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云说完拽着曾贵英的胳膊一路小跑地奔她家的后院。院子里种的苞米有很大一片被齐刷刷地放倒了,许秀云一脸疑惑地问:
“这到底是谁干的?谁把我家院子里的苞米给收割了?”。
曾贵英一看,许秀云家后院的苞米已经被收割了一半,割倒的苞米秆很整齐地放在地上,苞米棒子被掰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在一堆。看割断的茬口,像是几个小时前干的活儿。这真是活见鬼了,谁会帮着许秀云收割庄稼,还这么偷摸的进行着。地上留下的脚印很模糊,农村人都穿家里做的布鞋,鞋底本来就看不出什么花纹之类的痕迹。
“会不会是我家赵明启看我没按时收割庄稼,他过来收的呢?”。
“不会的,你别乱想了,鬼魂是不会有脚印的,你看看这里满是脚印,肯定是人干的”。起初曾贵英第一反应也觉得是赵明启的鬼魂来收割的,可是当看到那些凌乱的脚印之后,她觉得这事儿应该是活人偷偷干的,问题的关键是:谁会这么干呢?全村的老老少少在头脑中挨个过了一遍,也没能猜出来是谁,甚至连可怀疑的对象都找不到。大杨树村的人们,看到许秀云都恨得牙根儿直痒痒,除了看她发疯的时候取点儿乐子,还真不会有谁大发善心肯偷偷地帮助她。
“你晚上在家睡觉就没听到一点儿动静吗”。
“没听到啊,你还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敲锣打鼓都不会醒,别说是割苞米秆了”。
“妹子,不管咋说,这是好事儿,起码有人帮你干活了,要不然这么一大片地你还真收拾不过来,你看看,这半片地的活儿都干完了,这事儿咱们慢慢会查明白的,世上还没有不透风的墙,割了这么多庄稼,不会没人看见的”。曾贵英虽然嘴上这么劝道她,可是心里也满是疑惑,这事儿太蹊跷了。
回到家的曾贵英发现杨平还在睡觉,也没去叫醒他。快到中午的时候,曾贵英开始做午饭,锅碗瓢盆的叮当作响声,吵醒了杨平。他伸了个懒腰,起身穿衣服下地找水喝。曾贵英看到丈夫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也有力气走路了。
午饭的时候杨平又是一连吃了三大碗饭才放下筷子。之后就像没事儿人似的,在院子里背着手溜达了好几圈儿。曾贵英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人好了比啥都强,也没再多想,收拾完了碗筷就去院子里干活去了。
下午放学回来的小文,一到家就闷头开始写作业。可能是学校留的作业太多了,小文一直忙活到了晚上也没有写完。正赶上今天晚上停电,曾贵英点燃了煤油灯,督促小文赶紧写完好睡觉,不要一边写作业一边东张西望的,嘱咐完了之后,她就上炕睡觉了。杨平也拿过一本书,借着煤油灯的光亮读了起来。他多半是为了陪小文,所以手中的书看得并不认真,一会儿的功夫就哗啦啦地翻看完了一本,他起身去墙角那堆书旁再挑选一本来读。
边写作业边精神溜号的小文瞥眼去看正在挑书的爸爸。杨平撅着屁股翻了一会儿之后,拿起一本书准备站起身来,小文却看见爸爸抬起的脑袋好像突然间出现了一个重影,一个灰色的影子像是被起身的动作给甩离身了一样,之后又迅速地和爸爸的身体贴合在一起。难道是煤油灯的光亮照出来的影子吗?不是!煤油灯照出来的身影已经在墙上映出来了,刚才的灰影是怎么回事儿呢?是写作业累得眼睛发花了吗?小文再次定睛看了看爸爸,这次却没有发现那个灰影出现了。咦?怎么会这样呢?
“在那儿傻呵呵的发什么呆!赶紧写作业,也不看看都几点了”。
挑完书的杨平发现小文正在看他,就呵斥了他几句,然后埋下头接着看书了。小文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心不在焉地写完了作业,杨平也合上了书,父子俩躺在炕上睡觉了。
小文睡得不踏实,昏昏沉沉中,他感觉到爸爸坐了起来,小文把眼睛略微睁开一条缝,他看见爸爸正起身穿衣服。动作是那么轻,轻到听不见什么声音。杨平穿好衣服后,下炕穿鞋,两眼发直地往门口摸去。天呐!小文好像又看见了一个灰色的影子贴着爸爸的身体快速地闪动了一下,然后就不见了。经过了这么多次磨难的小文,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他没有大喊大叫,决定搞清楚爸爸到底要干啥去。爸爸穿戴这么整齐绝对不是去上厕所,那会是干啥呢?
