作没看见,跟在郭瞎子后面。
我们一行七人到了盘山路上后,黄瘸子和郭瞎子让我们在原地等待,他们则兵分两路向盘山路的两头勘察。
两人的本事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一直以来浮屠岭有人家死了人选坟地或者盖房子看风水都会找他们,想必从盘山路仔细走上一遭些许能看出什么门道。
郭瞎子和黄瘸子走后,黄仨儿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说道:“杨浩啊杨浩,看来你小子以前给我打得还不够啊,几年不见长能耐了。”
“仗着个死瞎子在旁边叽叽歪歪个没完,老子这就把你的嘴切开,让你继续嘚瑟。”黄仨儿身后的一名青年边说边把手里的刀打开,他一脸痞气地弹着刀刃,向我走来。
“老五。”黄仨儿见那青年真要动手,不禁眉头紧皱。
“仨儿哥,你爷爷在这管着你你不敢动手我们不怪你,但是这小子狂得连他爹妈都不认识了,惹了咱哥几个,我就要了他的命。”那青年被黄仨儿说了一句似乎更是壮了胆子。
我向后退了几步之后,那青年见我怕了立马加快脚步走向我,我虽然有时比较木讷,但却不傻,大家都是普通人我又没练过武,人家拿着刀来杀我我只能跑。
那青年见我转身逃跑拎着刀子就追,看样子不弄死我也不会罢休的样子。
人在愤怒的时候智商会变为0,做事不考虑后果,我在上大学的时候以前在外面的一个餐馆看过一群喝酒吃饭的人因为几句玩笑争吵起来,最后愈演愈烈变成了一场斗殴致死事件。
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良善之辈,有的人冲动之下杀了人会后悔莫及,有的人则会觉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命贱的人死了是应该的。他们的性格就是如此,看见迎面一个路人走过来有可能会挡着自己的路了就会毫无顾忌地把人推开,根本不考虑他人的感受,性格里充满了攻击性。
我说这些并不是对别人的性格分析,而是说明我以后的性格变化就是被身边的一件件小事潜移默化的。因为几句口角就要别人命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渐渐让我认识到世上太多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怜悯。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拿着刀砍,我当时慌不择路地向郭瞎子所在的方向跑,我接触社会不多,没想到他们会真的要我的命,我知道只要我慢几步被他追上,他只需要往我脖子或者心口扎一下我就死了。
我跑了几分钟那青年见追我不上,说让我等着,要到我们家弄死我家人。我躲在盘山路附近的小树林里休息了一会儿,隐约看到盘山路上有一道身影走过,看起来很像郭瞎子。
“老郭!”我小声喊了一声。
“谁?”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我的时候我才确定是郭瞎子。
我从黑暗中跑出来,有些惊魂未定,郭瞎子见到是我皱着眉头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喘着粗气说:“刚刚他们其中一个拿刀要杀我。”
郭瞎子叹了口气说:“怪我没想到这一点,高估了这几个小子的脾性,你没受伤吧?”
“没。”我摇头说道。
郭瞎子说:“回去吧,没发现什么状况。”
我和郭瞎子到了盘山路下山路口的时候黄仨儿那伙人还在那里等着,一个个嘴里都叼着烟,他们看到我跟在郭瞎子后面,就嘻嘻哈哈地嘲笑起来。
“真他妈的是老狗带小狗,刚刚给老子追得比狗跑得还快,现在还敢回来。”之前追杀我的青年哈哈大笑着说道。
“是你要杀杨浩?”郭瞎子看向青年问道。
“是老子又怎么样,死瞎子,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什么社会了你还弄这些跳大神的玩意,要不是我妈求着我让我跟瘸子过来,我他妈才不信你这套。”青年说着就走向郭瞎子。
“老五,回来。”黄仨儿在后面说道。
郭瞎子嘿嘿笑了一声说:“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虎多了。”
“动不动就年轻人年轻人,你他妈装什么逼?”青年说着就拎起郭瞎子的衣领,另一只手里面握着刀,他把脸靠近郭瞎子说道。“信不信我捅死你?”
我当时站在郭瞎子的身后,看着身材矮小的郭瞎子被青年拎在手上心里很不好受,我刚要上前把他拉开,而这时候郭瞎子突然向青年吹了口气。
青年连忙松开手,嘴里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他捂着脖子弯腰呼气,像是嗓子里进了什么东西,黄仨儿他们几个上前扶起青年,其中一个问道:“张坤,你怎么了?”
这个叫张坤的青年说不出话,他眼神怒瞪着郭瞎子,满面通红,双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咽喉,像是要把自己的咽喉撕开一样。
“原来是叫张坤,大洼村的张坤,我记住了。”郭瞎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把他怎么了,我爷爷一会儿就来了。”黄仨儿眼神有些畏惧地问郭瞎子,他虽然在年轻一辈里面身手最好,但他从小跟在黄瘸子身边,知道风水先生的一些奇异手段,得罪了风水先生的人往往都会弄的家破人亡,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郭老弟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子难免会不懂事。”黄瘸子从黑暗中出现,他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你见过什么牛犊长了二十几年还是牛犊的?”郭瞎子针锋相对道。
“这……”黄瘸子一时间哑口无言。
“爷爷你看老五怎么了,这老东西对他吹了口气他就这样了。”黄仨儿说道。
黄瘸子看向还在咳嗽不止的青年张坤,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张坤当即哇的吐出一口浓痰,紧接着跪在地上呕了起来,他把手伸进嗓子里,像是要抠出什么东西,不一会,一条只有半截的蚂蟥被他扣了出来。
张坤吓得脸色苍白,忙把手里的蚂蟥扔掉,蚂蟥只有半截身子,在地上蠕动了几下就死了。张坤见此情景,又恶心地趴在地上呕吐,嘴里不停地吐着黄水。
“虫蛊?”黄瘸子见此情景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他看向郭瞎子说道:“没想到你还会这么邪门的东西,他只是一个年轻人而已,一言不合就想要了他的命?”
郭瞎子哼了一声说道:“一言不合?刀子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拿着把刀子追杨浩几里路,看他那样子是欺负人欺负惯了吧,我倒是愿意当一回压着地头蛇的狠人。”
“老东西我杀了你!”张坤怒吼一声,提着刀子就要冲过来,可是他还没走两步就扑倒在地,浑身瘫软,手里的刀子都握不住。
黄瘸子面色疑惑,看着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张坤,他不明白郭瞎子一个风水先生怎么会用蛊这种东西的。蛊是苗疆大山一带专门用以害人的邪术,他一生都没怎么接触过,只知道这东西是养了很多年的毒虫制作而成,本为巫蛊邪术中的一部分,防不胜防。
“这是老秀才教你的东西?”黄瘸子问道。
郭瞎子说道:“老秀才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自然是去过苗疆大山,江湖险恶他会一两手杀人的法子也不足为奇,当年也就传了我这么一手,只是可惜了我这条山蚂蟥,跟了我五年,平常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就这么死了,算不得蛊。”
黄瘸子的脸色阴晴不定,对郭瞎子的话不敢尽信,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辈的人不管他了,还是谈正事吧,不知道老弟查出来什么线索没有?”
郭瞎子摇头说道:“没有,黄老哥有线索了?”
