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短篇集(猫郎君)

《许愿》

  
  文/猫郎君
  
  星期六,刘月决定清理下书柜,一千多本书,盘踞了一面墙壁。她把书倒腾下来,翻翻,再分门别类地摆回去,在这项工作进行到一个小时左右时,她翻开了一本名叫《护肤美容36计》的书,一件什么东西从书页中掉落下来。
  她捡起来,是一张被折了两折的信纸。
  她打开,同时有点好奇,是一封信吗?不太像,只有短短三行字,那么莫非是一首诗?
  “不用上班照样拿钱。高珊珊。”第一行如是写到,看样子也不是诗。
  这是什么话?莫名其妙,她狐疑着继续看下去,第二行又是一句差不多奇怪的话:
  “一下子挣他20万。段佳其”
  更加迷糊了,什么十万二十万的。
  接着就是最后一行,“睡觉睡到自然醒。龚娜。”
  直到这一句,刘月才觉得脑中有一些往日的记忆复苏了,宛如春天的虫子在土壤下面复活。
  她笑了,想起了这张纸的来历,那是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平庸的加班之夜。
  那时她刚从大学毕业,在一家小广告公司做文案,那家公司除了老板,普通员工只有四个人。那天晚上就是她们四个忙到深夜,为次日的一场提案做着准备。她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全然因为那个晚上是与众不同的,与众不同指的是月亮,那晚,悬在夜空中的那轮圆月不知为何竟呈现出微微发红的颜色,就像一只布满了血丝的白眼珠。
  加班并不妨碍聊天,不知是谁提到了关于许愿的话题,好像就是高珊珊,那个单眼皮的瘦女孩,她说她的愿望是不用上班还照样拿钱。说完她咯咯地笑起来,仿佛她不是在讲她的愿望,而是讲了个笑话。
  这个话题勾起了大家的兴致,在高珊珊之后,段佳其,龚娜,还有刘月,她们都郑重其事地述说了自己的愿望,说了还不够,还都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默念了一番。
  刘月觉得好玩,还撕了页信纸,把每个人的愿望都记了下来。
  那张纸,就是刘月现在拿在手里的这一张,时隔五年,它竟然从一本书里探出头来。一定是这本书当时在办公桌上,她顺手将它夹在书页里。
  但是有一个问题,上面没有她自己的愿望,她记得自己也是许了愿的,但不知为什么没有记在上面。
  她努力想自己到底许了个什么愿,想不起来,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她端详着这三行潦草的字迹,忽然感到这事挺有趣了,想想,五年前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许下了他们的愿望,那么五年过去了,它们实现了吗?
  她找出了那个黑皮的通讯录,从几百个名字中寻觅到了高珊珊。
  
  这五年高珊珊竟没有更换号码,因此刘月得以打通了她的电话,她们先是惊奇,欣喜,大喊大叫,然后彼此嘘寒问暖,询问这五年的境况。
  高珊珊的声音显得惆怅,她带来了一个不佳的消息,她说四年前,也就是刘月离开那家公司后的次年,她在一个客户项目的执行过程中出了场车祸,断了两条腿,现在轮椅就是她的腿,以后也将这样。
  刘月有些不知所措,她想像不出高珊珊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她的腿曾经是那么直那么修长。
  “那其他人呢,他们都还好吧?”
  电话中高珊珊像是苦笑了下,“好?不会更坏了。”她的声音仿佛是在极大的痛楚中浸泡过,显得很痛苦。
  “龚娜你记得吧,客户部的那个女孩,她在那场车祸中也伤得很严重。还有段佳其,那个平面设计,他最糟糕,死了。幸亏你辞职离开了公司,要不然——”高珊珊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她不说话,刘月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她无意识地搓着手中的那页纸,看着它被卷成卷,又舒展开。
  高珊珊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还可以,现在公司每个月负担我一千块钱的生活费用,说是可以管一辈子,我心里还踏实些。
  就是在这个时候,刘月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她慌忙低下头端详手中的纸页,“不上班照样拿钱,高珊珊。”她的心头蓦地掠过一丝寒意。
  “段佳其呢?”她急急地问,连她自己都发觉声音已经有些异样了。
  “公司赔给他家里20万块钱,算是一次性了结了吧。”
  一次挣他20万,段佳其。白纸黑字地横亘在她眼前,她的耳朵开始嗡嗡鸣叫起来。
  “龚娜呢?”她颤抖着问。
  “龚娜?噢,也赔给她一些钱,但那有什么用?她成了植物人,到现在还没有苏醒,比段佳其也好不了多少。”
  手机从刘月手中滑落到地板上,然后是她自己。
  她跌坐在地上,确信龚娜总有一天会苏醒的,睡觉睡到自然醒,她的愿望里是这样说的。
  那个古怪的夜晚,所有许下的愿望都以另一种形式完美的实现了,她们得到了一些想要的东西,也始料未及地失去了另外一些。
  刘月在床上缩成一团,她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发疯似地回忆着自己那晚许过的愿望。一天后,她终于想起来了,也就在想起的那一瞬间,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那个愿望是:我希望在我30岁的时候还能像现在一样年轻。
  现在距离刘月30岁的生日,还剩下二十三天。
  
  [完]

看完这个故事,我真的起鸡皮疙瘩了。。
《黄全网吧》
  
  文/猫郎君
  
  引子
  这天,西京师范大学的一个男生起得很早,出了大门,去一家网吧。
  网络游戏魅力无穷,升级很重要,特别重要。
  5分钟后,男生已经站在网吧门口。网吧开在一个临街的半地下室里,上面是一家浴池。
  卷帘门紧闭,网吧显出一副尚未营业的样子,但男生心知肚明,这是一种伪装。
  政府上有政策,本市网吧零点之后禁止营业,但下有对策,一到午夜,所有的网吧都会放下卷帘门与厚厚的窗帘,将灯光、嘈杂与几十个两眼通红的通宵上网者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面,从外面看,不露任何痕迹。
  男生抬起手拍门,铝合金卷帘门发出夸张的声响。
  和往常不同,没有人给他开门,男生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咣咣咣咣,咣咣咣咣,耳朵震得慌。
  男生咦了声,退后几步,重新观察了下网吧的门脸,疑惑像水泡一样冒起来:难道今天歇业么?可昨天晚上他离开时,网吧里还满热闹的,按常理,包夜的最起码不会少于20个。
  他再次上前,这次他拿出了擂鼓的气势,卷帘门发出了穷凶极恶的巨响。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男生生气了,他愤愤的骂了一句,转身走了。
  这一天,网吧的卷帘门从早到晚都没有打开,天黑之后,男生又来了一次,结果依旧很失望,他照着卷帘门踢了一脚,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门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歌声,歌声近在咫尺,异常清晰,听得出就在门背后,男生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了两步,歌声仍在继续,旋律动听——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男声是黎明,女声是王菲,是两位巨星联袂演唱的情歌《甜蜜蜜》,黎明和王菲当然不会屈尊在这里,听声音,应该是手机的铃声。
  男生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白了,一阵恐惧像涨潮般袭来。
  手机在响,说明此时此刻,门里面正站着一个人,他们之间只隔了一道卷帘门。
  或许,那个人现在正趴在门上,透过某个小孔正一眨不眨眼的盯着他看呢。
  男生转身就跑,直到跑过了一条街,才放慢了脚步,踢踢踏踏的走起来,恐惧消退,脑子清澈起来,他边走边想:也许网吧里的人听到自己踢门,趴在门口听听动静,这也情有可原,没什么好怕的。
  可既然有人,为什么不开门?还一声不吭的,搞什么鬼?
  男生的好奇心勃发,转身又折了回来,这次他绕到了网吧的侧面,男生对这里了如指掌,他知道靠近地面,有网吧唯一的一扇小窗户。
  窗户只有两本杂志大小,位置很低,男生干脆趴到地上,把眼睛凑到玻璃上往里看。
  窗户在里面拉着血红色的绒布窗帘,但没拉严,透出一丝光。
  男生眨巴眨巴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等他终于看清了网吧内的情景时,他的心脏如同被铁锤猛砸了一下。
  在惨淡的灯光照射之下,他看到了一屋子死人。

 一
  造化弄人,弄到林照的头上。
  林照极端不喜欢西京师范大学,偏偏就成了这所学校的一名新生,这使林照想起了看过的一些老电影,小女孩被迫嫁给了老地主,终日以泪洗面,现在,他就是小女孩,西京师范大学就是老地主,林照觉得自己太惨了。
  百度上说西京离家一千五百公里,林照感觉还要远一些,坐火车一天一夜还多,刚下火车就遇到一伙骗子,想骗他的手机和钱包,被他识破了以后,干脆演变成抢劫,幸亏他的叫喊吸引了一个警察的注意,才趁机脱身。然后碰到学校接站的学生,行李丢上一辆卡车,他自己则被装上一辆掉漆的大客车,迷迷糊糊的给拉到学校。一下车,脚就崴了,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意气风发迈进大学的风姿,谁曾想现实中的第一步,竟是个一瘸一拐的造型。
  同寝室的几个人他也不喜欢,除了他,那三个都是本地人,相处融洽,把他晾在一边,他们聊天都用当地方言,咕噜咕噜咕噜,林照一句都听不懂,仿佛到了马来西亚。
   开学还不到一个礼拜,林照已经饱尝了度日如年的感觉,无聊中只好四处闲逛,借以打发时间。
  这天晚上吃完饭,林照出了大门,信步踏上了一条陌生的街道,天色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暗下去,四周很寂静。
  一路上行人稀少,走到头,林照才发现这是一条断头路,一家的废弃工厂卧在路的尽头,荒草萋萋,厂房的玻璃无一例外全被砸碎了,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工厂旁边坐落着几座破旧的住宅楼,阳台上招摇着衬衣衬裤。
  天空中响了一声雷,乌云漫上来,天空愈发阴沉下去。林照仰头望了望天,似乎要下雨,他转身往回走,这时,他发现不远处一家浴池下面,悬挂着一个网吧的招牌,虽然破旧,但也醒目:黄全网吧。
  到西京之后还没上过网呢,林照朝着网吧走过去,走近了发现,这个网吧应该是由浴池的地下室改造成的,门里是一个倾斜着向下延伸的通道,大概有五六十级台阶,站在门口向下望,只觉得里面黑黢黢的,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照刚看完一本叫《鬼吹灯》的盗墓小说,感觉这个通道倒蛮像小说里描写的墓道,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把网吧开在地下室里,也许是贪图地下室的租金便宜吧。
  林照抬脚刚要往下走,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嘿嘿的笑了两声,他扭头看去,大约六七米开外的一段水泥台阶上,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天色昏暗,女人脸色显得更加黯淡,她穿着一身蓝衣蓝裤,笑模笑样的望着他。这女人看上去有点古怪,这么大岁数的人,一脸的皱纹,却扎了两根油亮油亮的辫子。
  她的脸是苍老的,她的辫子看起来却仿佛只有二十岁,像是别人的。
  女人朝着林照点了点头,像在示意他过去。
  林照左右看了看四周,附近并没有其他人,看来是在叫他,可是,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见林照没反应,便站起来朝他走过来,她的两只手十分古怪背在身后,走起路来两个肩膀一扭一扭的。
  走到林照面前,女人笑容可掬的问道:同学,你是要进去上网吗?
  林照神情茫然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女人压低了声音,仿佛透露给他一个秘密似的说:我儿子也在里面呢。
  林照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莫名其妙,他想,你儿子在不在里面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继续道:“他都好长时间没回家了,白天黑夜的在里边上网,我找他好多少回了,可每次他都不跟我回去,你说,他是不是不学好啊。”
  “这个……”林照挠了挠头,“适度的上上网还行吧,要是天天泡在网吧里确实不太好。”
  女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太好,是不太好,所以,你要是看到他,记得帮我劝一劝他,让他回家啊。”
  说着,女人眼里忽然迸发出一种狂热的光彩,林照心里忽悠一下,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人不太对劲,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女人马上逼上来,她的手依然背在身后,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林照越来越胆战心惊了,他想,她身后的……不会是一把刀吧,趁自己不注意忽的捅过来……林照额头沁出了汗珠。
  “同学呀,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女人依旧笑着。
  “什……什么忙?”
  “天气就要冷了,我儿子最近总说脚冷,让我给他带一双厚一点的鞋,昨天我给他送了一双进去,他嫌样式不好看,不穿,还跟我发脾气,今天我又买了双新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跟她年龄差不多,你能不能先帮我试试,看穿上好不好看啊。”
  说着,她把双手从背后拿出来,把手里的东西摊给林照看。
  林照的头发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女人手掌心上,赫然托着两只小巧的纸鞋,大约有一指多长,叠得整整齐齐。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雷声滚滚而至,一滴雨打到林照脸上,冰凉冰凉的。林照仓皇后退,慌乱中差点把自己绊了个跟头,女人站在原地直视着他,手捧纸鞋,发出一连串高高低低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原来是个疯子,林照心里暗骂了一句娘,怏怏的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刚进校门,雨势便大起来。

  雨短暂的下了一个多钟头,8点多就停了,玻璃上残留着条条水迹,仿佛被无数蚯蚓横七竖八的爬过。
  寝室里刚刚爆发了一场战争,交战双方是林照以及对床的金长亮。金长亮是本地人,五大三粗,一脸粉刺,看上去像条好汉,但一开口却很遗憾,暴露出一副娘娘腔。此人最大的嗜好就是照镜子,而且总是照得津津有味、入木三分的,林照一看到他照镜子的姿态和表情,就很受不了,有一种想扑上去踹他脸的冲动。
  战事的起因很简单,林照刚 回来,就察觉到有人动了自己的柜子,早上离开寝室前他记得自己明明关严了,现在则虚掩着,进一步查看,林照发现洗面奶和洗发水被人用过了。
  金长亮头发湿漉漉的,盘着腿,正对着一面小镜子动作轻柔的挤着脸上的粉刺,房间里除了他再无他人。
  刚被那个女疯子吓了一跳,林照正心里有火无处发泄,操起洗面奶便上前去质问他,谁知道娘娘腔口才好得要命,嘴巴里像叼着一挺机关枪,嗒嗒嗒,嗒嗒嗒,林照根本插不上嘴。见吵架不是对手,林照干脆捏紧了拳头,瞄准了娘娘腔的眼眶,打算换一种原始而好用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幸好这时对寝的几个男生闻声过来劝解,把他俩拉开了,否则事情还真有可能闹大了。大学不许打架,打架是野蛮的行为,不是大学生所为,发现就要留校察看的,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就被留校察看,这个,好像也不太好。
  被拉开的林照作势往前闯了几次,都被拦下来,于是很愤怒的摔门而去。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气息,林照沿着甬路一直走下去,到学校大门口,值勤的保安正准备关大门,林照看看表,10点,正是学校规定关门的时间。
  穿着黑雨衣的保安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要出赶紧出,我要关门了。
  林照犹豫了一下,抬脚迈过了电动门的轨道,顷刻便融入了校门外的黑暗之中。跨出大门的一瞬间,林照恨恨的想,真希望别再进这所烂学校的烂大门,回那个烂寝室见那几个烂人。
  电动门嗡嗡的响了一阵,在他身后缓慢的合拢,最后当的一声响,一切归于宁静。与此同时,天空中又开始亮起了闪电

