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太狠,你不仁我敢不义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去市井随便买支狼毫笔送去青府,延安心安理得的回道,“小的明白。”
  临走之际,他只听见秦寿冷冷的在说,“看是你的饵儿钓起我的鱼,还是我的鱼吃了你的饵儿……”
  延安微微心堵,什么鱼什么饵的,他压根就听不明白,这种从头至尾都明白,可凑合到一起,就半个字都听不懂的心酸,简直不能再多想。
  而安佛院的雒妃,自然没想到秦寿没越发的厌弃她,也没更想现在就杀她,反而给青欢撑腰,搅合了进来。
  她最近过的还算舒坦,数数京城那边会来人的日子,再让小侍给她弹词唱曲,再是惬意不过。
  既然月华已与人前露脸,故而她干脆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明烛,即便旁人认出来,她堂堂公主一口咬死,明烛非月华,又有谁敢质疑?
  明烛能在院子里走动后,他渐渐养好了气色,无须以色侍人,他自然也不用为保有阴柔面容而吃一些秘药,是以没几日,他眉目的妩媚褪去,反而多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疏朗清俊。
  他长的不错,公主便越发喜欢召他近前伺候,不拘唱小曲,时而也会舞上一剑。
  明烛渐得公主恩宠。
  于此同时,雒妃还晓得青欢往王府走动的越发频繁,且都是直接到秦寿处理庶务的沧澜苑。
  为此,首阳特意转去悄悄瞧过,她见青欢不若赏花宴那日的狼狈,倒是眉目含情,身若春水,走起路来腰姿摆动,摇摇娉婷,十足的怀春少女的模样。
  她心有担心,可雒妃不当回事,转头又继续听明烛弹琴去了。
  这日,青欢照例往沧澜苑去,她在半路直接转到了次间小书房,进屋后,她屏退婢女,独自一人坐到秦寿的书案边,嘴角含笑,目带华光。
  与幕僚商议完容州要事的秦寿,听闻青欢又来了,他眉头一皱,颇有不耐地瞥了延安一眼。
  延安福至心灵,当即道,“王爷公务繁忙,小的去招呼三娘子。”
  听闻这话,秦寿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挥手示意退下。
  延安苦不堪言,要紧着青三娘子的人是王爷,可在其中出力的人却是他这个长随。
  他不禁心生怨怼,这三娘子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怎如此禁不起戏撩,王爷还什么都没做,就眼巴巴地凑上来,实在不矜持。
  他又想到了雒妃公主,从前的公主,自然也是痴迷王爷,可自拜堂成亲后,这翻脸的速度比谁都快,见着王爷,就和个仇人没区别。
  延安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见着小书房的青欢后,他当即整了颜色道,“三娘子,王爷近日忧心他事,今个怕是没空过来了。”
  青欢理了理衣摆,端出贵女做派,口吻急切的道,“表哥是为何事忧心?不是还有一王府的幕僚么?”
  延安顿了顿才叹气道,“还不是安佛院那位闹腾的,王爷也是为难,再如何,那位毕竟是公主,诸多事,王爷也是无可奈何的。”
  闻言,青欢瞬间就想到了很多,比如最近她与表哥的心有灵犀,再比如上次她冒然跟雒妃提过的贵妾的事……
  延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若三娘子与那位交好,约莫王爷不会有这等烦心的事了。”
  延安的声音很低,可却能让青欢听的清清楚楚。
  她愣愣地看着延安,一股子的憋屈和羞辱仿佛洪涝倾倒下来,淋了她一头一脚。
  青欢只听见自己以凉凉的声音回道,“告诉表哥,绮罗晓得该如何做了,让表哥不必担忧……”
  延安对如此利用了青三娘子没半点羞愧,总归这样的事都是你情我愿,要怪就只怪她自个没自知之明,想要插进王爷和公主之间。
  那两主子,是好相与的么?
   
  雒妃懒洋洋地半躺在美人榻上。
  花厅正对过堂,有凉风阵阵,十分凉爽,她虚眯着眸子,只穿了件襦白色宽袖袍子,那袍子轻便,一抬手,袖口滑落,就能见好大一片欺肤赛雪的细臂来,白嫩的仿佛刚冒头的藕,让人想啃上一口。
  她也不穿绣鞋,只着了雪白的罗袜,躺的够了,一架腿,袍摆曳动,就是隐约动人的春光,细长的腿,笔直又滑腻。
  她这懒散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天家的优雅,十足的吃饱喝足在娇憨打滚的猫崽一般。
  莺时与首阳在边上与她闲话,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容州的趣事解闷。
  不多时,绀香嘟着嘴进来,雒妃见她那张娃娃脸甚是喜人,遂一挑眼波调笑道,“这是谁招惹本宫的绀香了,说来与本宫听听,看本宫与你出气。”
  绀香撇了眼花厅外,凑上来道,“公主,那青三娘子又来了,简直烦死人了。”
  闻言,雒妃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她示意莺时喂她喝了口茶才不冷不热地道,“晾着便是。”
  绀香接过莺时手里的茶盏放好,“也是知她中哪门子的邪了,这些时日,每日过来说要与公主请安,前个牡丹宴的时候不还对公主大不敬,这转脸的功夫,就巴结上了,凭的恶心人。”
  雒妃像想起什么,她冷笑了声,“当然是中驸马的邪了。”
  她还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可不就是和现在的青欢一模一样。
  如若不然,她贵为大殷长公主,何等心高气傲,即便是对秦寿一时之间上心的紧,在成亲后遭接二连三的羞辱之时,自然也该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她更不能因个不心悦自个的男子,就让天家的颜面成为笑话。
  她自有身为公主的骄傲!
  可那会秦寿是如何做的?
  一面嫌恶她,一面又若即若离的示好,让她以为他总归对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情义,她只需要再多讨好他一些,就能得偿所愿。
  她太清楚秦寿的把戏,这人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为了大业,什么都可以拿来算计利用一番。
  青欢这般,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
  她倏地就觉不痛快起来,为自个的愚蠢,为秦寿的冷漠无情。
  “让明烛去应付。”她沉吟片刻道,顺便她也想瞧瞧这小侍能走到哪一步,值不值当收用。
  听闻这话,绀香整张小脸都亮堂了起来,她刻意压低声音道,“公主,婢子一定看好这两人。”
  雒妃嫌弃地摆手,将人赶了下去。
  而她施施然起身,准备给自个找点能快活的事做,比如——
  给驸马找点麻烦膈应膈应。
  容王秦寿今年二十有二,尚了公主,虽不可纳妾,可伺候的通房却也不少,不巧,雒妃就晓得,其中有名通房,最是温柔乖巧不过,故而得了秦寿的一分喜欢。
  她让顾侍卫搜罗好些艳情话本子,本本都能让人瞧一眼就面红耳赤。
  然后手一挥,领着六宫娥浩浩荡荡就往后宅去。
  她半点不客气,开了正堂侧门,让人将罗汉榻搬到门口,宽袖一扬,坐了上去,威严又贵气逼人地等着秦寿一众通房问安。
  不过一刻钟,便有三三两两衣着艳丽的女子结众而来,侧目一数,不下七八人等。
  通房虽多,可大抵都不是秦寿自个要的,作为容王,多的是的人往他后宅塞人,故而这些女子,好些根本就是不能动的,指不定随便指一个便是旁人的探子。

  雒妃可不顾忌这些,她一偏头,就在最后见到秦寿曾喜欢过一分的那名通房。
  娇娇小小的,肤白大眼,高耸的胸脯,细细的腰姿,就是脑后的回心髻,都能叫她绾出柔情似水的韵味来。
  一众通房在正堂外稀稀拉拉的与公主见礼,雒妃也不叫人起来,她径直伸手一点,指着那通房道,“你,站出来。”
  那名通房面有惊色,忐忑不安地越众而出,“婢子夏至见过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雒妃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道,“夏至?何时开始伺候驸马的?”
  夏至低头抿了下嘴角,“婢子打小就在鸿鹄阁伺候。”
  是故,日积月累结下的主仆情义。
  雒妃唇边逸出冷意,秦寿能对卑贱的婢女有过喜欢,能对青梅竹马的表妹难舍,可偏生对她这个捧着真心实意到他面前的公主,踩踏到尘埃里去!
  她压下心里突然而起的戾气,将一沓话本子扔到夏至面前,泠泠地道,“给本宫念!”
  秦寿不是常与她过不去,她目下动不了他,但就不信迁怒他身边在意的,他就能好过了?
  夏至人还跪在地上,公主没叫她起身,她只有跪着前行几步,捡起那话本子。
  然,她才翻开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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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皙的面颊轰的烧起来,夏至整个人忍不住轻颤起来,羞愤欲死,“公主,恕婢子无法……”
  “哼,无法还是不愿?”雒妃身上的气势陡然锐利起来,她盯着她,目有雪落,冰冷冻人。
  夏至眸含湿意,她咬唇迟疑,好一会才深吸了口气,摊开话本子念起来,“快活……这才是妾的真丈夫……”
  雒妃垂眸,瞧着自个的指头尖,淡淡开口,“你就是这样伺候驸马的?莺莺之鸣,云雨之间,都似你这样平板无趣,不若本宫做主,鸿鹄阁不用尔等伺候。”
  “不要,”夏至抢声道,她脸上划过屈辱和挣扎,“婢子能念的来好听……”
  这话一落,她抖着手,从头开始,这下是未有声先有吟。
  让人骨子了泛酥麻的口申吟从夏至嘴角流泻出了,她目有迷离的娇喘起来,“快活……嗯……这样有趣……真是妾的……真丈夫……”
  旁的通房站在明晃晃地日头下,耳里听着夏至的婉约如莺的声音,却个个都觉浑身发冷,对上面的公主更是不敢抬眼偷看一眼。
  而雒妃似乎满意了,她人往后靠,首阳及时塞了个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过去,眯着眼,低声问,“姑姑,若驸马晓得了,可会心疼?”
  首阳冷眼撇了底下的夏至一眼,“一个为奴为婢的,有甚好心疼。”
  闻言,雒妃意味深长地笑了,“不,驸马定会心疼……”
  即便不为自个的通房心疼,也会鸿鹄阁没了威信而愤怒。
  不管心疼也好,愤怒也罢,总归瞧他不痛快,她就舒心了。
  @ericalfen 2017-02-15 05:48:19
  太贵了!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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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寿比雒妃预想中得还来的快,也是,她这般折腾他的人,若来的不快,岂不是让下面的人寒心?
  “息宓,闹够了就给本王滚回安佛院去!”他大步流星,掠过夏至,几步到罗汉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欣赏着他眼里的冷酷无情,讥诮道,“驸马怎的如此说本宫?”
  不给秦寿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本宫也是为了驸马着想,驸马不就喜欢听人念话本子么?本宫担心她们伺候不周,故而先行调教一番。”
  说完,她还眨了下眼,当真无辜的很。
  秦寿能信她的说辞才怪,他挥袖转头对一众通房道,“下去!”
  一众通房,包括夏至这才惊疑不定地退了出去,这个院子里唯余公主和驸马,以及六宫娥。
  “息宓,”秦寿微微弯腰,他伸手钳着她下颌,迫使她抬头,深深望进她眸子里,他就看到了自个的影子,“本王现在是不能杀你,可惹恼了本王,本王多的是法子让你成为活死人。”
  “这是王府,这是容州,本王的地儿,”他拇指略带温情地摩挲了几下她小巧的下巴,视线落到樱粉的唇珠上,“你如今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那是本王对你的容忍。”
  鬼使神差的,他低头,往她唇珠印了下去,后嘴角一勾,“别几次三番的挑衅本王。”
  那一印,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他反而还觉得柔软无比,再瞧着雒妃懵愣的模样,他胸腔之中的怒意倏地消散。
  “送公主回去。”他直起身,冷眼一扫六宫娥,就吩咐道。
  六宫娥自然是不想听从,可危及公主,哪里还有顾忌,鸣蜩与季夏一左一右搀着还没从驸马那一印中回过神来的公主,忙不迭地走了。
  临到院门口,雒妃才猛的回过神了。
  她记忆中,秦寿就没那样好说话的时候,更勿论此时她与他还两看两相厌,他既然能忍着嫌恶碰了她一下。
  继而是一股子的恶心涌上来,她再忍不住,推开鸣蜩与季夏,巴着块怪石,弯腰吐了出来。
  正站在罗汉榻前的秦寿将这幕看的清清楚楚,顿时,俊美的面容蓦地就黑沉了下去。
  他还不曾嫌弃她到这般地步,她竟然敢先恶心他到吐!
  散了的怒意重新聚拢起来,化为薄冰,凝结在他狭长的眼梢,晦暗又深沉无比。
  雒妃没空搭理秦寿的怒意,她娇软无力地被六宫娥抬回安佛院,窝在美人榻上,好半天打不起精神来。
  吐一阵,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偏生心口的呕意还郁结不去,这感觉太难受。
  她也不晓得自个怎的矫情成这样,分明从前不是,也只重活过来后才落下的这毛病,但凡秦寿的碰触,她都受不了。
  为此,她将明烛宣进来,瞅着他脸半晌,后试探地碰了碰他的嘴角。
  没有作呕感,只是因着不是心悦之人,而多有不适。
  明烛被公主的举动给闹了个大红脸,他垂眸,好看的睫毛轻扑,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雒妃重新窝回榻上,根本没注意明烛的风流雅致,她只在想自个这样,到底是有恙还是无恙?
  一边的首阳轻咳了声,警告地看了明烛一眼。
  明烛当即含蓄笑道,“公主,青三娘子恼羞成怒了。”