黄瘸子也摇头道:“半点线索也没有,我这罗盘上根本没……”
黄瘸子说话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声音戛然而止,郭瞎子见状忙看向黄瘸子手中罗盘,那罗盘上镌刻着一些八卦图文符号还有一些看起来很神秘的刻度,此时罗盘上的指针不停晃动,指向某个方向。
黄瘸子转身,身后是盘山路尽头的悬崖,他站在悬崖边望向下方,郭瞎子也一脸诧异地看了下方一眼,说道:“看来问题出在了悬崖峭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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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甘一带的部分地区以前流行过一种奇怪的土葬方式,叫绝壁悬棺,就是人死之后将棺材埋在悬崖绝壁的内部,哪怕悬崖绝壁不好开凿也要想办法在绝壁上扎出撑棺栈道,将棺材安葬在高处。
他们认为,祖宗的尸骨葬在高处可以时刻看到子孙的生活状况,保佑子孙出行安全,财运亨通。
郭瞎子和黄瘸子都想到了这一点,认为有可能是浮屠岭的人将自家长辈的尸骨悄悄葬在了悬崖绝壁上,可这种土葬方式听起来简单操作起来极难,往往都要十几个人花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把悬崖上凿出一个藏棺椁的洞。
“手笔虽然不大,但是在浮屠岭我可没听说有人干过这事儿的,怕是有些年头了。”郭瞎子说道。
“年头多久无所谓,关键是怎么会产生邪祟,要是弄出来个不好对付的主,反倒栽了性命,我观观这山脉地势的内风水如何再说。”黄瘸子应了一声,手捧着他那把铜包玉的罗盘向山下走去,每到一处就念一句常人听不懂的观山口诀。
过了一会儿,黄瘸子反身而回,一脸的大惑不解,郭瞎子问道:“怎么,是形成尸煞邪灵的大凶之地?”
黄瘸子摇了摇头说道:“是龙抱山的宝地。”
“你确定没看错?”郭瞎子问道。
黄瘸子确认无疑地说:“九曲环,龙抱山,这里是建造的庙宇古刹的最佳之地,可是这里的风水明明招了鬼,车祸也出在这里,很显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郭瞎子听着黄瘸子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说道:“风水之术,偏一尺是凶,正一尺则吉,龙抱山的风水地脉我听老秀才提过,这种地势要分两种情况的,一种是天清,一种是地浊,天清是佛道门人养心的宝地,地浊就是阴湿鬼煞的凶地。只是眼下月黑风高,我们什么也没准备,就算把邪祟找到大晚上的也不好对付,不如明天天明我们一同前来将它降了。”
黄瘸子说:“如果等到明天,这几个年轻人晚上定然要有一个人遭殃。”
郭瞎子嘴角轻笑,看向此时一脸苍白的青年张坤,黄瘸子明白了郭瞎子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把黄仨儿叫到一旁。
黄仨儿听了郭瞎子话后一脸怒气地说道:“爷爷,这些可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整个县的混混见我都得叫我一声仨儿哥,就是因为我讲义气,再说张坤还是咱们同村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黄瘸子说道:“这老瞎子非要弄死那小子不可。”
“他一个瞎子,也没听说他练过武,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怕的。”黄仨儿不满道。
黄瘸子叹息了口气说道:“你太爷爷临死之前叮嘱我千万不要跟郭瞎子起冲突,这些年来我一直想不通,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们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要不是你们几个惹的这档子事,我怎么会和他有冲突?”
“太爷爷肯定是怕老秀才才这么说的,他们都死那么多年了。”
见黄仨儿还要求情,黄瘸子摆手说道:“随你吧,你要是想救就去救,死了不要怨我,我家地方小,晚上你自己来住就是了,容不下这么多人。”
黄瘸子说完就向山下走去,黄仨儿一脸愤恨却无计可施,他瞪了郭瞎子一眼,随后和两名青年搀着瘫软无力的张坤回了大洼村。
黄瘸子一行人走后,我问郭瞎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睡觉。”郭瞎子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个张坤今天晚上真的会死?”
月夜之下,郭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冷漠起来,像是阎王在宣判一样。
“这个张坤,必死无疑。”
像郭瞎子说得那样,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到了村里人议论大洼村又死了人的消息,死的人正是张坤。
而这次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除了张坤,他的家人也死了,一家四口都吊死在了房梁上。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有些愤怒,直接冲向郭瞎子家里,问问他为什么要杀人全家。
郭瞎子那时候正坐在走廊里,听到我的质问他不慌不忙地说:“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破了黄瘸子在他身上下的符,让他头顶的黑纱再现,其余就不得而知了。”
“不得而知?你一句不得而知就推卸所有责任了?”我问道。
“难道你不想杀他么,他可是说要杀你全家,拿着刀追了你半天。”郭瞎子瞥了我一眼说道。
我点头说道:“是,我是想让他死,但我不会杀害无辜。”
“杨浩啊杨浩,你只要有了杀念,杀人那就已经是早晚的事情,这句话我就先放在这里,你日后定然会记得。还有,你不要总拿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你的良善只会助纣为虐,等到哪天你见识了人性的黑暗,就会变得毫无理智甚至嗜杀成性,往往人都是这样逼出来的,这么跟你说把,张坤要是不死,现在死的人有可能就是你和你的家人。”郭瞎子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问道。
郭瞎子说:“你知道张坤是死在哪里的吗?”
见我没说话,郭瞎子接着说道:“他是死在了你们家的门口,天还没亮的时候被黄瘸子拖回去的”
“我不信!”我断然不相信郭瞎子的话,说到底昨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惹张坤,他心里能有多大的仇恨,大半夜的非要把我杀了不可!
郭瞎子起身到屋里拿出他的烟袋,又从一个封存的木箱子里取出几根漆黑的钉子,然后对我说道:“你跟我去一趟大洼村就知道了。”
我心乱如麻,跟着郭瞎子一路上都没讲话,到了大洼村的张坤家后,发现他们家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黄瘸子、黄仨儿以及另外两名青年也在场。
而在张坤的家院子里,并排躺着四个人,分别是张坤的父母、张坤,还有一人是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应该是张坤的妹妹。
除了张坤的死相不同,其余三人都是上吊死的,脖子上还有绳子的勒痕。
而张坤的死相和第一个死的杨宽和第二个死的大壮相同,都是将自己掐死的,眼睛几乎都要崩出来了。
我看到张坤的后脑勺上全是血,衣服也已经被磨破,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在地上拖了很久,难道真如郭瞎子说得那样,张坤是死在了我们家门口,然后被黄瘸子拖回去的?