  林照再次来到那个网吧门前时,网吧的门仍旧如同傍晚那般敞开着,像一张沉默寡言着的嘴。
  林照也真的无处可去。
  天也许还会下雨,露宿街头很可能会沦为一包泡面,并不明智。当然,林照也并没打算如此,走出校门的一瞬间林照已做好了决定:先到网吧混一宿,等明天一早,趁他们都去上课了,溜回寝室收拾东西回家。来这座城市和这所学校就是个错误,犯了错误,按小时候老师的说法,当然要及时改正。他明天就改。
  没有路灯,闪电是唯一的路灯。快到网吧时,林照在路边的花坛里拔了块砖头攥在手里,他想,要是那个女疯子再出来胡闹,就给她一砖头。
  女疯子没有出现。
  林照站在网吧入口处,和白天稍微不同的是,通往地下室的那条通道里亮起了一个灯泡,看亮度也就20几瓦,刷着白灰的墙壁被灯光涂抹得一片暗黄,像黄疸病人的脸。林照揉了揉鼻子,拾阶而下,台阶是木板钉就的,上面铺着层暗红色的毡子,满是污迹,踩上去声音空洞,有回音传来,林照觉得自己仿佛真的走进了一座坟墓。
  走到底向右拐,是一道小门,进去,林照下意识地紧了紧衬衫,这里的气温仿佛骤然降低了许多。
  网吧呈现在他面前,是个100平左右的长方形,光线暗淡,全部光源来自于两盏白炽灯,室内的一切仿佛都淹没在阴影里。
  紧靠门边摆放的是一张收银台,被漆成暗红色,台面上摆着一个金黄色的招财猫,不停冲着门外招手,猫的眼睛亮晶晶的。一个穿黑衣的女人缩在里面,侧向着林照,对着一台显示器头也不抬的打字,头发很长,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林照看不出她的年龄。
  墙上张贴着一些网络游戏的海报,有几张上端的胶带开了,海报耷拉下来,显得垂头丧气的。六七十台电脑隐在暗影里,环顾四周,林照陡然发现,这间网吧里居然一个上网的人都没有,偌大的网吧里原来只坐着这一个女人,看上去这里不像个网吧,倒像是个放置电脑的库房。
  林照心说开网吧开到这个分上,老板真应该去上吊了,实在经营无方,也好,老子今天包场了。
  林照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敲了敲收银台:“包场。”话一出口顿觉不对,脸一红,连忙改口道:“包、包夜。”
  收银台里的女人扭过头,林照这下看清了她的脸,这是个三十岁多岁的女人,长相实在不怎么令人钦佩,方脸,皮肤很白,两条眉毛却有些过于黑了,像用毛笔沾了墨汁画上去的,显得突兀。林照胡乱看过几本相书,这第一眼的印象令他不寒而栗。
  这女人长了副寡妇相。
  女人接过钱,她的手骨节粗大,如果不看她的脸,林照肯定会认为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35号”。报完了号码,女人便转过脸去,不再理会林照。
  光线实在太暗,找了半天,林照才从房间深处的一个角落里找到35号机,那是台靠墙的电脑,就放置在网吧唯一的一扇小窗户下面。林照边开机边在心里暗骂女人二五0,这么多电脑,你就近给我开一台就好了,开哪门子35号,当不当正不正的,害老子一顿好找。
  外面隐隐又有雷声炸起,隔着墙,那雷声听起来沉闷,瓮声瓮气,片刻之后,哗哗的雨声蔓延开来。
  雨又回头了。



  11点多,正当林照百无聊赖时,什么娟居然上线了,这令林照惊喜异常。
  十指翻飞,林照连忙打了个笑脸发过去:你好:)
  回应冷冰冰的:你谁?
  显然什么娟的记性并不好,没有认出他来。
  “前天高数课……”一点小小的提示。
  见效了,什么娟很快回过来一个羞涩的笑脸:是你啊,这么晚你怎么还在上网?
  “等你啊。”明知道不是真的,但女孩们也喜欢。
  “哼,油嘴滑舌。”没有责怪的意思,像是在撒娇。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什么娟在网上明显比现实中更放得开。
  她说自己刚回到家,今天她生日,跟几个同学去KTV唱歌了,才回来,上线看看有没有人给她留言。
  林照适时的送上生日快乐的祝福,同时假装羡慕的说,你看你多好,离家这么近,还有人给你过生日。
  谁知什么娟对这个奉承很不认可,她说她家离学校只有区区三站地,她走读,天天回家,一丁点儿念大学的感觉都没有。她抱怨说:简直烦死了。
  这时的林照却不烦了,不光不烦,甚至有些美滋滋了,看来西京师范大学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一无是处,有漂亮女孩的地方,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什么娟问他: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在寝室睡觉?”
  林照轻描淡写的回道:不爱在寝室呆着,心烦。他没好意思说自己跟娘娘腔吵架的事,不大光彩。
  什么娟嘻嘻一笑:你是个坏孩子,不说我都猜得出,你肯定玩网游。
  林照说:冤枉,小狗才玩那东西呢。
  什么娟嬉笑着说道:我看也是,你在哪上网呢?
  林照回道:学校附近的一个网吧,开在一个地下室里。”
  “地下室的网吧?现在学校附近还有开在地下室的网吧吗?”
  “当然有了,要不你说我现在在哪?”
  “开在地下室的网吧过去倒是有一家,不过早就关门了。”
  “上边是个浴池,旁边还有个废弃的工厂。”
  “啊??????????”
  “那么激动干嘛?”
  “那家网吧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黄全网吧吧?这名字起的……”
  “你骗人。”
  “我骗你干吗。”
  “你说的这家网吧真的半年前就关门了。”
  “那你说说,他为什么关门?”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那家网吧死过人。去年的一天夜里,包夜的二十多个人全都因为煤气中毒死在里面,从那以后那间网吧就再也没开过门,你怎么可能在里面上网?”
  林照打字的手指停止了动作。
  什么娟还在继续:“网吧虽然关了,可那以后,传出了许多恐怖的传闻。据说有人半夜路过那个网吧时,总能听到里面有嘈杂的声音,还有更恐怖的,说有两个小孩晚上趴窗户,曾经看到过有白纸扎成的衣服和鞋在网吧里飘忽徘徊,就像活的一样,当然,这些都是传言,不过,我每次路过那里时,都觉得有点阴森森的……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听说了那个网吧的鬼故事,所以故意吓唬我呢?快招,你到底在哪上网呢?”
  林照的头皮轰的炸了。
  他慌忙左右四顾,四下里仍是他进来时的样子,空荡荡的,收银台的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踪影全无,惨淡的灯光照在几十台电脑上,网吧里一片死气沉沉,气氛十分诡异。
  林照想起了女疯子手里捧着的那双纸鞋,在什么娟叙述的恐怖传言中,它再次出现了。
  他扯着嗓子颤巍巍的喊了声:有人吗?声音弯弯曲曲的在墙壁间回荡,就像在山谷或洞穴中那样。
  除了自己的回音,没有任何回答,林照毛了,他站起来,往旁边移了两步,鞋底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显得异常低沉嘹亮,回音激荡。
  林照顺着过道来到收银台前,那女人的确不在了,只留下一把黑色的皮转椅。林照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刚才女人出去锁了门,接下来便没有对她太过留意,她去哪了?网吧里应该有住宿的地方,也许女人见包夜的人少,锁了门就去睡觉了。
  林照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了,他决定把女人叫醒,让她开门放自己出去。他左右逡巡了一圈,发现收银台斜后方不远的墙上,有一扇紧闭的暗红色木门,门正中贴了一个大大的福字,已经残缺了一角,应该是去年过年时遗留下来的。林照走过去,勾起食指笃笃笃的敲了三下:“有人吗?。”
  这时,身后仿佛传来一阵沙沙的轻响,林照警觉的回头,没有异常,墙壁闪着灰白的光芒,也许是幻觉。正当林照想回过头的时候,他的视线偶然扫过不远的墙角,一瞬间,他的嘴唇猛的哆嗦了一下。
  他看到黑糊糊的墙角处,竟然摆放着一双洁白的纸鞋,十分扎眼,小巧尖细的鞋尖正对着林照。
  进门的时候林照根本没有注意这个角落,他不知道这纸鞋是原来就在这里,还是刚刚才出现的?汗水一点点的渗出来,浸湿了他的后背。
  越来越邪门了,空气中游走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诡怪气息。
  林照强迫自己把头扭过来,不去看那纸鞋,更加急促的敲门:有人在吗?
  仍旧没有人答应,林照急了,一把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拽,门吭了一声便开了,带起了一股凉风,林照额前的头发因此而抖动了几下。
  这个房间里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一股刺鼻的怪味令人作呕。
  林照浑身一阵发凉,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面前的黑暗中,仿佛有很多道冰凉而同样是黑色的目光在悄无声息的注视着他。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有一种转身想逃的感觉,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在靠近门的墙壁上摸索了几下,摸到开关按下去,灯应声亮起来。
  光明所呈现出的一幕是他始料不及的。
  这是一间只有五六平米的小屋,迎面是一张桌子,覆盖着白色的塑料布,桌上摆放着几盘早已皱巴巴的桃子苹果,中间是一个灰黑色的小香炉,斜插着几根紫红色的香,有长有短,都熄灭着。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竟然密密麻麻的挂了一墙的黑白遗像,遗像排列了四排,每一幅都被黑纱缠绕,几十张模模糊糊的灰白的脸贴在墙上,一起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林照,那些脸是他们生前的模样。
  林照魂飞魄散,什么娟说得没错,这家网吧当真死过人,这些毫无疑问就是那些死者的照片。他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眼前仿佛飞舞着无数的苍蝇,他跑,撞倒了临近的两把皮椅,不顾一切的向着门口跑过去,肩膀重重撞在收银台上,但毫无痛感,他拐过那道小门,冲上木制的阶梯顶端,在暗黄的灯光下,卷帘门紧闭,林照蹲下来双手抠住门的下沿拼命的向上抬,纹丝不动,重有千斤,门的确被锁死了,他出不去了。
  林照用力的拍门,踢门,卷帘门在他的击打之下发出暴躁的声响,但这无济于事。
  林照此时的恐惧无以复加,半夜十二点,独自一个人被锁在一间死过二十几个人的地下室里,环境诡异莫名,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镇定需要足够的胆量,而林照的胆量并不够分量,他真的害怕了。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卷帘门,望着台阶尽头的黑暗,耳鼓开始嗡嗡作响,心脏像一个溺水的人,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他的神经绷得像一张拉开的弓弦,他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声轻微的声响。
  哗啦哗啦哗啦,好像很多双手在敲击着键盘。
  咝咝,咝咝,是煤气罐破裂那种气体泄露的声音。
  说话声,嬉笑打闹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传来,越来越猛烈,身边仿佛沸腾了。
  林照用力的摇了摇头,再仔细聆听,这些声音立即还原成为哗哗作响的雨声。
  林照抱紧双臂,脑袋里一个恐怖的念头挥之不去:那二十几个死去的人此刻就在这个网吧里,他不仅看到了他们的遗像,而且,他们刚才就坐在他的身边,他看不到他们,可他们却能看到他,他们都是被煤气熏死的,脸色
发青,眼球突起,有一些鼻子里还淌出了黑紫色的血。还有那个收银的女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人,她之所以给他开35号机,是因为前面的那些电脑前都坐着人……
  林照越想越怕,就在这时,隔着卷帘门忽然有人低低的说了一句:煤气关严了吗?
  就像雷声炸响在耳边,林照一声惊号,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门外响起了嘿嘿的轻笑声,在这深更半夜,这笑声如同一群黑色的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四处飞散。
  
  
  六
  林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趴了一会,神智还算清醒,只觉得胳膊肘和膝盖火辣辣的疼。四周一片昏暗,一股霉味直冲鼻腔。他不敢动,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那笑声持续了几秒钟便消失了,只有沉闷的雨声含糊不清的敲打着他的耳鼓。
  谁在门外?是幻听吗?
  林照强撑着爬起来,也顾不得手脚疼痛,仰起头,死死的盯着灰突突的卷帘门,手掌心黏糊糊的,全是汗水。
  现在应该做什么?对,打电话,找人,把自己从这个鬼地方弄出去。
  林照伸手摸牛仔裤的口袋,只有一串钥匙,哗哗作响,他想起来,手机放在电脑旁边了。
  但总不能在这里面呆一晚上,要不自己非崩溃了不可,林照一咬牙,壮起胆子拐过那道小门,又回到了里间的网吧。
  静悄悄的,仍旧是空旷昏暗,暗淡的灯光洒在几十台电脑显示器上,仿佛照在几十个硕大畸形的黑色头颅上,一切都静止不动,只有收银台上的招财猫仍在一上一下的朝着门口招手。那间小屋的门仍敞开着,从林照的角度,墙上的遗像被挡出一多半,露出的几张目光阴冷,仿佛仍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照心一横,甩开大步冲到刚才上网的那台电脑前,他的诺基亚6300正安静的躺在桌上,挂坠上的荧光灯交替闪烁着红绿光芒。
  他一把抓起来,想拨110,忽然间又犹豫起来,要是真把警察叫来,怎么跟人家说?
  下这么大的雨,警察开着车在街上巡逻心情一定也不大舒畅,说自己在网吧包夜,后半夜害怕了,觉得网吧里鬼气森森的,再呆下去可能会疯掉,所以请警察叔叔来营救自己?
  警察是否会心平气和的对待自己呢?
  如果这样说不太合适,应该怎么说?林照从来没有打过110,这方面经验不丰富。
  他踌躇着,忽然感觉到有一丝风吹到脸上,风里还夹杂着若干破碎的雨滴,凉凉的,像一只冰冷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林照抬起头看,那扇小窗就在他的斜上方,比他的个子稍微高出一些,猩红色的绒布窗帘掩住半边窗,另半边窗后,隐藏着黑沉沉的雨夜。
  窗户半开着,风涌进来,窗帘在风的推搡下,不时神经质的抖动一下,仿如濒死者的抽搐。
  林照忽的瞪大了眼睛。刚才他坐在这里时,窗户明明关得严丝合缝,一丝风一滴雨都没有。
  这扇窗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
  谁打开的?
  林照盯着窗口,脸上像爬满了蚂蝗般的爬满了恐惧。
  一张脸就像从水底升起似的,无声无息的浮现在窗外,这是张像落叶一样枯黄的脸,布满了叶脉似的皱纹以及泥水,衬托在黑暗的背景中显得异常阴森。一条水淋淋的辫子垂在这张脸的一侧,紧接着,这张脸动起来,呈现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她的声音像风一样飘进来,低得几乎听不见,她用呵气一样的音量说道:小心煤气。接着,她发出了一连串嘿嘿的低笑,像一只黑色的乌鸦发出叫声。
  林照的手机掉到了地上,他认出了这张脸,正是傍晚时看到的那个女疯子。现在,她跪在外面的泥水里,把脸放在窗口,居高临下并且笑模笑样的盯着自己。
  外面漆黑如墨,风雨肆虐,林照毛骨悚然。
  原来刚才在门外说话的正是这个疯子,深更半夜的,她一直在网吧门口游荡。
  “你、你要干什么?”林照不知道怎么,竟然问出这么一句来。
  “关你什么事,我是来看我的儿子的。”疯子幽幽的说道。
  