  这话让雒妃来了兴致,她眸子亮了一分,“哦?”
  明烛继续道,“因着公主不肯见她,奴佯装是公主的禁脔,是以她以为奴也是想要摆脱公主的,故而给了奴一些有趣的玩意,并让奴将之放到整个安佛院的吃食用水里头。”
   
  雒妃脸上缓缓浮起冷笑,那笑未至眼眸,在她眼尾凝结为冰花,她轻蔑的道,“她也只有那么大的能耐。”
  尽是后宅妇人的微末手段,实在让人提不起应付的兴致。
  她继续对明烛说,“你做的很好,将那玩意给首阳,你先下去。”
  明烛很有自知之明,晓得接下来的事不是他能参与的,故而从袖子里摸出一纸包来递给首阳,应下道,“奴告退。”
  待厅里余雒妃和首阳两人时,首阳摊开那纸包一瞧,她低头嗅了嗅,目露嫌恶的道,“是不入流的媚药,约莫是想让公主名声扫地。”
  “哼,也难为她了。”雒妃淡淡地道。
  可不是么,一个还没出阁的娘子,能弄来这些下作的玩意,可不晓得花了多少银子。
  首阳小心将那东西收好,问道,“公主想要如何处置?”
  闻言,雒妃脸上浮起意味深长,她目光灼灼地道,“让驸马吃下去如何?”
  首阳一愣,继而也笑了起来,“妙极,妙极,青三娘子意图谋害公主,可不想,驸马为公主挡了煞,这谋害天家的大罪,青家若不给个说法,将青三娘子问斩都可!”
  雒妃十分满意地点头,“驸马可舍不得青家有损,青老夫人也不会让青欢有碍,是以,孝顺的驸马要如何平息天家的怒火?”
  首阳顺着雒妃的话想下去,再念及前几天公主与槐序许诺的红妆楼,她眸子一亮,“自来就没有女儿家不喜欢金银首饰的,故而用红妆楼补偿公主,驸马即便不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公主就喜欢那些头面。”
  主仆两人,一言一语后相视一笑。
  首阳很是欣慰,她是陪着公主长大的,以往公主虽是娇纵,可被太后和圣人保护的很好,见不着宫廷里的污秽,是以性子其实很是单纯。
  以致于公主与驸马的初见,其实明眼人都晓得这其中没那么简单,可公主还是一头就扎了进去。
  如今看来,公主的心计和手段她已经看不透了,甚好,甚好。
  当天,驸马就收到了雒妃的邀约,只说她追忆起往昔,故而欲请他一道用晚膳。
  秦寿思忖片刻,神色不明地应了邀约。
  当晚,安佛院花厅,烛光摇曳如昼,雒妃一袭胭红长裙,乌发如瀑,只用一白玉簪子松松挽着,她靠坐在圈椅里头,有些娇小,又带着慵懒,眉目有高贵,让人不可亲近。
  听到动静,她微微睁开眼,水润湿濡的桃花眼顿云霞升蔚,好看的紧,“驸马既然来了,就入座吧。”
  长条的桌上,已经摆满精致好看的菜肴,活色生香,莫不如是。
  雒妃直起点身,对边上的首阳点点头,“开宴吧。”
  首阳应了声,一击掌,绀香与莺时各自端了清水进来,雒妃动作熟练地净手,那青葱玉指挑起的水珠,晶莹地晃眼。
  秦寿从头尾到未发一言,他同样净了手,烟色凤眼意味不明地看着雒妃,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了。
  然而雒妃并不热络也不冷淡,就像是应对多年老友一般,她执起象牙箸,首阳已经布了她喜欢的菜在碟子里,她也不管秦寿,姿势优雅地用了起来。
  秦寿顿了顿,见雒妃每样菜式都用了点,他这才拿起面前的象牙箸。
   
  雒妃的吃食用度,从来都是按着宫里的规制来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即便她现在身处容州,那也无甚改变。
  故而即便淡漠如秦寿,他用着这顿膳,迥异于容州的风味,吃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雒妃用的不多,精细的芫爆乳鸽肉不过五块,浓香扑鼻的红枣乌鸡汤一小碗,两箸鸡髓笋,一片姜汁白菜叶,她便搁箸了。
  首阳送了花果茶给她细细地抿,一大桌御厨精心烹制的菜肴,倒是便宜了秦寿。
  花果茶香中,雒妃懒散地望过去,薄粉的面颊,湿濡透亮的黑瞳,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秦寿半点都没觉不自在,他用膳的速度不慢,可礼仪极好,一举一动都带着风雅,加之皮相俊美,就更为赏心悦目。
  雒妃瞧他用的越多,眸子就越晶亮,灼灼似火。
  待秦寿用完膳,两人移坐西次间,雒妃漫不经心地道,“今日晚膳,可还合驸马的心?”
  秦寿淡淡地看着她,不与他对付的公主,倒显出几分乖巧来,也不知是不是灯下美人的缘故,他竟觉次间里,公主较平时顺眼貌美几分,能瞧的人心头发热。
  雒妃也没想秦寿能回答,她纤指一挑鬓边细发,在指间转了转,意味深长地笑道,“不知可是驸马提点了青三娘子,近日三娘子常到安佛院,说与要与本宫请安,都是自家表妹,本宫哪里能受这安,故而让表妹回去了,勿须特意来此。”
  秦寿嘴角暗影深了一分,他似乎勾了点嘴角,“亲戚归亲戚,规矩还是要的,日后欢表妹的安,公主受了便是。”
  说完他就皱起了眉头,不知何故,他竟觉的全身发热,并所有的积热像溪流一般汇聚到脐下三寸处。
  几乎是瞬间,秦寿就明白自个被公主给坑害了。
  他腾地起身,面色黑沉,一双烟色凤眼森寒迫人,“息宓,莫不是你那小侍给不了你想要的,嗯?”
  他说着一步到雒妃面前,上身微倾,以一种威压的姿态,将雒妃困进圈椅中,“对本王用这种下作手段,是想本王宠幸你么?”
  “还真是个yin浪货色,骨子天生就贱的很。”他口不择言,身体上越来越烧灼的欲望,将他最后一点的淡漠给燃烧殆尽。
  他嗅着她身上幽幽冷香,仿佛饮鸩止渴,想下一瞬就将人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然而他脑子里又是冷静的,清晰地感受到那种邪念奔腾的势如破竹,犹如冰火两重天。
  雒妃粉面含冰,眸带煞气,她冷冷的道,“大胆!休得污蔑本宫,本宫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秦寿嘲讽一笑,他当真是被气的很了,偏生雒妃根本就是在嘴硬,他想也不想,一手抚上她衣襟,指间稍稍用力,只听的嗤啦一声——
  衣襟撕破,露出她大片细嫩白腻的脖颈来。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本王如你所愿!”他说着一埋头,张嘴就啃上了她漂亮的锁骨,并在上面留下旖旎的红痕。
  “滚开!”雒妃偏头往边上躲,她浑身发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心有怯懦。
  秦寿冷哼一声,手往她细细的腰肢一带,就让她动弹不得,他薄唇继续往下,很快就到了柔软起伏的胸脯。
  一股子的冷意上浮,雒妃忆及从前的事,又恨又怕,她手脚乱打乱踢,扬手一耳光就挥了过去,声音尖利地喊道,“秦寿,你混蛋……你怎么不去死……”
  “啪”的声响!
  结结实实的耳光在西次间里响若霹雳,秦寿顿了动作,他微微抬起头,额前细碎的发后,是冰冷噬人的眼眸。
  雒妃缩起手脚,拢起衣裳,戒备地盯着他,那模样像极被吓坏的兽崽子,不管谁靠近,她能会扑上去咬一口。
  触及那眼神,他兀的就冷静下来,尽管身体难受胀痛到要炸开,他仍是缓缓后退,一步一步远离。
  尔后一挥袖,飞快离开。
  雒妃瞧着秦寿走了,她这才全身松懈下来,顿时一股乏力的倦意袭卷上来,她整个人几乎瘫在圈椅里。
  “公主……”首阳冲进来,其他宫娥紧跟其后。
  雒妃扯了扯嘴角,“没事了。”
  首阳眼眶立马就红了,她上前抖着手给雒妃整理衣裳,“是婢子们无能,次次都护不住公主。”
  雒妃乖顺地靠她身上,心里确实觉得委屈,可这点委屈同旁的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姑姑,吾想沐浴。”
  秦寿碰了她,只有想起这点,她就浑身难受的慌。
  “好,婢子这就去准备。”说着,首阳点了鸣蜩和季夏去端热水,绀香和莺时置花香胰子。
  只这一会,她就压下了那点委屈,笑着道,“姑姑,记得点齐侍卫,去青家拿人,若有人阻拦,就再带上府外的那一百亲兵,务必要将青欢压回来,此事连夜去做,省的夜长梦多。”
  首阳点头应下,“婢子晓得,公主不必担心,婢子这就去办。”
  这本是早就说好,那媚药给驸马用,为了不让驸马怀疑,雒妃更是以身为饵,次间里不让人伺候,故而才有刚才那一幕。
  可首阳还是为公主不忿,驸马那些话,她也是听到了的,于女子而言,无异于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何其难听。
  待雒妃进了净室,首阳与顾侍卫并三十侍卫,气势汹汹的就往青家去,她没法将那股子的邪火撒驸马身上,可青欢,她却是跑不了的。
  延安眼见不对,正欲同秦寿回禀,哪知,偌大的王府,他转了一圈,硬是找不到人。
  一个时辰后,雒妃出现在安佛院正厅,她已沐浴更衣,一张粉面,除了冷若冰霜,再看不到多余的表情。
  正厅下面青欢被压着下跪,她一见雒妃,就喊着,“我要见表哥!”
  雒妃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哼,拜你所赐,你嫡亲的九州表哥这会正忙着颠鸾倒凤风流快活,怕来不及见你!”
  青欢一惊,她目光闪烁,“公主莫信口雌黄,表哥最是洁身自好。”
  雒妃懒的与她分辨,直接将那还未用完的媚药扔在她面前,“你自己买的玩意,要不要本宫让你试试?”
  说着,压着青欢的季夏一手就将她下颌钳住,再是用力,就蛮横的分开她的嘴。
  青欢活了十六年,就从未见过这样翻脸如翻书,喜怒还不定的人。
  偏生雒妃就是,恣意任性惯了,旁人哪里摸得清她的想法,兴许前一刻还在跟你说笑,后一刻就能往人身上捅刀子,旁人觉得惊骇世俗的,她偏偏就敢做。
  是以,她还真不敢死撑着不低头。
  “唔……”她挣扎着支吾出声,脸色惨白。
  雒妃整暇以待,倨傲地笑了笑,“本宫还以为,你的骨头能有多硬气。”
  季夏松开青欢下颌,嫌弃地甩了甩手背上沾染的唾液。
  青欢真是被吓住了,没了季夏的钳制,她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并忍不住呜呜地抽咽起来,很是狼狈可怜。
  雒妃遂觉得没意思,她轻蔑一笑,将那剩下的媚药给首阳收好,这才缓缓起身道,“乏了,首阳姑姑处置吧。”
  她顿了顿,俯视着青欢,意味深长地道,“记得,是意图谋害天家公主和驸马的大罪!”
  闻言,青欢猛地抬头,她苍白的小脸上还挂着眼泪,可眼底的惊骇恐惧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她晓得自己完了,什么都完了,一旦谋害的罪名落实,不仅是她连带青家,都会被连累。
  这样惊恐交加之下,她伏跪着往前,嘴里哀求道,“公主,民女知错,民女再不敢了……”
  垂死挣扎,雒妃不知见过多少,她无动于衷,只冷冷看过去。
  首阳哪里会让青欢碍公主的眼,她冷喝道,“押下去!”
  话落,就有两侍卫大步跨进来,一左一右架起她,粗暴得将人扔了出去,严加看管起来。
  一切尘埃落定,雒妃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首阳扶她去东次间,并道,“公主,早些安置,明个还要应付驸马,婢子们帮不上忙,公主需得养好精神。”
  雒妃带着厚重鼻音地应了声,整个人松泛的没了骨头,今个与秦寿那一场真真假假,着实累着她了。
  故而,一倒下沾着软枕,不过片刻功夫,她就沉睡了过去。
  待第二日,初初睁眼,人还没彻底清醒,就见首阳沉着脸垮进来道,“公主,驸马太过份,今一早,天才蒙蒙亮,他就将青三娘子给带走了,顾侍卫与鸣蜩季夏阻拦不及,让驸马得逞了。”
  “嗯……”雒妃无甚反应,首阳拿着衣服往她身上拢,她小手抓着,松松垮垮,半个香肩都在外。
  好大一会,她脑子慢慢转动才明白首阳说了什么。
  她站起身,起先还迷糊的脸上浮起冷笑,“与本宫更衣,本宫倒要看看驸马意欲何为!”
  首阳唤了绀香与莺时进来,三人齐心合力,不过半个时辰,就将雒妃拾掇妥当。
  雒妃早膳也没来得及用,她领着鸣蜩和季夏,还有三十侍卫,径直往鸿鹄阁去。
  安佛院离鸿鹄阁并不算远,左右不过一刻钟,雒妃直接带入闯了进去,就见偏厅里头,秦寿与青欢两人正在用早膳,且青欢还面带浅笑的与秦寿剥了个鸡蛋!
  雒妃气极反笑,她踏进去,“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赶上了驸马这小灶的早膳。”
  一见雒妃,青欢手一抖,竹箸啪的就落到地上,她脸煞白,起身就往秦寿身后躲,那娇娇弱弱的小可怜模样,倒真是让人心疼。
  秦寿淡淡望了雒妃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用他手上的鸡蛋。
  雒妃站定,她冷哼了声,忽地敛笑抬手——
  掀桌!
   