大洼村的村民们被吓坏了,山里接二连三的死人,现在竟然一死就死了一家四口,每个人都变得惶惶不安起来,纷纷问黄瘸子是怎么回事。
黄瘸子安抚了众人几句,说让大家放心,他已经在调查这件事情,让大家这几天晚上不要四处走动,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门就不会有事了。
众人听了黄瘸子的话稍稍安心了一些,乡里乡亲的帮忙操办着接下来的丧葬事宜。
郭瞎子也上前帮忙,我注意到他在抬尸体的时候特意摸了张坤的母亲和妹妹的脖子,忙完之后他拍了拍手对我说:“张坤的死我不清楚,但是另外三个人是被人拧断脖子死的。”
“是黄瘸子?”我猜测道。
郭瞎子摇了摇头说:“是黄仨儿。”
郭瞎子说着就示意我看向正在看在人群后方一脸苍白的黄仨儿,黄仨儿的右手不停地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黄仨儿本来还是很护着张坤的,可现在又把张坤的家人杀了,种种迹象都表明郭瞎子说的是对的。
郭瞎子说道:“昨晚回去后我跟踪了他们到大洼村,他们吵了起来,因为黄瘸子不收留任何人住在他家,尤其是张坤。黄瘸子这个人本事虽强,但是他胆小多疑,他见到张坤被我用蚂蟥破了身上的符,黑纱重聚,以为我给他下了蛊,还有半截的蚂蟥在张坤的体内没出来,万一还有效果,他们祖孙俩就要遭殃,最后他们不欢而散。”
“然后呢?”我问道。
郭瞎子说:“凌晨的时候张坤从家里走了出来,目光呆滞像是着了魔,他爹从家里追了出来,怎么叫都没把他叫醒,于是就去喊黄瘸子。黄瘸子得知张坤已经变成这样,就说阴间鬼差来带人了,让他回去准备后事。张坤他爹急了,就从身后掏出一把刀子想拿黄仨儿做要挟。”
“黄仨儿的身手本来就好,见张坤他爹拿刀要杀他,自然就出手把他杀了?”我顺着郭瞎子的话说道。
郭瞎子点了头说:“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黄仨儿为了伪造自杀现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家人都灭了,以黄家人的身手,杀两个妇道人家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在跟你讲他们的死因之前我并不能确认,因为昨天晚上我看到他们杀了张坤的爹之后就走了,所以我刚刚才会去摸他们的脖子,后脑的颈椎都是一击而断。”
我心下骇然,没想到张坤的一家人是这样死的,死得何其冤枉。
“难道就让他们一家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我问道。
郭瞎子反问道:“不然呢,你还能为他们伸冤了不成?在浮屠岭,不明不白死的人可不止他们一家,真相你知道的越多你就越会害怕。”
我没想到郭瞎子带我看的真相竟然是这样,鬼杀人的事情还没解决,张坤的死因未知,而张坤的家人却因为冒犯了黄瘸子被灭了门。
黄瘸子给张坤一家选了风水葬地后就急匆匆地带着黄仨儿和两名青年与我们汇合,明月村后山的悬崖上有古怪,如果今天他们不处理好,晚上说不得还要死人。
经过昨天的事情一闹,剩下的两名青年很明显听话了很多,黄瘸子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也不敢再对郭瞎子有任何的不敬,张坤一家的死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恐惧。
那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的狂妄真的是因为无知,正如郭瞎子说得那样,真相知道的越多,就越会害怕。
我们一行六人到了昨天晚上来到的后山,站在盘山路上方的悬崖上商量了一会勘察绝壁的方案。黄瘸子将事先带来的绳索绑在悬崖边上的松柏根上,这些松柏的根系扎在石缝里,坚韧且遒劲,绳索拴在上面一般不会有断裂的危险。
可轮到谁下去的时候几个人都沉默了,首先黄瘸子一把年纪腿脚也不好定然不能下去,而郭瞎子同样一把年纪,平常走路都慢吞吞的,让他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上来,所以吊绳下去勘探的人只能从我们四个年轻人里面选。
“我觉得,举手表决比较好。”其中一名青年说道。
郭瞎子呵呵笑了一声道:“你直接说让杨浩下去就是了,多此一举干什么?我觉得直接把你踢下去比较好。”
那青年被呛得干笑了一声根本不敢顶嘴,郭瞎子没好气地说道:“整天打架斗殴不是很厉害的吗,轮到正事儿就开始推三阻四,就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不是命?”
“算了老郭,还是我下去吧,黄仨儿身材太胖下去也不方面,其余两个废物字都认不全,也不指望他们下去能找到什么。”
“你他妈骂谁呢杨浩,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其中一个青年指着我吼道。
“哟呵,现在开始牛了,刚才怎么不毛遂自荐下去?你自己想想难道杨浩说得不对吗,农活不能干,汉字认不全,整天游手好闲以为打了几次架就是混江湖了,认识几个酒肉朋友就觉得自己有出生入死的兄弟,除了做白日梦一夜暴富就是做梦将来能成黑老大,你们还能有什么能耐?”郭瞎子讥讽道。
那青年给郭瞎子骂得面红耳赤,黄仨儿在旁边示意青年不要顶嘴,青年只好闭口不言,一脸的不忿。
黄瘸子这时候咳了一声说道:“郭老弟说道没错,这下去查绝壁悬棺也算是一项技术活,大老粗下去看到个牌位都认不得上面什么字我们也不好判断到底有什么古怪。”
“黄老哥,杨浩是认识字,但他却不会对付邪祟,下面已经确定有古怪了,他这么赤手空拳地下去怕是也没命了吧。”郭瞎子扬着眉毛说道。
“那郭老弟的意思是?”
“自然是将你手里的罗盘给他,这小周天罗盘是道家传承的东西,鬼神不侵,他拿在手里万一碰到个大家伙还能保住性命。”郭瞎子正说着见黄瘸子神情有些抵触,接着说道:“不然让你孙子小仨儿下去得了,他身手好,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想必也知道些对付邪祟的法子,下去再合适不过。”
“爷爷……”黄仨儿面露难色,看向这百米高的悬崖,心里发虚。
黄瘸子犹豫片刻,一脸肉痛地对我说道:“那就把罗盘暂借你护身用,小心点别摔坏了。”
黄瘸子说着将手里的罗盘递给我,我看着这块四四方方的铜包玉的罗盘,心中不知道为何突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手指在碰到那罗盘的时候,啪的一声,一股强烈的电流打得全身发麻,手上冒烟,一块皮肤烧糊了。
“黄瘸子,你是什么意思?”郭瞎子看到罗盘竟然将我的手击伤一时间愤怒起来。
“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黄瘸子解释道,他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
郭瞎子哼了一声,将黄瘸子手里的罗盘夺在手中,他说道:“为什么罗盘伤不了我,专门伤杨浩?”
我看着受伤的手指,还好没流血,只是被烫焦了一块皮而已,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妈就一直警告我注意安全千万别流血,没想到黄瘸子手里的罗盘竟然能让人触电。
“算了老郭,我就这样下去吧,大白天的也不怕有什么鬼,我小心点就是了。”我说着自顾自地将麻绳绑在自己的腰上,准备下去。
郭瞎子哼了一声,将罗盘还给黄瘸子,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的长钉递给我说道:“万一有什么情况,这钉子也许能帮上忙。”
这钉子是我早晨去找郭瞎子的时候看见他专门从一个贴着封条的盒子里取出来的,风水先生的那套瓶瓶罐罐的我本来不信,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不禁发毛,身上带着这根钉子能给自己壮壮胆。
我顺着吊在悬崖上的绳索一点点往下放,生怕一不小心抓不稳掉下去就摔死了,黄瘸子和郭瞎子让我注意绝壁上有没有什么被覆盖在上面的藤蔓和松树遮住的山洞,一般选择绝壁悬棺墓葬法的人不会将墓葬穴完全堵死,讲究的是下接地脉黄泉,上接碧落九天,阴阳协调,成就风水宝穴。
大概下了三四十米远的距离,我看到脚下的一颗扎根在绝壁上的大树断了几根树枝,树干上还有几缕布条,看起来并不老旧。想到周曼曼之前跟我讲她就是从车里摔到了一棵树干上才幸免于难,看来这里就是她之前的落脚点。
我踩在这棵松树的树干上向下望去,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这悬崖其实也就一百米左右,听起来不高,可当自己站在上面的时候那是几十层楼的高度,真是难以想象那天晚上周曼曼是怎么沿着陡峭的山壁爬下去的。
我休息了片刻正要扶着山体向下继续查看,可是手上一空,竟然一头栽了了藤蔓丛里。
这是一座山洞,里面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我吓得毛骨悚然,快速退回山洞外的树干上。
“上面是什么情况?”郭瞎子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悬崖下方的荒地上。
我大声说道:“有个山洞,里面太黑了,看不见!”
“把树藤扒到一边儿,看看里面有什么,这样的墓葬穴洞口都不深!”郭瞎子喊道。
我深呼了一口气向前走去,猛然将树藤打开,阳光照射进洞穴之内,里面的洞穴的确不深,也就四五米左右,一眼就望到了底。
但是洞穴的正中间却躺着一口颜色鲜艳的。
大红棺材。
我被吓得踉跄后退,两腿发软,虽然小时候在明月村看过老人去世,也看过他们的棺材,但像这样巨大的红棺材我却从来也没见过。
在大红棺材的前方写着的字并不是一般棺材上写的繁体字“寿”也不是“奠”而是两行我从未见过的字,字上散发着某种肃杀阴寒的气息。
“发现什么了?”黄瘸子在上方喊道。
“一,一口大红棺材!”我咽了口口水说道,声音都有些发颤。“看起来很沉,有三米多长。”
黄瘸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皱着眉头说道:“这么长?”
