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一哆嗦,把脸扭到了别处,不敢跟这家伙对眼神儿,这眼神儿太可怕了,跟一头饿疯了的狼似的。
“说!铜牌呢!”罗五抬手把书包摔在了我身上,书包里的钱顿时散落出来,撒的满床都是。
我战战兢兢扭头朝他看了一眼,磕巴道:“啥?啥铜牌?”
罗五顿时把眼睛珠子瞪大了,须发皆张,“你说啥铜牌!”不由分说,抬起脚朝我身上踹了起来,就跟疯了似的。
也不知道踹了我多少脚,气喘吁吁停下了,我这时候都快给他踹晕过去了,除了脑袋,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不疼的地方了。
罗五喘了几口气以后,厉声问我:“说!你把铜牌放哪儿了?”
我可怜巴巴的朝他又看一眼,战战兢兢说:“我、我真不知道啥铜牌呀……”
“你还敢说不知道!”上来“砰砰砰”又是几脚,踹的我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张嘴想呕吐。
“你说不说!”
我吃力的倒了几口气儿,咬着牙说:“你、你是谁呀,我跟你没怨没仇的,我不知道你说的啥铜牌呀……哎呦哎呦……”
罗五又可劲踹起了我,一边踹一边说:“我叫你小伢子不老实,我叫你不老实!”
最后,我实在受不住了,大叫:“别打了别打了,我说还不行吗,我说我说……”
罗五停下了,我脑袋拱着床头,使劲儿喘了几口气,看看罗五,随后把眼睛朝挂衣架那里的湿衣裳看了过去,罗五顺着我的眼神一看,似乎恍然大悟了,快步走到挂衣架那里,把上面我的衣服裤子一下子扯了下来,迅速把手伸进衣兜里一摸。
就在这一霎那,罗五的表情木然了,紧跟着,气急败坏的把衣裳狠狠摔在了地上。因为衣裳兜里是空的,我啥都没装。
罗五恼羞成怒了,来到床头,抬脚又要用踹我。
我赶紧滚动着身子求饶,“大叔,您别打我您别打我,我真的不知道啥铜牌呀……”
罗五愣了愣,把抬起来的脚又慢慢收了回去,一矮身,居然坐到了我床边,看着我问道:“你真的不知道那块铜牌吗?”
我狠狠点点头。
罗五冷冷一笑,“那我告诉你,就是你们从我侄子那里拿去的那块铜牌。”
我可怜巴巴的眨眨下眼睛,问:“您、您侄子是谁呀?”
罗五把手放到了我的大腿上,轻轻拍了拍,拍的我浑身战栗,罗五冷冷说道:“你说我侄子是谁呀,你们逼死了他媳妇,又把他给逼疯了,那是我们罗家唯一的独苗儿!”
唯一的独苗儿?那罗林一疯,他们罗家,不就断子绝孙了吗?该!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你、你说的,是、是那个会、会邪……不是,会法术的男方人?”
罗五点了点头,“那就是我侄子罗林,我是他亲叔叔,我叫罗五。”
罗五这名字,你就不用介绍了,我早就知道了。
我赶忙点点头,“是,对对对,我们是捡到一块牌子,上面……上面有……有字,还有个啥符号,像是铜的,那牌子是您侄子的?”
我这么一说,罗五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儿,不过,口气还是很冷,说道:“那不是他的,那是我的!那块牌子,你们拿着也没用,告诉我,你把它放哪儿了。”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那、那您来晚了呀。”
“什么?”罗五顿时一愣。
我紧接着说道:“我……我把牌子,交给一个疤脸的哑巴了,你去找那疤……”
话没说完,罗五抬起手给了我一巴掌,骂道:“你给的是牌子吗,那是一块烧饼!”
