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她的男朋友吧?”宛亭兴奋地问道。
“你那么兴奋做什么?”任予被她吓了一跳。
“哎呀,你知道我最喜欢听八卦的呀,快点说,是不是她那个男朋友苏沐?难道因为自己深爱的女人离世而无法走出阴影,需要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这也真的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啊,真看不出来他是那么痴情的男人,事故发生前,我看两个人的感情都已经要破裂了呀,公司的人都在猜测不出半个月那两人就说拜拜的。”宛亭的一双大眼看着任予,那纤长又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别八卦了,病人的资料我是需要保密的,反正不是你猜测的那样。”任予撇过头看向窗外。
“好吧,那我不问咯。”宛亭的兴致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事故发生前,他们两个人关系很不好吗?”任予依旧没有回过头来。
“就有天杨灵来上班,脸上有淤青,说自己跌倒的,谁信啊,肯定就她那男朋友打的,所以我才说那个男人有暴力倾向的,还是我们家文杰好。”宛亭好像什么话都离不开提起王文杰。
“宛亭,我真羡慕你。”任予淡淡地说了句。
“为什么?”宛亭有些吃惊,因为一直以来,任予都生活得不错,循规蹈矩地上学念书,毕业做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嫁给了大学时期的男朋友,丈夫还是挺优秀的一个男人。
“宋司楚被抓了。”任予抛出这么一句话,宛亭反应不过来,两个人之间,顿时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谁都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做传媒的,不会不看报纸不关心新闻啊。”任予最终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我只看时尚杂志,只关心哪里有时装周,哪里有新品发布会。”宛亭吐了吐舌头,呵呵了两声。
“你迟早也是知道的,就那个关于斩首者的新闻。”任予选择自己主动提起斩首者与宋司楚之间的事情。哪怕她自己心里也忐忑,不知道宛亭听到之后,会不会因为惶恐,而最终自己会失去这位老朋友。
“这……”宛亭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任予,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宋司楚跟什么案件有关,我们还是好姐妹。”说完这话,她握了握任予搭在桌面的手。
“宛亭,我……”任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感谢宛亭对自己的支持。
“要心情不好,就来找我下午茶,我工作很好安排的,真的!”宛亭朝任予笑笑。
任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拿起面前的甜品吃了起来。
晚上宛亭将任予送到她家的小区门口,因为担心任予,所以最终硬是要送她上楼。
“你家可真乱。”宛亭一进门就抛出这么一句。
“之前刑警来过,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任予说着话的时候,有些泄气,她知道自己是太累了,累得不想去整理眼前这屋子里的一切。
“你要需要收拾的话,打个电话给我,我来帮你就好啦……”宛亭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自己的电话铃声打断,她嘀咕了一声:“王文杰今晚不是值班吗?”
任予看着她接起了电话,朝着电话那头的人碎碎念,同时,转过了身要离开,跨出任予家门之前,朝任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先走了。任予也回应了她一个拜拜的手势,随着一声关门的“咔嚓”声,任予觉得自己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起身走到阳台。只是这个时候,她看到小区的对面的那一排树底下,似乎站着个眼熟的身影,有点像苏沐。她脑海里面,突然就想起郭子那次对自己说的,家楼下有个撑伞的什么人,身形跟苏沐有点像……
任予打了个冷颤,赶紧转过身进屋,同时将阳台的门关上并且上了锁。
海面