“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灵位灵牌,或者棺材上写了什么字没有?”郭瞎子在下方问道。
“只能在棺材上看到两行字,但是我一个都不认识,这些字在字典里都没有。”我大声喊道。
当初为了语文考试的填词题,我将整个新华字典都背了一遍,不常用的字也许我会忘了怎么读,但是绝对没有没见过的。
“你试着看能不能把棺材推下来,古怪定然是出在了棺材里。”黄瘸子说道。
郭瞎子听到黄瘸子这么说,一脸不悦地说:“三米多长的大棺材,就算里面是空的,四个壮汉都不一定抬得起来,你让他一个人推下来,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黄瘸子被郭瞎子训斥,一脸吃瘪地看向黄仨儿道:“下去帮忙推棺材!”
第016章 黑猫
黄仨儿见黄瘸子竟然让他下去,心里虽恼却不敢表露出来,转脸对身旁站着的两名青年说道:“你们下去一个。”
“仨儿哥,我,我怕高,有恐高症。”其中一个青年说道。
“谁他妈都怕高,你不下去难道让我下去?”黄仨儿骂道。
青年指着身旁的另一个青年说:“让周成下去吧,他以前爬再高的树都不怕。”
那个叫周成的青年立马翻脸大骂:“王海,你他妈要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这里就你小时候爬树最厉害,我力气本来就不大,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名叫王海的青年说道。
“你们三个都下去吧,都说了三米多长的大棺材四个大汉都不一定抬得起来,你们四个人推倒是能推动。”郭瞎子在下方喊道。
悬崖上的三人听到这话都变得面色难堪起来,黄瘸子不满地看着三人说:“没听见还是不明白,要我帮忙踢下去?”
黄仨儿憋得一脸通红,气头上的他戴着粗布手套顺绳索就下去了,其余两名青年也只好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下去。
黄仨儿到了松树树干上后,从背后掏出小刀眼神阴翳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将山洞口覆盖的树藤都割断,让阳光照射进去。他看到山洞里的那口大棺材时吓得啊了一声,忙抬头向黄瘸子喊道:“爷爷,棺材上写的是阴文!”
黄瘸子听到是黄仨儿的话脸色大变,继而问道:“看得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我上哪看得懂。”黄仨儿没好气地说,对刚刚黄瘸子毫无情面地让他下来耿耿于怀。“你都说了阴文是鬼用的文字,自己都看不懂几个还来问我。”
黄仨儿常年跟在黄瘸子后面,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的风水常识,黄瘸子在研究阴文的时候被他瞧见过,字形大概认识,字意却不理解。
“既然棺材上面刻的是阴文,那葬这人的人定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起码不比我和你爷爷差,棺材里的主怕是也不简单,你们万不可打开棺材,用麻绳把棺材两头捆住然后推下来,像这样的棺材底部肯定会垫青砖,绳子从底面穿过去。”郭瞎子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我看向那大红棺材的底部,果真看见棺材四角都垫着青砖。
此时另外两名青年周成和王海也到达我们的位置,那周成下来后,脚下一个踉跄扑向我,肩膀狠狠地撞在我的肩膀上,神情很是挑衅地说:“你没长眼睛啊,撞我做什么?”
我捂着肩膀不说话,周成又要来推我,被黄仨儿一把拉到了后面,黄仨儿说道:“行了,先把棺材捆好了弄下去再说。”
周成向我竖起中指,然后痞里痞气地说:“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到里面捆棺材呀!”
周成说着就把手里的麻绳扔在地上,我攥着拳头看向周成,周成嘴角上扬着说道:“怎么,你还不服?”
我没说话,捡起绳子走向洞里,分别在大红棺材的两头将麻绳绕了几圈捆好。
我那时候只是一个普通人,一对一的情况下都不一定是周成的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因此我只能忍气吞声,动手了我就只有挨打的份,弄不好三两刀将我捅死我也只能认栽。
像周成这样的人我从小到大见过很多也遭遇过不少,比他更恶劣的也比比皆是,他们的咄咄逼人和欺软怕硬毁了多少个原本良善之人对这个社会最后的好感,而一旦那些被欺负惯了的人得了势,就会变本加厉地想要讨要回来,形成恶性循环。
但是这样对我的人,我会一直将这仇记着,哪怕岁月如梭,化敌为友,或者对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了佛我也不会放过。
人,必须要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三个人就这样一直看着我把棺材绑好,郭瞎子的呼喊声从悬崖下方传来我也没搭理。
“你们四个人绑个棺材绑了这么长时间?”黄瘸子喊道,听声音他此时也到了悬崖下方。
“已经好了,正准备推!”黄仨儿朝下方应了一声。
“我抽根烟压压惊。”周成一边点烟一边看着站在棺材旁边的我说:“愣在这里干什么,推下去啊!”
“你觉得我一个人推得动?”我说道。
“煞笔。”周成骂了一句。“你他妈就是个废物,让你办点事儿都办不成。”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朝棺材后方走去,周成骂道:“还他妈站在那里干什么,在前头抓绳子往外拖,还他妈大学生,真是读书读傻了,臭傻逼!”
周成说着就踹了我一脚,我忍着怒气,抓住绳子用力拖棺材,大红棺材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异响动,阴暗的洞穴和诡异情景,周成也许是心里发虚,不再骂我。
而我却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阴冷起来,棺材每拉动一份,周围就冷一分,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更为诡异的是,刚刚我竟然听到一声猫叫。
“我怎么听到一声猫叫?”王海终于忍不住这种诡异气氛的压迫,开口说出众人心中的恐惧。
黄仨儿说:“有也是在棺材里,棺材这么厚,又被捆起来,我们把棺材推下去给俩老头对付就是了。”
黄仨儿说完喊着口号让我们一起使劲儿,当棺材经过底面的垫脚青砖到达树干上后,一声极其凄惨的猫叫声响起,与此同时周成也惨叫一声,向洞外跑去。
我在洞口外面看向周成原本所站的地方,正看见那里趴着一只毛色杂乱的猫。
那只猫太大了,瘦骨嶙峋,它的脚下都是油腻腻的灰尘和掉落的毛发,它就像站在沼泽地里面一样,它挣扎着站起来,模样凶狠的看着我们。
这只猫看起来原本是黑色的,黑毛中夹杂着白色的毛,它的的胡须和眉毛都老长,举止竟然看起来有点像人,让人心里发怵。
“这得长多少年的猫才能长那么大,看它的眼神怎样那么像人哪!”王海声音发颤着说道。
“胡说什么,你看过比狗还大的猫?”黄仨儿呵斥道。
猫和狗作为人类最为忠诚的伙伴,它们的一般寿命也就十几年,猫的寿命更短,很少听过有谁家的猫能活过十年的。可眼下这只猫保守估计也得活了二十年以上。与人相处久了的动物会在日积月累中模仿人的动作和神情,这只猫着实把我们都吓坏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深山老林的棺材下面会躲着一只老得成精的猫,它是野猫住在这里还是棺材里的主人养的猫?
