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不速之客
骡子这一下逐客令，混混们顿时就炸了，反正有人出了头，事后追究起来，也只会找到骡子，有几个脾气爆一点的，甚至开始对警察推搡了起来。
宋所长一见，就知道今天这局面是盖不住了，眉头一皱，立即就换了副腔调，往前一步，低声说道：“骡子，你这样让我怎么下台？你起码让我进去看一眼，确认钉子死了再离开吧？”
骡子一听，这才像人话嘛！一点头，一扬手，制止了混混们的嘈杂声，说道：“宋所长说了，要进去给钉子上柱香再走，人家有心，这个我们不能拦着，让开点，让宋所长进去。”
骡子一开口，身后的混混哗啦一下就闪开一条通道，骡子对灵棚一比划道：“宋所长，请吧！”
宋所长将枪一装，黑着个脸就进入了灵棚，一进灵棚，不等宋所长说话，骡子就喊道：“有客到！献香。”随即一招手，就有人拿了三支香来，
宋所长只好又黑着脸将三支香接在手中，骡子又喊道：“一鞠躬！”
宋所长再不愿意给钉子敬香，也没办法了，只好对着钉子的棺木一鞠躬。
骡子又喊道：“再鞠躬！”宋所长又一鞠躬。
骡子再喊道：“三鞠躬！”宋所长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是来要带走钉子尸体的，尸体也没带走，还得给钉子三鞠躬，这算什么事啊！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办法了，只好又鞠躬一次。
骡子继续喊道：“家属答礼！”
楚震东等五个小兄弟左三右二的跪着，骡子一喊，纷纷还礼，搞的宋所长真的像是来悼念钉子似的。
宋所长三鞠躬之后，就看了骡子一眼，意思很明白，现在该让我看看钉子了吧？骡子这才一点头，带着宋所长走向冰棺。
当地有一风俗，由于很多人，都是外地来的难民，有很多亲人都很远，东北的、山东的、安徽的都有，所以家里有人过世之后，三天不盖棺，遗容请殡仪馆的人画好了，供亲朋瞻仰，这样有的远道而来的比较亲近的人，能见上一面，落地安葬的那一天，才盖棺加钉。
具体是从那一批难民开始传开来的，也没人知道，三两代人一过，觉得还满好，就流行开了。但天热怎么办呢？三天尸体放臭了都，所以都会从殡仪馆租用一个冰棺，一开始尸体都放在冰棺里，等到下地之前，才从冰棺里移到棺木中去。
实际上，当时国家已经开始号召火葬了，只是那地方还非常落后，大家并不肯将亲人烧成一把骨灰，直到十来年之后，都才慢慢习惯了。
骡子也没肯把钉子送去火化，就放在冰棺里，带着宋所长到了冰棺旁边，伸手揭开钉子身上的白布，冷声道：“宋所长，你可看仔细了，我钉子兄弟确实是死了，下次再有什么屎盆子，可别往死人头上扣。”
宋所长看了一眼躺在冰棺中的钉子，确认无疑之后，也没说什么，转头出了灵棚，带着几个警察走了，后面的小混混们，嘘声一片。
经过这事之后，平静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络绎不绝的有人前来祭拜钉子，一切都在骡子的安排下，井然有条的进行着，但奇怪的是，标爷和辣椒却始终没有出现。
标爷和辣椒，不但没有来祭拜钉子，还从泽城消失了！
那标爷和辣椒，知道钉子已经死了吗？
知道！
就在骡子放出消息，要给钉子大办丧事的时候，标爷就听到了风声，一听到钉子死了的消息，标爷就陡然一愣，一张脸瞬间一片煞白，手中提着的大铡刀，咣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随即身躯一连三晃，哇的一声，就喷出了一口鲜血，双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标爷娶过媳妇，但没有孩子，在以前的一次争斗中，媳妇被仇家杀了，从那之后，标爷一直孤身未娶，姘头倒是有，可都是奔着他钱势去的，也没人给他留个一子半女的，钉子一直跟着标爷，又无父无母的，都将标爷当成父亲一样，标爷也都一直将钉子当成自己的儿子，在标爷的意识中，钉子除了背有命案这事之外，有足够的本事面对任何危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钉子竟然先他一步而去了，这让标爷如何能够承受！
标爷一昏死过去，他身后的三个汉子就接住了标爷，两人一抬，一个捡起铡刀，迅速的消失了，谁也不知道藏去了哪里。
而辣椒则伤口还没完全包扎好，跟在标爷身边的那三个汉子其中之一，就出现在了医院，跟辣椒耳语几句之后，辣椒起身就随他走了，当然，保护辣椒的那四个汉子也跟了回去，同样在城东一绕，就找不到踪影了。