小文虽然不会像当初遇到一些事情那样惊恐万分,但是胆子也没有大到敢在半夜里悄悄跟着爸爸的程度。
杨平缓慢地推开房门,转身出去,然后又轻轻地关上门。小文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尽量保证没有声音,他透过门缝,看见爸爸在摘外屋地墙上挂着的镰刀。啊!爸爸要去干啥?小文不敢再走出门跟着爸爸了,他赶紧轻手轻脚地上了炕。此时杨平已经开了外屋地通往院子里的大门了,关上门时,只发出了很轻微的响声。小文断定爸爸肯定是出去了,赶紧用手推了推正在熟睡的妈妈。
曾贵英醒了,揉揉眼睛问小文要干啥?想上厕所怎么不找你爸带你到外面去,结果她一翻身看见旁边的杨平不见了,她刚开口问小文爸爸哪儿去了,小文紧张地把食指放在嘴边:
“嘘!妈,别出声”。小文尽量放低了声音。
曾贵英看到小文这样,更加紧张了。
“小文,你爸爸哪儿去了?”,曾贵英也压低了声音问。
“妈,我爸穿衣服出去了,我看见他拿着镰刀出去的,不知道要去干啥,咱们俩跟在他后面看看吧,我觉得爸爸有些不对劲儿”。尽管母子俩的对话声音像蚊子嗡嗡一样的小,可是这些话足以让曾贵英心惊肉跳。跟着还是不跟着,她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她担心黑灯瞎火的出去跟着杨平,吓到小文可就麻烦了。小文这时候显得很冷静,这种冷静远远超出了一个孩子所能具有的。
“妈,咱们快点儿吧,一会儿爸爸走远了咱们想跟着他都跟不上了!”。
“孩子,你在家,我去看看吧,我怕把你吓坏了…”。
“哎呀,妈!你让我大半夜的自己在家,我一样会害怕,咱们俩一起去看看吧,再晚了爸爸就可能出事儿了!”。
曾贵英想想也对,这么小的孩子,把他自己放家里还不如跟着自己去放心呢。娘俩下定决定之后马上行动。
他们没敢带手电筒,就摸黑走出房门。看见不远处杨平在慢悠悠地向前走着,手里还提着一把镰刀。走路的步子是那么轻,身子直挺挺的,两条腿像是被机械发条控制了一样,不仅迈出去的每一步的速度一样,每一步跨出去的长短好像也一样。
“妈,咱们要追上去问问爸爸想去干啥吗?”。小文在妈妈的耳边小声地说。
“别,孩子,咱们先别打扰你爸,咱们跟着他看他究竟要干啥”。
母子俩跟的这个紧张啊,不敢弄出一点儿声音,还要保持在娘俩小声说话,他听不见的距离,还要担心跟丢了人。
跟了一会儿,发现杨平开始向着许秀云家走去。当走到许秀云家的后院时,杨平开始像机器人一般有节奏地挥舞着镰刀,一棵棵苞米秆被割了下来,规规整整地摆放在地上,隔几步远就放成一堆。我的天哪!原来许秀云家的苞米是他帮着收割的!小文也看呆了,他紧张地抓着妈妈的胳膊。娘俩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曾贵英心里酸溜溜的。女人就是这样不受理性支配的动物,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吃醋放在首位,她甚至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竟然胡思乱想地分析,是不是自己的丈夫杨平口是心非,早就可怜人家许秀云,或者他早就垂涎人家的美色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平时假装很看不起人家、痛恨人家的样子!想到这儿,曾贵英就想直接过去揪住杨平问个究竟,但是她刚迈出去一步,就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了胳膊!曾贵英下意识地感觉到这只手肯定不会是小文,因为小文就在他旁边,而这只大手是分明是从身后伸过来的!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刚想大喊,就被另外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别出声!是我”。
这个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熟悉?她和小文同时扭头看看身后,见一个人带着帽子,帽沿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是田广德,你田大哥”。
“啥?你真的是?….”。
“嘘!小点儿声,别惊醒了杨老弟,那会害死他的”。
来人摘下帽子,曾贵英和小文这才看清楚,他的确是田广德,不禁心中一阵惊喜,这下杨平有救了。
田广德摘下背着的皮囊,从里面掏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带把的铜镜子,又伸手在里面翻出一个白布条。他把铜镜子交到曾贵英的手里,小声吩咐她一定要把镜子对准杨平的后背,然后把一盒火柴递给小文,他自己手里紧紧捏着那个白布条。
“孩子,快划火柴把我手中的白布条点着了,弟妹,你快用镜面对准他的后背,一定要对准了,然后你俩看我的手势,等我把白布条扔在地上的时候,你们俩马上趴在地上别动,两手、两膝和头一起着地。听明白了吗?一定要看准我啥时候扔”。
小文已经点燃了田广德手中的白布条,曾贵英紧张得两手发抖,她把铜镜的手柄攥得死死的生拍掉了,又把镜面对准了杨平的后背。