耳朵眼里嗡嗡炸响,眼前一黑一白的,嘴角还咸咸的,好像一巴掌给罗五打的见了血了。
那是一块烧饼!我想笑,但是脸上疼的要命,怎么都笑不出来。
罗五一把将我从床上揪起来,扬手又要打。
我赶紧求饶:“大叔,您别打了,您别打了,我跟您说实话还不成么。”
“说!”罗五一把又将我推回了床上。
我头拱着床,可怜巴巴的看着罗五,说道:“其实……其实我根本就没拿铜牌。”
“什么?”罗五顿时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失望,不过,他很快又把脸凶了起来,咬牙切齿,“你小伢子少来骗我,那天晚上,我明明看见你从老道士身上把铜牌拿去的,说,你到底把铜牌放哪儿了!”
我顿时哭丧起脸来,一副卑屈的可怜相,带着哭腔说道:“我真的没拿铜牌呀,我拿铜牌又啥用,大叔,我求求您,您放了我吧。”
“放了你?”罗五冷哼了一声,“等我拿到铜牌就放了你。”
罗五从床上站了身,扭头朝卧室门口喊了一声,“哑巴,进来吧。”
罗五喊声落尽,脚步声传来,我一听,这脚步声分外沉重,不像是疤脸那种小身板的人能发出来的。
“吱扭”一声,卧室门被推开了,确实是疤脸,不过,疤脸这时候像根木棍儿似的,直挺挺走了进来,而且很奇怪的是,身子居然一点儿也不驼了,脸上也没有那种奴才相的气质了,一脸冷森森的,很严肃,感觉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朝床边挪了挪身子,朝疤脸整个人看了看,就见他手血肉模糊,还在流血,但是,他好像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眼下他这情况,咋这么像给啥东西附身了呢?
疤脸进来以后,并没有朝床这里过来,像站岗似的,直挺挺站在了门口。罗五走到他身后,抬手在他后背上重重一拍,疤脸顿时一个灵机,茫然地朝左右看了看,与此同时,身子又变成了罗锅,脸上的奴才相也露了出来。
他这时候似乎感觉到手上的疼了,把血呼啦的双手放到眼前一看,顿时惊呼出来,“啊啊!”
罗五这时候从他身后转了过来,他顿时把双手伸到罗五跟前,“啊啊!”好像在问罗五,自己的手是咋回事儿。
罗五冷撇了他一眼,说道:“没事,别管它了。”
“啊啊。”疤脸不依,毕竟不是别人的手,说不管就不管了,双手依旧伸在罗五跟前,似乎要让罗五给他个合理的说法儿。
罗五又撇了疤脸一眼,说道:“别管它,过几天伤口就长好了。”
“啊啊。”疤脸还是不依,好像有点不高兴,埋怨罗五。
罗五脸色顿时一变,“啪”地,狠狠地反手甩了疤脸一巴掌,大怒:“没听见吗,我告诉你别管它了!”
疤脸被打的一缩脖子,收回血呼啦的手捂住了脸,罗五抬手朝我一指,“这小伢子鬼的很,你过去给他点儿厉害的。”
疤脸委屈地点点头,朝我这边过来了。
我见状顿时挣扎起来,嘴里哀求着:“你们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们,我真的没拿铜牌……”
疤脸不由分说,来到床边,拿起床上的枕头,咬牙切齿朝我脸上摁了下来,他似乎要把对罗五的怨愤,全撒在我身上。
我眼前一黑,整张脸被枕头死死闷住,别说呼吸了,感觉鼻梁都快给枕头压断了,我顿时痛苦的挣扎起来,那滋味儿,简直生不如死……
69,迈脚从坑里出来了,陈辉招呼我们俩先离开玉米地这里。
走出玉米地,我一想,不行,得再回宅子那里一趟,我书包还在那里呢,于是就问陈辉:“道长,咱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陈辉说道:“往南走,这些天我看你一直都是在往南走。”
我又问:“那、那罗五他们两个,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陈辉说道:“你放心,他们已经走远了,暂时找不到你。”
我听了挺高兴,“那就好,那我能不能再回那宅子里一趟,我东西还在里面呢。”
陈辉点了点头。
强顺问我:“黄河,你到底拿那牌子想干啥呀,那牌子到底有啥用,那俩家伙想要,你给他们不就行了。”
我看了强顺一眼,心里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说道:“我答应过人家,牌子绝对不会给罗五他们两个的。”
“那你拿着那牌子要干啥?”