当骡子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立即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将所有能打、敢打的手下狠角色，大概有十来个，全都聚集到了钉子的灵棚附近，并且吩咐他们随身带刀，随时听候吩咐。第二件，他回了一趟家，将这些年在外面混的钱，全都交给了他爹娘，骡子爹娘都七十多了，这笔钱够他们吃喝到老的。
临离开家的时候，骡子跪下给爹娘磕了几个头，又去了一趟妹妹家，骡子有个妹妹，早就嫁人了，一家都是规矩人，骡子交代妹妹，要好好照顾爹娘，钱他留好了，爹娘百年之后，剩下的钱和家产都归妹妹所有，骡子妹妹一听，就知道骡子要出事，一个劲的追问，可骡子什么都没说，径直就离开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骡子再回到钉子灵棚的时候，骡子交代后事的事情，已经在道上传开了，大家都在传，说骡子这是铁了心要替钉子报仇了，估计等钉子一下葬，泽城就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骡子的手下也来问，骡子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们继续做事，保证钉子顺顺利利的落葬。
就在停棺的第三天，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谁呢？红桃k、王波和癞皮老李，还带着大龙、小汪、老嫖和三河小白龙，至于杀了钉子的那三个人，倒是没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的，反正没出现。
这几个人一出现，立即引起的骚动，在道上混的，都知道钉子生前和这几个不对付，而且也都能猜到，钉子的死，和这几个人绝对有关系，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来这里。
骡子的手下，呼啦一下就将几人围起来了，还没说话，骡子的喝声就响了起来：“你们干什么？人家远来是客，别那么没有礼貌，何况，我钉子兄弟还没下葬，人家来上柱香而已，谁他妈在这闹事儿，我将他剁碎了喂狗！让开！”
这话说的，明着是呵斥手下，实际上是说给红桃k几个人听的，意思很清楚，你们几个要是识相，只是来给钉子上香的，我看在钉子丧礼的份上，不难为你们，你们要是不识相，在丧礼上乱来，我他妈就地剁了你们。
小汪和三河小白龙几个明显有点害怕，他们虽然也是叫得响字号的人，可和王波等一比起来，那还差得远，红桃k更是面不改色，虽然脑袋上还包着纱布，却昂首阔步的进了灵棚。
一进灵棚，按规矩上香，几人上香鞠躬，什么都在道上，期间楚震东几个全都死死的盯着他们，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他们都清楚，钉子的死和这几个人脱不了关系，王朗更是牙咬的咯嘣响，期间几次想蹿起来发难，都被楚震东制止了。
楚震东知道，要是能发难，骡子早发难了，几人既然敢来，就一定有万全的准备，不然不说别人，没有万全准备的话，癞皮老李是打死也不会来的，如果一闹，说不定正中对方下怀，别的不说，钉哥这灵堂可就算毁了。
几人祭香完毕，骡子就冷哼一声道：“城西地方穷，也招待不起各位，香也敬过了，各位，请吧！”
这分明是下逐客令了，几人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向外走，红桃k在经过骡子身边的时候，忽然一停，转头看向骡子道：“骡子，钉子的死，大家都很难过，可人都死了，做什么也无法再活过来，好好安葬就算了，以后，你做你的城西老大，别在掺和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样？”
骡子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他，红桃k见骡子不说话，还以为有商量的余地，又说了一句：“当然，你要是愿意和我们一起玩，那是最好，大家发财嘛！我保证，你以后一个月的收入，比你以前一年赚的都多。”