  雒妃自来是被娇养大的,一身细皮嫩肉金贵的很,故而她的力气,也就能与猫崽相较。
  按理一张长条黑漆木纹案桌,她是掀不动的,但架不住鸣蜩很有眼色,几乎在她动手的瞬间,鸣蜩隐在袖中的手一弹,一枚小巧的袖扣无声无息地打在桌腿上。
  哗啦的动静中,一桌汤汤水水、白瓷金盏地洒了遍地。
  雒妃愣了愣,她看了看自个的手,又瞧着秦寿护着青欢因退的及时,并未沾染上半点油腻,心头竟觉十分遗憾。
  秦寿面色铁青,昨晚被坑害的事还历历在目,那媚药也颇为厉害,他从安佛院出来后,本想往后院去,但脑子里过了一遍自个那些通房,竟发现没个是他能动的。
  至于夏至,是生母从前给他选的婢子,因着这点缘故,他也不想随意糟践了去,故而最后只得在冰窖里呆了一晚上才算无碍。
  而青欢,那等谋害天家公主与驸马的重罪,他哪里会让雒妃顺利地安在她头上。
  青家,可算是他的臂膀。
  雒妃肆无忌惮,秦寿的脸色能吓唬旁人,但对她而言,不过尔尔罢了,总归他也没别的表情,故而她冷着脸,摆出公主的威严道,“驸马这是要做甚?莫不是要窝藏重犯不成?”
  青欢躲秦寿身后瑟瑟发抖,她红着眸子,抽抽咽咽的,哭的梨花带雨,好是我见犹怜。
  奈何此刻的秦寿眼里,只有雒妃张牙舞爪地嚣张模样,他同样面色发冷地道,“公主严重了,本王王府哪来的重犯?”
  雒妃见他铁了心的要护着青欢,言词也不客气起来,“意图谋害当朝长公主,若不是驸马,本宫目下还能站在这里?”
  秦寿凤眼渐沉,是谁下的媚药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这罪名落到青家任何一个人的头上。
  他也是小瞧了雒妃,原本只是闲来逗趣才搅合进来,可眼下,她居然能算计到这一步,不得不叫他刮目相看。
  “若是在京城,依着本宫从前的脾性,敢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陷害本宫,本宫当场就能仗毙了她,再抄她满门。”雒妃怒火一上来,白嫩的面颊艳若桃李,一双桃花眼,更是灼热晶亮的烫人。
  对这话,秦寿毫不怀疑,雒妃公主从前本也是那样的作风。
  “本宫已是看在驸马的颜面,还不曾动青家分毫,驸马莫要将本宫的仁慈当理所当然!”雒妃倨傲地扬着下颌,显出几分天家才有的薄凉来。
  秦寿目色晦暗不明,他回头沉沉看着青欢,直看的她心里不安,才问道,“那媚药可是你的?”
  青欢面露迟疑,眸光闪躲,根本不敢回答。
  这样的神色,勿须多言,秦寿心里也有数了,他皱眉,为有这样的蠢货姻亲而头疼不已。
  他这小小的反应让青欢背脊发凉,她猛地死死抓住他袖角,惊慌失措地道,“表哥,你不能不管绮罗,绮罗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秦寿诧异地看着她,一旁的雒妃随意捡了张锦杌施施然坐下瞧热闹。
  青欢转头看向雒妃,眉目扭曲地道,“她除了公主的身份,能有什么?娇纵跋扈,一无是处,还在院中养着小侍,这样与表哥绿头巾戴,不若让所有人都知晓她的浪荡本性,一个不贞不洁的容王妃,就算是御赐的指婚,表哥站着理儿,休弃了她,谁还能叫表哥为难……”
  “闭嘴!”
  秦寿一口喝道,那两字冷若冰珠,一乍响落地,就碎裂成割人的冰渣。
  他的面色很难看,被指摘的雒妃反而并无多少生气,她还能饶有兴致地瞅着秦寿眉心那道一线丹朱色瞧。
  秦寿从来不晓得青欢竟有这样的想法,他忍了又忍,终还是开口骂道,“蠢货!本王与公主乃御前赐婚,雒妃公主是我秦九州明媒正娶的容王妃,这辈子,她是生是死,都在秦家族谱上!”
  是故,让雒妃没脸面的事,就是让他秦寿跟着没脸。
  即便公主真养了小侍面首,再是心知肚明,谁也不会闹到明面上来,就是雒妃她自个也是深谙这道理的。
  膈应膈应他可以,但绝不会闹到满城皆知的地步。
  所以,秦寿这会明知那媚药是雒妃将计就计,故意坑害了他,可也忍不住会想,若是雒妃真用了,她那一院子的侍卫,又不是去势了的太监,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一想,他还真不想在管青欢,但——
  “明人不说暗话,公主要如何才能息怒?”谁叫她姓青来着,他还不能不管。
  雒妃眼尾微敛,她十指交错,纤白细长,像是上等骨瓷,“看在驸马的薄面上,本宫可饶她一死,但活罪难逃。”
  秦朝思忖片刻才点头道,“该当如此。”
  只有不涉及青家,在他看来,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值当的。到眼下,他都以为雒妃是受不得这气,想要讨回一二,是故,弃车保帅,便是上策。
  青欢见着两人一言一语就定下了她的生死,她既是怨恨,又是害怕,“表哥,表哥,绮罗晓得错了,表哥不要这样对绮罗……”
  她哭喊着一把抓住秦寿的手臂,死死不松手。
  秦寿不为所动,雒妃含笑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本宫不为难你,只要你将剩下的媚药给本宫吃下去就是。”
  季夏机灵的将剩下的半包媚药送到雒妃手里。
  在青欢的眼中,雒妃此刻的笑靥形如厉鬼,她尖叫起来,“不,该死的是你,表哥凭什么任她为所欲为!”
  秦寿面无表情,他仿佛没听到青欢的哭喊声,只那双烟色凤眼深邃渐沉,黑不见底。
  青欢还是未出阁的娘子,吃下媚药,贞洁便是毁了。
  雒妃仿佛晓得秦寿在想什么又像不晓得,她冷哼了声,“好歹刚才欢表妹还帮驸马剥了个鸡蛋,驸马怎的都不怜香惜玉一番?”
  说到这,她眯了眯桃花眼,拉长了声线,“不过么,本宫也不介意将此等谋害天家皇族的事传回京城去,到时,青家必定片瓦无存!”
  话落,她便甜腻腻地笑了。
   