作者:猫郎君 回复日期:2009-6-2 12:18:00

  疯子的话不着边际,但此时此刻,却产生着异常恐怖的效果。
  女人忽然伸出一根沾满泥水的手指,朝着林照身后的黑暗勾了勾,柔声唤道:乖儿子,过来。
  林照的头嗡的一声大了。他猛的回头,身后空空荡荡,除了一排电脑,什么都没有。
  但疯女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仍然盯着林照身后的空气缓慢的移动,仿佛在追踪着什么,在这目光的诱导下,林照真的感觉到有一个人正从他的身后慢慢走近。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咯噔的响了一声,接着眼前的一切都恍惚起来,像溪水里飘舞的水草那样左右摇摆起来,并且渐渐模糊,像笼罩上一层白纱。
  他似乎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那声音,有些像风吹树叶响,但更像是纸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感觉那双纸鞋已经停在了他的身后,很近,近得几乎挨到了他的后脚跟,也许,空中还有一件白纸剪成的衣裳在呼啦啦的飞舞。
  疯女人的脸忽然狰狞起来,厉声喊叫起来:煤气,我闻到了煤气味,煤气泄露了,赶紧关掉。
  对,他立刻闻到了,是煤气的味道,很浓烈,无比刺鼻,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必须赶紧关掉阀门,厨房在哪里?
  疯女人奋力的把手从狭窄的窗户缝隙中塞进来,指着一个方向高声喊叫:厨房,儿子,还有你们,带他去关掉阀门。
  林照转过身,恍惚间,他看到网吧深处洞开着一扇门,他转身蹒跚的朝那扇门走去,眼前一片乌漆摸黑,隐约间他看到一双纯白的纸鞋在黑暗中一前一后的跳跃,像两只白色的蚂蚱。
  关掉煤气。
  关掉煤气。
  关掉煤气。
  他坚定的走过去,疯女人的嘶喊声在他耳边渐渐模糊了。

  又有一个男生死在西京师大附近的黄全网吧,这成了震惊西京市的一大新闻。
  报纸上仅仅轻描淡写了一下,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但民间却已传得沸沸扬扬。
  人们交头接耳的说:这件事太邪门了。
  市井传闻的大致版本是这样的:
  那间网吧刚刚在半年前因煤气泄露而令23个通宵上网者送命,据说,最先目睹惨剧的是一个清晨来上网的学生,一个强撑着爬到门口但仍最终死去的上网者的手机铃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透过窗户,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一些人趴在键盘上,另一些则仰躺在椅子上,他们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仿佛是凝固了,惨淡的灯光照在那些仰起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生冷的青白色,男生看到,没有一个人是睁着眼的。
  男生尖叫着逃开,警察迅速赶来,封锁了现场。
  网吧停业整顿,老板被判无期,到现在,他的刑期刚刚才过去半年,就像一个棒棒糖被轻轻的舔了一下,他在监狱里的日子还长着呢。
  网吧停业了半年后,终于获准解禁,这时新学期开始了,对于网吧来说,这也是收获的季节,老板的妻子继承了丈夫的事业,独自将网吧开张,但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个网吧滋生了不少可怕的故事,还有人说,那个女人出于内疚,竟然把23个死者的照片从晚报上剪下来,翻拍成照片,供奉在那间地下室里,这样一来,谁还敢光顾?不仅不光顾,甚至路过这里的行人都要绕着路走。
  网吧重新开业的第三天晚上,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个死去的男生走进了那间网吧,他刚刚来到西京,显然对这个网吧的过去一无所知,当天夜里他死在网吧里,死因仍旧是煤气中毒,不过这次不是泄露,是他自己拧开了厨房的煤气阀门,看起来像是自杀。据说男生当天晚上和同寝室的一个男生发生了冲突,但作为自杀的理由,好像有些牵强,如果是真的,只能说现在小孩的心理素质太成问题。
  报案的是网吧的女老板,她在夜里11点多放下了卷帘门后回了一趟家,因为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她不太放心,一个多小时后赶回网吧时,男生已经死去了。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人们不太清楚,网吧里没有安装摄像头。
  在现场,警方发现了一个疯女人,经过调查是23个遇难者里一个姓张的男生的母亲,人们说,这女的原来还是个中学老师,好端端的一个人,受了刺激后便疯了,每天在网吧附近转悠,逢人便说他儿子在网吧里上网,有小孩会用石头丢她,她从来都不生气,是个和风细雨的疯子。
  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也许会有些出入,但人们说,大致是这样,差也差不了许多。
  但有个住在西京师大附近的小孩反驳过一次,他说有一点小细节大家说得并不对,现在那个疯女人已经不再找他的儿子了,遇到有人路过,她就会笑嘻嘻告诉对方,说他的儿子找到了替身,已经回家了。
  疯子的话当然不可信,没有人往心里去,听完了也就算了,甚至连那个小孩,说过一遍之后还不到两个月,便把这事也忘记了。
  这是件很恐怖的真实事件,在西京,人们用这件事告诫他们的孩子:
  小兔崽子,不要天天泡在网吧里!
刚才不小心把网页给关了。。
还有的,作者后面还写了的
《面膜》
  
  文/猫郎君
  
  1.
  这一天,一个送快递的年轻男子按响了冯萧萧家的门铃,为她带来了一个包裹。
  这是个20公分见方的小纸箱,用透明胶带缠绕得密密匝匝,托在手中轻飘飘的。
  谁寄来的,内有什么,一概不知。寄件人一栏空白。
  还是签收了。年轻人微笑着说声再见,礼貌地带上门,脚步声在楼道中咚咚远去。
  缠得真结实,冯萧萧被迫动用了剪刀,把纸箱开了个口子,费劲地把手伸进去。那东西冰冷而光滑,仿佛某种冷血动物一样偎依进了她的手心,取出来,竟是一瓶面膜。
  拿在手中打量它。没听过的牌子,从来没有在电视上受过它的骚扰。
  谁会给自己寄一瓶面膜?
  是婚前的某个闺蜜?还是那些没钱打广告而只好采用试用促销的化妆品商?无从猜测。
  冯萧萧拧开盖子倒出一点在手背上,乳白色的浆液里,某种水果的香味立刻四散开来。
  恩,看上去还不错。

2.
  敷上面膜,像带上一张白色的面具。这样一张脸,如果晚上出去,再一跳一跳的走路,肯定会很有意思,想到这,冯萧萧自己笑起来。
  但马上这笑就让她有了负罪感,她觉得以她现在的处境,是不应该笑得出的。
  半年前她结婚了。那个叫衡生的男人自称是个导演,手指修长,眼神深邃,嘴角上总是挑着一抹笑意。他们是在一个叫动脉的酒吧相遇的,然后她就被迷住了,稀里糊涂地嫁了他。
  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就嫁了,这个男人具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而且,似乎也很有钱。
  但结婚跟没结婚也没什么差别,很快冯萧萧有了悔意。他并不像一个结了婚的男人,三两天回一次家,行踪不定,冯萧萧愤怒地质问他,他狡黠地笑笑,说我是个导演,我为艺术而生,我当然很繁忙。我忙于准备我的新作品,在这个作品里我将探讨人性,很棒的,到时候一定给你看到,你会被震撼的。
  对他的解释冯萧萧将信将疑。但有一次,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告诉她恒生在外面是个到处留情的男人。这个人身份不明,打电话的目的也成迷。
  但他的话还是让冯萧萧无比崩溃,她尝试过跟踪衡生,但每次跟着跟着,他就不知所踪了。
  什么都没抓到过。
3.
  面膜在干燥,变得柔韧,脸上有了紧绷绷的感觉。
  电视机里,那个叫范冰冰的女明星正在扮演一个妃子,她笑起来真好看,像只狐狸一样。
  冯萧萧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对屏幕上那张妩媚的瓜子脸,她心悦诚服,也有些嫉妒。
  她想,如果自己有范冰冰这样一张脸,衡生回家会不会更勤快一点?
  肯定会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这半年里,她也不是一无所有,完全像个怨妇似的被动。她也有一个情人,不过这是个秘密。
  如果衡生在外面乱搞的话,那么在某种意义上,她也找回了一种平衡,就像球场上,你进一球,我也进一个,充其是个平局。
  她的情人是大学时的一个同学,三个月前他们在街头偶遇,他先认出了她,迟疑地上前打了招呼,然后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喝咖啡,再然后看电影,接着就看到了床上。结束后,她抱着她回忆上学时的往事,他不太踊跃,只笑着说,我就记得你,你这么漂亮,身材也棒,别的一切跟你相比都黯然失色,毫无光彩了,你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看,男人只会关心你的脸蛋和身材。冯萧萧忿忿着朝屏幕上的范冰冰撇了撇嘴,爬起来摸了摸脸上的面膜,已是硬硬的褶褶的了,再看墙上米老鼠状的石英钟,时间刚好。
  她光脚进卫生间,在镜子前揭起面膜,伴着沙沙的轻响,那种势如破竹的手感令人心情畅快。
  然后她无比惊恐的尖叫了一声。
  镜子里的脸陌生又熟悉,尖尖的瓜子脸,是范冰冰。
4.
  一切都清楚了,那不是瓶普通的面膜,它只是看上去像是面膜,但实际上不是,冯萧萧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
  她发现了它的神秘功效——能让她拥有心中所默想的任何人的脸。只要涂抹到脸上,然后想象那个人的样子,过二十分钟后揭下来就成了。每一次可以维持三个小时,然后逐渐回复原形。
  简直像梦一般不可想象,像哈利波特一样神奇,但这确确实实发生了。
  冯萧萧真是欣喜若狂,她翻出一本电影画报,对照着把张曼玉、刘嘉玲她们都尝试了一遍,对着镜子笑个不停,翻出手机照相。后来,她意识到这是一种浪费,没错,这种奇异的本领应该用到更加重要的地方去。

5.
  那天午夜,冯萧萧终于在一家酒吧里寻着了衡生的身影。
  当然现在的她已经更换了一张脸,模版是时尚杂志上的一个模特,她相信这张脸对任何男人的诱惑都将是难以抗拒的。
  她来这里是要进行一场考试,不知道衡生能否及格。啊哈,先预祝他走运吧。
  衡生坐在吧台最深处的阴影里,轻呷着手中的波士顿黑啤。身边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只有他自己,一副闲极无聊的样子,旋转的灯光不时打在他的脸上,反射出一些捉摸不定的光。
  她劈开男人们的层层目光走过去,仿佛不经意般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尽量变化了一种语调跟他搭讪,说:先生,有烟吗?
  千娇百媚,心里对自己的演技暗自称许。
  衡生转过头,嘴角立刻浮现出冯萧萧无比熟悉的那种笑容,像是桀骜,又像是轻佻。他认真地打量她,目光肆无忌惮。他把面前吧台上的一盒七星朝她推了推。
  冯萧萧的心放下了,他没有认出她,那么考试开始了。
  一切都仿佛自然的进展下去。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在缘分的牵引下偶然相遇,然后通过热烈的聊天彼此渐渐熟悉,互相为对方的气质所吸引。冯萧萧挑逗地询问他是否结婚,衡生对此并没有否认,但他的话令冯萧萧感到愤怒,他说:我是一个导演,在我眼中只有戏剧作品,结婚也是戏剧,是戏剧的一幕,当然,这太高深,你未必听得懂,但我相信你会知道的,你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女人。他顽皮地挤了挤眼睛,把一口烟雾吐向空气中。
 6.
  考试的结果令冯萧萧失望,但也在她预料中。
  衡生没有通过考试。他们出了酒吧,衡生直接把车开到了一家酒店。酒店和酒吧一字之差,离得也并不太远。
  进了房间,冯萧萧提出让他先去洗澡,理由是:臭男人先洗。眼看着他去了,悄悄把一个微型的摄影机藏在电视机旁的花瓶后面,镜头正对着那架柔软的大床。床真大,床单深蓝,有海面那么平整,她想,这里待会就该腾起波浪了。
  衡生洗得很快,只一会便大大咧咧地围着浴巾出来,坐在床沿上翘着腿微笑着示意她:该你了。
  冯萧萧迟疑着走进浴室,她只是有些担心那架摄像机会不会被他发现,或者呆会是否正常运转。她特意挑选了这款像素最高的摄影机,过一会床上发生的一切都将被忠实地记录下来,如果不出意外,几天后她将向法院提出离婚,分割他一半的财产,如果他不同意,那么录象带将成为他出轨的有力证据,让他哑口无言,羞愧万分。她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过分的,今天的考验他没有通过,这是对他不忠的惩罚,活该活该。
  她推开浴室的门,没有披浴巾,努力让自己尽量的具有挑逗性。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房间内空空如也,早已没了衡生的影子。
  她计划的一切,完全没有发生,看来她绝不是个好的导演。
 7.
  一个月后,那个送快递的年轻人又一次按响了门铃,这次的包裹更小一些,也更轻。
  打开来,是一张DVD光盘。
  冯萧萧把它放进影碟机,画面上的一切令她震惊不已。
  她看到了他和衡生婚礼的场景,看到了她鬼祟的跟踪着衡生,看到了自己和情人的疯狂,看到了她掀开那张面膜对着镜子尖叫,看到了改变了面容的自己跟着衡生走进宾馆……
  在镜头里,她这半年来的生活竟然是透明的,所有她自认为的隐秘都在画面里。冯萧萧捂住了眼睛,浑身颤抖个不停。
  她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片尾,一个陌生的青年男人出现了。他翘着腿坐在镜头前,手里摆弄着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他的面孔陌生,但那一挑狡黠的笑容冯萧萧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对着镜头开始说话,一口气说下去。
  “你不用管我是谁,也不用管我来自哪里,不要胡乱猜测,因为你根本猜不对,呵呵,超出你的想象之外。我呢,是个艺术家,也可以说是个导演,我更热衷的还是拍摄,用纪实的方式展现人们生活中最赤裸裸最隐私的一些东西,最真实也最深刻,其他任何人的作品都没法跟我媲美,不信你打开电视机,他们镜头里的东西全都是表演,既虚假,又做作。”
  “当然我有优势”,他扬扬手里的瓶子,“我的面膜很神奇,他可以让我轻易的接近每一个拍摄对象,拍到我想要的一切素材。你还不知道吧,这半年里,你亲密接触的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我,丈夫,情人,朋友……你想不到吧,我无时无刻都在观察着你,拍摄着你。”他得意地大笑起来。“吃惊吧,我劝你不要试图记下我的样子,我没有一张脸是真实的。”
  “继续说。后来我突发奇想,如果你得到了这种面膜,得到了可以随便改变容貌的机会,那么你会去做什么?这个想法让我十分兴奋,也很好奇,所以我亲自把一瓶面膜送到你手里。结果你竟然给了我一个完全没有想象到的答案,你真是个能给导演带来惊喜的演员,这个故事因为你的出色发挥拥有了一个无比精彩的结尾,谢谢你。
  他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向屏幕之外鞠了一个躬。“继续你的生活吧,我将去寻找下一个拍摄对象,至于剩下的那些面膜,送给你做礼物吧。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拿起你的摄影机,去拍摄你自己的作品,你会发现人性深处的很多东西特别有趣,你一定会着迷的。”
  播放结束,屏幕上一片漆黑。冯萧萧愣愣的,脑中一片空白。半晌,她把目光移向窗外,对面楼一扇窗里,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正趴在玻璃上往楼下望,神情若有所思。她会有怎样的故事?冯萧萧转头看了看桌上的小半瓶面膜和那个小巧的摄影机,心底陡然涌起了一股冲动……
  
  
  
  【完】
《谁和你拍的婚纱照?》(悬疑恐怖)
  