骡子的目光更冷，还是没有说话，红桃k的眼中升起一丝喜悦的眼神来，再度说道：“如果你愿意，等钉子下葬后，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绝对不会亏了你，就在你城西，朱思雨的家中怎么样？哥几个够诚意了吧？”
骡子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了，猛地一张口，大喝了一声：“滚！”
第59章：一祭钉子
骡子这一声喊的，红桃k一张脸刷的一下变的铁青，红桃k怎么说现在也是城东的老大，他这么一喊，哪里还有半点脸面，骡子等于将所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全都封死了。
当下红桃k铁青着脸就离开了灵棚，当然，王波等人也跟着灰溜溜的走了。
从他们离开的那一瞬间起，骡子就已经成了他们的敌人！至于骡子，则从来就没拿他们当朋友看过。
接下来一天，倒是风平浪静，钉子顺利下葬，下葬那天，五个小兄弟亲手给钉子换上了新衣，装棺安盖，骡子请了八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抬棺，楚震东和王朗分左右抬着钉子的画像走在棺木前，所有来祭拜的人，每人拿着一个花圈，两人一排，送葬的队伍，从灵棚一直延绵到钉子的落葬之处。
老标子和辣椒，依旧没有露面，而且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像从泽城消失了一般。
钉子安然落葬之后，纸钱纸扎烧了足足一个小时，随后骡子就让大家解散了，找了个借口，让小兄弟五个也回去了，自己则带着那十来个手下，回到了自己一伙人平时的据点。
一回到据点，骡子就跟那十来个手下摊牌了：“兄弟们，我将你们留下来，是要你们帮忙，你们大概也都能猜出来，就是红桃k那几个龟孙，不过你们放心，我会亲自动手，不会让你们背上人命，但他们手下也不少，我一个人独木难成林，你们还得帮我一次。”
“杀了几个龟孙之后，我就会离开泽城，以后，不管你们谁做了老大，我希望你们还是能像现在一样，保持着兄弟间的情分。当然，现在有要退出的，我也不勉强你们，毕竟是有可能会丢命的事，只是嘴巴一定得给我闭紧了。”
几人早就猜到了骡子的用意，既然敢留下来，就没在怕的，平日里，也都是骡子的心腹，哪有要离开的，当下一起应声，纷纷询问，什么时候动手？
骡子将牙一咬，眼神一狠道：“大家别急，在对红桃k等人动手之前，我还要先办两件事，一是杀了朱思雨那贱人，钉子的死，毫无疑问是她透露的消息，而且，这婊子动机不良，对我城西的地盘，觊觎良久，我一直装不知道的，反正一个婊子，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但现在，已经不能再让她活下去了。”
“然后我还得等老标子的消息，如果我没猜错，老标子连钉子的葬礼都没出现，一定是在准备动手，很有可能，是想割了他们的脑袋再去祭拜钉子，我已经将态度表明了，老标子动手之前，一定会给我消息，一接到消息，我们就动手！在这之前，咱们就一直在这，都不要离开了。”
骡子一说完，几人一齐点头，当下骡子让人去买来酒菜，就在据点之中吃喝，天色刚刚放暗，就真的收到了老标子的消息。
来送信的，就是老标子那六七个手下的其中之一，到了骡子这里，见到骡子后，只说了一句话：“今夜动手！半夜十二点，钉子的坟前集合。”
骡子一点头，连一句话都没说，那汉子也没多一句废话，传一句话就走了。
等那汉子一离开，骡子就对大老黑一招手道：“大老黑，你跟我走一趟，先去宰了朱思雨那婊子！其余人就在这等着，趁手的家伙都准备好，我一回来，就去钉子的坟前集合。”
几人应了，其实家伙早就准备好了，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谁都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了，这一战，将决定整个泽城的未来！
而在这时，老标子和辣椒正站在钉子的坟前。
两壶浊酒、一弦冷月。
黄土新坟，肝肠寸断！
辣椒一伸手将那根钢管插在坟前，自己跪了下来，给钉子磕了三个头，他和钉子是同辈，又是好兄弟，死者为大，跪下磕几个头是应该的，随即嘿嘿笑道：“钉子，你个傻逼还是没耗过我，不过无所谓了，估计今夜，我也要去找你了，咱们兄弟们一起出来混的，虽然我一直觉得你挺傻逼的，可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黄泉的。”