  秦寿从来都是意志坚定的,决定了的事便从未后悔过,故而他一指一指地掰开青欢的手,将手臂抽了出来。
  “欢表妹不相信表哥么?表哥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狭长凤眼有微末华光划过,语气温和,与他那张不甚有表情的脸很不相称。
  只是无性命之忧罢了,他不曾保证其他。
  青欢果然犹豫了,她愣愣望着他,仿佛那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表哥当真?”
  秦寿点了点头。
  雒妃嗤笑了声,当她不再心悦他,成为一个旁观者,才越发看清他的冷漠无情。
  从前,他也是用过这样的神色跟她说,“公主一日还是九州的容王妃,九州就会护你一日。”
  然后转身就将她软禁在王府,确实是护哪,她求死不得,只能苟且的活着,活着看他如何将息家的大殷江山篡改成他秦家的。
  许是听到那声笑,秦寿回头就见雒妃眉目还没退却的讥诮,他目色发暗,烟色深沉,一如化不开的浓墨。
  “望公主,手下留情。”他这样说道。
  雒妃并不理他,她一挥手,鸣蜩与季夏立马上前,左右架着青欢,将她拉了出来。
  青欢面色惨白,她似乎这下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着朝秦寿喊道,“表哥,救我,表哥你不能这样见死不救,表哥……”
  宛若杜鹃啼血,凄惨的紧。
  秦寿眼都不眨,他背剪双手,冷眼瞧着雒妃惩治青欢。
  原本,他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雒妃再是了解不过。
  她将那半包媚药递给顾侍卫,顾侍卫半点都不含糊,拆开药包,大步到青欢面前,大掌一掐她面颊,迫使她张大了嘴,手一抖,白色的粉末簌簌下落,沾了她一嘴一脸。
  “住手!”冷不丁一冷喝平地惊雷。
  顾侍卫动作一顿,青欢不知哪来的力气,偏头撞开他的手,还未用完的媚药顷刻洒了一地。
  这当,头须皆白的青老夫人在延安的搀扶下大步走进来,她一眼就看到被压在地上,已经或多或少吃下一些媚药的青欢,顿时,眼里流泻出震怒又心痛的神色。
  突然出现的青老夫人让秦寿皱紧了眉头,那眉心的一线丹朱色越发猩红如血。
  须弥之间,他一转念,就明了雒妃暗藏不露的心思——
  她哪里是要想从青欢身上讨回一二,分明是为给青家泼脏水,好找借口断他臂膀!
  秦寿瞥了雒妃一眼,眸光锐利冷肃,后温声得对青老夫人道,“外祖母,这事交给外孙如何?”
  既然晓得雒妃所图,他自然就不会如她的愿!
  哪知,青老夫人疏离客气的道,“王爷,青欢乃青家子嗣,她有错在先,哪里有劳烦王爷的道理。”
  说完这话,她不给秦寿开口的机会,转身对雒妃道,“老身教养不严,难辞其咎,故而老身愿为孙女代过,望公主成全!”
  雒妃起身,曳地裙裾皱痕延展,像极徐徐怒放的艳红海棠,她一身贵不可言的气度,尽显大殷公主的艳色风姿,“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怎么看也轮不到老夫人的头上。”
  青老夫人抿了抿唇,定定看着雒妃,然后一把推开扶着她的延安,直直对雒妃跪了下去,并呼道,“求公主开恩!”
  随后跟着她来的青家几房夫人,接连跪下。
  青安氏也在其中,她倒有心想将青欢护进怀里,奈何没公主夫人吩咐,鸣蜩与季夏硬是压着她不放。
  雒妃无动于衷地看着青老夫人的哀求,嘲讽道,“好个倚老卖老,本宫与尔等客气,尔等便觉本宫性子绵软好欺不成?”
  她本无甚火气,但青老夫人这阵仗,倒激起她几分恼意来。
  “没人会觉得欺公主性子绵软。”秦寿蓦地开口,他目光落在一把年纪还向雒妃磕头求饶的青老夫人身上,心里十分清楚,青老夫人如此为之,逼迫的哪里是公主,分明是他才是。
  逼他不得放弃青欢,逼他保下青家,逼他现在就与雒妃成仇!
  是以,一股子澎湃的愤怒从他胸腔呼啸而过,汹涌如熔岩,但他面上冷冷清清,看不出分毫。
  他到青老夫人面前,强势得将人拉起来,再是一掌隔开鸣蜩与季夏,夺下青欢塞到青老夫人怀里,冷冷地道,“外祖母且带人回去。”
  青老夫人沉默的将因吞了少许媚药,而神智开始不大清醒的青欢送至青安氏身边,她目光复杂地望着秦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哼,本宫看谁敢!”雒妃娇斥一声。
  话落,玄衣侍卫长剑铿锵出鞘,团团将厅门围住,不放任何人出去。
  秦寿面容肃杀沉寂,他单手背剪身后,食指与拇指不停摩挲,“息宓,这是容王府,本王乃容王!”
  雒妃不为所动,“没有谁坑害了本宫后,还能活着。”
  她随性妄为,恣情不羁,从来都是想要如何便是如何,一身倔强傲骨,宁折也不妥协。
  秦寿薄唇抿紧,他望着雒妃,定定的道,“走。”
  雒妃毫不退让,她同样泠泠如冰地回望他,喝道,“谁敢!”
  青家一行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青欢更是难堪,她一闺阁娘子,不似秦寿那等心志坚定的,故而媚药药效一发,她便受不住了,娇喘吁吁的直拽自个衣裳。
  若不是青安氏死死地困住她,只怕这一会,她就能将裙钗全脱了。
  秦寿熟视无睹,雒妃也置若罔闻,两人之间仿佛只能看见彼此,青家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好一会,秦寿率先道,“息宓,不要挑衅本王。”
  这话,已经是压着火气在说了。
  雒妃恨不得啐口唾沫到他那张脸上,她鼓囊囊的胸口起伏不定,显然也是气极,“挑衅了你,你能耐本宫如何?”
  她粉唇一掀,继续道,“本宫今日动了青家,驸马你又当如何?”
  秦寿冷笑,“不能如何,最多公主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容州,是以,没了京城的依仗……”
  他顿了顿,瞬间一身气息危险迫人起来,“息宓,你还能张狂到何时?”
  这话让雒妃想起那被软禁的几年,她愤然拂袖,就晓得没那么容易从秦寿嘴里夺食,况以眼下情形,红妆楼却是半个字都不能提的。
  眼见雒妃似乎有所松动,秦寿适才缓了口吻道,“息宓,别让本王与你动刀子。”
  瞧这话说的,好似她雒妃是个十恶不赦的,而他秦寿就是翩翩君子,动刀子前都要先支会一声。
  雒妃不吭声,板着脸,端着公主的派头。
  秦寿微勾嘴角,他一抚掌,呼啦的秦家军从四面八方蹿了出来,将她的侍卫复又困住。
  雒妃脸色一变,她咬牙切齿地盯着秦寿,沉吟片刻下令道,“退下!”
  玄衣侍卫这才收了剑,让出一条道来,青家人忙不迭地出了偏厅,在秦家军的护送下,急急忙忙赶回青府去。
  雒妃气的恨不得与秦寿拼命,谋划多日就这样功亏于溃,她如何甘心?
  奈何她根本不是秦寿对手,侍卫也拼不过秦家军,这样的劣势,她也只得领着自个人,气哼哼地回了安佛院。
  秦寿神色不明地瞧着雒妃离开,他对延安道,“去禀回外祖母,将青绮罗送至静心庵修身养性,本王能扶起一个青家,自然也能扶起第二个。”
  延安一凛,不敢多问,“小的这就去办。”
  雒妃不晓得秦寿已经有了警惕,她踏进安佛院,心头怒意难平,郁结的厉害,首阳端了凉茶出来,她拿着就喝了一大口。
  如此缓了缓,她这次才没失了理智去与秦寿拼个两败俱伤。
  六宫娥也不晓得要如何宽慰,只不远不近地伺候着。
  好半天,雒妃顺心了些,她惯常坐到槐树底下,想着既然此路不通,她便用别的法子,总是要将红妆楼抢过来,断了秦寿财路,砍掉他与突厥外族的联络门道。
  忽的,她余光瞥见院后那青藤爬满的小佛堂,这刹那,像是有道闪电在她脑海一划而过。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倏地烧了起来。
  哼,她动不了青家人,那就动他舍不得的东西,怎么也要让他心痛一回。
  “来人!”雒妃当即喊道。
  她桃花眼渐渐晶亮,整个人气势陡升,颇有要与秦寿一决生死的架势——
  “给本宫拆了它!”
  爬满青藤的小佛堂,阴暗潮湿。
  在一声轰鸣之中,青藤散地,铺成开来,隐在黑暗中的观音像在日头下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但不过一瞬,轰然倒塌。
  满地烟尘,雒妃站的远远的,心里浮起古怪的兴奋感,这就像是想做一件坏事,某一天终于成了,骨子里尽是不安分的躁动。
  期间,季夏捉了想要去与驸马报信的下仆,顾侍卫亲自带人将安佛院守的严丝密缝,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雒妃嘴角勾起笑,她眯着桃花眼,亲眼瞅着小佛堂化为虚无,再想想秦寿知道后会有的表情,她就舒心了。
  “这佛堂碍本宫的眼,务必一点渣滓都不能剩,给本宫拆的干干净净了!”她说的漫不经心,晶亮的眸子却显出幸灾乐祸来。
  她回了偏厅,只留侍卫在那边善后。
  首阳迎上来,面色担忧,“公主,这几日渐热,不若去容州这边的宅子避避?”
  雒妃晓得她在担心什么,她自晒一笑,“姑姑,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下,避是避不开的。”
  她顿了顿,想起从前,“况,吾与驸马,注定的一世怨偶,总要死上一个,才能了结。”
  闻言,首阳大惊,“公主,切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京城还有太后和圣人,他们便是公主的靠山。”
  雒妃不予首阳说太多,她笑了笑,“本宫晓得。”
  首阳还是觉得不安心,凡事她要比其他宫娥考虑的多些,因着年纪在那,故而晓得夫妻之间,再是不对付,可也不会像是公主与驸马那样的。
  “公主,不若回京城吧,”这话脱口而出,心里的想法再忍不住,“公主,再忍上几月,下年圣人加冠亲政,到时京城来人,驸马不敢不让公主回去。”
  京城哪,那是她熟悉的地方,不似容州,她初初受掣肘。
  可她既明前事,又如何能装作不知,心安理得的受着母后和兄长的庇护,等着秦寿打上京城的时候,再被他杀上一次?
  她从没对任何人讲过,她其实也是想护着母后和兄长,哪怕只有一次,即便大厦将倾,无力挽回,她也想他们至少能性命无忧。
  “嗯,再等等。”她敷衍道,很多事,已经开始与从前不同,是以她也不晓得以后会怎样。
  首阳沉默,她只是宫娥,就算在宫里呆了无数年,可到底还是不太懂公主。
  是以她岔开话头,转而说起旁的趣事。
  两人正闲聊间,顾侍卫大步进来,拱手行礼道,“启禀公主,卑职在佛堂发现此物。”
  说着他手上就出现一抹绢丝,那绢丝有些年头,微微泛黄,上面能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雒妃心头一跳,她直觉这一定是秦寿在寻的东西,且于他而言,十分重要!
  这也就是为何上一世的安佛院根本没佛堂的缘故,因着秦寿为了找这东西,早早将佛堂给拆了。
  不过,眼下拆的人是她,是以,秦寿想要的,自然就落入她手。
  桃花眼一刹灼灼生辉,雒妃勾唇点笑,这种意外之喜,指不定原本以为拿不到手的红妆楼,多半会乖乖跳进她的手心。
  …………
  以下为阿姽要说的话:这会才更新,跟大伙先说声抱歉!
  昨晚阿姽在阳台喂兔子,阿姽养了只萌萌的白毛垂耳,蹲下抓兔粮,直起身的时候,后脑就撞到阳台支出来的那坨上面,痛的简直想死!
  波波君问我流血了没?我答了句没有,然后走到房间门口准备去洗手,一摸后脑勺,不对啊!!
  拿下来一看,满手的血,阿姽瞬间一脸懵逼,还晓得跟帮我在喂兔叽的波波君讲,“流血了。”
  儿砸也被我一手血吓到了,不停围着我转说,“要去医院缝针吧。”
  我真心想说,儿砸,不要转了,你妈没被痛晕,会被你转晕!
  奈何,头痛的不行,话都不怎么说的上来。
  波波君过来就见我还呆站在门口,吼了句,“过来,我看看。”
  阿姽当时还在想,雾草,电影里头被砸出血了,手一摸一看,竟然是这种既视感。
  然后是,麻蛋,好痛!
  血沾在头发上,根本没办法擦,波波君找了好一会,才看到一直在流血的伤口,将周围的头发剪了,见伤口不算大,擦了消毒药水,在阿姽强烈要求下,粘上创可贴。
  头发简直糊成一团,不忍直视。
  波波君还毫不留情的打击我,“伤口结好痂前,不能洗头。”
  最后,补上会心一击,“今晚趴着睡觉!”
  生无可恋有没有?头发好几天不洗会馊掉有没有?我还要不要出门上班见人了?
  最重要的是,胸小趴着睡真的不会搁到骨头嘛?!!!