田广德拿着燃烧的白布条,放在铜镜前面,那镜面立刻反射出火光,光点正好晃到了杨平的后背上。突然,杨平的身体像棍子一样戳在那里一动不动,从他的后背冒出一缕浓重的黑烟,那黑烟凝结成一团,快速地向着小文他们飞散过来。
田广德快速地把燃烧未尽的白布条仍在了地上,小文和曾贵英在旁边看得真切,赶紧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等那团黑烟飘散过去之后,田广德说可以起来了,曾贵英和小文爬了起来,顾不得去拍打身上的尘土,赶紧看看杨平怎么样了。这时,杨平身体绵软地瘫倒在地上,他们三人立刻跑过去扶起了杨平。
此时的杨平像是睡着了一样,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再没有什么反应。
“弟妹,快过来搭一把手,我把他背回去”。
曾贵英把软得跟面条似的杨平伏在田广德的后背上,田广德背着杨平往回走,小文和妈妈提心吊胆地跟在身后,虽然田广德的本事他们都知道,但是杨平现在这样也怪吓人的,在他没法开口讲话之前,这娘俩的心就会一直悬着。
把杨平背回家,田广德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曾贵英一边递过毛巾给田广德擦汗,一边很焦急地问:
“田大哥,杨平咋样了?他啥时候能醒过来呀?不会出啥事儿吧?”。
“放心吧,他没事儿了,只不过他做了鬼仆,累到了,休息一下睡一觉就好了”。田广德显得很有把握的样子,但是他这么轻描淡写的回答,显然没能让曾贵英明白,杨平到底怎么了,特别是‘鬼仆’这个词听得她心惊肉跳。
“田大哥,你看刚才只顾着忙活他了,也没顾得上问问你啥时候回来的,你回来就好了,你走的这段时间,小文和他爸出了好几次事儿,都挺吓人的…”。曾贵英才发现自己的失礼,从见到田广德开始到人家帮着把杨平给背回来,都没问过人家一句,一直询问的都是杨平会怎样。
“我也是刚回来,算到杨老弟有难,就赶过来了”,田广德说。
“田大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我们一家人亏欠你的太多了”。
“弟妹你可别这么说,当初是杨老弟救我在先,我报答在后,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田广德帮你们,心甘情愿”。
这时,借着灯光看过去,曾贵英发现田广德和她第一次见到时有些变化,头发虽然梳理得更整齐了,但是能明显地看出头上已经出现了白头发,眼窝也略微深陷,眉宇间的轮廓更加鲜明,即使才几年没见,岁月的痕迹仍然不依不饶地刻在脸上。
“田大哥,你说他做了鬼仆,是啥意思啊?,他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鬼仆就是收了鬼的钱,替鬼办事。杨老弟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惹没脸的了,鬼仆最明显的痕迹就是鬼会在人的手掌和脚底打上纸钱的图案,鬼是怕人类反复无常,在神面前告它们的状,所以才留下痕迹证明人是收了它的钱的。一般来说,只要按照小鬼的要求干完它吩咐的活儿,这个图案就会自动消失,鬼仆的身份也就会自动解除,不过很多人在没有自动解除之前就累死了,即便是没有累死,也有可能被别人叫醒吓死了”。
“我的天呐!怪不得我看见他的一只手上有个黑呼呼的图案,原来是被小鬼盯上了,原来他这两天一直说累,是在给小鬼干活呀”。
“是啊,今天晚上要是不给他破解,他还接着干活,就会累死的。咱们干活消耗的是体力;鬼仆消耗的是精力和真气,所以才会特别累”。
“田大哥,那他现在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了,睡一觉就没事儿了,你看他的手,那个图案没有了”。
曾贵英翻开杨平的手掌,果然没了纸钱的图案,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杨平此时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小文这段时间怎么样?”,田广德问。
“哎!这孩子又被吓到几次,他说他总能看到一些东西,怪吓人的”。
“是吗?”。
田广德睁大眼睛,好像小文这个样子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他凑到小文旁边,伸手摸了摸小文的头顶,又仔细看了看小文的额头和眼睛,然后掐指算了半天。他忽然转过头来问小文:
“孩子,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仔细地和我说说”。
小文就把他前前后后的几次吓人经历告诉给田广德,包括和爸爸去学校值班路上看到的影子一样的老头和烧纸人身后的半透明的影子人;爸爸带他去一个葬礼后回来的路上遇到的鬼打墙;还有他晚上看见了在爸爸身后有个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哎!也许这孩子就该有这段阴缘,天意呀”,田广德长叹一声。
“田大哥,这孩子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曾贵英又开始担心起小文来,从打来到大杨树村,这父子俩就一直让她提心吊胆的。杨平还没有醒过来,小文的事儿又让她操心起来。
