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陈道长流浪那四年的真实经历。

  第二天,疤脸拉肚子的情况并没有见好,强顺跟我商量,是不是给他熬点生姜汤喝喝,不能叫他一直这么折腾咱们咧。我瞥了他一眼,想法不错,但是,咱上哪儿弄生姜去?
  两个人没办法,只好守在床边,疤脸一旦有啥动静儿,就赶紧给他抬出去。一天下来,光给疤脸洗裤衩我都洗了七八次,一边洗我还一边抱怨:“奶奶的,长这么大,我爸的裤衩我都没洗过一回,一天给你洗了几十回!”
  这要是别人,照顾也就照顾了,我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但是,这个是要我命的死敌,搁着平常,那都是生死相向,现在还得照顾他,心里这口气顺不过来。
  到傍晚的时候,总算消停了一点儿,拉肚子的次数减少了,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中午没让他吃饭的缘故。
  我和强顺两个到附近林子里,采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菜、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菇,放锅里炖的稀烂。强顺说,吃这种粘稠的饭,比那种稀汤寡水的野菜汤强,应该可以减少疤脸拉肚子的次数。
  或许强顺说的没错,晚上给疤脸喂过饭以后,拉肚子次数真的明显减少了,我跟强顺都长长松了口气,不过,夜里也没怎么让我们俩消停,只是抬出去的次数少了很多。
  转眼的功夫,天又亮了,床上的疤脸沉沉睡去,他折腾我们,他自己也不好受,这时候脸色发绿,都快拉虚脱了。
  我跟强顺确实睡意全无,这时候一停下来,担心起了陈辉跟傻牛,他们俩都离开都两天两夜了,还不见回来,会不会出啥事儿了?
  中午的时候,疤脸又好了很多,脸色也在慢慢恢复,吃过中午饭,我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好像要出啥事儿,于是跟强顺商量,我的意思,想让强顺留在木屋照顾疤脸,我到罗家村子那里看看。强顺听了不同意,反过来跟我建议,我留下,他去看看。
  我狐疑地瞅了他一眼,知道这熊孩子心里在想啥,他不想再伺候疤脸,想赶紧离开这里,有道是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我们伺候的是个仇敌呢。
  我苦口婆心地说他,你不行的,你去了我不放心,万一陈道长跟傻牛哥已经出了事儿,你再到罗家那里,给他们抓住咋办,你一没本事,二没我机灵,去了不是自投罗网吗?
  强顺这时可能认为,我是因为不想照顾疤脸,想把疤脸推给他,死活不同意我离开,我心里着急陈辉跟傻牛,最后没办法,只好答应让他过去。不过,再三叮嘱他,到那里看看以后,不管能不能找到陈道长跟傻牛哥,都得立马儿回来,强顺点头答应,脱笼飞鸟似的离开了。
  强顺离开以后,我守在疤脸床边,百无聊赖地一根接一根抽起了烟。最后,我无聊的实在太难受了,就好奇地问了疤脸一句,“你跟他们罗家到底是啥关系,是他们家的佣人、还是下人?”
  本来也没指望疤脸能回答我,我就是好奇,随口一问,谁知道,疤脸居然“啊啊”了两声。
  我朝他看看,苦笑起来,跟一个哑巴说话,和对牛弹琴有啥区别,我真是无聊到透顶了我,不过,我很快发现,疤脸的一根手指头在动,似乎是在床上画着啥东西。
  看了一会儿,感觉好像不是在乱画,仔细一瞧,一撇一捺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我连忙问道:“你是在写字吗?”
  “啊啊!”
  我起身走到床边,顺着疤脸的手指头一看,就见疤脸在床上写道:“儿子”。
  我一愣,儿子?随即想到很多种可能,连忙又问道:“你还有儿子吗?”
  “啊!”疤脸顿时怪叫一声,跟之前的叫声截然不同,好像我猜错了。
  我又问道:“你没有儿子?”
  “啊啊!”
  “那你是想告诉我……你是别人的儿子,对吧?”
  “啊啊!”
  这回,我好像才对了,我连忙又问:“那你是谁的儿子?”
  疤脸很快又写了一个“干”字,我眨巴了两下眼睛,“干?干儿子?”
  “啊啊!”
  我顿时明白了,“你是说……你是罗家的干儿子?”
  “啊啊!”
  我露出一脸愕然,“那、那罗家五兄弟的爹,是你干爹?”
  “啊啊!”
  他奶奶的……
  450,疤脸跟罗家原来是这么个关系,不过,他这干儿子当的可够惨的,可能是认了个后干爹吧,从罗家兄弟对疤脸的态度来看,别说没把他当兄弟,根本就没把他当人。
  也不知道为啥,我心里突然对疤脸产生了一丝同情,感觉他虽然可恶,但也挺可怜的,从中立者的角度来看,他整个儿就是一大悲剧。
  瞅着疤脸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我忍不住又问道:“你身上这些伤……都是咋弄上去的呀?”