  文/猫郎君
  
  01
  那天下午五点,许菲接到了金莎影楼的电话,电话中那个人彬彬有礼地告诉她,她的婚纱照已经压膜装订完毕,问她是明天来取,还是打算现在就要,他们可以快递上门,但是要加收十元送货费。
  女人对自己的婚纱照,就像小孩对待糖果一样,这种东西,总是要先睹为快的。
  许菲说,你们送过来吧。
  此时刚刚进入四月,楼外的黑暗中弥漫着初生青草的味道,它们透过窗户的缝隙爬进来,屋内也都是。许菲放下电话,把目光投向墙壁的日历,略显灰白的灯光下,又看到了那个刺眼的日期。
  日历上4月13日这天显得颇为古怪,先是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圈,后来又被用黑墨水打了个叉,打叉的人想必胸怀怨恨,那个叉很狰狞,很用力,几乎划破了铜版纸。
  圈和叉都是许菲画上的,不同的时间,出自两种迥然的心情。
  4月13日,原定是她和程祥婚礼的日子,但就在一个月前,程翔的父亲,也就是她未来的公公程思危在公司里突发了脑溢血,现在正木然地躺在医院里,被各式各样的管子环绕,不死不活,无知无觉,医生委婉的通知他们,老人的这种状况基本上很难逆转,只能由着他在昏沉中走向生命的终点。
  婚礼自然被无限期推迟了。这令许菲的焦虑也如青草般疯狂的滋长。
  从认识程翔开始,许菲就急于嫁给他,程家家境殷实,在西京拥有三家公司,许菲曾暗暗盘算过,这些资产不下几千万。
  交往五个月后,许菲“不小心”怀上了程翔的孩子,谈了几次,许菲甚至连以死相逼的招数都用上了,程翔最终同意与她结婚,他们的婚期定在4月13日。许菲盼望着这一天的临近,心里的喜悦如水一般,每天都会涨上一点,可眼见胜利在望,老头的突然发病就像一只不期而至的手,把这一切都打翻了。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待,愁眉苦脸地等待,心有不甘的等待。
  


  02
  5点半,一个红色的纸盒准时送到。签收完,许菲关了门,翻出剪刀剪掉纸盒上面的红色缎带,缓缓打开盒子。
  心情有着隐约的期待,竟有些像小时候拆开生日礼物的感觉。
  盒子里是一本黑色的影册,封面烫金,很华丽,典型的欧洲古典风格。
  打开,第一张照片映入眼中。
  程翔穿了件黑色的燕尾服,颌下打着宝蓝色的领结,微笑站立着,只是笑容显得有些不太自然,旁边的新娘则身着一身白纱,白纱上还点缀着些红色的花纹,她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把头轻轻搭在程翔臂上。背景色调阴冷晦暗,像是欧洲古堡空旷的大厅,背后还有一个黑色的壁炉,燃着朦胧的火。
  一股寒气蓦地从许菲心底升起。
  照片上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涂抹着厚腻的白色粉底,面无表情,脸色中隐隐还透出一点青色,很像一个殡仪馆里被化过最后一次妆容的尸体,她的眉心里有颗豆大的红点,应该是一颗有着美好名字的美人痔,更在照片晦暗的光影里倒更像是一颗触目惊心的枪眼,最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个女人的眼睛居然是紧紧闭着的,裸露出的胳膊上和肩背上分布着一块块青紫色的淤斑。
  这女人明显就是个死人!
  程翔面带微笑的和一个浑身尸斑的死人亲密地偎依在画面上。
  许菲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把影册用尽全身力气丢出去,就如同扔出去一条蠕动着的黑色长蛇。


  03
  晚8点,刚刚进门的程翔一张张地翻看着手里的相册,发出轻微的啪啪声。他脸上的表情阴阳不定,水晶吊灯散发出的惨淡光线斜射到他的身上,在客厅乳白色的地毯上投下一道灰色的影子。
  放下影册,他点燃了一只烟猛吸一口,烟雾从他的鼻腔里喷出来,头顶上方的空气立刻变得浑浊起来。
  “找上门来了。”声音从烟雾中钻出来,他黑着脸,表情凶得像刚杀过人。
  许菲心越缩越紧,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程翔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片上这个女的是人是鬼,跟你有什么关系?”许菲问。
  程翔斜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他掐了烟,走过来俯身抱了抱许菲,用哄孩子的口气小声安慰她: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根本不认识她。
  许菲一把推开他:你别哄我?
  她的眼圈微微发红,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程翔的口气冰冷起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再说这件事跟你无关,问多了对你自己也不好。”
  他站起身,锁着眉头默默地站立了一会,抓起外套,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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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死掉
天涯打不开,先发个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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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

文/花布

  老庄是个出租车司机。前一阵,他撞人了。
  那天深夜,老庄拉了一个去西郊的大活。虽然西郊地处偏僻,但是一路上人少车稀,活拉得很顺利。回城时,已是深夜三点,他的眼皮开始打架。就在双眼一闭一睁的瞬间,他感觉到车灯前晃过一个人影,接着便听见“嘭”的一声。老庄一脚踩下刹车,整个人惊呆了,第一反应是——自己撞人了。他抖抖索索地下了车。四周无人,马路边是一片漆黑的树林,根本看不见那个被撞飞了的人。老庄咽了口唾沫,窜上车,不顾一切地疾驰而去。
  撞人之后,老庄一直在惶恐中度日。他车也不出了,每天憋在家里。交通肇事逃逸是要被判刑的,他真害怕哪天警察突然造访,给他带上一对铁镯子。老庄的一反常态,让老婆觉得很奇怪。几经逼问,老庄总算说出来了实情,老婆也慌了。两人琢磨来琢磨去,决定索性编造了一个不在现场证明。老婆偷偷托人给老庄办了个假病历,如果真有警察来盘问,就说那天老庄病了,没出车。
  两个人忐忑不安地等着警察到来。奇怪的是,半个多月过去了,别说警察了,连电视上都没有相关的追查肇事车辆的报道。老庄想,也许他撞的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或者,那具尸体已经腐烂在树林的深处了?他开始胡思乱想,夜里还经常做梦。
  梦里,他撞人的事情被发现了。他蹲在狭窄的审讯室里,对面是两个面目模糊的警察。
  一个警察问:“那天你出车没有?”
  他摇了摇头。
  另一个警察问:“那天你干什么去了?”
  他便把编好的谎话说了出来。
  这时,两个警察都不说话了。在令人倍感煎熬的沉默过后,他们猛地站起来,指着老庄说:“你看看你的鼻子。”
  老庄垂眼一瞧,自己的鼻子正在飞快地生长着。这时,他的鼻子突然阴森森地笑了,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撒谎!”
  这个梦让老庄想起一个叫皮诺曹的童话人物。那个小木偶每说一次谎,鼻子便会长长一点。这个梦成了他心中的疙瘩,每次醒来,他都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鼻子,看看是不长长了。但无论如何,一切都还算正常。老婆开始催促老庄出车挣钱了,几天后,老庄无奈地重新坐上了驾驶座。
  当晚,老庄照常在老地方等客,很快就有人上了车。这个人穿着一件有帽子的衣服,帽子套在脑袋上,看不清脸。他问客人去哪,这人缓慢地吐出两个字:“西郊。”老庄硬着头皮开动了车子。
相似的夜晚,寂静的公路,漆黑的空气,老庄觉得身子在抖,但还是强装镇静。
  这时,客人突然说话了:“听说了吗,前一阵这里撞死个人。”
  老庄愣了一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人又说:“知道是谁撞得吗?”
  老庄忙摇了摇头。
  这时,这人突然说:“停车,我到了。”
  老庄忙踩了刹车,他望了望四周,脑袋一下大了,这里正是他上次撞人的地方。这个客人已经下车了,他站在老庄的左前轮胎前,阴沉沉地说:“这里就是我人生的终点。你,一直在说慌。”说完,眨眼即消失在深邃的树林中。
  老庄的头都大了,一脚踩下油门,车子斜着就冲了出去。瞬间就栽进了路边的沟里。
  老庄死了。几天后,他老婆改嫁了。她嫁的,就是两次乘老庄的车去西郊的乘客。

【完】
2009-06-30 11:50:14 ღ贝贝ღ (玩偶,哭吧哭吧)   啊~~上面那个婚纱的没有啦~
  还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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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莲蓬鬼话的帖子被删了..
我太费解了...
 赶

  文/小妖尤尤

  "你在赶什么?"
  你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飞速地在电脑前敲字,常常还因手指运动过快而漏打字母。
  没有回头,当然更没有看我,你说:"没有。"
  可是,你最近确实很赶。
  似乎有什么东西令你等不及似的,以至于你做什么都是匆匆忙忙的。明明不用太着急的事情,你却风风火火地把它们抢先做完。比如换新的水龙头,疏通并不阻塞的马桶,以及给自己的母亲写信。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以前总是很散漫,做什么都不慌不忙,就算天塌下来火烧了屁股,你也慢悠悠的。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悠闲的人生态度,才决定嫁给你。
  就像你常说的那样,再赶也赶不过时间,凡事还是从容些好,包括生活在内。
  可是最近,你完全变了,变得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喜欢躺在楼顶上发呆看云彩的你。
  你总是说:"我忙着呢!"
  要么就说:"我赶时间!"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工作没有变,生活也没有变,你到底在赶什么?
  那天半夜,你以为我睡着了,偷偷爬起来,走进浴室。
  浴室里很黑,你怕扰醒我,所以没有开灯。你一个人,摸着黑,"噌嚓噌嚓"地刷着浴缸,还不时轻轻打开水管,小心地冲洗着洗涤剂的泡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站在浴室门口,满脸的恐惧,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只能怀疑--你梦游了。
  可是你没有梦游,你转过身,看到我,然后挠挠头。每次你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都会挠头。
  你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浴缸可以明天刷的,明天没时间,改天刷也没有关系啊!"我边说边打开灯。你在灯光下显得很无助,也很无辜。你捂住眼睛,可是眼睛又被手上沾的洗涤剂刺痛了。
  你流着泪说:"我……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身体里有个声音似乎在说,我必须这样!"
  "为什么?"我质问。
  你痛苦地摇摇头,不再理我,继续刷你的浴缸。
  然而,这只是开始。
  从那晚之后,你更加变本加厉了。
  你每天凌晨就起床,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一直要忙碌到午夜才肯休息。
  可是就算你睡觉的时候,眼球也时常飞速地转动。我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但我坚信,你在梦里也一定是着急忙慌的。
  甚至,你连路都不好好走了。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是一路小跑,到后来干脆一路狂奔。因此你常常让自己撞得鼻青脸肿的。
  我多么希望你恢复成原来那个悠闲的你啊!
  终于有一天,你又变回了原来的你。
  那天,你上午10点才睡醒,睁开眼睛后,只说了一句话:"踏实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了,也没有什么特别惦记的了。"
  然后你悠闲地吃了早饭,微笑着说要出去散步。
  可是,你再也没有回来。
  你一出门,就被一辆刹车失灵的卡车撞死了。
  似乎一直来,你都在等着这一天。
  你忙忙碌碌不肯休息,原来是赶着……
  ……死。
  【完】


文/微笑的孩子

 
  "一定要把那个东西赶走!"
  妻子很害怕,第一次在我的面前这样大声说话。那时我正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从来做事轻手轻脚,从来说话细声细气。
  我的妻子很美,有一头栗色的卷发。这样的一个女人,却经历了无数次感情的失败。最终,留在了我的身边。
  她总是怀疑,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我们旁边。
  我们的经济状况不太好,住在一个很老的房子里。房子非常破旧,很多生锈的管道都暴露在外面。风大的时候,窗户还吱吱呀呀作响。
  最开始发现异常,是在妻子洗澡的时候。
  浴室在厨房的旁边,厨房在客厅的旁边,被一条笔直的走廊贯穿。
  我在客厅里听到了她的尖叫。
  当我冲进浴室的时候,她正拼命拍打着水管。好像,要赶走某样东西。她看到我进来,马上扑到了我的怀里,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她说,她听到水管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这根水管从上到下,连接着楼顶那个摇摇欲坠的蓄水塔和浴室的莲蓬头。其实这种地方的这种东西,有点古怪的声音再所难免。可无论我怎样宽慰她,妻子还是倔强地认为有什么东西存在。
  她几乎是跪着哀求我把那个东西赶走。
  我实在不忍看她如此紧张,把她送回了娘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在浴室呆了一夜。
  那一晚,除了穿堂而过的风声,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第二天我就把妻子接了回来。
  我抚摩着她的卷发告诉她,我已经把"那个东西"赶走了。她松了一口气,我很开心。
  此后相安无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天晚上。
  我们正在客厅里吃饭,妻子突然一颤,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浴室方向。
  "你听见没有?"她的声音很紧张。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我觉得很烦,但是还是保持着温暖的笑容,说:"我已经,把"那个东西"赶走了。"
  "你没有!"妻子低着头,咬着嘴唇说。
  "为什么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除了恐惧,还有凄凉呢?"我有些尴尬地在她质问的眼神下溜走了。
  我去找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很老练的样子,他告诉我像妻子这样的情况,只不过是极度缺乏安全感而已,也许是她那些不愿想起的往事作祟。我心下稍微宽慰,马上赶回家去。可是,妻子却已经不在了。
  她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不相信的话,我就自己把那个东西赶走。"
  她到底去了哪里了呢?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苦苦思索。我去过她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但是一无所获。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只是有一天,当我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些声音。那声音是从浴室传来的,开始很小声,然后渐渐大声起来。像是脚步,又像是谁在说话,谁在呼唤。
  我赶紧跑进浴室,里面的声音大得有点震耳欲聋,充斥着杂乱的碰撞声,好像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有妻子说话的声音。
  那些声音,都是从那根生锈的水管里传来的。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拧开了龙头。
  有一些栗色的东西流了出来……
  不是水,是大把的卷发。

《谁和你拍的婚纱照?》


继续前面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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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许菲踏进飞往三亚的航班舱门时,心情还有些忐忑。天空湛蓝如洗,但她想要解开的谜疑比这天空更加深邃。
  她想到去三亚,是因为那本影册的最后一页。
  早晨,阳光透进窗纱,给了她一些勇气,她狠下心将那个相册从头至尾翻看了一遍,照片大约有四十多张,每一张背景虽不同,但画面上都是程翔与那个女人,无一不是口鼻淌血,一副死气沉沉的阴森模样。她又拆开那面巨大的像框,没有镶嵌照片,只是块白色的塑料板,写着几个暗红的大字:三亚 忘川海滩,用命来还。
  三个巨大的感叹号,触目惊心,像是用毛笔蘸着血来写的,许菲心中一阵阵地阴冷,她可以感觉得出,这几个字里散发着莫大的恨意。
  有一个瞬间,她感到照片上那女人就站在她的身后,白腻的脸几乎贴在她的脖颈上,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嘴角的血红艳而粘稠,就像涎水似的,一滴,又是一滴,滴落在她的脚边,慢慢渗进地毯。她惊恐地回头,身后却只是空空荡荡的房间,家具错落,墙壁雪白,只是空气中那股阴冷诡谲的气息始终挥之不去。
  无论是鬼,还是装神弄鬼,许菲感到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这个隐情程翔心知肚明,却不吐一字,仿佛是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
  许菲脑中亮起一道闪电,她想起一个月前,程翔曾到外地出差一周,当时说的是去东北的沈阳,回来后许菲发现他的皮肤黑了许多,她问了,但被他搪塞过去,现在想来,东北的太阳很难毒辣到如此地步,程翔极有可能就是去了三亚的。
  去那里做什么?去和别的女人晒太阳?
  那这个女人是谁?
  许菲猜测,这个女人也许是程翔瞒着她秘密交往的一个情人,程翔决定同许菲结婚后,想甩掉她,但女人不愿放手,于是程翔很可能对他做了什么。
  骂了她?打了她?或是杀了她?
  无数的电视剧里都有过这样俗套的情节,许多报纸的社会新闻版块中,不少女尸的背后也都勾连着类似的故事。
  虽这样想,许菲还是不相信程翔会杀人,尤其是像他这么聪明的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杀人。所以,她更倾向于相信那个女人根本就毫发无损,只是嫉火中烧的躲在暗处,用这样装神弄鬼的方式来平息心中的恨与怒。
  她打电话询问了那家影楼,她们的婚纱照片还正在制作中,根本没有派人给他们送过什么照片。
  说不定那个贱人正躲在家里快意地笑着。
  猜测只有证实才有意义,否则一钱不值。
  三亚 忘川海滩,拿命来还!!!
  那就去那个忘川海滩瞧瞧吧。
  在许菲走进机舱的同一时刻,程翔正在上岛咖啡幽暗的包厢里与两个男人谈着什么,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色有些憔悴。他将一张照片压在桌上,声音有些沙哑:看到这个人出现,立刻通知我。
  其中一个男人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抓起照片,刚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愕然神情。“程总,你没有搞错吧?”
  05