田广德抽了一口烟,开始说起了为啥在小文身上会发生那么多的怪事儿…。
本来小文已经做完了告贷,认了阴间的干爹马全,它会一直保护小文的。实际上干爹马全也的确在一直保护着他。参加葬礼那次,马全已经提醒小文赶紧离开了;在十字路口烧纸的时候,小文的眼睛被迷住了也是马全不想让小文看到可怕的东西,但是马全是小文的干爹,所以他不可能时刻保护你们全家人的,他只在小文要出事儿的时候才出现。当然,这也是在你们按时烧香供养的时候,他才会帮忙。
小文还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是因为给小文封天目的时候出现了点儿问题。郑国梁那时候闯了进来,田广德没有控制好落符的时间,所以小文的天目没有完全封上,但是他也不会成为小鬼的传话人了,不用担心这孩子将来能成为灵媒,他已经不符合做灵媒的条件了,他只不过比平常人多了一点儿感悟力和阴缘,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孩子的胆子会越来越大,足以承受他所见到的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就不会被恐惧所困扰了。
“哦,那还行,小鬼再也不会找他当传话人了就好”。
“不会了,只要别让死了的大神给抓成‘地马’就没事儿”。
“地马?地马是啥意思啊?死了的大神抓地马干啥?”。
“地马就是跳大神的人,在死了的时候,都要选好他们的接班人,把他们的灵气和本领传给下一个合适的人,他们的接班人就叫做‘地马’,这和小鬼找传话人是不一样的,小鬼找的传话人,天生就是阴年阴月阴时出声之人,还要天目未封才符合要求;大神抓地马没有这么复杂,只要这个人能有一些常人所没有的通灵感就行了。
大神死之前,要想尽办法凝聚他们的阴气,他们死后,这种强大的阴气就会主动攻击大神之前选好的人,让他们生怪病、或是遇不测,帮助他们重新打开天目成为萨满。大神凝聚的阴气会以托梦的方法向选定的人传授大神的本领,还要留下他们在阴间的愿望和要求,让选定的人帮他们实现。这些都完成之后,大神的阴气就会消散,他们可能因为活着的时候逆天行事,改变神的所定下的规则受到惩罚,成为地狱之鬼。他们选定的这个人在阳间替他们跑腿办事儿,烧香烧纸,设立牌位,所以叫做‘地马’。
“天呐!这么说小文还是有可能成为地马呀”。
“哈哈,弟妹你太多心了,没事儿的,这个村子本来就没有一个跳大神的,小文怎么会被抓成‘地马’呢?大神死后都是就近抓地马的,照你这么想,那人家杏树岗的大神死了,还会大老远的来大杨树村抓地马?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田广德解释得有道理,不像是安慰之词。曾贵英想想也是,大杨树村哪儿来的什么大神啊,别说大杨树村,就是这十里八村的,也没听说谁会跳大神,没准真的会跳大神也没胆子公开承认,私底下跳跳也要冒着被抓住游街示众的危险,谁还会去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刚才杨平身后冒出来的黑烟就是鬼吗?看着怪吓人的”。
“是赵明启的阴魂”。
“赵明启的阴魂?”。
“是啊”。
“赵明启的阴魂找杨平干啥呀?我们又没有对不起他”。
“杨老弟肯定在无意中,收了人家的钱,他没和你说过最近他看见了啥吗?”。
“没有啊,他啥也没说过,鬼节的时候我让他去烧纸,他回来后也没说啥”。
“哎!这个杨老弟呀”。
田广德无奈地摇了摇头。知识分子的脑袋一根筋到无法开窍的程度,这事儿一个人能抗得住吗,自己要不是近期占卜了一卦,恐怕再来这里就看不到杨老弟了。田广德和曾贵英解释:幸亏赵明启生前就是个性格懦弱之人,死后的鬼魂也不会有多大的能耐;这要是生前就是性格刚烈之人,死后的鬼魂就很难对付了。要是死的时候恰巧穿着红衣裳、红袜子或者红裤衩,那就更麻烦了。因为天堂容不得血色;地狱是只有黑白两色的。天堂不会收留穿红色衣服的魂魄;地狱见到身上穿红的鬼魂,就会认为这个鬼魂在人间还有未了解的恩怨情仇,地狱就会允许这个鬼魂在人间游荡,最可怕的是:阴阳师的符咒对这种鬼魂是没有作用的,在地狱给它的期限内,任何符咒都不起作用,哪怕是最厉害的阴阳法师所写的符咒也等同于废纸一张,唯一可以制服的办法就是往鬼魂的身上泼洒黑狗血,因为黑狗是上天的神在人间安插的神差,负责监视世间的善恶美丑,黑狗血一出,神就会马上降临人间查看个究竟,就会看到红色厉鬼在危害人间,鬼魂就会被收走。
“哦,原来是这么事儿啊。对了,田大哥,许秀云说赵明启回家找过她,她说赵明启的眼睛里和嘴里都是土,结果我俩去他的坟头看了看,他的坟顶还真的塌陷了,坟旁边还让耗子给盗了一个大窟窿,我本来想和杨平一起去帮着填坟的,可是他死活不去,赵明启的鬼魂找他,和这个有关吗”。曾贵英突然想起当时她答应过许秀云的事儿还没有办,就犯起嘀咕了。
“不是因为这事儿,估计是杨老弟在十字路口给孤魂野鬼撒钱的时候,他恰巧经过,才选中他的,弟妹你就别担心了,这事儿都过去了,抽空我去给赵明启填坟,时候不早了,你们娘俩早点儿歇着吧,我再出去转转”。说完,田广德背起皮囊起身就走。
“田大哥,你去哪儿啊?你还回来吗?”。
“呵呵,我出去查看一下,早晨我就回来,我这次回来要呆上一段时间,我算出史万财和黄道仁那俩混蛋就要动手了,不管怎么样这次也要和她们较量一下”。