  问罢好一会儿,疤脸这才低低地“啊啊”了两声,听声音,似乎有一言难尽的苦衷。
  我又问道:“你前胸的烧伤是怎么弄的?还有后背的刀伤。”
  疤脸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低低地“啊啊”两声,居然把脸扭到床里边不再看我,手指头也不再乱画,好像不希望我问这些。
  我舔了舔嘴唇,把手里的烟头碾灭,从床边站了起来,“你要是不想说,那咱就没啥好说的了,我想到外面转转,跟你呆一块儿挺无聊的。”
  疤脸没吭声儿,也没看我,我又问了一句:“你现在想解手吗?想解手就‘啊’两声,不想解手我可就要出去了,你别再弄到裤子里。”疤脸依旧没吭声儿,我转身出了屋。
  来到外面,朝天上看看,天色还行,大概在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我估摸着,强顺这时候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傍晚的时候应该就能到达,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前半夜他就能再赶回来,不过,要是晚上赶回来,他一个人在深山老林子里走夜路行吗,心里多少有点儿担心,总觉得要出啥事儿。
  我又点着一根烟,走到木屋旁的小溪边,朝溪水里看了看,之前给疤脸洗裤衩的时候,我发现溪水里有小鱼小虾,眼下没啥事儿,我想弄一些炖锅鱼汤解解馋。
  不过,木屋这里的水流比较急,鱼虾在这里停留不住,得找个水流徐缓的地方。
  顺着溪水往上游走了能有几十米远,没路了,眼前是一道陡峭的山体,我打眼一看,溪水从高处山体上跳落下来,形成一条一米来宽的小瀑布,在山体下面,有个方圆三四米大的小水潭,瀑布跌进水潭里,水潭里的水溢出来,形成了木屋旁边的那条小溪。
  我往水潭里看了看,水不是太深,本来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鱼,但是见水潭里的水清澈干净,忍不住想跳进去洗个澡。
  我当即把抓鱼虾的念头扔掉了,三下五除二脱下身上的衣裳,跳进了水潭里。这大夏天跳进水里扑腾,特别的痛快,游了几圈,又扎了几个猛子,把身上、头上,彻彻底底洗了一遍,感觉分外地清爽,就是我一个人玩有点寂寞,要是强顺跟傻牛也在就好了。
  等我扑腾够了,回到木屋一看,陈辉跟傻牛居然回来了,陈辉皱着眉头站在床边,似乎正在向疤脸询问着啥。见我进屋,陈辉的眉头舒展了不少,打量了我一眼,紧跟着厉声问道:“你们去哪儿了,你的头发咋这么湿呢?”
  我赶忙回道:“我没有闯祸,溪水尽头有个水潭,我就到里面洗了个澡。”
  陈辉朝我身后门外看看,“强顺呢?”
  我一愣,“他不是……不是去罗家那个村子里找你们了吗,你们没遇上呀?”
  陈辉当即又把眉头皱了起来,“谁让他去找我们的,不是让你们留在这里吗!”
  我顿时干咽了口唾沫,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陈辉问道:“强顺走了多久了?”
  我怯生生看了陈辉一眼,“中午吃过饭走的,现在大概走了能有一多半的路了。”
  陈辉脸上闪过一丝着急,扭头对旁边的傻牛说道:“快去把他追回来。”
  傻牛闻言,转身就走,我连忙叫住了他,对陈辉说道:“道长,我跟傻牛哥一起去吧,俩人也好有个照应。”
  陈辉看看我,想训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叹了口气,“快去吧,在强顺赶到罗家之前追上他,你们千万别闯祸!”我连忙点头,和傻牛一起匆匆离开了。
  陈辉这时候其实想跟我们一起去,但是他年龄大了,腿脚走不快,去了只能耽误路程。
  我和傻牛一路小跑、快马加鞭,按照我们俩这样的速度,在强顺没有赶到罗家村子之前,应该能追上他。
  一路无话,直到我们俩一口气追到罗家村子所在的谷口,也没见到强顺的影子,这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谷里谷外乌漆嘛黑的。
  我顿时着了急,强顺不可能像我们这样一路跑过来,按说早应该追上了,难道,强顺中途迷路了?不可能,轻车熟路,地面上还有我们踩踏过的痕迹,强顺不会傻到离开痕迹往别处走,要不就是,他见天色暗了下来,中途加快脚步,现在已经进了村子?