四周漆黑一片,任予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只听见海浪声,但她并不惊恐自己的处境。她先摸索自己所坐着的地方,双手抚向周遭两旁,手心感觉到那是粗糙的木板,加上身体的晃动……最终,任予确认自己是坐在一条小船上。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船上?为什么会看不见任何东西?是自己的双眼被蒙上了吗?任予心里面有很多的疑问。
就在她思考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的时候,突然之间,在自己的眼前闪现了零星的光点。那光渐渐扩大,变成了光圈,朝着自己的头顶上升,同时也照亮了任予的四周。
船上只有任予独自一人,四周是平静的海面,她不再去猜想自己为何会在这个地方,只是努力地四下张望,寻找船桨,她需要赶紧离开这里回到岸边。可惜的是,任予发现根本就没有船桨,于是她试图将自己的手伸到海水里,划动。偏偏事与愿违,任由她如何努力,始终都是没有丝毫的改变,船仿佛被下了魔咒,完完全全地被固定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在小船的不远处,平静的海面出现了一个漩涡,似乎要将任予连同木船一同卷进去。并且,船开始进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船里面的水已经漫过了任予的脚踝。她开始惊慌,试图呼喊求救,可怕的是不管如何的用力喊叫,喉咙里面根本发不出半个声音。她无助地看着自己,被一步一步地逼近漩涡。任予绝望了,脑海里面想到的是宋司楚那张微笑的脸,泪水顷刻就从眼眶里面流了下来。
“任予!”她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于是,任予在摇晃之中想尽办法站了起来,环顾自己的周围。她看到在漩涡之中,有一个人在挣扎,正是自己的丈夫宋司楚!他不断地呼喊任予的名字,他是在求救。然而任予什么都做不了,大脑一片空白,她试图将自己的手最大限度地朝宋司楚伸过去,然而并无法触碰到对方。
“任予,把手给我。”另一把声音在任予的身后响起。任予猛的回过头来,她看到了苏沐。苏沐人悬在空中,他的身后是耀眼的光源,无法看清其间有着什么,但是又让任予有着向往。他伸出手臂,那宽厚的手掌显得那么的有力,任予知道,一旦掌握,自己收获到的便是另一个未来。
任予再回过头看海面的漩涡,宋司楚已经快要被海水吞没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就在她陷入两难的时候,突然有一条蟒蛇将她紧紧地缠住,甚至是在将她往苏沐的方向拉扯过去。
“放开我!”任予终于能喊叫出来了,她使尽全身的力气与蟒蛇拉力赛,她十分着急,因为……她已经听不到宋司楚的呼喊声了!
任予猛地从床上弹起,才发现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她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看着眼前漆黑的房间,安静得可怕。她重新躺下,但已经无法重新入睡。脑海里面,依旧是梦中的那些片段。
我是会选择跟宋司楚一同沉入海底,还是会拉扯住苏沐要拯救自己的双手呢?任予发现在现实之中,自己根本就没有答案。她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无法理智面对这种两难的困境,似乎不管自己投向哪一方,等待自己的,都是一个能将自己吞没的漩涡。
天一亮,任予就起来梳洗,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有着很深的黑眼圈,眼睛甚至有点红肿,她记得在书房的书桌抽屉里面有眼药水。从前宋司楚偶尔会在家里加班整理数据文件,长期对着电脑,眼睛会不舒服,于是就买了很多那种一次性的眼药水摆在抽屉里面。
任予平时很少进入书房,她在家的时候,就不会继续工作的,最多就是拿着本心理学的书赖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会。
要是在宋司楚加班的夜晚,我能给他做一份宵夜那多好?任予边想边朝书房走进去。她苦笑,开始有些自责一路以来都不够关心自己的丈夫,或许自己能多陪伴在丈夫的身边,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局面了。
书房比较乱,地上散落了很多书籍,任予避开那些书朝前走去。她走到书桌前,正要打开抽屉,却看到抽屉有明显被撬动的痕迹,应该是刑警们的作为吧?但是,任予记得抽屉之前是不会被锁上的。任予有些好奇,里面也不会放什么重要文件或者贵重物品,那么宋司楚为什么会将抽屉锁上呢?