  飞机降落已近黄昏,出了机场,许菲打了辆出租车,问司机三亚是否有片名叫“忘川”的海滩,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脸胡茬,热情,想都没想就点点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她的确有这个地方,但路程不近。
  许菲说,现在就去。
  在暮色中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天黑时,出租车停在一片海滩前,看样子这片海滩应该属于被开发的旅游区,尽管此时游人寥寥,但并不像野滩涂那样黑不见五指,每隔十几米就有盏方形的射灯,将白亮的光柱打向黑黢黢的夜空,海风很猛烈,吹得衣抉翻滚,哗哗作响。
  离海边不远处矗立着一幢近二十层的大楼,霓虹灯很招摇,忘川宾馆几个字极为醒目。许菲沿着海滩走了一段,灯光渐渐稀少,越走越黑,海浪在黑暗中翻腾,涌过来拍打着海滩,就像无数的溺水者伸着手在朝着沙滩上抓挠着,见没有任何头绪,许菲便在那家宾馆里定了个标间。
  晚上,服务员进房间送餐,是个圆脸的小姑娘。许菲装作无意地跟她攀谈:入住你们宾馆的人多吗?
  “夏天还好点,现在这个季节一般,我们这里是新开发的,地段有点偏,来得人不是特别多。”
  “那你记得一个月前,有没有一对二十七八岁的男女住进来,像是一对情侣。”
  女孩笑了:“来这的都是情侣,多了,我怎么记得住啊?”
  许菲皱了皱眉头,心说这附近只有这一间宾馆,如果程翔真和那个女人来过这里,十有八九会住在这里。虽然服务员未必能对所有客人都有印象,但是值得碰碰运气。
  她转身从旅行包里掏出那本影册,又掏出一百块钱放在床上,笑着说:你帮姐看看照片上这俩人来过没,姐也不白麻烦你,这有一百块钱,见过没见过你如实说就可以了,然后这钱就给你。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嘴里说着客套话,人却已经凑了过来。
  许菲一手按在照片上,事先提醒她:这照片有点吓人,你可别害怕。说着,把手慢慢移开。
  但女孩还是被吓到了,目光刚一触及照片,便呀地惊叫了一声。
  许菲嘴里编道:你别怕,现在流行个性婚纱照,像这种就是恐怖题材的。
  女孩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着她,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动物,然后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姐你别逗我了,什么个性婚纱照,这不就是上个月海里淹死的那个女的吗?


  06

  女孩说,上个月照片上这对男女的确投宿在宾馆,次日下午两人下海游泳,女的就莫名其妙地淹死了,尸体被打捞上来后,停在沙滩上半个多小时,她们也去围观了,她是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尸体,因此对这女尸印象深刻,尤其她眉心中间还有颗美人痔,很显眼,所以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许菲问她,那个男人后来出现了吗?
  女孩摇摇头:没注意,好像再没看到过,也许也在海里淹死了也说不定,这片海滩经常淹死人。
  那后来那女人的尸体呢?
  在沙滩上停了半天,后来不知道被谁给拉走了。
  许菲颓然靠在床上,摆摆手: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女孩没动,眼睛一下下瞟着床上那一百块钱,许菲醒悟过来,拿起钱塞到她手里,女孩这才说声谢谢,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房间空旷起来,海浪涌动的声音遥远地传来。许菲心里也像这房间般空荡荡,看来事实已经尘埃落定,程翔的确是带这个女人来过此地的,女人淹死在海里,他却悄悄地回了西京。
  淹死的?会这样巧么?许菲在心里隐隐觉得,这女人的死与程翔脱不了干系。
  她把目光投像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虚空,忽然打了个冷战,她仿佛看到那女人正躺在楼下不远处黑漆漆的沙滩上,被海水泡得浮肿的脸上,两只眼睁得大大的,正死气沉沉地跟她对视着。然后,她在黑暗中慢腾腾地坐起来,无声无息地朝宾馆的方向爬过来……
  许菲忙拉上窗帘,将黑暗和恐惧阻挡在外面,房间里似乎更静了。她忽然又冒出了别的念头,一个月前程翔同那个女人会不会就住在她现在的房间里?那么,也许床垫下,角落里的某个地方就残留着她的头发,她刚才喝水的玻璃杯子上在不久前也曾被她捧在手里,她的汗液干涸在上面,还有她身上的气味,也许仍在这空空的四壁间淡淡的缭绕徘徊着,附着在她的头上、脸上、身上,就如同她正轻飘飘地伏在她的背上,压在她身上……
  总之,那个死人遗留下来的痕迹可能在这间房中无处不在,触手可及……
  这想象令许菲毛骨悚然。
  但更为恐怖的是,既然那女人已经死了,那么这些婚纱照上的她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她的冤魂把自己的死状呈现在照片上,来警告与惩戒那个负心的杀人凶手?
  对于这个神头鬼脸的解释,许菲始终不愿意相信。
  次日一早,许菲询问了几个宾馆里的服务员,她们都去海滩看过女尸,答案和圆脸女孩基本差不多,看来女尸和照片里是同一个人已基本确凿无疑,她简单收拾了下行装,匆匆飞回西京。
  她要听听程翔的说辞。
  


  07

  回到西京,许菲发现程翔竟离奇地失踪了。
  家里房门紧锁,房间内的情形同她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他似乎一直没有回来过。
  打他的手机,关机,到公司去找他,所有的员工众口一词:程经理从昨天就没有过来。一个姓刘的副总苦着脸埋怨:我也正在找他呢,有个合同急等着他签字,我这都要火上房了。
  给他周围的一圈狐朋狗友打了一圈电话,没人能说得清他在哪里。有一个人迟疑地告诉她,昨天他曾和程翔通过一个电话,虽然只是闲聊了几句,不过从声音上感觉,程翔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感觉他有点怪怪的。
  挂了电话,许菲也有些慌乱起来。难道程翔出事了?
  她不甘心,又跑了程翔平常喜欢去的几个酒吧,可仍旧没有发现他的影子,许菲站在一家酒吧门口,里面一个长头发的小伙子正在弹琴,如泣如诉地唱着首老歌,霓虹灯把黑蓝色的夜空涂抹得一片虚假,许菲忽然觉得茫然起来,自己这两天的经历恍如梦境,半年来和程翔的往事更像是笼入了一片浓雾中,越来越不真切,她以为自己很了解程翔,到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她想,如果明天再没有他的消息,那就只好报警了。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许菲在一口等电梯,红灯闪烁,显示电梯在负二层停了好一会,缓缓爬升上来。
  负二是车库,有车的住户通常将车直接开往地库,再搭电梯上楼。
  电梯门慢慢打开,许菲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程翔居然在里面,他身穿一套黑色的西装,站得笔直。
  电梯内灯光微弱,许菲感到程翔的脸色铁青,看她的眼神十分陌生,他的全身上下像是带了股冰冷的难以名状的气息,许菲心中猛的颤抖了一下。
  在将近午夜时分的狭小电梯里,她忽然觉得此刻的程翔不像个活人,倒像是个站在不锈钢棺材里的僵硬尸体。
  只一天没见,程翔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跑到哪去了,手机也不开,你是不是躲着我?”许菲冲他嚷道,回音让她的声音有些失真。
  程翔看了看她,忽然没来由地笑了,身体往边上挪了挪,示意她进来。
  他的笑容令许菲感到有些诡异,她犹豫了下,咬了咬嘴唇,还是跨进了电梯。
  门缓缓关闭,电梯启动了,无声无息地朝11楼提升。
  电梯里静悄悄的。
  程翔望着他,一声不吭,他的眼神里像是藏了些什么,许菲的心里愈发有些毛毛的了。
  “你倒是说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顿住了,心中的恐惧像是冰冷的潮水,慢慢涨了起来。
  在惨淡的光线里,她突然发觉程翔好像比平时矮了一点。
  程翔的脸上再次浮现起那阴森莫测的笑容,他终于开口了:“发生了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粗哑,还带着一点曲里拐弯的南方口音。这是一个许菲完全陌生的声音。
  许菲的耳边轰的响了一声,如同炸了一个雷。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从看到他时就有种怪异的感觉,那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程翔,他只是一个跟程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她的尖叫声刚要出口,男人的手已经蛇一般的蹿起,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许菲只觉得一股软腻的香味探入鼻腔,她的眼前渐渐弥漫起了浓重的黑色。


  08

  程翔在落华山庄的一间客房里和人喝酒。
  这家渡假山庄座落在西郊,是他的一个最铁的朋友的产业。
  只有他和朋友两个人,朋友给他倒满一杯啤酒,小心翼翼地问他,有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程翔一饮而尽,用手背胡乱抹抹嘴唇,咬牙道:有人要杀我。
  朋友拿酒瓶的手定在空中,愣愣地看他。
  程翔脸色阴郁起来,僵硬地笑笑:咱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是找你来借样东西,等一会我还得赶回去。
  他抓住这位朋友的手:听说你有把枪,能不能借我用几天,我拿来壮壮胆子。
  那天晚上11点多一点,一辆银灰色的SUV在黑暗中开出落华山庄大门,沿着弯曲的土路朝市里驶去。副驾驶上放着个黑色的小包,随着车身在路面上颠簸,它如同一只黑色的小兽,不时在座椅上跳跃一下。


  09

  许菲的卧室,午夜静如深海。许菲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把椅子上,周身无法动弹。
  那个外貌几乎跟程翔完全一样的男人就坐在他的对面,像一条蛇那样微笑着,手里摆弄着一把细长锋利的匕首。他抬头看了看许菲,“你家不错,装修得像皇宫似的,看来程家的家底满厚实的。”
  “我不是程翔,”他继续说,“这二十几年来我一直姓黄,这是我妈的姓。但我小时候曾经有个怪好听的名字,叫程飞。现在你可能已经猜到了,没错,我是程翔的孪生哥哥,不过,我们只是在娘胎里共同呆过几个月,一出生就天南海北了,我妈带着我去了南方。
  他把椅子往前拉了拉,“二十六年前,我们在同一个子宫里彼此亲密无间,这二十六年来,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形同路人,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会拿着刀子出现在你的面前?”
  见许菲瞪着眼睛望着他,他惨然一笑,“因为他杀死了我的妻子。”
  男人的讲述不紧不慢地展开了,就像逐渐拉开了一副画轴,呈现出的事实简直令许菲完全无法置信,原来,整件事情背后的秘密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男人告诉许菲,他出生后由于父亲的不忠,母亲一怒之下带着他远走湖南,而程思危则带着程翔留在了北方,后来辗转到了西京,多年摸爬滚打后居然创出一片家业,成了西京的名人。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断了音讯,甚至,程飞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跟自己模样酷似的兄弟。
  八年前,程飞的母亲病逝,十八岁的程飞只身闯荡上海,经过几年打拼后在一所散打学校做起了教练,生活终于安定下来,二十三岁那年,他结识了一个叫韩雪的女孩,坠入爱河。
  两个月前,他命运的轮盘忽然疯狂的旋转起来。程思危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居然寻找到了程飞的下落,并特地带着程翔飞来上海来见这个失散多年的长子,他老泪纵横向程飞忏悔,希望能够获得他的原谅,重回到自己身边,他将竭尽所能来补偿他这么多年的亏欠,但程飞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去问我妈吧。然后摔门而去。
  从头至尾,程翔一直冷眼旁观,未致一词。
  一个月后,程思危突发脑溢血,当时的程飞并不知情,他刚刚同恋爱多年的爱人结束爱情长跑,正在三亚的忘川海滩欢度蜜月,可就在那天下午,他们在游泳时遭到了一艘来历不明的游艇的高速撞击,在一瞬间,他看清了驾驶那艘快艇的人,正是程翔。
  他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程思危在遗嘱中涉及到了他,而他的弟弟却不愿意把父亲遗产的一半分与他人,即便是他这个有着一面之缘的所谓哥哥。
  程飞依仗着身手与运气逃过一劫,但韩雪却葬身海水。
  程飞收殓了韩雪的尸体,他答应韩雪回到上海就去最好的影楼拍摄婚纱照的,他不能辜负她,于是,他蛮横地命令那辆载着韩雪尸体的面包车开上繁华的街市,终于找到一家具有超常胆量的婚纱影楼,在那天夜里,他以十倍的价格同他死去的爱人拍摄了一套婚纱照片。
  摄影师从头到尾脸色都是苍白的,按快门时手指也不很利索。
  拍完了这套照片,第二天,韩雪成为一堆轻飘飘的骨灰,永远不见。
  许菲一直以为那套婚纱照是程翔和某个女人拍摄的,原来大错特错,照片上的女尸,跟程翔本来就毫无关系。
  再后来,就是程飞的报复了。他第一次踏上了西京这块陌生的土地,下飞机的第一件事,他就去买了把匕首。
  那套影册是程飞派人送去的,目的是告诉程翔他来了,他要程翔在恐惧中死去,以全天下最痛苦的死法。
  那么,先杀了他的未婚妻怎么样呢?
  程飞朝着许菲黑黑地笑了笑,慢慢地站起来。


  10

  程飞走到许菲面前,看到了她的恐惧。
  “我本来打算先杀了你,让程翔跪在你的尸体旁哭泣,就像两个月前的我一样,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如果程翔不在乎你,我杀不杀你根本就无所谓,如果他爱你,那我杀掉你对他的惩罚还是太轻了。””他背着手踱了几步,“咱们换一种玩法又如何?既然没有人知道他有个哥哥,那么我有个新的想法,我决定剥夺他的全部,然后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享有他的一切,直到他老死”。他猛的转向许菲,眼睛里流露出疯狂的光彩,“其中自然也包括你。”
  “我要割掉他的舌头,然后把他砌到卧室这堵墙里,像养猪一样养活着他,我会给他在墙壁上凿一个小孔,让他每天都能看着我们是如何快乐生活的。”
  “当然,我不会逼迫你,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这完全出于你的自愿。”他温柔地为许菲整理了下额上的乱发。
  “到时候我们会有几千万,其中有一千万会是你的,一千万的现金,你想想有多少。作为交换,你只需要跟我共同生活在这间房子里,表演幸福,表演恩爱,国内一流明星的片酬也不过如此。”
  他弯下腰,问许菲:“你同意接下这场戏吗?”
  许菲望着他,沉默不语。
  程飞笑起来:“你的眼神告诉我,有商量的余地,其实你想一想,我那个弟弟对你未必有我这么大方。”
  客厅里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这声音在午夜时分显得分外刺耳,程飞把卧室门开了一道缝,悄悄朝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笑着对许菲说:他回来了,等我出去摆平了他,再来问你的答复。
  他一闪身出门,门砰的关上了。
  片刻之后,许菲听到客厅传来了有男人的惊呼,接着是扭打声,有拳头击打在身体上的钝响,也有沉重的喘息声,持续了有五分钟,随后是两声沉闷的枪响,声音不大,像是抵在什么上面发出的。
  然后四周再次回归一片沉寂。
  然后,像是有一个人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慢腾腾地朝卧室的方向走过来。
  门把手缓慢地旋转起来,门被轻轻打开了。
  一个人影无力地站在门口。
  许菲抬起头,低低地问了一声:你……你是程翔,还是程飞?