“一只畜生而已,杀了就是了!”周成喊道,他先前被吓坏了,此时缓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
大黑猫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发出警告的声音,它的一只爪子深陷进黑色的粘稠物里,上面还有隐约可见的脚印,看样子是刚刚周成不小心踩的。它从黑色粘稠物中走出后,抖动毛发,身后的尾巴像是响尾蛇的尾巴一样摇摆着。
黄仨儿和王海也把随身携带的刀子握在手中,生怕这猫突然扑向他们,我也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里面有一根黑色的长钉,要是黑猫袭击我的话我就用这东西反击。
那黑猫的眼睛扫过我们,然后死死地盯着站在洞口外面的周成,它突然发出一种类似于孩子叫的刺耳叫声,扑向了周成。
黑猫巨大的身躯扑到周成的脸上,周成拿着刀子一阵乱扎,刀子捅进了黑猫的腹部,黑猫发出惨叫,被周成一脚蹬落悬崖。
猫在高空坠落是摔不死的,黑猫摔到地上后可能是太过衰老了,所以平衡性并没有掌握好,它惨叫一声又迅速爬起来,从郭瞎子和黄瘸子的旁边一瘸一拐地钻进了蒿草丛里消失不见,地上血迹斑斑。
而此时站在洞口的周成已经瘫在地上,手里的那把瑞士军刀也掉了下去,他的衣领上全是血,脖子上被黑猫抓出一道很深的口子,此时正汩汩淌血。
“周成,你的脸!”王海指着周成的脸惊呼。
我看向周成,此时的脸色极其苍白,但是眼窝和嘴唇却发黑,很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黑猫不知道在这呆了多少年,短时间内造成这样的情况肯定是爪子上有剧毒,也许老郭可以救。”我分析着说道,可是刚说完我就后悔了。
“现在可怎么办?”王海询问道。
我说:“你们把他扶到山洞里躺着,我们先把棺材推下去。”
王海听了我的话,上前将有些萎靡的周成扶到洞内,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将大红棺材推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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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老秀才
大红棺材在滚滚烟尘中摔下悬崖,棺材表面摔出几道裂纹却并没有摔散。
郭瞎子喊道:“都下来吧,这悬崖不是垂直的坡,下来不难。”
我抓着绳子刚要下去,可黄仨儿却喊道:“这有一个伤员在你就先下去了?”
“好,你们先。”我退回洞口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黄仨儿嘴上骂骂咧咧的,将下吊的绳索绑在自己身上,然后一脸不耐烦地喊道:“愣在这里干什么,把人扶过来!”
王海也被呵斥地一脸尴尬,让我搭把手将受伤的周成扶起来。
黄仨儿和周成从悬崖上下去后,王海也顺着绳索下去,他的眼神一直不敢看向漆黑的洞穴,因为洞内的温度越发阴冷,明明是封死的洞却隐隐有股风声从里面传来。
我从树干上下去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心向洞内快速瞄了一眼,吓得心里一膈应,连忙抓着绳索往下滑。
我不知道刚刚是不是看错了,总之我看见原本那只大黑猫躺着的沼泽地中,有一道白色的光影一闪而没,隐约还可以听见淤泥冒泡的声音。
到了地面之后,郭瞎子和黄瘸子已经将捆在大红棺材上的麻绳解开,周围也插上了几根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的小黄旗。
“没事儿吧?”郭瞎子问。
“没事。”我摇了摇头答道,看见周成此时正背靠在不远处的一块青苔石边,一脸虚汗。
黄瘸子这时候咳了一声,问道:“郭老弟,这棺材上的阴文后四个字大概是说不要打开棺材的意思,前面四个字我倒不大认识。”
郭瞎子说:“阴间入口,莫要开棺。”
黄瘸子听到这话呵呵笑了一声说道:“这谁人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阴间入口这样的话也敢说,感情他是想用一口棺材堵着大门不给阎王爷出来的。”
黄瘸子说完又不禁笑了一阵,他看了一眼一旁面色严肃的郭瞎子问道:“怎么了老弟?”
郭瞎子黑着脸说:“这阴文,是我师傅刻上去的。”
“不是吧?”黄瘸子被郭瞎子的话吓了一跳,除却老秀才,任何人刻这八个字他都觉得是装神弄鬼,可老秀才不一样,他是郭瞎子的师傅,他不惧郭瞎子,却不能不敬老秀才。
郭瞎子的师傅是老秀才,在浮屠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于老秀才这个人,浮屠岭没几个人了解他的,只知道他是一个外乡人,建国之前突然来到浮屠岭,穿着一身落魄衣衫,身上背着一袋书,也没经过谁同意,就在浮屠岭西边一座破旧道观住了下来。
那时候天下大乱,地里粮食颗粒无收,到处都是逃荒的人,大家都以为老秀才是逃荒至此,用不了多久就会走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就住在了破道观里,一住就是几十年。
老秀才在浮屠岭住的几十年里几乎从不与人来往,但是谁都知道他是个奇人,山里无论发生什么邪乎事儿他只要一出现就会摆平,后来还有人说看见他在山上的树林上飞,更是看见他进了浮屠岭的禁地又安然无恙的出来。
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都说老秀才是神仙,几个村的人凑钱给他翻修了道观,把他当活神仙供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对老秀才是神仙的推测越发笃信,因为老秀才活得时间太长了。
清朝灭亡时间是1911年,老秀才作为前清秀才,直至大清亡国起码也得二十岁,更何况清朝覆灭的前五年科举就已经废除。
他刚到浮屠岭的时候有个年老的村民问老秀才多大了,老秀才回答说自己七十有六,而那时候才是一九三几年,三十多年后的浩劫,老秀才起码一百岁,身体却依然健朗,没病没灾。
老秀才住在浮屠岭的道观,一直接受十里八村的供奉,保一方平安,直至1967年,也就是十年浩劫的第二年才被迫离开。
那个时代一切牛鬼蛇神都要被打倒,老秀才首当其冲,被县里大批的少年堵在山上。浮屠岭的人虽然也响应号召,但是他们知道老秀才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们想要拦着也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年纪的老秀才被绑上牛车围着县城转了一大圈。
那年押着老秀才游街的人正是村长李富贵的父亲,李五爷。
据说那天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老秀才的牛车走到哪里,路边就有人跪到哪里,那些人有的是县里的算命瞎子,有的是有名望的富户,更多的是陌生面孔,他们的年纪都偏大,传得衣服光鲜且得体,跪在路边连头都不敢抬。
人们都说,李五爷武功盖世,器宇轩昂,此时响应时代号召,把全县这个人人都供奉的假神仙给抓起来游街了,这么多人跪着是因为都怕他。
得意洋洋的李五爷说,第一天先游街,第二天就让这个老匹夫招供,让他把之前所有欺骗乡亲父老的手段都说出来,还要他说出当年借口害死一个外乡来的女人的事情。
李五爷让众人都拿石子扔老秀才,没人敢这么做,只有一个调皮的孩子向老秀才丢了一颗石子。
第二天,李五爷在去道观的半路上就被人开枪打死了,尸体被挂在一棵大树上。
传言那个朝老秀才扔石子的小孩也是在那天失足落水而死的。
而老秀才也就是从那天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五爷口中的老秀才害死一个外乡女人的事情,很可能就和如今我们所面对的大红棺材有关。
郭瞎子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大红棺材,想起了一件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那时候新中国都还没成立,他随着父亲从河南逃到了浮屠岭,他时常听见明月村的村民们讲起关于后山道观上那个老秀才的神奇事情,心里无比崇拜。
后来,一场瘟疫横扫浮屠岭,几千人都被传染了,死了不少人。
有人到山上求救,请求老秀才阻止这场瘟疫,可老秀才却说他不能出手,他若出手解救,不仅折了自己的寿,还有可能对未来造成一场天大的浩劫。
十里八村的人围在道观周围苦苦哀求,求老秀才救苦救难,最后老秀才逼不得已,答应到晚上就动手解除这场灾祸,但是要留下几个人帮忙。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知道,那些被老秀才留下来的村民第二天晌午才回家,他们回家后一言不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老秀才叮嘱他们万不可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会性命不保,这件事一直被隐瞒着。
十几年后,参与那天晚上行动的一个村民重病在床,临死之际告诉了自己的儿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老秀才带着他们把一个外村来的女人活活闷死在水里。
那女人被淹在水里十几分钟,捞上来的时候早已经死透了。
接着,老秀才让他们把女人钉在一口很大的棺材里,可让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棺材钉到一半,里面却隐约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哭喊声。
那个女人一边哭一边抓棺材,惊恐交加的她不知道是不是用头在撞棺材,把棺材板撞得咚咚作响,谁都意识到了那个女人不是寻常人,在水里泡了十几分钟都没淹死。
但是老秀才在众人心里更不寻常,他是活神仙,是为了救村民们才这样做的。
村民们也听过活人祭祀的方法,不少地方干旱求雨会用活人祭天,洪涝时用童男童女献祭河神,山灾地区用婴儿喂山魈,他们只是没想到有真才实学的老秀才也会用这种活人祭祀的方法。
后来的事情不知是没人知道还是没人敢说,那口棺材不知道被埋在了哪里。
这件事情黄瘸子比郭瞎子清楚,因为黄瘸子比郭瞎子大几岁,而且他爹也是当年参与当年活人祭祀的行动者之一。
但无论那件事情残忍与否,村民们都对老秀才歌功颂德,因为瘟疫真的就消失了。
第018章 棺材里的女人
杀一个恶人救一群人是好事。
杀一个好人呢?