曾贵英也没深留,她估计田广德这么晚了还出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做,从他刚才说过的话里分析,田广德好像没有把握能斗赢他们。
第二天早晨杨平醒过来,又和没事儿人一样,精神饱满,气色也不错。对于曾贵英和小文跟他说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一概不知。
“你们娘俩合伙骗我?我去收割苞米我自己能不知道?”。
“不是我们娘俩合伙骗你,是你骗了我们娘俩,你说说,你烧纸的时候都看到些啥?回来的时候咋不告诉我呢?你手上有纸钱的图案你咋不告诉我呢?别看了,你手上现在没有了,昨天晚上田大哥帮你破解了”。
“田大哥真的回来了吗?”。
“那还能有假吗?”。
“他现在在哪儿?”。
“我在这儿呢,哈哈”。
外面的话音刚落,田广德推门走了进来。
“哎呀!田大哥!真的是你呀,刚才我还以为这娘俩骗我呢”。
杨平激动得握住田广德的手半天不肯松开。他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田广德,生怕眼睛遗漏了他身上的哪些变化。
“贵英,赶紧炒俩菜,我要和田大哥喝几盅,好好唠唠!”。
田广德赶紧摆手制止说,咱们就简单的稀粥咸菜吃一点儿,一会儿你该上班就上班,等你下班回来的咱们好好叙叙旧,到时候再边喝边聊怎么样?杨平说行,正好等我下班回来,把郑国梁也叫过来,咱们哥仨好好聊聊。
下午的时候,杨平比每天下班回来得都早,他去邻居家把郑国梁一家都请了过来,两家人外加上田广德,围着炕桌坐得满满登登。郑国梁也高兴坏了,小眼睛一个劲儿地眨巴着,自从进屋,嘴角眼角笑出来的皱纹就一直挂在黑不出溜的脸上。他和杨平向田广德东打听西打听的问个没完,问当初为啥扔个纸条就走了、问这几年在外面都干啥了、问如今回来有啥大事儿要办。
田广德说这次回来还真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办。他算出史万财和黄道仁就要动手挖宝了,可是他还没想好用啥办法去阻止他们这么干。从卦象上看,似乎他这次赢不了黄道仁,可就是没弄明白他怎么会输。不管是不是命里注定我田某人就该亏欠人家王子善——王大善人,也要和黄道仁放手一拼了。当初不辞而别是因为那时候就已经算出这个必输无疑的结局了,可是即便躲出去上百里远的地方,你的良心过不去还是过不去,最后终究要面对的,田广德希望这次能‘人定胜天’。
“田大哥你别怕,你想不出办法去赢他们也不要紧,可是他们也不见得能想出啥样的理由来挖人家王子善家的祖坟,只要他没招儿,那王大善人家的祖坟就是安全的,他总不能像胡子似的硬来吧?我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啊”。郑国梁一边夹菜一边说。
“是啊,田大哥,他史万财也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村官儿,他还敢翻天?”,杨平也在一旁帮腔。
“史万财倒是没啥大能耐,可是他找来的帮手,那个小矮子黄道仁绝对不白给啊”。田广德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说。
“他有帮手不假,可是我们哥俩也随时听从田大哥你的调遣啊,虽然俺们哥俩儿水平不济,嘿嘿”,郑国梁说完这话,自知他和杨平俩人绑在一块也不敌小矮子黄道仁的本事,所以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哥仨又聚在一块儿不容易,先别说那些了,来!先喝酒”,说着,曾贵英给每个人的酒盅都倒满了酒,大家举起酒盅。
“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砸车卖轱辘”。
“对!干了!”。
几个人碰杯之后,都一饮而尽。三个大老爷们儿喝得热火朝天,两个老娘们儿插不上嘴,就边吃边聊起了家长里短;小文和喜子两个小孩对大人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两个小孩互相使了个眼色,就草草吃完饭,在里屋开始疯玩儿了。
杨平问田大哥回来的事儿,是不是该瞒着外人?郑国梁说这么大点儿的村子想藏个大活人不让别人知道可不容易。即便是这样,田大哥也最好别主动抛头露面,被别人看到了再说。还是老规矩,田广德先住在杨平家里,因为要是和黄道仁斗起法来,杨平家的地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郑国梁负责放哨刺探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就这么准备着对史万财和黄道仁的行动做出反击,可是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动静。田广德又重新掐算了一下,确定没有算错,应该就是这个月他们会动手啊。郑国梁躲在暗处监视着史万财家,也没发现有黄道仁的出入,他私底下和杨平说,会不会田大哥这次算错了?杨平说应该不会的,咱们再等等…。