  以上,今早就起来的晚了,头还时不时痛一阵,这更就又少又晚,不过下午3点第二更没变,嗯,至少两千字+。
   
  大殷建朝三百余年,分而为九州,后于二百二十三年,朝堂陷入夺嫡内乱,外突厥趁势而下,九州分治为南殷北殷。
  二百四十九年,南殷有将秦经纶,率兵三十万,打下北殷,至此南北两朝二十六年后,再次一统。
  二百五十一年,秦经纶北伐突厥,这仗一打就是五年,将突厥赶出大殷疆土不说,还分而化之,行离间之计,将突厥分崩为东西突。
  秦经纶功高,已无公侯之爵可封,他一手建立的秦家军一度成为大殷最精锐之师,无人可挡。
  先帝思忖了几天几夜,书下一道圣旨——
  封秦经纶世袭异姓王之位,邑地容州,号容王,子孙沿袭!
  而有传言,秦经纶能以一界布衣的出身,到助南殷一统,还将突厥打的落花流水,凭借的尽是他当时的夫人。
  他的夫人姓谁名谁,无人可知,但有人见过,他夫人手里有一本当传家宝的册子,上有排兵布阵八十一计,故而秦经纶才如此擅带兵打仗。
  秦家有没有这本册子,雒妃不晓得,但是她还真在秦寿手里见过一蓝绸包裹的兵书,平时秦寿将之供奉在祖祠,无比慎重,还曾说过,那兵书向来都只传秦家嫡长子。
  彼时雒妃挖空心思的想讨好秦寿,故而开口央求翻看,秦寿约莫也是不想太早惹来天家的忌惮,是以点头应允。
  她的记性不错,翻了几遍便都记住了,然后才发现那兵书只得一半,后半部分分明被人给撕毁了,只余前四十计。
  当时她就想着不若将后面四十一计找到,驸马定然会欢心。
  她差人一查,才晓得撕毁后半部兵书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秦寿的生母青氏,其中有何纠葛,雒妃不感兴趣,她晓得这事后,就歇了再找的心思。
  而今,她瞅着手上泛黄的绢布,细读下来,可不就是秦家那兵书后四十一计,一计都不少!
  那绢布约有半丈长,除了前面的四十一计,后面还画有山川河流,分明是一幅舆图。
  雒妃定睛一看,纤长玉指一一描画,她赫然发现那舆图画的竟是大殷以外,近至突厥,远到波斯,甚至再远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的地方。
  她捏着绢布,用了好生的忍耐,才没将这东西给撕了。
  远在京城的天家还真是小看了容州秦家,这样细致的舆图,没好几十年的功夫,根本是画不全的,由此可见,秦家的野心,有多庞大。
  “姑姑,”雒妃轻声喊道,她虽不晓得目下要如何做,不过有一点,她知道她留不住这东西,“你与莺时和槐序,赶紧将这绢布上的东西拓下来,丝毫不能差。”
  首阳没看那绢布,不过还是从雒妃的神色瞧出事关重大,她接过绢布应道,“婢子这就去办。”
  雒妃挥手,又对顾侍卫吩咐道,“看紧安佛院,暂时不能让任何人进出。”
  “喏。”顾侍卫无一步应。
  整个偏厅里,余雒妃一人后,她才揉着眉心,好生思量起来。
  那绢布,秦寿肯定会与她讨要,她也不能毁,还需得完好无损的送回去。
  谁让再过个几年,突厥那边就会反扑南下,届时还要靠秦寿守这江山,而绢布上描画的舆图便会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是大殷的长公主,即便与秦寿再是有深仇大恨,可也不愿山河破碎,百姓无依。
  大义为先,是每个大殷息氏子孙骨子里天生就有的气节。
  她想起这些就觉憋屈的慌,分明上一世,他也是得到了绢布,可还在她面前装模做样,不过是想松懈天家的戒心罢了。
  不过这一次,她同样得齐了八十一计的兵书,这物什造就了个秦经纶,没道理到了她手里,再给皇帝哥哥,折腾不出几个有用的良才美玉来。
  届时,没了秦寿,依然有的是为他们息家守江山的人。
  她打定注意,心里没那般无措后,等首阳那边将绢布内容拓印完整,便让顾侍卫松了安佛院的守卫。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暮色四合之际,雒妃搬了美人榻躺在有过堂风的游廊下,就见秦寿鬓边泛霜的大步走过了。
  顾侍卫等人争相阻拦,不过也拦不住就是了。
  雒妃一抬手,顾侍卫收敛,秦寿就已站到了她面前。
  他人极高,一袭银灰枫叶暗纹的斜襟长袍,颀长如玉,烟色凤眸深邃似墨,俊美的脸沿,刀削玉刻。
  此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薄唇一掀就道,“息宓,如你所愿,明个整个容州都会晓得,本王的容王妃,大殷长公主,竟是个不守妇道的,干出与小侍私奔的事来。”
  雒妃静静看着他,即便是盛怒中的秦寿,表情也是不多的,若是不了解的人,根本从他那张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动来。
  他继续刻薄的说,“至于你的侍卫宫娥,本王一怒之下,悉数仗杀也是可行的。”
  “而你么……”他一挥袖,蓄力一掌拍在美人榻上,嘭的一声,美人榻倒塌散架,雒妃摔在了地上。
  他嘲弄地勾了勾嘴角,“自甘下贱的公主,与小侍私奔,自然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便是下了决心要杀她了!
  雒妃并不意外,她原本以为面对秦寿这样浓烈的杀心,她会有所畏惧,然而——
  她心平无镜!
  不畏惧,不愤怒,也不恐慌。
  她动作优雅地站起来,拍了拍手,还颇为闲情逸致的道,“听闻那小佛堂从前是驸马生母常呆的地方,焚香礼佛,好生虔诚。”
  秦寿眼底出现波澜,他这人寡情,只有少少的几人能让他放心上,不巧,生母青氏正是其中之一。
  雒妃展开手臂,任六宫娥上前与她整理仪容,后她挥退所有的人,这才又道,“本宫幼时,曾听闻老容王与其王妃鹣鲽情深,恩爱非常,老容王更是在王妃不幸香消玉殒后,发誓此生的王妃唯青氏一人,当年,这专情美名在京城贵女中,可是引来诸多赞誉。”
  闻言,秦寿似听了好大一笑话般,他蔑视的哼了声,以示不屑,也不晓得他是在不屑谁。

  雒妃看着他,桃花眸子清亮如水洗,“不过,本宫以为,驸马的父亲,其实就一做作的老匹夫罢了。”
  秦寿的目光刺人,“息宓,你莫要以为说这些,本王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雒妃笑着摊了摊手,“不然驸马想要与本宫说什么?说佛堂拆后,本宫无意得到的一些有趣的玩意儿?还是说你生母在佛堂里给驸马留了一封书信?”
  当然,书信一事,她纯粹信口开河。
  可秦寿的反应却十分大,他近前一步,猛地用力抓住她手腕,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急切,“东西呢?”
   
  雒妃看秦寿的时候,她需得仰起头,目光才能触及他的眉眼。
  此刻,他长眉冷对,凤眼黑沉,悬胆挺鼻,鼻翼微皱,寡情薄唇紧紧抿着,彰显不悦。
  秦寿脸上无甚表情之时,清贵端方,当红尘烟火攀爬上他的眉骨,那犹如昙花般绚丽浩大的绽放,依然俊美的不可方物,纵使短暂。
  甚至于,想让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为一人而牵动。
  她从前不也怀着这样的心思,想成为他的那个独一无二,一头栽下去,结果粉身碎骨。
  注意到雒妃瞧他到发愣的眼神,秦寿缓了戾气,他松手,敛着眸子撩开她袖口,果然细细的手腕又让他捏出淤青来。
  他薄唇抿得更紧了点,就那么抬着她手腕看了好一会,这才伸出两指,轻了力道,试探地揉按起来。
  这样罕见的温情,让雒妃一个激灵,她想也不想地抽手,结果竟没抽出来。
  秦寿似没察觉她的抗拒,自顾自的轻声道,“那是我母亲遗物,于我而言,十分重要。”
  这一开口,就连自称都改了,好似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容王不是他一样。
  雒妃心头冷笑,两辈子,她也就只见过秦寿这么一个随时善变的禽兽!
  “息宓,给我。”他微微低头,抬眼望着她,深邃的烟色眼瞳像是能吸人心神,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他所惑。
  雒妃冷哼一声,“秦九州,你莫忘了一刻钟前,你还欲杀本宫而后快,这眨眼的功夫,就卖起好来了,本宫以为,风月之地的贱女支都没你这般善变。”
  话很难听,然不能伤秦寿分毫。
  雒妃也没指望两三句话就能将秦寿如何,这人不仅皮糙肉厚,心智也是一等一的好,流言蜚语与他不过尘土,沾染了拂去便是。
  “息宓,那是我母亲,生我的慈母!”他说着,低头见那手腕上被揉的来红了一圈,这才放开她,俊美的脸沿分明无甚表情,可就是让人感觉到一股子的悲切。
  “我四岁丧母,但四岁之前,教养我的人,唯有母亲而已,四岁后,便跟着老容王,他教我的第一句话,便是提防京城息氏皇族。”他语调不急不缓,以一种无奈的嘲弄道来,倒叫人分辨不出真假。
  雒妃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秦寿双手环胸,背靠廊柱,继续道,“是以,息宓你想本王如何对你?”
  “娶你非我情愿,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锦衣玉食,艳丽华服,娇宠细养的,我这容州风沙之地,哪里适合你?且你敢说,天家这些年就没动过想要削秦家爵位、释夺兵权的心思?”
  说到这,他目光一霎锐利起来,“到那时候,你是我秦九州的王妃秦息氏,还是大殷长公主雒妃?”
  答案不言而喻,雒妃根本不用去选择,她就会站到天家皇族那边。
  毕竟她的骨子里,也是宫廷皇族的一员。
  从来帝王无心,天家无情,说的便是如此罢了。
  雒妃忽的就不想与秦寿再说下去,他的话她一句都不信的,可心里头仍会止不住的动摇。
  这刻,她害怕自己动摇之后的后果。
  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那张绢布,冷着脸道,“拿红妆楼来换!”
  朝思暮想都要得到的东西,当真正摆秦寿面前的时候,他反而不急了。
  他只看了一眼,认出那是生母青氏的字迹,视线就又落在了雒妃的脸上。
  她的脸不大,约莫他一巴掌就能盖住,时时都化着精致妆容,发髻从来不乱,整个人艳丽的不太真实。
  他听过延安回禀,晓得她每日早上打理仪容都要一个时辰,非得从头到脚都完美无缺了,才会出行。
  这些纷杂的念头只在他脑海一闪而过,他心起狐疑问道,“你要红妆楼?”
  雒妃面无表情,她揉着那绢布,轻飘飘的道,“莫非驸马连一座首饰楼都舍不得?本宫看的起,那是驸马的荣幸!”
  秦寿只考虑了那么一瞬,他就应道,“既然那些异族首饰能得公主另眼相看,九州送予公主又何妨。”
  比想象中的顺利,雒妃倒觉得不真切了,不过她还是不露声色的道,“驸马送来房契之时,这婆母大人的遗物,便是驸马得了。”
  话落,她又以极快的速度收了绢布,挥袖赶人道,“驸马,天色已晚,好走不送。”
  秦寿没做纠缠,他冲雒妃点了点头便旋身离去,兵书寻着了,这一时半会的他还等的起,相反红妆楼那边,还需他做些旁的安排。
   