  11

  2008年的秋天,西京人见识了一场气派十足的婚礼。五十辆黑色的奔驰在那天上午几乎堵塞的交通。
  在全市最大的万豪酒店,在写着程翔先生许菲小姐新婚致喜的巨大横幅下,在众多宾客的掌声中,新郎新娘长长一吻。
  许菲仰起脸,朝新郎露出了温柔一笑。
  
  
  【完】


就是这个..
婚纱的这个已经发出来了啊..
这就是悬疑..
唉?无限循环?
我只知道无限恐怖,无限未来..
 《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
  
  文/猫郎君
  
  你以为一个星期有七天,从星期一到星期天,然后再是星期一,就这样子轮转下去,你是这么以为的吧?其实可满不是这样的。
  说实在话,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才明白那是怎样一回事,后来,我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可是她问我,你真的打定主意了吗?你准备好了要爱我吗?我可是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呀。
  她是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我和她的故事,是爱情的故事,也是时间的故事,还是所有人的故事。


  1

  在我认识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之前,我一个人生活在人群里,周一到周五,早上7点钟我要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趿拉着木板拖鞋到水龙头下接几捧冷水浇一浇脸,有时候顺带着刮两下胡子,然后搭地铁去上班。地铁里总是挤满了人,就像雨后的树林里挤满了蘑菇,很多人像我一样穿着深蓝色的西装,露出洁白的衣领,我知道它们遮盖下的灵魂都像落满灰尘似的落满了疲倦,因为我就是这样。女孩们都化着漂亮的妆,每次我看到她们时都会在心里想,要是她们笑起来一定更好看,可是在地铁里,每个人都把笑容藏起来,都要留到走进写字楼后再挂到脸上。我们把目光停放在车窗外的黑暗中,或灯光下的广告牌上面,耳朵则用耳塞和音乐来填充。我们紧紧挨在一起,彼此间却既看不见,也听不见,所有人之间的空隙都像是塞满了冰冷坚硬的玻璃。
  每当到站后,我费力地挤出地铁,来到世界这列更大的地铁中,它每天都在隆隆地朝前开,我不知道、更不关心它的方向。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了,但是在一个春天的星期一的早晨,我遇到了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一切都改变了。
  我遇到她是在光线昏暗的地铁车厢里,刘海齐齐的、穿着海蓝色的短风衣的她站在我身边,我们的身体随着车厢的摇动微微摇晃。我抓着鹅黄色的塑料把手,她抓着旁边的另一个,刹车或启动的时候,我们的手就轻轻地碰在一起,就像风把两片相邻的树叶吹得轻轻碰撞。
  我偷眼打量她,发现她竟也在看我,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是镶嵌着光,嘴角则弯着柔软、干净的笑意,怎么说呢,她就像是最晴朗最湛蓝的天幕上最干爽的一块云,她就是给人那样感觉的女孩。
  我是不会好意思同她搭讪的,所有的女孩我都不敢,所以自然是她先同我说话的,她微笑着对我说了声你好,我感觉就像是太阳从地平线上刚升起来似的,明亮的阳光一下子打在我脸上。我想我的脸一定已经红了,我装做一本正经地也向她问了好,心里面却慌乱得像是起了风,她向我伸出右手,有点调皮地说,非常高兴认识你,我是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2
  我们只能在星期一才能够见面,因为她是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嘛,每个星期里其他的六天,我都是为了与她见面做准备的。
  她只生活在我这个世界的星期一里,而其他的六天,她是不存在的,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她说这是个时间的秘密。
  不过我对于她来说,存在于她的每一天里,我们见面的每一个星期一,对他来说是连贯的一天接一天,所以她在我请求她做我女朋友时,才那样问我,你真的想好了吗,打算跟一个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做朋友,我说我当然想好了,我用一周的六天盼望和你见面,用一天的时间同你在一起,这不错的。
  就这样,她做了我的女朋友。
  她是在做了我的女朋友之后告诉我时间的秘密的,她说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是像她那样,只生活在星期一,很多人只生活在星期二,或星期三,或别的星期几,还有一些人只生活在某一天的某个时间,比如下午四点,晚上八点,因为这,很多人在短暂的相见之后总要分别,很多人匆匆一面之后就在也不能遇见,那是因为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间,就好像我和她一样。
  这有什么呢。她看着我说,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很多事情都是支离破碎的,完完整整的、连贯的东西就是不多见的。


  3
  有一天,在地铁的站台上,她悄悄地把一个男孩指给我看。男孩穿着红色与黑色相间的登山装,衣领竖立起来,两手插在泛白的牛仔裤口袋里,忧伤地在月台上踱来踱去,像是用他的脚步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勾画着什么图案,每当一列车停泊下来,人流从车身里涌出来,他就会抬起头,焦急地朝着人群中张望,像是恨不得把每一张脸都看在眼里。
  她说你知道那个男孩在做什么吗?他是在等一个女孩。不久以前,他还是一个生活在星期三、星期四和星期五的男孩,在地铁里认识了一个生活在星期三的女孩,所以,男孩每隔三天可以和女孩见一次面,但就在最近,他生活的时间被调整了,他只生活在星期一和星期二了,他和那个生活在星期三的女孩再也没见过面,所以他经常在这里徘徊,想着碰运气也许能遇到女孩,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不会遇到她了,他只是不死心。
  生活的时间是会被调整的,她对我解释说,这样的事天天都在发生,因为这就是人生啊。
  我有点害怕,握紧了她的手,我说但愿我生活的时间不要被调整,我始终生活在星期一到星期天,这样即便你被调整到一个星期里的任何一天,都阻碍不了我们见面。
  她笑笑,没有说话。
  她拉着我走到那个男孩身边,碰碰他的胳膊,男孩诧异地望着她,她说:“你不记得我啦?有一个星期一我们在马路边聊过一会,我是那个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那天你还给我讲了你和你女朋友的故事。”
  男孩长长地“哦”了一声,显然想起了她是谁,嘴角牵动了一下,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就像在咖啡上面加了一小勺白糖。
  “这是我男朋友,”她接着把我介绍给男孩,“他是生活在星期一到星期天的人,你有什么想对你女朋友说的话,他可以帮你转达,对他来说,两天以后就是星期三了。”
  他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神采,手忙脚乱地在衣兜里翻找起来,嘴里含糊地说着“好的,好的,请你等等。”他翻出一只圆珠笔,但没有找到哪怕一点纸,他看到不远处的一根圆柱下有个报摊,匆匆跑过去买了份晚报回来,撕下一小块,低头写了几行字,叠了两折,交到我手中。“拜托了。”
  我把纸条放进口袋,它像是还有温度,我知道里面一定是些思念的话,每一个字都得是滚烫的。


  4
  星期三,我按照地址找到了女孩家,我按响了门铃,但是出乎我意料的,开门的竟是个高大的男孩,脚下趿着硕大的画着加菲猫的棉拖鞋,他怔怔地望着我,问我找谁。
  我说出了女孩的名字,他狐疑地自上而下打量我一番,回过头喊起了女孩,喊的不是女孩的全名,而是很亲昵的称呼。
  穿着睡衣的女孩踢踢沓沓地走出来,长发上还湿漉漉的挂着水珠,她看着我,又看看那男孩,脸上浮现出她并不认识这个人的神情,这样两个人回过头来一起看我。
  我的手在口袋里捏着那张纸条,最后还是没有拿出来。“不好意思,找错人了。”我慌张地跑下楼,就像刚刚在间房子里做了案。
  我走在布满阴云的天空下,一会就落下小雨来。我沿着街道一直朝前走,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那是报纸上报头的部位,还能看到“……年11月6日 星期一 晴……”这样的字迹。我抬头望望天空,雨滴连绵不绝的从遥远的乌云深处掉落,我把纸条撕了。
  星期一,我见到我的女孩后,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我的语调很忧伤,可她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减淡,她说,“这没什么,这也很正常啊,人生天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离别而发生的离别。假如有一天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你也应该像那个生活在星期三的女孩一样,找一个新的女孩,那样我还为你高兴呢。
  我不高兴地拉下脸,你干吗要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听。
  她说就是这样呀,人生总是要分离的,这不就是人生的真相吗?
  这时,那个男孩在人群里出现了,仍旧穿着上个星期一所穿的那件红黑登山装,只不过像是更脏了一点,看到我们,他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她还好吧。”他热切地望着我的眼睛,手指掐得我直疼。
  我不敢迎着他的目光,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她、她已经搬走了,我并没有找到她。”
  我的声音很小,但足够他听到了。我感觉到抓着我手臂的手指一下子松劲儿了,就像掉落悬崖那样从我的胳膊上离开了。


  5
  我和生活在星期一的女孩在一起整整一年零四个月了,这段时间里有72个星期一,每个星期一我们都在一起。
  但是第73个星期一,我去她家找她,发现房子空了,空得只有空气和灰尘。
  我疯狂地敲开了她邻居的房门,那是个胖大的老太婆,银白的头发上别着个又黑又大的发卡,她告诉我,她搬走了。
  搬到哪里去了。我急切地问,我想我的眼睛里一定布满了血丝,像斗牛场上被刺得流血的公牛一样。
  “她的时间被调整了,被调整到别的日期了,你是她的男朋友吗?干什么这么大惊小怪,这样的事情不是每天都在发生?”
  我后退了几步,腿忽然像是丢失了力气,我跌坐在了地上。
  她看着我,说,“年轻人不要这样,我今年76岁,我的时间很快也将要被调整了,这不算什么,你要学会适应。”
  她关闭了防盗门。
  我坐在冰冷的楼道里,眼泪流出来,就那么呆呆地坐了一会,我猛地跳起来,因为我忽然想到,是她的时间被调整了,而不是我的,她被调整到哪一天?是星期二,还是星期三四五六七?我没有必要伤心,我只需要守在这里,她总归会回来的。
  于是我就守在这里,可是我一直等了七天,当下个星期一来临的时候,房间里仍旧没有任何变化,连每一粒灰尘都停留在原处。
  邻居的老太婆提着篮子出门买菜,她诧异地说,年轻人,你还在这里等?你等了七天了吗,七天都没有回来,她是不会回来了。
  不可能,我吼道,只要我的时间没有被调整,我就能见到她,从星期一到星期天,哪一天都行啊,不是理应是这样的吗?
  她吃惊地望着我,摇了摇头,目光忽然柔和下来。
  “年轻人,你的说法不够准确,不是星期一到星期天,而是星期一到星期七,你和我都是生活在星期一到星期七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在这星期一到星期七之外,还有星期八、星期九、星期十,星期一百,星期一千……直到无限。也正因为这样,人和人的每一次相逢才因为这微茫的几率而显得难得与珍贵,珍贵到世界上全部的金钱都换不到它。那个女孩,一定是被调整到星期七之外的其他日期了,你很难再见到她了。但是你不应该感到悲伤,毕竟在星期一到无限这数不清的选项里,你和她遇到一起,还有了爱这种东西像火花一样在你们之间发生,这简直可以看做是一场奇迹了,难得的就像你在漫天的星斗里随手选对了某一颗星星。你想想,这世界上有多少人终其一生连相见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牵一牵手,近在咫尺地把最想说的话说给对方听。年轻人,你们即使能够在一起一天,那也是人生奖赏给你的一次盛宴。”
  “这没有什么。”她笑着摸摸我的头,“人生就是这样子,任何悲伤都有值得高兴的地方。”
  
  
  【完】


看帖都累..?
我我我..
  《亡灵电视机》(校园恐怖)
  
  文/猫郎君
  
  一
  晚上九点半,雨喋喋不休的下个不停。
  含州师范大学,男生宿舍楼,651室,门锁着,灯熄着,空无一人。
  这间寝室住着三个大二男生,不过现在都出去上网了。
  没有人在,可奇怪的是,桌上那台黑色的电视机却是开着的,孤零零的闪烁着幽蓝的光。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仿佛是一个静默在黑暗中的哑巴,无声无息的比比划划着什么。
  屏幕上的东西,你看到了一定会害怕!
  半个小时之后,走廊里由远至近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三个学生终于回来睡觉了。他们走成一个三角形,后边的两个似乎有些小摩擦,一路争吵着穿过阴暗的楼梯和走廊。
  到了门口,为首的男生摸索着掏出一把钥匙插入锁孔,顺时针旋转,伴随着门锁咔的一声轻响,与此同时,房间里那台电视机的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悄无声息的熄灭了。
  门大张旗鼓的开了,他们三个踢踢踏踏的走入了房间。


  二
  孟西京手脚并用的爬上床,四脚八叉的卧在上面,廉义和胡一树则换上拖鞋,端着盆嗒嗒的走向水房。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起风了,一阵尖利的呼啸,窗上的玻璃嗡嗡震动起来,灯光忽的一暗,旋即亮起。
  孟西京一惊,爬起来看看灯,又看看窗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凉丝丝的感觉。这房间,似乎哪里与平时不大一样。
  比起往常,今天寝室似乎有些阴冷,也许是雨天的缘故,但不是这个。
  他感觉到一双眼睛!
  眼睛,没错,似乎有双眼睛隐藏在这房间的某个角落,正偷偷的窥视着他。他感觉到了那冷森森的目光,黑色的,犹如井水一样冰凉。
  孟西京一个激灵,警惕的环顾四周。
  墙上的曼联全家福,白里泛黄的墙壁,地上横躺竖卧着的球鞋,胡乱叠就的被子,一切似乎与往常没什么差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桌上的那台电视机。
  它黑糊糊的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心事重重。
  看着它,孟西京忽然觉得心里颤了一下,这台电视机深不可测的黑色荧屏里,似乎藏着某些东西。
  这台电视机对他而言,几乎是陌生的。
  这是他们三个今天上午从东郊旧货市场淘来的,进这个门才几个小时而已。
  寝室原来那台21寸老长虹,从入校到现在,看了近两年了,直到昨天晚上,在转播曼联对切尔西的一场球赛时,它忽然冒出了滚滚浓烟,自燃了。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时,胡一树端起一盆洗脚水毫不吝啬的泼上去。
  哗啦——
  烟消云散,火患根除,但老长虹也只能用来养鱼了。
  然而,孟西京他们离不开意甲、英超、欧洲杯,就如同班里的女同学离不开周杰伦一样,他们需要电视机。
  那就买台二手的凑合着看吧!
  今天一早,三个人出门乘上了202路大公交,在郊区糟糕的土路上颠簸了二十分钟,来到了赫赫有名的东郊旧货市场,转一圈,180块钱成交,抱回了这台旧彩电。
  返回学校已然是下午,插上电,打开,就看到了中央2套的那个保健品广告,证明画质还不错,就关了,三个人出去吃饭,各吞了碗名不副实的牛肉面,然后上网。
  所以,直到现在,孟西京才算真正留意到这台半新不旧的彩电。