“不过，你混的不如我，我起码混了个媳妇，有了个后，你就不行了，好在我交代过了，等我死了，让人将我和你埋一并排，以后我孩子来给我烧纸钱的时候，也可以带着给你烧点，你他妈刚死，相信你魂还没走，眼睛睁大点，保佑着点，最好保佑我别死在那几个龟孙的前面，不然没法给你报仇，可别怪我！”
一句话说完，伸手拿起一瓶酒，在坟前一倒一半，剩下一半，自己举瓶一口气给喝光了，脸上虽然还挂着那种坏坏的笑容，眼泪却已经顺着眼角滑落。
老标子却没有跪下，他是长辈，一向视钉子如子，跪拜不合礼节，但两行老泪却早已经满面纵横，在辣椒起身，拿着钢管站到一边之后，老标子直接就在坟前坐了下来，呆呆的盯着钉子的坟看。
冷风吹，泪长流！
过了许久许久，老标子终于缓缓伸手拿起坟前的酒，缓缓倒在钉子的坟前，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孩子，标爷错了！标爷应该早就安排你走的，你别怪标爷，标爷老了，一双招子也老了，我看出来了泽城要变天，却没看出来能要了你的命。”
“孩子，这些年来，标爷一直在想，咱爷们以前混社会，是穷的！没办法，总得活下去啊！可穷没能要了你的命，混却混掉了你的命，咱爷们走的这一步，到底是错是对啊？”
“所以标爷一直想带着你们退出来，开个饭店赚点钱，给你娶房媳妇，安个家，以后饭店就给你了，过个安生日子，咱爷们也就算上了岸了，没想到，给你娶媳妇的钱准备好了，可你却没了，咱爷们踏入了这一行，就注定了上不了岸啊！”
说到这里，老标子将手中的空瓶子一丢，面色忽然一变，恨声道：“不过，标爷是什么人，你也清楚，这些年来，标爷一直当你是自己儿子，不管是谁，杀了我的儿子，我都要他陪葬！”
“孩子，今夜是你入葬的第一夜，标爷就在今夜动手，将红桃k、王波、癞皮老李几个全杀了，明天早晨，提他们的人头，来给你做祭品！当然，这事吧！有一定的风险，你也知道，对方不可能没有准备，而且目前的势力比我们大很多，很有可能，标爷这一去，也回不来了，不过无所谓了，标爷也老了，你这一走，一下子抽空了标爷的心，标爷也没想着再活下去了，能杀几个，就杀几个！实在有漏的，你也别怪标爷。”
一番话，情真意切，悲肠千回，可钉子再也无法回声了，只有呜咽的冷风吹，仿佛是钉子的哭泣。
说到这里，老标子一起身，一弯腰，伸手在地上捧起一捧黄土，洒在钉子的坟上，抬手一抹老泪，沉声道：“孩子，咱们爷俩这一辈子没处够，到了阴间，咱爷俩继续处，你先给标爷打个前站，标爷今夜就来！”
一句话说完，一转身，几步走去，伸手从一个汉子的手上接过大铡刀，沉声道：“你们几个，祭拜一下吧！祭拜完了，就回去吧！不是标爷看不起你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今夜去的，估计回不来几个，我老了，无所谓了，辣椒有断手的仇要报，可这事，和你们其实已经扯不上关系了，你们都从这条路上退出去这么多年了，就别在沾一手血了，谁不是有家有口的，这趟浑水，你们就别掺和了。”
那六七个汉子就像没听见一样，根本就不理老标子，纷纷走到坟前，跪下给钉子磕了几个头，按年龄算，钉子比他们小，可按江湖辈分算，他们和钉子同辈，行礼磕头，钉子也受得起。
几人一祭拜完，就一起重新回到了原地，六七个汉子，站成一排，每一个人的腰杆，都挺的比标枪还直，一个个紧闭的双唇，一双双坚毅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就不会离开标爷，至于标爷说的那些话，他们早就想过无数回了，谁不知道自己有家有口的，谁不知道生命是好的，谁不知道今夜这一战，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时光，可他们仍旧不会离开，原因很简单，两个字而已，义气！
义气两个字，几乎人人都知道，可真正能做到的，却没几个，有很多混混，整天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可一旦兄弟遇到事了，躲的比谁都快，那是假仗义，也有一些人，平日里也许连个联系都没有，见面了也就是互相点个头，嘴欠的甚至会互相损对方一顿，骂对方几句，但兄弟有了事，他们总是冲在最前面，这才是真义气！
而这样真义气的兄弟，老标子拥有六七个！
就在这个时候，骡子带着大老黑，也到了朱思雨的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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