  秦寿的动作很快,不过半天的功夫,延安就将红妆楼的房契送了过来,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日后红妆楼就是她雒妃的铺子,与秦寿再无干系。
  雒妃也痛快,那绢布她毫不留恋地给了秦寿,并让延安传话道,“下次驸马要想杀本宫,还请驸马斟酌好了在动手,本宫随时恭候大驾!”
  延安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也不明白自家王爷和公主这是怎的,好似天生八字不合,三两句话就不对付,再严重点,可就要明火执仗地杀起来。
  分明是至亲夫妻,却也是至疏仇人!
  红妆楼到手,雒妃转手就将房契给了槐序,并拨了四名侍卫给她,对铺子的账目彻底清查一番,务必要查出秦寿与外族勾结的证据,就算搬不倒秦寿,他也要砍了他的爪牙。
  槐序得令,当天就住到了红妆楼,夜以继日得查探起来。
  可几天过去,槐序理账虽是一把好手,奈何秦寿的人,善后的很是干净,她除了查出有几笔账目数额过大,再多的就无任何线索。
  雒妃也没催促,但首阳等人皆瞧出她的心不在焉。
  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转进去就出不来。
  与雒妃心神郁结不同的是,秦寿最近颇觉闲适。
  得了后四十一计兵书,并外域舆图,他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也多少浮起些浅笑。
  他如饥似渴的连夜读完兵书,胸腔顿生万丈豪气,只恨不得立马就披肩挂帅征战沙场一番,而那舆图,他更是亲手细细地临摹下来,后经绢布用蓝绸包裹,送入祖祠。
  是以,当延安回禀,公主在查红妆楼账目一事时,他一拂袖,不甚在意的道,“勿须担心,公主什么都查不出来。”
  红妆楼原本就是有两本账册的,一本账是做来与外人瞧的,而另一本,他笃定即便摆雒妃的面前,她也是看不懂的,更何况那本账,连他都不曾过手,雒妃又哪里能查出账本下落。
  眼见秦寿胸有成算,延安又道,“如今红妆楼已归公主名下,此笔进项没了,往后那边过来的物什王爷意欲落到何处?”
  秦寿正戴了赤金鼻梁架的水晶眼镜看那副舆图,听闻这话,他一挑眉,惹来镜架上垂落的细金链子一阵晃动,十分好看。
  他沉吟片刻,“没了红妆楼,可与那边的联系不能断,改道,直接到京城,到时自有人处理。”
  闻言,延安心头一惊,他作为王爷的长随,竟不晓得王爷何时与京城那边搭上了关系。
  “是,小的这就去办。”不问不该问的,这向来是延安的长处。
  秦寿点了点头,他微微伏下身,继续看那舆图,赤金边的水晶眼镜,偶尔镜面上一闪而过的寒芒,以及他沿着河川蜿蜒而上的修长指尖,从肩滑落的鸦发,这般的俊秀儒雅,让走到门口的延安见了心头一跳。
  他揉了揉眼,暗自警醒自己,在王爷身边做事,日后需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槐序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她在红妆楼后宅的次间书房里,坐在一堆账本之间,本就表情不多的脸,这会越发木了。
  手上的账本她已经翻第五次了,一笔笔进入账,瞧着是没问题,可以她敏锐的直觉,她觉得这账没有问题才是大问题。
  但问题在何处,她仿佛雾里看花,就差那么一丝一缕,就是抓不住问题的关键。
  “槐序姑姑,可要用些点心?”门外候着的侍卫探头问道。
  槐序目有茫然,心思根本就没从账本里抽出来,“嗯?”
  那侍卫提了漆红描金缠枝莲的食盒进来,好不容易寻了得空的地儿,将食盒里的碟子摆出来,自顾自的道,“槐序姑姑,虽说查账要紧,可姑姑也该紧着自个的身子,要姑姑累病了,还有谁能帮公主做事。”
  槐序皱了皱眉,她常年与账目打交道,故而其实不善与人言谈,只得刻意板着个脸,让外人望而却步。
  总归她只是公主的宫娥,只要公主不嫌弃,其他的勿须理会。
  那侍卫半点都没察觉槐序的不耐,他摆好碟子还继续在说,“姑姑,用完该休息一会……”
  “聒噪!”槐序瞥了眼几个碟子里的点心,不甚有胃口,“槐序,叫我槐序。”
  姑姑这称呼,她们六人里,眼下也只有首阳才当的。
  那侍卫约莫也就二十年纪,玄衣金线滚边的侍卫服,穿在他身上倒显得老气了些。
  他也不与槐序客气,笑着道,“是,槐序你赶紧用些点心,顾头指我们四人过来时,可是说了,要好生照顾你,回去要发现你少了根头发,顾头都会扒了我们几个的皮。”
  莫名的,槐序瞧着他脸上浮夸的表情,有些想发笑,她依然面无表情,施舍般地捏了块点心,慢条斯理地用完了,这才道,“我省的,你下去吧。”
  那侍卫摸了摸鼻子,提着食盒起身往外走,到门口他还回望了一眼,见槐序又埋头账本里,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旁的什么情绪。
  “你的名字?”
  在他脚踏出门外,幽幽地传来槐序的一声问。
  他猛地转身,眼神晶亮的像是讨欢的小狗,“齐臣,我叫齐臣,齐国平天下的齐,位极人臣的臣。”
  “嗤啦”轻响,槐序手一抖,手上的账本一角就被撕了下来。
  她抬头看他,目光不明,“你……”
  “槐序姑姑,”这当,另一侍卫拎着个毛头小儿闯进来,他一把将那小儿按在地上道,“这乞儿在楼外徘徊了几日,今日意图从后门摸进了,我抓着他的时候,他说要见公主,还扬言有要事与公主回禀。”
  这话一落,那小儿就挣扎着喊道,“本公子才不是乞儿!”
  槐序眸色一冷,“先放开,让他起来说话。”
  那侍卫依言放开,只见那小孩站直了身,理了理身上泛白的小衫,他抬起头来,面有菜色,约莫只有十一二的年纪,很是瘦小可怜。
  他先是像槐序行了一礼,这才不慌不忙的道,“小儿姓解名凉毓,有要事与公主回禀。”
  槐序整暇以待坐直了身,“解凉毓?驸马麾下左骁卫解家人?”
  解凉毓不应,只一口咬定,“我要见雒妃公主!”
  槐序轻蔑一笑,“公主岂是你这等能见的。”
  说着,她一挥手,齐臣机灵地就要去捉解凉毓,哪知解凉毓突然喊道,“我有红妆楼的账本要给公主!”
  雒妃皱着眉头坐在槐树下,天气渐热,她只穿了件薄薄纱衣,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飞仙团扇,心头郁结,很是不开怀。
  京城那边没消息,槐序红妆楼也没进展,她就看着秦寿逍遥快活而毫无办法,仇人过的这样好,就是苦了自个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她轻叹一声,闷闷地抿了口甘甜的凉茶,首阳也不晓得要如何宽慰,只得将这几日采摘的新鲜槐花与雒妃瞧。
  洁白芬芳的槐花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首阳拿了个琉璃瓶子出来,一朵一朵的将槐花装进去,发酵个几日就能做口脂和香膏了。
  雒妃勉强转头看了几眼,就不甚有兴致。
  心头大事未解决,她连往日十分在意的皮相都不在乎了。
  她愁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遂晃着团扇道,“罢了,罢了,是本宫想……”
  “公主!”
  她话没还说完,槐序老远就冲进来,她眸子晶亮,鬓边的发髻因着走的太快而有松散。
  “公主,有眉目了。”槐序嘴角翘起,少有这般息怒外露的时候。
  听闻这话,雒妃一把捏紧扇柄,“有何眉目?”
  槐序让齐臣将解凉毓带进来,飞快的回禀道,“这是驸马麾下左骁卫解家的解凉毓,他手里有一本红妆楼的账册,旁的婢子没问出来,他一直嚷着要见了公主才肯拿出账册。”
  解凉毓?
  雒妃一眼就看到齐臣手里拎着的瘦弱小儿,枯如干草的小发髻,菜色面容,长袍泛白,一看便是时常被苛待的。
  但,雒妃半点都不敢小瞧了这小儿。
  她微微眯起桃花眼,若是没有记错,再过个四五年,这不起眼的小儿,摇身一变就会成为秦寿身边最得力的谋士。
  甚至于,日后秦寿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上阵杀敌,半点不担心后方粮饷辎重的供给,这解凉毓可谓功不可没。
  她上一世是见过解凉毓的,清秀如竹的少年,谈笑风声间就将解家曾薄待了他的嫡出兄长构陷到死,继而以卑贱的庶子身份,成为解家说一不二的存在。
  想到这些,雒妃眸光渐冷,她摩挲着扇柄,云淡风轻地问道,“账册呢?”
  解凉毓半隐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他大胆地望着艳丽无双的公主,大声的道,“公主只需应下小子一件事,红妆楼的账目,小生双手奉上。”
  雒妃冷笑了声,因着从前的事,她对解凉毓并无好感,“你以为,你凭什么能与本宫谈条件?”
  闻言,解凉毓面色一变,不管他日后如何,目下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儿罢了。
  他想了想,咬牙跪了下来,“小子愿向公主效犬马之劳,但求公主能给予一二庇护,小子这条命便是公主的。”
  这样的话,雒妃不晓得听过多少,然从解凉毓嘴里说出来,她并不相信的同时,又心生古怪的得瑟。
  日后再是秦寿的左膀右臂又如何,现在他求的人可是她。
  雒妃手里的团扇转了转,她沉吟片刻才道,“本宫怎晓得你那账目就是真的?如此重要的东西,驸马不自个藏着,却落到了你的手上,说来谁信哪!”
  似乎早料到了雒妃会这样说,解凉毓不慌不忙的道,“红妆楼一应异族头面,皆是解左骁卫出面与异族接头,是故这账册并未到过容王手里,且此账册以独有的法子入账,容王自信没人能看懂,便很是放心。”
  雒妃其实已经信了大半,“哦?这解左骁卫,本宫没记错的话,该是你同族兄长。”
  不等解凉毓解释,她又道,“你出卖自个的兄长,讨本宫的好,解凉毓,你当本宫是傻的不成?”
  解凉毓瘦弱的身子倔强地挺直了,他咬牙固执地道,“小子不敢欺瞒公主,嫡兄不仁,小子又何必以他为兄,相比早晚一天被他磋磨死,小子不若先下手为上。”
  “况,本就是存有杀母之仇的,又何必仁慈!”他轻言吐出这惊人秘闻,反倒让人能高看几分。
  不愧是日后秦寿身边出色的谋士,就冲这心性和胆识,雒妃几乎想击掌称赞了。
  不过,她仍是不动声色的道,“哼,本宫若是你,自然找上驸马表忠心才是,毕竟这容州,可是驸马秦家的一亩三分地。”
  解凉毓敛眸低头,似乎为雒妃的不信任而觉的难受,又有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无能为力。
  好一会他才嘲讽一笑道,“容王麾下尽是能人,如何看的上十来岁的小子。”
  雒妃摇着团扇的动作顿住,她想不明白上一世这样走投无路的解凉毓是如何解了困境的,而他出现在秦寿身边时,那已是四五年后去了。
  “如若本宫同样看不上,你又当如何?”雒妃悠悠的问。
  @看花回2 2017-03-17 15: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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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这话的解凉毓,怔怔地望着公主,因为瘦弱而越发显大的眸子,流露出透骨的绝望和无措来。
  良久,他缓缓起身,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下,可却比哭还难看,“暂避佛门,带发修行。”
  说到这,那眸子里的绝望倏地被锐利破开,如冬雪消融,展露出汩汩野心仇怨,“待他日,欺我、辱我、压我之辈,一一讨还!”
  薄薄的账本,不过几页,猛一翻开,还以为是谁写的诗词歌赋。
  槐序面色不太好看,她来回看了几遍,不得不承认自个看不明白,“公主,婢子无能。”
  雒妃不甚在意,她朝少年老成的解凉毓问道,“此账册出自解左骁卫,你可看懂几分?”
  解凉毓能以幼龄就干出出卖嫡兄的事来,自然也是聪慧无比的,他指着账册第一行的诗句答道,“一望两三里,这说的是一车货,以二银入,十三银卖,两相一去,剩下的十一两便是所赚银两,再是一车的量,所得即是此笔进项的盈余。”
  槐序连忙取了毫笔,在纸上刷刷记下解凉毓说的账,这样一理,她顿时豁然开朗,后面的勿须提醒,她也能将这账册整理出来。
  雒妃暗自点头,解凉毓说的分毫不差。
  这样记账的法子,是秦寿自创,盖因她上一世想了解秦寿喜好,故而也是问询过他的,当时,他也是解凉毓那般解释的。
  槐序似走火入魔,她嘴里念念有词,一面看着账册,一面下笔如游龙,不过一个时辰,她就将整本账册整理的来一目了然。
  “公主,这解左骁卫,可真是该死!”她将账册呈给雒妃,义愤填膺地道。
  雒妃直接翻到后面,果然上面详细记载着,解左骁卫哪年哪月哪日在何处与何人接头,所收货物多少,又是哪些货物。
  “哼,”雒妃冷笑一声,眸色锐利刮人骨,“该死的何止解左骁卫,驸马可真是大殷好大的卫国功臣,与外族私运金银首饰不说,他胆子大到连牲畜粮食也敢与外族交易。”
  听闻这话的宫娥侍卫,包括解凉毓皆低头不语,没人敢在这时候冒头,公主的怒火,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住的。
  雒妃捏着账册,力气大的指关节泛白,她深吸了口气,压胸腔之中翻滚不休的愤怒,面无表情的对解凉毓道,“你的杀母之仇,本宫准了。”
  这便是要对付解左骁卫解家了。
  解凉毓并无多大的欢喜,他皱了皱眉,“小子多谢公主收容之恩,不过,还请公主允小子一个不情之请。”
  “说!”雒妃道。
  解凉毓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上就浮起无邪又残忍的浅笑,“解左骁卫的命,小子要自行动手!”
  雒妃定定看着他,好一会才粉唇轻启,“准!”
  得到公主应允的解凉毓,眼一弯,露出焉坏焉坏的小尖牙,又显出几分的狡黠来。
  即便雒妃目下就想动手,可她到底还是晓得不能当着秦寿的面。
  她遂隐忍蛰伏下来,并让槐序每日都到红妆楼去继续查账,造出一种外紧内松的假象,她还时不时暴躁地摔上几个杯盏。
  是以,秦寿听着延安的回禀,想象着雒妃无可奈何,张牙舞抓的色厉内荏模样,心绪就越发的好了。
  他甚至有一晚,忽起念头,踱到安佛院那边,落井下石的在雒妃面前晃荡,无甚表情,可雒妃就是瞧出他嘴角微翘。
  @看花回2 2017-03-17 19:2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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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花回2 2017-03-17 19:2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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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然,他同她一样,但凡见着对方过的不好了,自个才能欢喜。
  彼时雒妃正在用晚膳,她瞪着秦寿,嘴里恨恨咬着块细嫩的鸡脯肉,她硬是翻来覆去的咬,权当是在啖面前这禽兽的血肉!
  秦寿难得颇有开怀,烟色的凤眼都亮色了几分,他自顾自的在雒妃对面坐下,屈指轻敲桌沿道,“再有十日便是端阳,公主若无事,府中今年的端阳宴,还要劳烦公主置办。”
  毕竟,哪家的端阳,都是当家主母在准备。
  雒妃嗤笑一声,她动作优雅地揩了揩嘴角,“本宫没空,驸马自个担待。”
  没给她当家主母的中馈权利,这会需要了,就想起使唤她来着。
  秦寿根本是还将她当从前的雒妃不成,以为为了他那点微末欢喜,就什么事都愿意干?
  秦寿并不意外雒妃的拘拒绝,他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端阳那日登高上普济寺,公主也是定然不会去的了?”
  雒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提起裙摆,露出三寸金莲小脚,“你让本宫登高,安的是何居心?”
  谁不晓得她雒妃公主是千娇百宠的,走哪都有公主鸾驾,莫说是登高,就是多走几步路,身边的宫娥都是惶恐不安的,若让她那母后和皇帝哥哥晓得了,还不心疼死。
  秦寿目光落在那只莲花绣鞋上,鞋尖上偌大一颗南海明珠,上好的墨缎锦,妖娆的缠枝并蒂莲,小小的精致绣鞋,颇有让人想脱了一看那其中隐藏的玉足真容。
  他落开眼,抿了抿薄唇,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雒妃瞧着他人走出了安佛院,她腾的起身,一拍桌案,“去,端阳那日,让顾侍卫点齐侍卫亲兵,本宫要杀鸡儆猴!”
   