她随意地翻动了一下抽屉里面的东西,有眼药水,有一些空白的稿纸,还有一包开封过的巧克力。看到这里,任予心中又泛起些酸楚。她可以想象到在某些夜晚,宋司楚还在工作,肚子饿了,只是吃两片巧克力充饥,也不忍叫醒自己去帮他做点吃的。
任予拿过眼药水,快速地退出了书房,她害怕继续难受下去,这样会摧毁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丁点的坚强,尽管,少得那么的寒酸。
出门之前,任予打了个电话给物业管理,请对方帮忙喊钟点工阿姨到家收拾。挂上电话后,任予再一次感觉到,从宋司楚出事之后,自己的生活习惯也随之不一样了。过去这个家,宋司会亲自细心整理,而自己有时候也会帮忙一起打扫。如今,她觉得这里即将变成一个每天回来休息睡觉的旅馆,不再需要自己投入过多的感情与心思。
任予刚踏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边就一道响雷,预示着有一场大雨将至。但是她并没带雨伞出门,在考虑要不要回家中取伞的时候,她瞥见了不远处的树底下,似乎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撑着一把大伞。任予扭过头,不想去细究伞下是否是苏沐。她想要逃亡,避开这个让她总是觉得如同犯罪的男人。这时,郭子最后的相片在任予脑海中闪过,她有点头皮发麻,于是,赶紧加快了步伐,全然不顾将要下雨的这个事情了,只想要赶紧回到诊所。
今天的朝夕公园并没有往日热闹,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不久的那声响雷把清晨来运动的人给驱赶走了。这时,身后似乎响起了脚步声,远,抑或是近?任予有点模糊。她开始觉得害怕,她条件反射般地翻出电话就拨了给宛亭,同时故意拉高音调说话。
“宛亭!你到了我的诊所了吗?”任予故意这样问道。
“任予?你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宛亭明显还没睡醒,有些起床气:“你怎么这么早,我在睡美容觉呢,你不知道,女人一天不睡够十个小时,很容易就老了的……”
“哦!你已经到了是吧!也给我带了早餐!”任予打断了宛亭的说话,同时呵呵了两声,继续说道:“你果然就是我的好姐妹!嗯!我正回去的路上,快走到公园的出口了!”
“任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宛亭突然机警了起来。
“是啊,我记得,你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让我全天都不要安排工作,就陪着你,没有问题啊!”任予拿着电话的手,其实手心已经湿透了。
“没事,任予,你就跟我继续通着电话,等你安全了,就告诉我你在哪里,千万别紧张。”宛亭说道。
“咳咳!我过了马路就到诊所了,你别催我了。”任予快步地走过马路,当她看到诊所大门已经开了的时候,她心中一阵窃喜,感谢今天索菲的早到,正好帮自己圆了整台戏!这时,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消失了。他应该听到了自己讲电话的话语。
任予有种很奇怪的念头,觉得自己很残酷,在对待苏沐的问题上。但这一同时,她又有着一种如同幼兽般的欣喜,仿佛在收获到自以为是的安全。
任予都来不及跟索菲打招呼,便径直回到自己的诊疗室,快步过去将窗帘拉上,才瘫软在沙发上,喘着气,继续跟宛亭通电话。
“任予,你还好吗?”估计宛亭刚才在电话里面也听到了索菲跟任予打招呼的声音了,她现在的语气没那么担心。
“是的,我现在没事了,谢谢你!”任予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跟宛亭解释刚才所发生的状况。
“那就好,要不我请假过去陪你吧?不过我六点要走咯,今晚约了王文杰,他说很久没跟我去看电影了,但是他那么抠门的人,我猜他肯定是去团购的电影票!”宛亭并没有询问任予刚才所遇到的是什么事情,反而又开始说起了她的男朋友王文杰了。
任予听着笑了起来,说道:“不用了,你就安安心心上班,晚上美美的跟你的男朋友约会去吧!”
挂上电话后,任予再次地打起精神来,翻开了索菲刚才递给自己的时间表,她快速地看了一眼,她皱了皱眉头,因为今天柳叶又要来了。柳叶的心理咨询频率有点高,这使得任予心中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专业水平已经不足以帮助她打开心结。
她也明白如今的工作状态不好,甚至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回一趟苏门大学,找一下自己大学时期的教授聊一聊比较好。任予觉得自己不应该高估自己的自救能力,旁人的专业引导,或许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