郑国梁这几天一到晚饭的时候就来杨平家,他们三个人就开始喝酒聊天。曾贵英看看米缸里的米就要见底了。一天早晨,曾贵英扛着一袋稻子粒去村里的磨米碾子磨米,刚走进村部的大院,就看见装有电磨的磨米房外聚集着好几个人,徐大磕巴正在被几个人嘲笑。徐大磕巴红头涨脸的在那里辩解,另外几个人围着他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徐大磕巴在窘迫中看见曾贵英来了,赶紧招呼她过来。
“大,大大妹~子,你来,来来得太~~太太,太是时候了,这个~~~骚~~娘们儿,就你~~能,能能能~~~摆弄得了,你敢,敢敢~~紧~~进去看看吧”。徐大磕巴结结巴巴地说。
“哈哈哈,徐磕巴,你害怕啥呀?人家都敢脱裤子让你看,你连看的胆儿都没有,哈哈哈,看把你给吓的,还跑出来了”。没等曾贵英问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儿,那几个人接着调笑起徐大磕巴来。曾贵英从他们的话中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不用说,肯定是许秀云在磨米房里犯病了,把徐大磕巴给吓出来了。
曾贵英问旁边已经笑岔气儿了的几个人,他们说一早晨徐大磕巴和他们几个就来排队磨米,徐大磕巴排在第一位。磨米房刚开门,许秀云就插队进来了,非得要她先磨米,徐大磕巴当然不肯了,许秀云就说要给他看好东西和他交换排第一的位置,徐大磕巴还没弄明白她说的是啥意思,就见许秀云开始解裤带脱裤子,徐大磕巴赶紧吓得跑了出来。
曾贵英赶紧跑进磨米房,一看许秀云已经把一袋稻子倒进磨米机的方形斗子里。看管磨米房的人也吓得跑出来了,许秀云根本就不会摆弄电磨米机,她正在墙上安装得乱七八糟的开关闸刀上挨个向上推试着。墙上最高的一个开关闸刀她翘着脚没摸到,就站在一个小矮木凳上,伸出去的手将将巴巴摸到闸刀。
“秀云!你快下来,危险!”。曾贵英看着心惊胆战的,对于女人来说,别说是操作这么庞大的机器有困难,就是进磨米房听一会儿机器的嗡嗡声,心里都突突直跳,这地方的确是属于老爷们儿的。所以当她进来看见许秀云在推闸刀开关的时候,就想赶紧把她叫下来。没想到她话音刚落,许秀云的手已经摸到了闸刀开关并且正在往上推。听到曾贵英叫她,她一边扭头看曾贵英,一边手向上推着。
“啊!~”。
一声惨叫,许秀云的手触电了!她从矮凳上摔了下来,脑袋咕咚一声磕在了旁边另一台磨米机的电机上,血顺着脑袋流了下来。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曾贵英都没看清楚她到底手摸到哪里了,也没来得及跑几步扶住她,就这么看着她身子一栽歪就摔在那里了。等她跑到跟前的时候,许秀云已经一动不动了。
外面的人听到一声闷响,都凑过来看看除了啥事儿,却见曾贵英跑出来大喊:
“快点儿,许秀云出事儿了,快进来两个老爷们儿,把她抱出去,快点儿啊,都在那儿傻站着干啥呀!”。
一连喊了好几声,也没人肯进来帮忙。
“我求求你们了,快点儿进来个人帮我搭把手,再不送医院她就完了!”。背也背不动、抱也抱不动的曾贵英,焦急得带着哭腔。挺着大肚子的许秀云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
“看热闹的都他妈给我滚一边儿去!你们也不过去帮一把,还是人吗?”。众人听到骂声,纷纷闪到两边儿。史万财从外面走了进来,抱起脑袋像血葫芦似的许秀云就往外跑,曾贵英紧跟在他身后。
“村长,咱们赶紧送她去乡卫生所吧”,曾贵英说。
“送个屁!等到那儿她的血都淌干净个屁的了,就让村卫生员给包扎一下算了”。
咣!的一声,村卫生员那屋的门被一脚踹开了,卫生员看见血糊糊的许秀云被村长抱了进来,吓了一跳。村长说还愣着干啥呀?赶紧的!给她止血包扎一下。卫生员不敢怠慢,打开工具箱,稀里哗啦地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上,挑选着用得上的东西。先用大块儿的酒精棉给她擦干净脑袋上的血还有伤口周围消毒,然后用纱布压上酒精棉在伤口上,把脑袋包得跟粽子似的。又掀开裤子检查了一下许秀云是不是摔流产了,结果看上去没有啥问题。很显然卫生员的手法并不熟练,或者说她还没处理过这么严重的伤员,所以在手忙脚乱之下,总算是对付着包扎好了。
史万财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骂了一句:
“妈了个巴子的,一天天的竟是他妈烂事儿,你们先看着她,我得出去办事儿了”。说完,史万财很着急的样子出去了,门外响起了他推着二八自行车发出的令人心烦的颠簸声。
作者:生于东北 回复日期:2012-5-4 19:28:00 回复 921#
(#‵′)靠 原来这么回事啊,鬼上身了,楼主快画个符避避邪吧
@生于东北
问好生于东北。
作者:晴天如果 回复日期:2012-5-4 21:25:00 回复 943#
记号
@晴天如果
多谢光临和回复。
作者:冷雨念mmmm 回复日期:2012-5-4 22:12:00 回复 944#
楼主,快更新。哼,哼,
@冷雨念mmmm
哈哈,一定努力更新。
作者:缤纷缤纷 回复日期:2012-5-5 10:08:00 回复 946#
记号记号 更新更新
@缤纷缤纷
多谢支持。
作者:小东北2009 回复日期:2012-5-5 10:28:00 回复 947#
楼主写的不错,继续吧!