黄瘸子看着沉默不语的郭瞎子说道:“猜得不错的话,这幅棺材应该就是传闻中那口棺材了,里面装着一个外乡来的女人。郭老弟,既然阴文是老秀才刻上去的,这棺材是开还是不开?”
大红棺材上面写着“阴间入口,莫要开棺”这八个诡异的阴文,若是旁人留的字郭瞎子自然不信,但这字是老秀才写的,这么邪乎的事情,郭瞎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爷爷,棺材不开的话,邪祟就没法除掉,我们今晚怕是还得有人要死!”黄仨儿说道。
黄瘸子瞪了一眼黄仨儿,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语气缓和地对郭瞎子说:“郭老弟,郭叔去世前难道没跟你说点什么吗?”
郭瞎子听到黄瘸子的话神色动容,他想起自己的父亲临死之前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说这都是命。
他突然还想起当年逃难到浮屠岭的时候他问父亲的话,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
郭瞎子声音低沉地说:“准备开棺吧。”
黄瘸子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将手中的墨斗线递给我、黄仨儿和王海,让我们拉着墨斗线围住大红棺材。
这墨斗线是风水先生常用的东西,线是普通的线,但却是用九个五行属火命的童子尿浸泡七天,接着用长有金色鸡冠的大公鸡的血浸泡七天制成的,童子尿辟邪,大公鸡惊鬼,阴尸鬼煞最怕这种至刚至强的东西。
黄瘸子先是在大红棺材上面贴了四张朱砂黄符,然后将棺材表面的麻绳割断,仔细查看了棺材四角的钉子,他猛然一掌拍在棺材的一角上,棺材发出一声极大的闷响,板上的钉子竟然被震出一截!
郭瞎子依次沿着棺材四角拍下去。我看得稀奇,心里越发震撼,难道这黄瘸子是要以一双肉掌开棺?
很小的时候曾经听村里的老太爷讲水浒里面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故事,他说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力大无穷,稍加雕琢就能徒手开碑,先前在村头我被李富贵一只手拎起来的时候以为他是那样的人,现在看来黄瘸子才是。
这大红棺材从六七十米的半空掉下来都没散架,竟然被黄瘸子这么几下打得棺盖松动。他捏住棺材盖上上翘的钉子猛然一提就将手指粗细的钉子拔了出来,棺材钉都被拔出后,黄瘸子示意我们向后退几步,接着猛然一拍棺材,棺材盖被拍飞,整口棺材也四分五裂。
一股恶臭铺面而来,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在散落的棺材板上躺着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旗袍,头发长得不知有多少米,将她的脸都盖住了,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头发会长得那么长的。
而更让人惊悚的是,她竟然没有腐烂,身上覆盖着一层干枯皱褶的老皮。
电视上的考古节目时常会出现某考古队挖出某朝公主古墓,肉身不腐栩栩如生,是个大美人。而实际上那公主除了肉还没烂干净之外,根本就看不出人的样子了。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同,她身上的肉并没有烂,倒像是正常衰老的样子,她的一只手被压在棺材板压住,手掌上只有三根手指。在她的旁边有一块棺材板的内部坑坑洼洼,被血渗透,成了血木,看起来就像这女人为了把棺材打破而残了两根手指。
令人惊奇的是,在这女人的四肢上,分别钉着四颗漆黑的粗钉子,这钉子和郭瞎子给我的钉子一模一样。
“爷爷,她好像被钉住了,快把她烧了吧。”黄仨儿说道。
黄仨儿话音刚落,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众人面色惊恐地望着躺在棺材板上的女人,声音正是从她这里传来的。
“她,她还没死?”王海吓得向后倒退。
黄瘸子也目光警惕,将罗盘握着手中,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就说道:“当年蛇娘娘的事件中,民工们一夜之间全部鬼压床,说看到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看着他们,不会就她吧!”
郭瞎子此时却不害怕,他默不作声上前将那女人挡在脸上的头发撩开,露出那女人的脸。
这是一个苍老到无法辨认的脸,她的眼睛已经腐烂,似乎是在几十年黑暗的岁月中瞎了眼蜕化掉了。
更让人惊恐的是,她的嘴还一张一合的,从嗓子里发出隐约可闻的哼哼声。
郭瞎子蹲下来,摸向那女人胳膊上的钉子,黄瘸子以为郭瞎子是要把女人胳膊上的钉子拔下来,就喊了一声:“郭老弟。”
郭瞎子犹豫了一下,按照年份推算,钉子已经钉在了女人血骨中七十年,早已经和血骨长在了一起。
传闻中的那个被老秀才钉入棺材中的女人在入棺之前曾被几个村民摁在水里淹了十几分钟,直到她死透了才把她从水里捞出来,可她被钉入棺材后似乎又活了。
经年岁月,人人都以为是以讹传讹,可是如今看来当年的传言并没有错,而且比传言更甚。
黄瘸眉头紧皱,他似乎看出了一丝不寻常,就说道:“这个人根本不是诈尸,他有可能是个活人!”
黄瘸子的话震撼人心,被关进棺材里七十年都不死的人,这还是人吗?
传闻中的老秀才功参造化,是神仙中人,可是他为了把这个女人关进棺材里,先是将她淹死,然后又把她钉在了棺材板上,即便如此,七十年的岁月也没有要了她的命。
郭瞎子神情动容,他半跪在这个白发苍苍的女人面前问道:“你到底谁?”
女人似乎听到了郭瞎子的话,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舌头都已经干瘪,嗓子也失去了发声的功能。
只要是世间生灵,都需要新陈代谢,这女人血肉之躯,体内已经没多少水分,身体机能也都丧失。
郭瞎子看着女人一张一合的嘴,像是极力想要表达什么,她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敲击着棺材板,似乎是想要将手抬起来。
郭瞎子握住女人苍老干枯的手,吱呀一声,将钉子从棺材板和血肉中拔下来。
女人的手指颤抖着,突然大口喘粗气,她抓住郭瞎子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放手,隐隐发出像是哭喊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我师傅老秀才当年为什么要把你钉在棺材里?”郭瞎子又问道。
女人听到郭瞎子的话突然静了下来,她抓着郭瞎子的手在他的手心比划,像是在写字,写完之后郭瞎子愣住了,像是失了魂。
那只干枯的手顺着郭瞎子的衣领摸向他的脸,动作极其温柔。
而郭瞎子的眼睛通红,竟然躲都没躲,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黑色的长钉,猛然刺向了女人的心脏。
“郭老弟,还没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把她杀了!”黄瘸子有些不满地责问。
郭瞎子像是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会黄瘸子。
躺在棺材板上的女人虽然被黑色的长钉刺入心脏,却像是毫无所觉,她心脏的位置突然出现一团火,身上嗤嗤作响,冒出浓烈的白烟。
之前周曼曼被明月村的村民绑在定风桩上的时候,村民们往她身上泼黑狗血,说如果是鬼上身的人被黑狗血泼了,身上就会发出嗤嗤作响的声音,还冒着白烟。
白烟浓烈,就像是云,飘荡在炎凉人世,浓如酒香的云。
我看到了熊熊大火中那个女人露出解脱的笑,看到了背对着众人留下一滴眼泪的郭瞎子。
这个女人,没人知道她的名字,甚至连郭瞎子都不知道。
但是我却从郭瞎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让我不寒而栗的东西。
郭瞎子神情冷漠地说:“这邪祟已经除了,今晚该不会有事了,回去吧。”
“郭老弟,这女人身上虽然有阴气,但是连小小的定魂钉都挣脱不开,很显然不是鬼,她的身上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连老秀才都如此慎重的一个人,你就这样将她杀了?”黄瘸子十分不满地质问。
郭瞎子哼了一声说道:“被钉在棺材里七十年都没死,必是妖邪,难道黄老哥一把年纪了还想研究长生不老吗?”