  几日的功夫,转瞬皆逝。
  端阳这天,日头毒辣,甫一早起,就开始渗热汗。
  雒妃端坐在花厅里头,四个角落,六个冰盆,散出丝丝的凉意,可六宫娥与顾侍卫皆不敢言语。
  辰时中,有亲兵来报,驸马出了南城门,正往普济寺方向去。
  雒妃眸色一闪,艳丽逼人的小脸一刹气势蜚然,她起身,一挥手喝道,“容州左骁卫解闽勾结外族,贪墨粮饷辎重,援外族之势,误我大殷将士无辜性命,如此卖国求荣行径,本宫岂能轻饶,来人,解家上下,给本宫一并捉拿归案!”
  “喏!”
  在厅中的顾侍卫和厅外的侍卫亲兵叠声应喏。
  首阳亲自带着公主令,并鸣蜩季夏,与三十侍卫、一百亲兵往解府去。
  沿途市集,本是在与亲朋友人三三两两登高过节的百姓,见着这阵仗,纷纷侧目。
  一行人径直到解府门外,首阳扬公主令,声灿如莺的冷喝道,“容州左骁卫解闽勾结外族蛮夷,贪墨粮饷辎重,并与突厥两方交战之际,牺牲我大殷将士性命,助其军功,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我等奉雒妃长公主之命,捉拿解闽归案!”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顷刻哗然。
  容州本与是突厥挨邻,数年来一直深受突厥骚扰,就没有谁不痛恨外族蛮夷的,今个一听这左骁卫竟做出卖国求荣之举,当即愤怒难当。
  解府守门的门房,一见着架势,吓得连滚带爬地跑进府,赶紧回禀去了。
  顾侍卫一马当先,抽刀率先闯了进去,随后的亲兵一拥而上。
  解闽一早起来,眼皮就跳的厉害,他揉了揉,反而越发难受起来,边上夫人张氏还在不停的唠叨,“夫君,今日可要带上小叔?”
  解闽嘲讽一笑,“一个出生在外的庶子,不必。”
  张氏略有迟疑,“看门的婆子说,这几日小叔时常往外跑,也不晓得在干些什么。”
  解闽不想再提解凉毓,遂板着脸喝了声,“见识短的妇人,凭的嘴碎。”
  张氏被这话训的委屈,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就在这当,管事面色苍白地冲进来,“大公子不好了……”
  解闽邪火腾地冒起来,他想也不想一脚朝管事踹过去,“本公子好好的,哪里就不好了?”
  那管事来不及揉胸口,爬起来跪着道,“雒妃公主来拿……”
  话还未完,鸣蜩与季夏已经到了后院,两人齐喝道,“解闽勾结外资,卖国求荣还不速速就擒!”
  这话未落,两人齐齐朝解闽抓去。
  解闽心头大骇,但他挥袖格挡开两人,就已经冷静下来,“哼,我乃容王麾下,雒妃公主那是污蔑,我要面见王爷!”
  鸣蜩冷笑一声,“公主与王爷夫妻一体,岂容你这卑劣小人狡辩,如今证据确凿,便不得容你!”
  解闽晓得要不好了,他目光闪烁,转身猛地冲到木窗边,就要跑。
  等待他的,是早守在木窗外的顾侍卫手上的刀光,他划下利刀,手腕翻转,就着刀把背在解闽当胸一拍,就将人打的个趔趄。
  鸣蜩与季夏趁机攻上来,一左一右将人制作做,顾侍卫顺势摸出特意带的绳子,将人捆了起来。
  @看花回2 2017-03-18 18: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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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阳在外,带着亲兵把解家老小一并抓了,当看着解凉毓出来,她冲拎着他的侍卫齐臣使了个眼色,齐臣福至心灵,咧嘴一笑,顺手就带着解凉毓去了旁的地儿,总归于解家老小不同的待遇。
  顾侍卫押着解闽出来,首阳朝他冷笑一声,“将解家老小带到北城朝门,公主亲自监斩!”
   