@小东北2009
多谢你一贯的支持。
作者:金色银杏叶子 回复日期:2012-5-5 19:27:00 回复 960#
大杨树这个地方不错那个年代就有大米吃太好了。
@金色银杏叶子
是啊,用现在的观点来看,大杨树的确是鱼米之乡。因为地势低洼,到了雨季,有一半以上的旱田会浸泡在水中,所以大杨树村把大部分的田地变成了水田,后来干脆取消了旱田。所以家家户户的园子里大面积的种植苞米,我记得当时我家的前后园子加起来能有一亩半地。只留下很少的地方种蔬菜和旱烟,剩下的统统种苞米。
曾贵英陪着卫生员在许秀云的床边等着。此时她们除了在这儿傻等着许秀云醒过来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曾贵英从心底感觉到一阵悲凉。平时见面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村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都袖手旁观。他们围在门口呆呆的样子让人心酸,许秀云就算有千错万错,毕竟她是个大活人,小猫小狗受伤成这样,正常人也得有怜悯之心吧。倒是那个平时专横跋扈的史万财出手相助,人呐,真是没法说谁好谁坏,听天气预报还能知道个阴晴冷暖的,在看人这块儿真说不好哪块云彩有雨呀。
曾贵英以一个女人的角度去揣测那些大老爷们的想法,显然是不合适的。农村的老爷们儿对这种坏名声的女人都是避之不及的,虽然也有好事者去主动招惹她,并当众说些羞辱的话,看看热闹,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吃五谷杂粮的人,坏能坏到哪儿去?可是让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这样的女人表达善意是冒险的。要是真有哪个老爷们儿去磨米房里抱出来许秀云,首先第一关,就要受到家里那位母老虎的责难,这就很难说得清楚了,母老虎会问:那么多老爷们儿围着,为啥偏偏是你去抱人家出来?你咋那么稀罕一个不要脸的烂货?难道你相中她了?难道你俩有一腿?…。如果家里没有母老虎,那么村民就会背地里说:看见没有?这小子肯定想趁机沾点儿便宜,平时也没见他帮谁的忙,这回倒是挺积极的,谁还不知道他那点儿鬼主意…。所以,这个时候表达善意是冒险的;表达恶意是安全的,至少你在众人的面前明确了你的立场,说出你有多看不起这样的不要脸的人。在你没办法很直白地表露你自己很正派的时候,去贬低不正派的人,也能起到这个作用。
曾贵英从早晨一直等到中午,她不停地把手指放在许秀云的鼻孔上看看还有没有气儿了,卫生员也一直神经紧张地摸着许秀云的脉搏。墙上的挂钟敲响十二点的钟声时,许秀云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呀!她醒了!她醒了!”。这句话几乎是曾贵英和卫生员同时脱口而出的。
“秀云妹子,你醒了可太好了,你都吓死我了!”。说完,曾贵英握着许秀云的手,哭了起来。许秀云躺在那里纹丝不动,也没有说话,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眨也不眨,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流淌出来。
“秀云妹子,你感觉咋样?你说句话呀”。
“我要回家”。许秀云发出微弱的声音。
“啥?你胡说啥呀我的傻妹子,你回家谁能照顾你呀?在这儿有卫生员呢…”。
“我要回家!”。
“秀云听话,咱先不回去”。
“我要回家!!”。
许秀云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声音也更大了。她试图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可是努力了两次都失败了。
“别动,别乱动!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呢…”。卫生员赶紧过来制止,可是没有作用。
“我要回家!!”。
“回家,回个屁家!咋就这么不听劝呢!”。曾贵英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
“屁家也得回呀,屁家也是家呀,我要是不回家,万一我家明启回家看不见我,他该生气了,不行,我得回家,说啥都得回家!”。说完,她再次努力地让自己坐起来。
“哎呀,好了好了!真是怕你了,行,回家,回家!你先别乱动。妹子,你去给秀云找点儿药,我送她回家”。曾贵英知道此时拧不过许秀云,要是硬把她留在这儿,她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大姐,你还真让她回家呀?”。卫生员一边找药一边说。
“不然能咋办?你看看她那样,咱俩强留她在这儿,肯定一会儿就犯病发疯了,到那时候咱俩可就按不住她了”。
“行,大姐,药都找好了,都在这儿”。卫生员把两个小包药的纸包放在桌子上。
曾贵英扶起许秀云让她先坐一会儿,然后又扶着她下床走了两步。她虽然能勉强往前走,但是还有些头晕,双手不停地伸出去瞎划拉,寻找可以扶一下的东西。曾贵英费了牛劲才把她送回家。到了家的许秀云躺在炕上开始发烧了,曾贵英给她一连吃了好几片药没不管用。她身体像火炭儿似的,烫得吓人。整整一下午她都在说胡话,一会儿大喊两声,一会儿又叽里咕噜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看这情形,今天晚上估计也得在这儿陪着她了。曾贵英抽空跑回家,告诉杨平别等着她做饭了,她要回去照顾许秀云,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返回许秀云家。