第019章 预知死亡
郭瞎子说完转身就走,这时候一直躺在青苔石旁边休息的周成喊道:“郭先生,我中毒了,快来救救我。”
“对了,周成被那只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大黑猫抓伤了,中了毒,郭瞎子,你救救他吧。”王海也说道。
郭瞎子眼神不善地瞪着王海说:“郭瞎子也是你叫的?”
王海脸色难堪不敢驳斥,我看向倚在石头边上的周成说:“你在悬崖上的时候想把我推下来,到了山洞里又处处针对我,说话咄咄逼人,仗着人多拿着把刀就对我任意拳打脚踢,现在也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了?”
“关你娘的屁事,老子又没求你!”周成瞪着我说道。
“那既然这样,解毒的药就给你吧。”郭瞎子说完拿出一只小白瓷瓶递给我。
周成看着我从郭瞎子的手里接过小白瓷瓶,起身想要抢夺,可是他才刚站起来脖子上早已凝结的血痂就崩开了,伤口汩汩淌血。
周成捂着脖子,神情十分痛苦,黄仨儿吼道:“人都快死了,你还不把解毒的药给他?!”
我盯着黄仨儿说道:“你的兄弟们拿着刀要来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
“他们闹着玩的而已,又不是真杀你!”黄仨儿怒道。“你他妈一点人性都没有吗?”
我嗤笑了一声说:“人性?对于有些人来讲,根本不需要讲人性,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理解和宽容,不知道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不知道把他人放在眼里。解药是老郭送我的,我爱给谁就给谁,没必要救一个将来可能会杀了我的人。”
“把解药给我,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周成眼神凶狠地喊道。
我看向周成,嘴角轻轻上扬,什么话都没说,随郭瞎子离开了荒地。
郭瞎子说道:“杨浩啊杨浩,我没看得出来,你骨子里天生就偏于黑暗。”
我沉声说道:“这样威胁的我的人,我没必要和他客气,只是这个周成中的毒,如果送到医院的话会不会被治好?”
“你担心被他报复?”郭瞎子问道。
我点头应道:“他们这种人,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郭瞎子说:“不用担心,无论他的毒有没有办法解,今晚死的人一定是他。”
郭瞎子的话斩钉截铁,根本不容我的质疑,对于周成这样的人渣我没有丝毫的怜悯。
可是我对后山悬崖下发生的事情并不明白,那个女人是谁,大黑猫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都能活那么久?
郭瞎子沉默寡言的样子使我明白他并没有准备说,我犹豫了好一会儿,到了村子里才开口问道:“老郭,棺材里的那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老郭像是没听见,径直往自家走去,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又想起了他的那句话:“真相知道得越多,你就越害怕。”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沉,天气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母亲将院子里晾衣绳上的衣服收起来,母亲见我回来神色高兴地说道:“浩浩啊,曼曼竟然还会用缝纫机和熨斗,比妈的手艺都不差,你说一个县城里的姑娘怎么那么心灵手巧!”
“妈,曼曼在屋里?”我问道。
“在,刚刚还把你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句累都不喊。”
我嗯了一声,回到屋里,正看见周曼曼正坐在床边叠我的衣服,她见我一脸踌躇的样子就问道:“怎么了?”
我说道:“欺负的你的七个人中,已经死了四个,分别是杨宽,大壮,李统和张坤。”
周曼曼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说道:“死得好。”
我拉着周曼曼的手说道:“曼曼,我知道这些欺负你的人应该不得好死,但是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幕后的凶手让我猜不透。”
“我听阿姨说了,鬼杀人。”周曼曼平静地说道,她来到明月村这些天了解和经历了很多事情,对鬼杀人的事情也见怪不怪。
我说道:“没有这么简单的,今天我和郭瞎子去了大洼村,张坤一家四口都死了,张坤的死相和杨宽、大壮一样,都是自己把自己给掐死的,可是张坤的爹妈和妹妹却是被人吊死的,凶手就是带头欺负你的那个胖子黄仨儿。”
“为什么?”周曼曼疑惑地问道。
我说道:“据郭瞎子讲,看到了他们起冲突,黄仨儿失手杀了张坤的爹,为了伪造自杀现场干脆就把他们家全杀了,以黄家人的本事,的确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却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李统也是被吊死的,如果真有鬼杀人的话,李统可能不是被鬼杀的。”
周曼曼说:“是不是鬼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死了,这些混混欺男霸女没什么好可怜的。”
我说道:“可无论是鬼还是人,冥冥之中都像是在帮你报仇一样。”
“你怀疑我?”周曼曼眼神动容,有些伤心。
我说道:“我怎么会怀疑你呢曼曼,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我觉得这件事情,早晚会扯到你的身上或者我的身上,我想把你先送回县城几天,等这件事情过了我再去找你。”
“我不走。”周曼曼有些倔强地说道。
“你听我说曼曼,这件事情很可能有人在背后谋划着什么,今天下午我和郭瞎子、黄瘸子他们去了那天公交车坠崖的地方,在你摔下来的半山腰找到了一个山洞。”
周曼曼的脸色瞬间苍白,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面有鬼?”
我摇头说道:“里面有一口大红棺材,还有一只活了很久的猫。我们将棺材打开后,棺材里装的是一个女人,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建国之前我们村里有一个外乡来的女人被村民们浸了猪笼,很可能就是那个女人,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死。”
“这怎么可能,建国之前埋进棺材的里人起码也得七十几年,怎么可能没死?”周曼曼问道。
我说道:“这一点我也不明白,从小就听村里的老太爷说这世上有很多奇人都隐藏在深山市井中,那个女人也许就是这样的人,而且将她钉在棺材里的是我们浮屠岭以前的一个老神仙。”
周曼曼说:“老秀才吗,这个人我在县城小时候听老一辈的人讲过他,说他住在山里的道观上,传得神乎其神,文革的时期被迫害走了。”
我说道:“老秀才似乎没有杀死那女人的意思,只是把她关在了棺材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们都认为山里闹鬼的事情就是这个女人引起的,郭瞎子当着我们的面用定魂钉戳穿了她的心脏,把她一把火烧了。”
“死了?”周曼曼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说道:“死了,无论她是人是鬼,后山的邪祟算是除了,郭瞎子也说不会有事了,可我问他周成的下场时,他却极其肯定地说今天晚上周成一定会死。”
“你怀疑郭瞎子有问题吗?”周曼曼问道。
我点头说道:“风水测算都是有一定科学理论的,易经八卦是老祖宗留下的瑰宝肯定妙处极多,但是预知死亡这样的事情我不相信。这些天我和郭瞎子相处,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恶人,而且那天晚上李富贵带人抓你,是他捏碎了玉石才救的你,我不明白他会有什么问题。”
我的话不仅让周曼曼迷惑了,就连我自己都感到迷惑。
我的心里渐渐滋生出诸多问题,像毒蛇一样缠得我喘不过气来,辗转反侧。
而事实就像郭瞎子说得那样,第二天一大早,周成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家的床上。
第020章 怀疑郭瞎子
欺负周曼曼的七个人中,周成是第五个死的,和之前的大多数死者一样,他是自己将自己掐死的,死相极其难看。
周成不是傻子,他们七个人接二连三的死亡已经让他有了极大的危机感,昨天下午我没有将郭瞎子的解药给他,他很快被送到了镇上的诊所救治。
黑猫的毒要不了他的命,但是郭瞎子临走时候的态度让他想到了上一个死亡的张坤,所以在回到大洼村后,周成让家里人都守在他身边,说今晚死的人可能是他,如果熬过这一夜就可以得救。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周成还让父母把几个亲戚也叫了来,轮流守夜看着他。
可是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时,周成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掐住自己的脖子,他瞪大了眼睛极力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当他的家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急忙上前掰他的手指。可周成的力气大得吓人,几个大人一起都没能将他的手指掰开,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掐死了。
周成的父母吓得瘫坐在地上,亲戚们吓得不寒而栗,夺门而出。
这件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浮屠岭,至此大家可以确定凶手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鬼。
黄瘸子给周成的朱砂黄符并没有护住他的命,村民们渐渐意识到了那个杀人的鬼也许并不是黄瘸子能对付的,他们开始陷入恐慌,家家户户都到镇上买鞭炮放,门口到处都插满了柳枝和艾草这两样驱邪的东西。
我吃过早饭后就出了门向郭瞎子家走去,我想跟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定然知道些什么。
路过我家门前的小路时正巧看见我们村的老太爷从大洼村的方向走过来,便上前和他打了声招呼。
老太爷见到是我,一脸严肃地说:“小浩啊,你跟我来一趟。”
我心里奇怪,不知道老太爷找我什么事,就跟着他一直到了他家。
先前我说过,老太爷是我们村唯一一个活过一百岁的老寿星,而且身体健朗不像一般的老人那样老眼昏花走不动路,所以多年以来凡是村里刚出生的孩子都要请他去抱一下,沾沾他的福气以求好养活。
老太爷原本是有一双儿女的,知青下乡时期被送去了东北,后来不知怎么就死了。
他在村里面辈分最高,年轻时候还教过书,对晚辈也很疼爱,所以他在村里面德高望重,就算李富贵见到他说话也得客客气气的。
老太爷喜欢说评书,附近几个村里的人时而把他请去好吃好喝地招待让他讲三国和水浒的故事,我小时候没什么玩伴,就喜欢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听他说评书,老太爷见我跟着也不呵斥我,吃饭的时候还会带着我。
到了老太爷家后,老太爷说:“这才几年没见,你都长那么大了,像你爸。”
我没想到老太爷会突然提到父亲,但是我对生我却不养我的父亲没有什么好感,就装作漠不关心地问道:“他不是死了吗?”