  三
  这台旧电视蹲坐在桌上,背靠黑洞洞的窗,乌黑的外壳映射出阴晦的光,像一只每一根毛发都充斥着不吉祥的黑猫。
  呆望着它,孟西京的心脏渐渐跳得慌张起来。
  门开了,廉义和胡一树一前一后进来了,夹着脸盆,头发湿漉漉的,拖鞋水水的击打着地面,声音粘腻。
  看到孟西京直挺挺的坐在床上,胡一树挑逗的抛了个媚眼儿,用犯贱的语调柔柔说道:“亲爱的京,此时此刻,你是在想念着我吗?”
  这句话是有出处的,源自于孟西京去年收到的一封情书,孟西京看得忘情,两眼放桃花,一时失去警惕,被胡一树瞄到部分内容,结果一些句子便流传开来,屡屡遭到引用。
  廉义在一旁添油加醋的坏笑起来,他白白胖胖的,带副小眼镜,笑容很欠揍。
  以往这个时候,孟西京的反应都是侧过头来,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滚,偶尔会喊滚蛋,以示愤怒,可今天,孟西京居然一声没吭,这令廉胡二人无趣之余,还有点意外。
  胡一树一纵身上了孟西京的床,伸出一只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咦了声,扭过头诧异的通知地面上的廉义道:“我靠,傻了!”
  廉义点头表示赞同:“恩,跟去年被人甩了时一个造型。”
  孟西京没有理会俩人的胡言乱语,忽然冷冷说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房间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有一个人?”
  这问题问得灵异得很,两人吓了一跳,双双住了嘴,愣了一下,胡一树哈哈笑起来,捏着嗓子道:“换套路啦?跟咱玩上鬼故事了,这不是班门弄斧吗,来,廉胖子你来一个,让他学习学习。”
  廉义应了一声,舔舔嘴唇,讲了一个事。
  “我们高中有个小子,叫陈小飞,他家住郊区,挺偏僻,高三时,学习任务重了,陈小飞每天早上六点多就得出门上学,他家到我们学校不算远,也就二里路,他走着去,每天都要穿过一片平房区。”
  “三月份的一天早晨,天还有点蒙蒙黑,穿过这片平房间的土路时,他忽然不经意间看到一间平房的窗户后面站着个女人,好像在凝望着他,不过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感觉这女人的头发挺长的,年龄也不大,他也没太在意,就过去了。”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此后一连三天,每天他都看到那女人躲在窗户后面看他,他就有点犯嘀咕了,想过去瞧瞧,又不好意思,于是再观察了两天,仍旧如此,第六天早上,他终于忍不住了,走到那扇窗户前想问个究竟,结果你们猜他看到什么了?”
  廉义学起了单田芳,关键时刻卖起了关子。
  胡一树正听得入神,被他的戛然而止搞得十分不爽,皱着眉头骂道:“有屁赶紧放,烦不烦人啊!”
  廉义不满的哼了声,只好继续说道:“陈小飞走到那扇窗户前,才看清楚,哪是什么女人啊,原来是具上吊自杀的女尸,那女人用根麻绳把自己吊死在窗户框上,远远看去,好像她正站在窗前像外面张望似的。她挂在那里整整六天,才被陈小飞发现了,差点把这小子吓出精神分裂症来……”
  床上的孟西京大喊起来:“别讲了,别讲了,赶紧给我闭嘴。”
  他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显然是害怕了。
  胡一树和廉义看他这个样子,更加得意,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胡一树一纵身跳下床,嬉皮笑脸的拍拍廉义肩膀,赞美道:“廉胖子,你这个故事不错,喝口水歇会,听听我的。”
  讲之前,他先发表了个声明:“我这个不是故事,是新闻,真事,是刚刚从网上看来的,而且就发生在咱们市,你们听听吓不吓人。”
  然后他清清嗓子,讲道:
  “就在昨天,咱们市另一所大学——科技大学里发生了一件特恐怖的事儿,住在同一个寝室里的两个女孩在同一天自杀了,一个跳了市中心28层的金相大厦,一个在寝室里用腰带把自己吊死在天花板上,这事都上了新浪的首页了,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俩人为啥自杀,而且是集体自杀,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啊。”
  最后一句,胡一树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仿佛自杀的两个女孩就在这间房内,怕给她们听去似的。
  再看孟西京,脸色铁青,真生气了。
  他自小胆子就不大,再加上今天的前因后果,真被吓到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胡一树一脸无辜的咕哝道:“不是吧?真他娘的生气啦?”
  廉义冲他苦笑了下,两个人只好干巴巴的脱衣睡了。
  尴尬!
  所谓弄巧成拙,不欢而散,就是这个意思。


作者就更新到这里..

=3=我也想继续发...可惜木有了
  四

  不到十分钟,胡一树和廉义就没心没肺的划着小船荡入了梦乡,孟西京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熄了灯,伸手不见五指。
  那台电视机摆放在那里,给了孟西京一种背后有人的感觉,那感觉凉丝丝的,再加上两个兔崽子真真假假的恐怖传闻,孟西京不敢合眼了。
  窗外,雨又下起来了,胡乱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像有人用长长的手指甲急促的敲击着玻璃。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孟西京听到枕下的手机发出长长一声电子音。
  零点报时,午夜到了。
  忽然,电视机在黑暗里发出了“波”的一声轻微的声响,没有人动它,它竟自己开了。
  孟西京的心狠狠的咯噔了一声,头皮轰的炸了。
  他看到电视屏幕闪烁了一下,由黑变白,徐徐亮起。
  没有台标,看不出是哪个频道。
  屏幕上,一个女孩正张开双臂在天空中飞翔,神情陶醉,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裙角猎猎舞动,镜头采用的是平拍的视角,在蓝天的映衬下,女孩像一朵娇艳的云彩,美丽而妖娆。
  这个镜头很是唯美,很像是某个MTV矫情的浪漫画面,华丽而空洞。
  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紧接着,屏幕上的镜头视角忽然上升并迅速翻转了90度,成了自上而下的俯拍,镜头也猛的拉远,画面成了中景,女孩还在画面中央,只是身下的背景一下子宽泛起来。
  胡一树蓦的呆住了,一阵寒意倏的席卷了全身。
  那女孩身下的背景,竟然是一片粗陋的楼顶,中间还夹着两条如带的马路,路上车辆往来,小如甲虫。
  这些楼顶、马路、车辆、行人,正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孟西京猛然醒悟过来,屏幕上正在播映的似乎不是什么唯美的MTV,这个女孩也压根不是在进行什么浪漫的飞翔。
  她是在跳楼!
  她以每秒钟十几米的速度砸向地面,镜头一直追着她,直到最后一刻。
  几秒钟后,一切静止。
  镜头定格到女孩身上,她俯卧在灰白的水泥路面上,已经成了一具绵软的尸体。她的裙子太红了,掩盖了血的颜色。
  接着,屏幕上一团漆黑了。
  孟西京手脚冰凉,两手紧攥住被子,缩到床角不敢动弹了。
  岂料还没完。
  几秒钟之后,画面再次亮起,换了场景。背景模糊,仿佛摄像机的焦点没有对实。
  一个绳圈忽然自上而下垂到屏幕正中,大特写,几乎占了满屏,微微摇晃着。
  画面中出现了两只白皙的手,缓缓抓住绳套向下拽了两拽,似乎是在试验这绳套是否足够结实。
  接着,一张脸由下至上慢慢升起到这绳圈正中,是张女孩的脸,惨白,不超过20岁,长相清秀,然而目光呆滞,她两只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眼白里密布血丝。她慢慢把头探进绳套当中,停顿了片刻,便猛的向下一坠,绳套瞬间没进雪白的脖颈里,与此同时,这张脸扭曲起来,惨白中渐渐泛起了一股淡淡的青绿色,她的眼珠子猛的翻上去,眼眶中充满了白眼仁,暗红色的舌头一点一点的从唇间挤出,软软的耷拉下来……
  这是个吊死鬼!
  再次黑屏,房间里重归黑暗。
  再亮起时,屏幕正中出现了一张宽大的黑沙发,背后一扇落地窗,看窗外的亮度仿佛已是傍晚时分,光线黯淡,这房间显得阴沉沉的。沙发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不算长,刘海剪成齐齐一线,单眼皮,薄嘴唇,鼻子很直很硬,有点男相。一身纯黑色的套裙几乎把他嵌在房间的阴影里,轮廓不清,但最显眼之处,却是她脖颈处套的一根麻绳,灰白色,悬挂在胸口。
  她似乎也看电视。
  她和孟西京在看着同一台电视机,只不过,她坐在电视机的里面看,而孟西京在外面看。
  他们共用着一个屏幕的正反两面。
  恐惧仿佛一群毛茸茸的黑蜘蛛,瞬间爬遍了孟西京的全身。
  电视机里的女人忽然冲着孟西京伸出三只手指,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两个音节。
  “Hui……ya……”,轻得宛如两声叹息。
  孟西京猛的打开灯,发疯般的狂叫胡一树和廉义的名字,两个人吭哧了几声,恋恋不舍的醒过来。
  他们睡眼朦胧,表情痴呆的望着孟西京。
  孟西京缩在床头,说不出话来,只顾伸手乱指电视机。
  就在他俩回头前的一瞬间,电视机再次无声的熄灭了。
  两个人转过头,没看到任何异常,骂了声有病,就又躺下了。
  孟西京一夜无眠,不仅胆寒,脑中也是一团纷乱。
  电视机里怎么出现了这种东西,长这么大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难道那个黑衣女人在暗示他什么吗?
  hui ya!灰呀?还是灰鸭?还是别的什么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伸出来那三根手指又代表着什么?
  还有前面的那两段视频,两个女孩自杀的画面怎么如此逼真,他们到底是谁? 连串的问题。
  孟西京想起了胡一树临睡前讲到的那则新闻。
  ——昨天,本市科技大学,两个女孩,一个跳楼,一个上吊,双双自杀。
  难道正是这两个女孩?可即便真的是她们,他们的死亡景象怎么会半夜三更的出现在这台电视的荧屏之上?
  她们的死,莫非与这台电视机,与电视机里的那个黑衣女人有什么关系?


  五
  孟西京坐在202公交车最后一排,车上没几个人,咣当咣当的摇晃在郊区尘土飞扬的马路上。
  他手里紧攥着张纸,攥得出了汗。
  就是那昨天买电视的收据,在寝室的桌格里翻出来的。
  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7成新旧采电一台,180元,保3个月。赵旭生,2006年7月20日。
  彩电的“彩”字写错了,是别字,这我知道。
  赵旭生就是那个贩子,孟西京正在赶往旧货市场,去找他。
  想要搞清那台旧电视的来源,只有去问他。
  早上在食堂吃早饭时,孟西京把昨晚上的一幕原原本本的跟廉义与胡一树讲了,但是两个人均嗤之以鼻,表示不信,并一口咬定孟西京是在报复。
  胡一树边喝豆浆边撇嘴:“这种档次的鬼故事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讲?”
  又伸出手摸了摸孟西京的脸蛋,故作疑惑状的问道:“真不脸红?”
  廉义则笑着说:“你回去把我昨天讲的那个默写十遍,认真体会一下我是怎么讲的。”
  孟西京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愤而离席。
  上午,他到网上查了那条新闻,千真万确,科技大学果真有两个女生自杀。
  科技大学的BBS论坛上,这件事已经讨论疯了,有个叫冰冰小兔的网友自称两个女孩的同班同学,还贴出了两人的照片,孟西京倒吸一口凉气,昨晚电视上莫名出现的那两个女孩正是她俩。
  照片上她们笑得像阳光一样温暖,又如月光一样干净。
  而现在,她们成了两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不会再有表情了。
  想到这些,孟西京就有些难过起来。
  冰冰小兔的签名栏里有她的QQ号,孟西京加了她,她没有在线。
  回到寝室,孟西京翻出了昨天购买电视时的收条,在学校南门外搭上了开往旧货市场的202路公交车。
  东郊旧货市场其实不是一个正规的市场,他名不副实,其实不过是路边的一块空地,卖旧货的贩子们随便把旧家具旧电器堆在地上,然后就分出几伙吆五喝六打起扑克来。
  整个市场里弥漫着一团发霉的气息。
  孟西京询问了一圈,终于在人堆里找到赵旭生,这个三十多岁的四川人,矮小枯干,眯缝着一双小眼睛。
  孟西京把收据递给他:“昨天我们三个人从你这买了台二手电视,有印象吧?”
  赵旭生笑着说:“咋个能忘哟,才一天嘛!”
  随即疑惑的问:“坏喽?”
  孟西京说:“没坏,我就想问问,这台电视你是从哪收来的。”
  赵旭生哦了两声,摸出根烟点上,他的声音混在烟雾中,含混的飘向半空:“看你像个学生,不瞒你说,我那个电视就是从市里大学学校收来的。”
  “哪个大学?”
  “好像叫啥子科技大学。”
  “详细说说。”
   “中!”赵旭生点点头,说了经过。
  他说昨天上午,他骑着板车在科大北墙外一个小区里收旧电器,顺便收废品,空转了半天也没收到什么象样的东西,正想换地方,途经学校北门时一个女老师把他叫住了,说有旧货卖,他就尾随着进了学校,七拐八拐,到了女生宿舍楼,又跟她上到6楼,进了一间宿舍,他就看到几个人坐在床上抹眼泪,看模样像是学生家长,还有老师在边上劝,有两个家长就说屋里的东西全都不带走了,让收废品的都搬走,免得将来看到伤心,这其中就有那台彩电……
  孟西京明白了,原来那台旧电视正是那两个自杀女孩生前所有。


  六
   胡一树死了。
  孟西京刚刚回到学校,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一道闪电击中了他。
  他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直到看到胡一树的尸体,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现实。接着,悲伤尾随而至,孟西京流下了眼泪。
  食堂人山人海,挤得像毕业生招聘会现场。
  胡一树的尸体躺在食堂的西北角的一条过道上。食堂门口拉起了警戒线,深蓝色的警察和雪白色的法医围绕着他忙碌不停,他还从没有被人如此关注过。一排排麦当劳似的彩色固定餐桌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身体,只露出一双四十三码的黑色耐克鞋。
  鞋中,是一双已然死去了的脚。
  在人群里,孟西京也看到了廉义,他也在抹着泪水,旁若无人的展现着悲伤。
  沿着贯穿学校南北的甬路走下去,太阳还很高,一地枯败的落叶,廉义对他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的样子很像条脱勾的鱼,边说边惊恐的左顾右盼,仿佛被吓破了胆。
  他说胡一树和他一起打的饭,他打的炒豆角,胡一树打的韭菜炒鸡蛋,两个人坐在一张桌上,面对面。
  开始谈笑风生,没有异常。
  当廉义盘里的米饭吃剩到三分之一时,他看到胡一树忽然停止了咀嚼,眼神也随之凝固,仿佛一汪遭遇了严寒了水,瞬间成冰,直勾勾的望向了他的脸。接着,他听到胡一树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吼管中蠕动着,胡一树的脸渐渐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灰色,他突然冲着廉义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操起了手中的筷子,插入了自己的咽喉,那是两根锁骨之间的那个柔软的凹坑,黑色的塑料筷子几乎没入了一半,血液和气体瞬间喷涌而出,餐盘里白色的米饭马上变成了一粒粒的猩红。
  廉义声音颤抖的说:“有两个细节特别恐怖。”
  “哪两个细节?”孟西京猛的停住了脚。
  “就是他冲我笑的那一下,我觉得那笑容好像不是他的,那是个……女人的笑。”廉义嗫嚅着说。
  “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在倒下前,冲我伸出了两跟手指。”
  说完,廉义抓住了孟西京的手,哭咧咧的说:“你说你昨天半夜在那台旧电视机里看到了女鬼,她对你伸出了三根手指,还跟你说了两个字,现在我相信是真的了。但我跟警察说了,警察不信,他们说老胡可能有精神病,就差说我也有了。”
  他的身体抖得宛如筛糠一般。
  相比昨天夜里那渗入骨髓的恐惧,现在的孟西京倒不觉得那样害怕了。
  面对死亡,他的心仿佛一根被恐惧拨动了的吉他弦,铮铮的颤抖了一段时间,便渐渐镇定下来。