这一晚上可把曾贵英折腾得够呛,许秀云在迷迷糊糊中,不停地喊着喝水、喝水。一碗接着一碗的凉水灌进去,她的身体好像筛子一样,大颗的汗珠迅速渗出来,把两套被褥湿得想透。
天放亮了,曾贵英在炕边儿,竟然坐着睡着了。
“大姐,大姐!”。有人用手捅着曾贵英,她睁眼一看,原来是醒过来的许秀云。
“大姐,你咋在这儿呢?”。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咋的了?大姐?”。
许秀云好像对昨天的事儿想不起来了,好像没发生过似的。她的眼睛也不像先前那么呆滞了,而是眼珠在眼眶里乱转,很有精神的样子。
“傻妹子,你昨天摔坏了脑袋,不信你摸摸”。
许秀云伸手摸摸缠满纱布的脑袋,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皱着眉头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最后一拍大腿:
“嗨!大姐,你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我昨天摔倒了,是大姐给我送回来的,大姐,妹子真是不让你省心,我现在没事儿了,一点事儿都没有了,大姐,你赶紧回家给孩子做饭去把,别担心我”。
许秀云说出的这一连串的话,听得曾贵英一愣一愣的。这么有板有眼的话是从一个疯子的嘴里说出来的吗?再看看许秀云,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眼睛有神,精神也非常不错,要不是脑袋上还缠着渗出血的纱布,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昨天还摔成昏迷的人。曾贵英很纳闷儿,呀!不会是妹子要回光返照吧?
“秀云妹子,你真没事儿了呀?那你下地走两步给大姐看看”。
“那有啥不行的呀,你看”。
说着,许秀云麻利的下地穿鞋,很轻盈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儿,还用脚尖儿点地,学着红色娘子军舞蹈那样转了一个圈儿。
“咋样?大姐,这回你相信了吧?”。许秀云说。
“相信了,相信了!你这样大姐就放心了,那大姐这就回去了”。
曾贵英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到家。杨平已经起来烧火做饭了,田广德在一旁笨手笨脚地帮着洗菜。曾贵英见了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抢夺过来。他们一边做饭一边闲聊,就聊到许秀云摔倒的这件事儿了。从大伙看热闹不帮忙说起,就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史万财进屋帮忙,田广德听了似乎有点儿不相信。
“史万财真的进屋去救人了?”。
“那还有假?进去了,还帮着把她抱到村部卫生员那屋的”。
“他是村长,他要是再不帮忙,肯定让别人笑话,这一点史万财那个老狐狸能不知道?他精着呢”。杨平在一旁分析说。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从这件事儿上看,那个史万财也不是个坏透腔的人,就是这孙子财迷心窍了,才能这么祸害人”。田广德若有所思地说。
“那他后来又干啥了,说啥了没有?”。田广德似乎想起来什么了,突然问。
“后来他说有事儿,就急急忙忙地走了,骑着自行车走的”。
“骑自行车走的?”。
“啊,咋的了?咱村就他有个自行车,他在窗外推自行车走的声,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曾贵英没觉得这有啥大惊小怪的,田广德听完却眼眉皱了一下,像是在快速地思考着。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呀,他们要下手了”。田广德说。
“田大哥,你算出来了?”,杨平问。
“不用算,猜也猜得出来,大杨树屁股大的地方,要是在村里办事儿,肯定用不着骑自行车走,他肯定是出远门了,他出远门能有啥事儿呢?这不是明摆着吗”。
田广德估计史万财肯定是去请小矮子黄道仁去了。吃完饭他就把郑国梁叫过来,让他赶紧藏在史万财家旁边盯着点儿,要是见到黄道仁来了,立马回来报个信儿。大家听田广德分析完之后,又开始紧张地准备起来。
晚饭的时候,郑国梁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他亲眼看见史万财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就赶忙跑回来报信了。田广德问他见到黄道仁来了吗?郑国梁说没看见,就史万财一个人回来的,千真万确不会看错的。这事儿就怪了,卦象上显示得很明白了,肯定是这个月要发生的事儿,还有几天这个月就过去了,怎么还不见黄道仁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