我说道:“干啥用……我好像之前已经跟你说了,这事儿不能说,你放心,等我办完事儿了,咱就回家,不是,你先回家,等我办完事我就回家。”
强顺顿时大叫起来:“你还想赶我走哇!”
“不是想赶你走,你跟着我不安全……”
强顺跟我争执起来,一路走一路争执,很快又回到了楼房跟前。
我想让陈辉跟强顺在路上等着,我一个人进去,但是强顺不依,非要跟我一起进去,没办法,只好让他陪我一去进去了。
越过翻到的栅栏墙,两个人由院里往屋里走,这时候,我突然想起这宅子还在闹鬼,忍不住对强顺说:“强顺,你能不能现在把你的阴阳眼弄开看看。”
68,知道即将死亡的那一刻,是个啥滋味儿吗?知道一只脚已经踩进鬼门关,是个啥感觉吗?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吧,不过我知道,而且我不止体验过一次。
这时候身子被绳子捆着,头被枕头压着,全身都充满了压抑的窒息感,任我再怎么反抗挣扎,都是枉然。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我突然感觉一下子安静了,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也不知道是身体,还是脑子里,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微妙感觉,就感觉全身心宁静祥和,飘飘欲仙,这就是在度过极其痛苦的过程以后,出现的即将死亡的感觉,那最后一刻是很美妙的。
不过,这感觉对于阳寿未尽的我来说,只有一瞬间,紧跟着,好像一股大风顺着口鼻灌进了喉咙里,顷刻间又顺着喉咙灌进了肺里,导致两扇肺叶憋涨,大脑嗡嗡炸响,天旋地转,这种难受,让我有股子死去活来的撕裂感。
嘴里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耳朵眼儿里,似有似无就听见罗五在吆喝着:“还不快到外面看看!”
我不知道罗五这话啥意思,只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眼睛好像瞎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眼前一黑一白,好像又能看见东西了。
又停了一会,视力恢复了一点,不过看东西还是迷迷糊糊,忍不住大口大口喘起了气,好像给枕头闷了一个世纪似的。
等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以后,我转着脖子看了看,我还在床上,侧身躺着,不过,眼前的床铺上,有很多亮晶晶的东西,一小块一小块的,随着蜡烛光的跳动,这些东西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我疑惑的眨巴了两下眼睛,仔细一瞧,好像是些碎玻璃,这时候才发现,在自己身边,还有一块半截砖。
下意识勉强抬了抬头,朝紧挨床边的后窗户看了看,窗户扇儿上的一块大玻璃,整个儿碎掉了,好像是给人砸碎的,收回目光我又朝床上的半截砖看了看。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啊啊”两声,是疤脸,疤脸不知道啥时候放开我跑到了外面,对了,好像是刚才罗五叫出去的吧,要不然我这时候应该已经给他闷死了。
就听疤脸这两声叫,又像惊叫又像惨叫,他好像在外面遇上了啥事儿。
“怎么了!”
卧室里猛然传来一声罗五的大吼,吓得我一激灵,我以为卧室里已经没人了呢,原来罗五还在。
努力的又抬抬头,朝卧室里整个一扫,罗五站在卧室门口,脸冲着门外。
“啊啊!”外面又传来疤脸两声又惊又惨的叫声,罗五顿时大怒,“没用的东西!”扭头朝我看了一眼,我跟他一对眼神儿,赶忙把眼神又缩了回来,胆怯的像只见了猫老鼠。
罗五冷哼一声,说道:“你给我老实点儿,别指望有人能救你离开!”
罗五说完,快步离开了房间。我稍稍松了口气,刚才已经给枕头闷的快死了,我不知道在我生死攸关这一刻到底发生了啥,不过,从罗五的话里和床上这块半截砖头来看,好像有人来救我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罗五的声音,也没有疤脸的惊叫,不过,远处的狗却汪汪汪叫了起来,一开始只有一只,很快成了两只,紧接着,好像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外面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呢?