老太爷叹了口气说:“你是怪他把你和你娘抛弃了吧。”
我说道:“无所谓的,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
老太爷说:“你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脾气倔,爱较真儿,但是你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个奇人,本就不属于山里,至于为什么没有带上你和你娘,一定有他的苦衷。当年要不是有他在,浮屠岭的灾难二十年前就会发生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浮屠岭接二连三的死人,不单单是鬼杀人这么简单。”
我没想到老太爷竟然和我的想法一致,便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您都知道些什么?”
老太爷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不算多,调查了几天也没有头绪,但是你们昨天不该去碰后山的棺材。”
“您都知道了?”我诧异地问道。
老太爷说:“那口棺材里面装的女人不寻常,淹不死,饿不坏,就连她身边的那只猫都活得比人岁数大。”
“当年被老秀才留下的村民中有老太爷您?”我试探着问道。
老太爷点头,并没有隐瞒,他说道:“当年新中国还没成立,到如今知道那件事情的只有我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老太爷说:“她当年从河南一带逃过来的。”
“传言当年山里爆发一场大瘟疫,死了很多人,跟这个女人有关?”我问道。
老太爷摇了摇头说:“半点关系也没有,山里瘟疫的原因除了老秀才,没人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和浮屠岭北面的禁地有关,浮屠岭千百年来,每隔几十年就会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相应的也就会有一些奇人前来阻止,老秀才是这样的人,你父亲也是这样的人。那个逃难来的女人老秀才说是九阴之命的女人,可以压制浮屠岭的邪祟,净化瘟疫,所以才把她钉在了棺材里。”
“什么是九阴之命?”我开口问道。
老秀才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只听老秀才是这么说的,也许跟那女人很难杀死有关,老秀才是道门奇人,而那女人只是个命相特殊的普通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我叹了口气说道:“为了救一群人杀害一个无辜者,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的确是残忍,但女人后来似乎和老秀才达成了某种协议,答应不从棺材里挣脱出来。”老太爷见我听得愣神,继续说道:“那个女人是1942年闹饥荒的时候从河南一带逃荒过来的,后来的路上和他的丈夫儿子走散了,郭瞎子祖籍也是河南的。”
“那个女人是郭瞎子的娘?”我听到这个消息无比震撼,当初看到郭瞎子的神情时我就隐约觉得不对劲,现在想起来才意识到他似乎是已经猜出来那女人是谁了,他不想那再女人遭罪,才把她杀了!
老太爷说:“多数就是如此了,当年浮屠岭有上千人被传染瘟疫,而且大多数都是抵抗力差的孩子,小郭就是其中之一,那女人不答应老秀才的要求躺在棺材里,她的儿子就会死,这个协议我虽然不清楚,但是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老秀才在浮屠岭从不收徒,偏偏就收了小郭为徒弟,这一切都说明了小郭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老太爷您是怀疑浮屠岭这一系列的鬼杀人案件从始至终都是郭瞎子一手搞的鬼?”我问道。
老太爷说道:“是的。”
我说道:“不可能的,我和郭瞎子这段时间都在一起,他不像是这种人,而且他还救了曼曼,当初在村头定风桩前李富贵要烧死周曼曼的时候,是他捏碎了玉石,说李统死了,凶手不是曼曼。再者说,昨天的时候我看得出来郭瞎子起先并不知道那棺材里的人是他的老娘。”
老太爷的脸上露出一丝伤感说道:“小郭这个人,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确是个好人,但是好人难做。当年李富贵的爹李五爷带人去他家抢粮食上交,还将他爹当众羞辱,导致他爹一直在村里抬不起头,最后郁郁而死。后来老秀才偷偷收了小郭为徒,县里一个大户人家受过老秀才的恩惠,见老秀才还有传人,就把自家闺女嫁给了小郭。两人完婚后生活很美满,还生了个男娃,可是没过多久就闹起了革命,老秀才在县里名声太大了,成为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头号人物,小郭自然也不能幸免,但老秀才帮过不少达官贵人,有人从中作梗为他周旋,小郭也刚好可以幸免于难。但小郭的妻子就惨了,她出生于富贵人家,家里是做烟草生意的,阶级成分属于大资本派,父母被杀了头,她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要她承认自己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小郭的妻子性子烈,受不了侮辱,疯了,疯了之后整天光着身子乱跑,有些事情不说你也想得到,最后她就跳河自杀了。”
“所以,老郭一直隐忍到现在才报仇?他的儿子呢?”我问道。
老太爷说道:“小郭的儿子当年因为年纪小幸免于难,76年文革结束时好好的活了下来,但是83年的严打,县里给浮屠岭下了几个指标,老郭的成分一直不好,又不招李富贵的待见,属于老封建的残余,所以他的儿子因为打架被枪决了。”
“因为打架被枪决?”我大惑不解。
老太爷叹了口气说道:“具体来说还是被打,而不是打人,当时社会很乱,治安难以掌控,混混们连警察局都不放在眼里,上面下了定性指标必须有人要死,小郭的儿子就成了替罪羊,加上现在他又发现了被钉在棺材里的女人是他的亲娘,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仇恨。”
“可是……”我心中惶然且恐惧,说不出话来,如果真如老太爷说得这样,老郭一直隐忍着是要干什么,他这些天以来对我照顾有加又是为了什么?
老太爷说道:“李寡妇的儿子李统死于自家造的洗澡屋里,门是反锁着的,你们觉得只有鬼才能做到,但是我觉得人就可以。你别忘了小郭是老秀才的徒弟,老秀才当年的手段神乎其神,我曾亲眼看见他隔着远远的距离捏碎了一名马匪的枪。小郭跟了老秀才几年,绝对不是黄瘸子那样的半吊子先生可比的。”
老太爷又说:“在他们去抓周曼曼之前,李统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