  七
  从下午5点到晚上9点,孟西京在海赢网吧里坐地生根。
  他守着一台电脑,显示器上蓝色的桌面背景上挂着一条窄窄的QQ,廉义则在一旁守着他,一只手紧紧抠着仿皮的深棕色椅背,神情紧张的打量着进出的每一张脸。
  孟西京反复加着一组号码,是那个冰冰小兔的。
  用守株待兔来形容倒真的很恰当!
  经过了近4个钟头的等待,8点55分,消息栏的小喇叭终于闪动起来,运气不错,兔子没有辜负他。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开门见山,询问起了两个女孩的情况,冰冰小兔说她和那两个女孩是同学,住对门寝室,很熟,接着讲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对孟西京来说,没有太大价值。
  孟西京刨根问底:“你有没有注意到她俩在自杀前几天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冰冰小兔发来了一个拼命晃脑袋的小鸡崽,然后说:“挺正常的。”
  孟西京实在想不出下面该问什么了。
  廉义在一旁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电视。”
  孟西京一拍脑袋,连忙打上问题:“你对她们寝室的那台电视机有没有印象?”
  冰冰小兔马上回了一排“?”
  忽然迟到电视机上,或许她觉得这个问题特别周星驰。
  紧接着她敲过来三个字:“哪一台?”
  孟西京立刻也敲出一串“?”:“哪一台?难道她们寝室两台电视,每人抱着一台看?”
  又是摇头的小鸡崽。
   “不是两台,是原先有一台,坏了,接着又买了一台。”
  “什么时候买的?”孟西京的手抖起来,把d按成了e,把t按成了r。
  “上周四,我看到她们找人搬回来一台电视。”
  “新的旧的?”
  “旧的。”
  “什么颜色?”
  “黑”
  孟西京把键盘一推,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仿佛在自言自语:
  “上周四她俩换的电视,周六就自杀了,周日电视被我们买回来,周一老胡就死了。”
  他扭过头问廉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廉义回答,他自己就回答了自己:“因为那台电视里,藏着个鬼魂,还有,明天,可能就轮到我和你了。”


  八
  晚上10点半,孟西京和廉义打开了寝室门。
  廉义缩在后面,弓着腿,一付随时逃跑的架势。
  他极端反对回来,在他看来,宁可在路边以娘胎里的姿势对付一宿,也不愿意再回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了。
  但孟西京坚持回来,他认为,到现在这个地步,逃是没用的,要想活命,只能面对这台电视,挖出她的秘密。
  电视静悄悄的趴在桌上,像死去一样。
  他们都在等待着午夜的来临。
  外面有月,月色惨白,照得房间宛如糊了层白纸,楼前的槐树枝叶蓬乱,风吹来,那树影便沙沙的摇曳在墙上,宛如几只畸形的手臂在招摇。
  午夜12点,果然,电视机再次无声的开启了,仿佛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屏幕上出现两个女孩自杀的片段,与昨天丝毫不差。但接下来,胡一树出现了,他有说有笑,大口的往嘴里扒着米饭,就在一刹那,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像廉义描述得那样,他奇怪的笑了笑,把筷子插进了喉咙,接着把两根手指伸向了镜头,他的手指几乎布满了整个屏幕,定格,画面渐渐转黑。
  它重现了胡一树的死亡过程。
  接着,那个女人终于出现了。
  她的表情动作都与昨天几乎没有不同,也是同样的两个音节——
  “Hui…… ya……”
  这次,她对着屏幕伸出了两根手指。
  孟西京悚然一惊,昨天她伸出的是三根手指,现在变成了两根,这意味着什么呢?
  看完,孟西京电视机用一床被单罩上,两个人觉得困极,便互相倚靠着睡了。
  早上六点多,孟西京忽然感觉到有人推他,一睁眼,吓得差点掉魂,只见廉义手里拿着根麻丝绳,瞪着眼睛看他。
  孟西京腾的坐起:“你干什么?”
  廉义忙摆摆手:“别误会,我不是要上吊,也不是要害你,我是想让你把我捆上。”
  看到孟西京不解,他解释道:“我怕那个鬼害我,勾引我自杀,就像对老胡那样,我想了一夜才想到这个办法,你把我手脚都绑住,我就不怕了。”
  说完,他咧了咧嘴,像是要挤出一丝笑,但没成功。
  孟西京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似乎在理,就把他手脚绑了,打了两个死结。廉义挣了挣,满意的笑了,说:“咱挺过了今明两天,或许就有救了,你要不要也找个人帮你捆了?”
  “大早晨的,找谁,再说谁能信,还得以为咱俩精神分裂症呢。”孟西京苦笑。
  廉义挪回到自己床上躺下,长出口气:“这下踏实了,再睡会,睡两天才好呢。”
  孟西京一下子收起脸上的表情,突然凑到他面前,轻言轻语的说:“万一,那个鬼魂不勾引你自杀,而是迷住了我,让我来杀你,你怎么办呢?”
  廉义猛的睁大了眼,定定的看了会孟西京,声音颤抖起来:“老孟,你可别吓我。”
  孟西京呵呵一乐:“逗你玩呢,看你那熊样。”说完,躺下,扯过被子,正而八经的睡了。
  这一觉直睡到日影西斜,孟西京醒了,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肚子咕噜噜山响。
  电视机被蒙在雪白的被单下,凭空隆起一个大包,像尸体上覆盖着的白布。
  对面床上,廉义像个大闸蟹似的,一动不动,睡得毫无声息。
  孟西京冲他喊了两声:“起来,吃饭了。”
  没反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时罩住了孟西京,他一步跳到廉义床上,顿时傻了。只见廉义嘴角一缕血迹顺着脖子蜿蜒流下,像条蜈蚣般爬进了他的衣领,那血早已风干,呈现出乌黑的颜色来。
  廉义死了,他的舌头被齐根咬断。
  千算万算,捆手捆脚,他却忘记了身上最坚硬锋利的武器——牙齿。
  他左手一根食指笔直的伸着,孟西京知道,这代表着“1”。
  下午四点多,当胡一树的家人千里迢迢赶来时,最先看到的居然是廉义的尸体。
  因为廉义死前遭到捆绑,孟西京被警察带走讯问,他实话实说,但警察依旧声色俱厉的拍桌子,让他老实说。
  他的讲述太荒谬了,没人相信,警察记到一半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圆珠笔。
  于是他只好沉默。幸好法医鉴定结果廉义的舌头是他自己咬断的,孟西京才得以获释。
  对廉义的死,最能说服人的的结论是羊癫疯,俗称癫痫,专家推测,他是在发病时咬断了舌头,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学校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蜂起,扑风捉影,全是胡说八道。
  领导决定封掉这间寝室,让孟西京搬到隔壁605去住,那里有张空床,但605的两个家伙坚决不同意。
  别人也是一样,他们怕孟西京给他们带来晦气,带来死亡。
  最后舍务办只好分给他一个单间,孟西京没有先搬行李,而是先把那台电视搬过去了。
  Hui ……ya……
  到底她说的是什么?
  到底她在对自己暗示着什么?
  三根手指,两根手指,一根手指,每天死去一个。
  看来还有最后一天时间,如果能搞清楚她的意思,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今天午夜,她再来时,孟西京决心要做最后一搏了。
  赌注是他的命。


  九
  午夜12点,那个女人第三次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hui ……ya……”当她再次重复那两个单音节时,孟西京走到电视机前蹲下身体,对着屏幕低声问道: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在生死面前,他彻底抛弃了恐惧。
  屏幕中,女人头一次改变了姿势,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像一团黑影似的,一步步朝镜头走过来,步伐僵硬,脖子上的麻绳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的摇晃。
  孟西京想起那部名叫《午夜凶铃》的恐怖电影,那个叫贞子的女鬼就是从电视机屏幕中一直爬到主人公面前。
  但黑衣女人没有像贞子一样爬出来,她只是把脸凑近镜头,屏幕如同一扇窗,她像是把脸贴在一块玻璃上,透过这块玻璃近距离的观察孟西京的脸。
  他们之间近得不能再近,真的仿佛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
  她的脸像面粉一样白,孟西京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暗红色的淤痕,忽然想到,这个女人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他没有退却,咬住嘴唇,也看着她。
  女人的眼在屏幕上翻了翻,盯着孟西京的脸再次重复了那两个字,这次她的咬字清楚多了,孟西京终于听清了——
  “回……家……”
  不是灰呀,也不是灰鸭,原来她说的是回家。
  接着她呜呜的叫喊起来,声音犹如露气的风箱:“送……我……回……家……给……你……一……天……”
  声音越来越模糊。
  孟西京急切的追问:“你家在哪?”
  但此时,女人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无法辨别的呜咽声。
  孟西京一阵绝望,她不说,怎么找得到她家,看来是凶多吉少了。正在这时,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女人身后的落地窗上,那窗外是一栋住宅楼,橘红色外墙,欧式风格,隐隐还能看到对面墙上8号楼的字样。那栋楼顶上,探出来半截苍劲的青塔古塔,斗拱飞檐。
  孟西京精神一振,这塔他认得,是市里的元灯古塔,修建于元末明初,就在东山公园的清水湖边上。
  这样看来,女人所在的小区就在东山公园旁边。
  孟西京的希望再次燃起,由大海捞针到按图索骥,这就容易多了。


  十
  翠云园小区坐落在风景秀丽的东山公园旁边,是个大盘,占地十几万平。
  分为五个住宅区,分别用橙、绿、蓝、白、黄五种颜色加以区分,在空中俯瞰,就是个花瓣的形状。
  房子似乎不错,但保安很不负责任。
  大中午,孟西京乘的出租车长驱直入,门口的两个保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整个小区很空旷,只有几个老太太围在几件健身器械旁聊天。
  孟西京坐在副驾驶,后座放着那台彩电。他命令司机朝着橙色的那片花瓣开过去,找8号楼。
  楼号很醒目,找到并不难。
  孟西京付过车钱,出租车一溜烟开走了。
  现在,8号楼在他右侧,左侧则是7号楼,从镜头的角度来分析,电视里那个亡魂所谓的家应该就在这个7号楼里。
  可孟西京站在7号楼门洞口,发起愁来,这栋楼总共有十层,每层两个单元,如果靠蒙,正确的几率是百分之五。
  到底哪一家才是?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三四米开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孟西京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大爷,打听点事。”
  老头睁开眼:“说吧,啥事。”
  “这栋楼上有没有一个挺年轻的女孩。”
  “这楼上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呢。”
  “就是挺高,挺瘦的女孩。”
  “都挺高挺瘦的。”
  “就是……”孟西京不知道该怎么问了,他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道,“这栋楼上有没有发生过凶杀案,有没有一个女孩被害死在家里。”
  老头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警惕的问孟西京:“你打听这干啥?”
  孟西京只好撒谎:“那个女孩是我一个远方嫂子,她死了以后那房子就我表哥一个人住了,我从外地来看我表哥,地址丢了,就记得是7号楼,所以只能这么打听了。”
  老头哦了声说:“这楼的702一个多月前的确有个女人被坏人勒死了,但我听说她好像是单身,警察挨门还录过口供,说联系不到那女孩的家里人。”
  “那702现在有人住吗?”
  “不清楚,我估计不会有人住,谁会住这种房子,说道多……”
  老头忽然停住不说了,再次上下打量了一通孟西京,疑惑的问道:“不对啊小伙子,你刚才不是说你表哥住这儿么?”
  孟西京乱了阵脚,支吾了几句,抱起电视机急忙冲进了楼门。
  一口气上到7楼,702在右手边,一道乳白色的防盗门。
  看着这道门,孟西京忽然意识到一个重大的问题,如果这房子真没人住的话,他怎么进去?天黑之前要是进不去,很可能就没命了。
  想到这,孟西京心里一紧,抬手连摁了几下门铃。
  响了十几声,就在孟西京将要彻底失望时,没有任何征兆,防盗门忽然咣当一声打开了,一个男人从门缝中探出头来,问:“你找谁?”
  这男人大约三十来岁,戴副金丝边眼睛,没有胡子,很白净,文质彬彬。
  “我找……”
  孟西京语塞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来找谁,憋了半天,只好指了指身后的电视机,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给你们送还电视机。”
  话说出口,他自己已经觉察到这个理由的可笑,人家是新住户,无缘无故,送哪门子电视机。
  没想到出乎孟西京意料的是,这男人竟然把门打开了。
  “请进!”他很客气。
  抱着电视机进了门,孟西京一眼就认出这里正是电视里的那个客厅,那个黑色的沙发也在,从落地窗望出去,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元灯古塔,这个视角与电视里呈现的完全相同。
  但孟西京随即便感到困惑了。
  这房间里除了这个孤零零的黑色沙发之外,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家电,墙上连幅画都没有,四壁空空,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那个男人从里面一间房走出来,一只手端着个塑料水杯递到孟西京面前,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这什么都没有,你就坐沙发上吧。”
  孟西京哪里敢坐,接过水抿了一口,问:“您是刚刚搬进来的?”
  男人笑笑:“也不是,住进来也有半个多月了。”
  孟西京又问:“您是租的还是买的?”
  男人答:“就算是租的吧。”
  孟西京心想,租的,那肯定不知道这里死过人。
  不想男人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这房子里死过人,所以也没人愿意住,我就来住了。”
  孟西京听了很是诧异,但嘴上却应付着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你也知道这房子里死过人?”男人忽然问。
  “我也刚刚听人说的。”
  “你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给人用绳子勒死的。”
  “你知道用的哪种绳子吗?”
  孟西京愣了,没说话。
  “是麻绳,”男人笑吟吟的说,“两块八钱一米,不粗不细刚刚好,勒了十五分钟,就断气了。”
  孟西京一下子觉得不对劲了,刚想再问,男人藏在身后的一只手忽然像蛇一样蹿上来,孟西京只觉得脖子上一紧,便喘不过气来了,眼前的光亮慢慢向中心收缩,边缘的黑暗仿佛黑色的火焰蔓延开来。
  他拼命挣扎,但徒劳无功,男人温文尔雅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
  “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子折回这里住了半个月,连个查电表的都没来过,没想到你送上门来了。送电视?我看是来送死吧……”
  接着是一阵放肆的笑声,一切归于寂静。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孟西京感觉自己像个风筝似的飘飞起来了。


  尾声
  醒来时已是两天后了。孟西京躺在医院里,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的事实后,他很是惊奇。
  护士告诉他,就在昨天上午,翠云园小区7号楼的一个男人忽然爬上了窗台,用绳子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勒死了,用劲极大,据说连颈椎都勒断了,今天报纸登了,原来这个男人是个在逃的杀人犯,那个单元原来的女主人就是他杀的,还把财物洗劫一空,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返回到里面去住。
  护士还发表评论说,这事特别奇怪,按照常理,人根本不可能自己勒死自己,再有劲儿也不行,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就做到了。现场有好几百人目睹了整个经过,警察赶到后已经迟了,不过发现了你躺在卧室的壁橱里,送来时,呼吸和脉搏都几乎为零,原以为没救了,没想到竟然抢救过来了。
  护士佩服的对孟西京说:“你真是命大!”
  孟西京此时却在想另外的事情:所谓鬼魂,可能只是一种电波,在一定范围内能够影响甚至控制人们的大脑思维。那个女人的魂可能就是这样,她遇害后,鬼魂便附着在家中的电视里,被卖到了别人家里,时刻想报仇,但又离得太远,鞭长莫及,所以才不顾一切的要回家,甚至不惜乱杀无辜。
  他想起了胡一树,想起了廉义,想起了不知名的两个女孩,心中一阵酸楚。
  她还在那台电视里,今后会怎样?想不出,孟西京也就不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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