  胡思乱想一通,越想越没头绪,最后一合计,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连忙招呼身边的傻牛,俩人从谷口草窝里钻出来,走进了山谷。
  山谷里和之前一样,静悄悄的、又阴冷又黑暗,就像块死地,连只鸟都没有。
  两个人趟过小河、绕过林子,罗家所在的村子又出现在了眼前,这时候看着不远处的村子,心情复杂,随后招呼傻牛一声,两个人小心翼翼摸过去,钻进了村口的房子里。
  这是我和强顺最后监视罗家的地方,强顺要是来了,肯定会先来这里。然而,等我们进去一看,整个屋里空荡荡的,我心里顿时更加着急了,强顺呢,不会真的出啥事儿了吧?
  就在这时候,从罗家那里发出一束亮光,像是手电光,我连忙一拉傻牛,俩人躲到了窗户边上。
  手电光柱像探照灯似的略过窗户,我心头顿时一跳,不过,光柱很快扫了过去,感觉上好像在朝整个村子里探照。
  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探头朝外面一看,就见罗家门外站着三条黑影,其中两个拿着手电,正在挨个照射村里每一座房子,好像在探测啥似的。
  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他们在照啥呢?难道说,我们进村时被罗家察觉到了?
  停了一会儿,手电光不再乱照,隐隐约约传来一串叽里咕噜的对话声,我听不太清楚,也听不懂他们在说啥。又停了一会儿,传来一串喊声,我一听,居然勉强能听明白,这是南方人特有的蹩脚普通话:“牛房壳,曲来吧,哦们几道你来耶!”
  我一激灵,这是在喊我吗?牛房壳?他奶奶的,这些个南蛮子,把姓都给我改了,不过,他们是咋知道我来了呢?我敢肯定,我们俩进山谷的时候绝对没给任何人发现。
  “牛房壳,别躲耶,你朋友在哦们这里耶!”
  我一听,眼睛珠子顿时瞪大了,赶忙探头又朝外面一看,就见其中一个拿手电的人,正用手电照在另一个人脸上,我眯起眼睛朝被照的那人仔细一看,正是强顺,强顺嘴上似乎还勒着个啥东西,可能是不想叫他发出声音,双手好像也被倒绑着,样子挺狼狈的。
  我顿时大急,想立马儿冲出去,不过,我还没傻到被着急冲昏头脑,罗家人敢这么对我喊话,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有恃无恐,我这时候要是傻不拉几的冲出去,那就是自投罗网。
  “牛房壳,只要你交出铜牌,我就放你朋友,以后,罗家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连忙给自己稳了稳神儿,打眼又仔细朝两个拿手电的人看了看,这时候看清楚了,喊话的是那个皮包骨,用手电照强顺的是罗家那个小年轻。
  我心说,咋只有他们俩呢,罗老大、山羊胡老道士、粗犷妇女呢?转念一琢磨,看来真是个圈套,强顺跟这俩年轻的可能都是诱饵,另外三个老奸巨猾的,肯定在暗处蹲着。
  皮包骨依旧扯着嗓子,用蹩脚的普通话喊叫着,我扭头朝身边的傻牛看了一眼,傻牛这时候瞪着一双眼睛朝外面看着,跃跃欲试,我知道他也想冲出去。
  我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傻牛哥,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出去,你到山谷外面找地方躲起来,别叫他们发现,我想办法把他们引到谷外,你瞅准机会冲出去,把强顺救下来,听明白了吗?”
  傻牛瞪着大眼睛,傻乎乎地点了点头,“明白捏。”我又补充了一句,“你小心点儿,可别硬来,要不这样,等我叫你出来的时候,你再出来。”
  “嗯。”傻牛傻乎乎地又点了点头。
  我放心地又看了他一眼,傻牛并不傻,我现在已经发现了,他总能在最危急的关头,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
  俩人商量好以后,一起出了房门,傻牛根本不用我交代,迅速钻进旁边的林子里,消失不见了。
  我几步走到小路上,大声冲罗家那里喊了一嗓子:“别鸟叫了,我在这儿呢!”
  一声下去,两束手电光同时朝我照了过来,我抬手挡在脸前,遮住晃眼的光线,就听皮包骨大叫一声:“你就是牛房壳?”
  他奶奶了,我大声回了一句,“老子不姓牛,你听清楚了,老子叫刘!黄!河!”
  皮包骨顿时叫道:“牛!房!壳!交出铜牌,放你朋友。”说着,两道手电光朝我缓慢移动,好像押解着强顺朝我走了过来。
  见状,我倒退着脚步朝身后走,皮包骨再次叫道:“站在那里别动,一手交铜牌,一手交人!”
  能有这么好的事儿吗?真交出铜牌,我们都走不了了,我立马儿回道:“铜牌没在我身上,我藏起来了,想拿就跟我来!”说完,我转身走了起来。
  身后,又传来皮包骨的声音,“别跟我们耍花样,铜牌就在你身上,快交出来!”
  我连头都没回,加快了脚步,“真没在我身上,跟我来,我拿给你们。”
  两道手电光当即停了下来,“你去拿铜牌,我们在这里等你,别忘了,你朋友还在我们手里!”
  我身子顿时一窒,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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