又过了没一会儿,客厅里传来一串轻细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来了,而且来人故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要不是我这时候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串轻细的脚步声。
我当即又紧张起来,蠕动几下身子想坐起来,但是,身子给绳子捆的结结实实,感觉手脚都麻了。
脚步声一点点接近卧室,在卧室门口停了下来,我努力仰着头,想看看来人到底是谁。
停了一小会儿,一条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苍老的声音传来,“黄河,你没事吧?”
“陈、陈道长!”
是陈辉,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这时候看到陈辉,我感觉就想在做梦一样,这是真的吗,陈辉来救我了?心情无以言表,就好像在毫无尽头的冬日里,忽然看见了春天。
陈辉依旧是一身破旧道袍,清瘦脸庞,看上去依旧饱经风霜,背上依旧背着包袱,在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看着不算锋利的刀子,就是他祖师爷留下的那把刀子。
我这时候激动的都快说不出话了,“陈、陈道长,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陈辉快速走到床边,用刀子划割起我身上的绳子,一边划一边沉声说:“你先别问那么多,罗五他们两个一会儿就会回来,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看着陈辉,就像看着亲人一样亲,狠狠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绳子划开了,我一抖身子,彻底解脱了似的,腾一下从床上跳到了地上,不过,就在我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就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涌上头部,眼前顿时一黑,身子支撑不住的晃了起来,胳膊腿好像也一下子失去知觉,不听使唤了。
陈辉赶忙过来扶住我,把我扶回了床上,“别怕,这是因为你被捆的时间太久,气血不畅的缘故,停一会儿就好了。”
陈辉转身走到挂衣架那里,把地上的衣裳捡了起来,来到床边递给我,“穿上衣裳,我扶你离开。”
我试着抬了抬胳膊,一股子软绵绵的胀痛感,这是给绳子捆的时间太长的缘故,不过穿衣裳还是没问题的。
很快的,我把衣裳穿好,陈辉扶着我,走出房间,来到了院里。
我打眼朝院子里一看,其他地方倒没啥,院子西面的铁栅栏围墙,居然朝院子外边翻倒了一截,就好像有人从里面把院前推倒了似的,我忍不住想起了疤脸那双血呼啦的手。
陈辉扶着我从那截翻倒的铁栅栏上越过去,来到了街上,这时候雨还在下着,只是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
陈辉扶着我离开这条主路,朝北钻进了一条小胡同。
这时候,我的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在胡同里一边走,我一边问:“陈道长,罗五跟疤脸两个去哪儿了?”
陈辉回道:“被强顺引开了。”
“强顺?”我有点儿激动。
陈辉说道:“你以为我真会让你一个人拿着铜牌冒险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拿铜牌要去干什么,不过那天半夜,你从我怀里拿出铜片离开之后,我就把强顺叫醒了,我们两个一直跟在你身边。”
我顿时恍然大悟。
陈辉又说:“你在明,罗五在暗,我们不好明着跟你见面,只能在暗中保护你,今天你要是不给他们逮着,我们还是不会出来的。”
我顿时担心地问道:“强顺引开罗五他们两个,他不会有啥危险吧?”
陈辉笃定说道:“绝对不会,全都计划好以后我们才救你的。”说着,陈辉朝前看看,又说道:“走出这条胡同,前面是一片玉米地,咱再那里等强顺。”
我一想,连忙摇头,“不行呀,罗五会一种撒米的法术,一撒米就能测出我的位置,等他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撒米找我的。”
陈辉胸有成竹说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出走胡同,眼前真的出现一片玉米地,这时候,我身上的气血全都通畅了,再不用陈辉在扶着,陈辉领着我钻进了玉米地。
玉米地里乌漆嘛黑的,只有雨水打在玉米叶上发出的沙沙响声。
一前一后在玉米地里大概走了能十几米远,陈辉在前面停下了,招呼我一声。
我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站在了一块儿,打眼朝前边一看,乌漆嘛黑的,不过,我很快发现脚前面好像是个圆坑。
陈辉伸手朝坑里一指,说道:“你现在蹲到这坑里边。”
还真是个坑,我狐疑朝陈辉看看,蹲下身子,低头朝坑里看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