  雒妃早等在了北城朝门,没有监斩官,她亲自坐镇,刽子手被拖来的时候还颤颤兢兢的。
  她桃花眼一扫,那身穿红衣的刽子手便打个冷颤。
  雒妃讥诮一笑,烈日当空,晒的人头昏眼花,朝门已经围拢了无数容州百姓,所有人都好奇,这会不是秋后,况还在端阳节气上,本不是监斩犯人的时候,可雒妃贵气逼人地坐在监斩官位置,也不像是闹着玩的。
  巳时三刻,首阳等人到了,她身后押着解家老小,侍卫亲兵身上杀气凛然,骇的人不敢多看。
  顾侍卫率先将解闽押上斩杀台,一踢他膝盖,解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要见王爷,”解闽披头散发,可他脸上带起不屑的冷笑,“公主今日所为,可是经过王爷同意?我乃王爷麾下左骁卫,听命王爷吩咐行事,公主无权干涉容州内务。”
  雒妃拢着手,搁在腰腹,背脊挺直,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解闽,“听命王爷吩咐行事,你敢说勾结外族,贪墨粮饷辎重私卖外族,这也是驸马吩咐你干的?”
  解闽目光闪烁,不敢应这话。
  雒妃冷哼一声,将那本账册给身边的槐序,槐序当即大声念道,“腊月十一,八车米粟,与城郊八百里地,同突厥少族长换的异族金银首饰不计;二月初八,得突厥腹地舆图一份,换戈剑计百把……”
  不用槐序再念下去,解闽面色一变,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雒妃。
  雒妃怒道,“你敢说,这也是驸马吩咐的!”
  解闽哪里敢承认,他只一口咬死,“我要面见王爷!”
  雒妃起身,她身上艳红的深衣裙裾,在灼热的气浪中,越发猩红如血,她对朝门外的白百姓问道,“此等不忠不义,卖国求荣的卑劣小人,本宫当不当斩?”
  这一清冷如冰的嗓音,却似一点星火,将所有人心底的愤慨点燃,当即就有无数百姓附和道,“斩!斩!斩!”
  三声斩,让解家老小面如死灰,就是解闽都渐渐绝望了。
  雒妃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就算容王此时敢来,面对众多被愤怒的百姓,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保住他那也是不可能的。
  雒妃眼尖,她瞅见混迹在人群中的容王亲信,急匆匆退走,与秦寿报信去了。
  她早料到如此,故而才马不停蹄地将人押在北城朝门,管它是不是合适监斩犯人的时节,先杀了解闽,断了秦寿这一臂膀在说。
  雒妃挑了支鲜红的斩令,纤细指尖轻飘飘的,可却握着解家老小的性命。
  “今时,圣人以仁义治天下,本宫也是个仁慈的,解家解闽卖国求荣,罪无可恕,然解家女眷,十四岁以下幼小,居与后宅,不谙世事,故死罪可免,贬为庶民,后世五代,不得出仕!”
  鲜红的斩令,在解闽的视野中从雒妃细白的指尖落下,划过飞燕的弧度,烈日下,他闭了闭眼,期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
  “啪”的声响,斩令着地。
  他的心跟着沉了下去,到这地步,他依然不晓得那账册是如何落入公主手中的,可这些在生死面前,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午时已到!”起先对雒妃还心有畏惧的刽子手这会没了顾忌,对杀卖国贼他一点负担都没有,还比谁都积极。
  那刽子手到解闽面前,抹了抹大刀,对着他毫不客气地啐了口,“到阎罗王那,记得说是俺李铁牛砍的你头,下辈子你若还是卖国贼,俺李铁牛还能砍你一次!”
  说着,刽子手李铁牛就扬起了大刀,那刀背有六环,叮咚作响,煞气冲天。
  哪知,雒妃却抬手道,“等上一等,驸马治下不严,总也该让他亲眼看看,日后才能将封地打理得更好!”
  她趁他不在,杀了他的人还不算,还非得让他亲眼瞧着解闽是如何死的,这等心思与秦寿来说,无异于是剜心之举。
  上一世,他可不也是这般对她的,杀她的人,当着她的面!
  偌大的北城朝门,端阳的日头,能将人晒晕过去,可没有一人离开,就算是满头大汗,汗水浮了眼,捻起袖子一擦,又眼不带眨地盯着监斩台。
  雒妃坐在阴凉华盖下,身后有绀香与莺时打着扇,分明背心热地渗出了汗,她却心绪十分的好。
  果然,在她的期待中,远远的忽起打马声响。
  桃花眼倏地一亮,雒妃勾唇点笑,她虚眯眸子,瞧着由远及近的俊美男子,再是没有过的欢喜从她胸腔蔓延出来,细细密密,纠纠缠缠的就开出怨怼的花来。
  “驸马来的正是时候,”雒妃亲自起身相迎,“快快上来与本宫一道监斩!”
  秦寿头簪白玉冠,一袭月白底阔袖菖菖蒲纹杭绸直裰,腰上金镶玉镂空雕双鱼腰封,俊美无双地坐在高头大马上,与朝门人群外与雒妃隔空相望。
  他抿着薄唇,烟色凤眼深如黑曜石,一身气息冷肃。
  解闽乱发下浮现激动的神色,他仰头朝秦寿喊道,“王爷,卑职冤枉!”
  雒妃冷眼瞧着,她且看秦寿如何应付,救或不救,总归都不利好。
  秦寿驱着大马,朝门百姓自发分出道来,他缓缓近前,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跃上斩台,掠过解闽,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到雒妃面前。
  “本王从不知大殷朝公主何时可以干政。”他清冷如山泉的嗓音不急不缓的道。
  雒妃笑了,可那笑并未到她眼底,堪堪在眼尾就凝结为化不开的冰霜,“本宫何时干政了?”
  不给秦寿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有人拿这账册到本宫这伸冤,对这样十恶不赦的卖国贼子,本宫身为天家皇族,岂能置之不理。”
  秦寿双手背在身边,拇指与食指又摩挲起来。
  雒妃哪里看不出他是在隐忍怒意,分明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可青天白日的,他不仅不能显出怒意不说,还得同她好言好语。
  雒妃将那账册扔到他面前,“驸马还是好生看看,解闽可是死不认罪,还嚷着一应都是按着驸马吩咐行事。”
  秦寿不肖看那账册他都晓得,这一遭,是他输了。
  “既然如此,”他一字一句的道,“也该暂且收监,待秋后处决,今日端阳,不宜行刑。”
  听闻这话,解闽露出骇人的眸光,他盯着雒妃,隐有得色。
  他笃信,只有这会死不了,容王定会想方设法的救他。
  哪知,雒妃冷笑一声,她愤然拂袖讥诮道,“驸马征战沙场,掠得俘虏,也是要看日子才杀不成?本宫不知,驸马竟比本宫还妇人之仁!”
  秦寿不为所动,继续道,“处决死囚,大殷自来是定了时日,方可当斩,公主不知不怪。”
  这还说起雒妃的不是来了。
  雒妃瞥了解闽一眼,又瞧着底下颇有争议的百姓,冷着脸,看不出旁的情绪。
  @看花回2 2017-03-19 19:09:03
  渐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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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越来越好看的哦
  @看花回2 2017-03-19 19:07:05
  楼主加油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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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一定加油
  许是未免生变,秦寿紧接着吩咐道,“将解家人押入死牢,秋后处决。”
  闻言,跟着秦寿赶回来的几名秦家军当即上前,就要将人拖下去。
  “慢着!”
  雒妃一声喝,她眉梢一扬,眉目凌厉的道,“圣旨在此,本宫今日要处决解闽,他就必须死!”
  说着,她竟然从宽大的水袖里摸出张明黄帛锦的圣旨来。
  瞬时——
  秦寿连同朝门百姓乌拉跪了下来,口中叠声高呼万岁。
  雒妃睨着秦寿,看出他眼底的汩汩怒意,若不是此时当着容州百姓的面,她还真想一脚就踹他脸上,叫他好看!
  雒妃敛眸看着手里的圣旨,她不得不感激皇帝哥哥的先见之明。
  出嫁之时,怕她在容州受委屈,这样先印了玉玺的空白圣旨,皇帝哥哥可是给她备了整整一匣子。
  雒妃压下心头对京城的挂念,她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解闽,“时辰已到,还不快送人上路!”
  那侩子手心生激动,他吐了口唾沫在手心,重新扬起大刀。
  就在这刹那,电光火石之间,解闽竟挣脱押着他的秦家军的钳制,腾地站起来,一肩撞开侩子手,人似锐利的箭矢,冲雒妃狞笑着扑了过去。
  雒妃来不及闪躲,她甚至听到了鸣蜩季夏的呼喊,也看到了顾侍卫扬起的刀,可那些都离她太远了。
  她只清晰地瞥见,离她最近的秦寿,突兀的向左边滑了半步,将她彻底地暴露在解闽的攻击下。
  她瞪大了眸子,看着他,烟色的狭长凤眼垂着,睫毛掩映下,什么都看不到。
  雒妃嘴角扯出讥诮的浅笑,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目下,她的驸马从来都是想她去死的,夫妻之间,到这地步的,约莫世间也唯有他们两人而已。
   
  @左思离 2017-03-21 09:06:24
  加油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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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加油
  @看花回2 2017-03-20 17:57:49
  好,今天的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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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有了哈,快来
  很多年了,雒妃能没心没肺的忘记很多人,亦包括她曾满心慕艾的容王秦寿,说不心悦了,她就能恨他到死。
  可唯有一人,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忘记过。
  她心安理得得接受那人的忠诚,坚定不移的信任着,甚至于她认为,他是为她而生。
  秦寿说,她总是轻易的就能得到很多,故而从不知珍惜。
  她时至今日也不晓得珍惜为何物,可是她明白,她是公主,勿须多做其他,接受旁人送到她面前的,这便是其最大的殊荣。
  且在适当的时候,用身份和地位带来的权势给予一定的庇护。
  诸如首阳顾侍卫等人,诸如她唯一的暗卫白夜。
  她清晰记得上一世的初见,也如同此刻——
  穿玄色银边轻甲的男子,仿佛从天而降,几个起落,衣袂飒飒,英武不凡,利剑陡然出鞘,划过流星般耀眼的剑光,砍在解闽脚边,让他不得不止步。
  解闽未及她身,堪堪在她半臂的距离。
  “意图行刺公主,罪该万死!”忽的出现在场中的玄色银边轻甲的男子声若空谷回音,带着低沉醇厚不真切。
  他手执一柄细长的剑,搭在解闽颈边,手腕翻转,用力一拍,就将解闽扇至一边,几个趔趄,栽倒在地。
  适才,他上前一步,看着雒妃,一撩衣袍单膝跪了下去,“卑职暗卫白夜,救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一如记忆中那般熟悉,他的剑眉星目,以及常年覆在脸上的鸦羽面具。
  雒妃抽了抽鼻尖,蓦地发自心底地笑了,她微微抬手,轻轻碰触了下他脸沿的面具,确定这人是活生生地站她面前,这才神色复杂的道,“不迟,不迟……”
  @看花回2 2017-03-22 19:58:13
  楼主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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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来更了
  @看花回2 2017-03-22 18:46:42
  还没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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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更哦,久等啦
  白夜轻皱眉头,又很快松开,他自行起身,护在雒妃面前道,“待卑职解决目下之事,再将圣人临行叮嘱与公主回禀。”
  不等雒妃回答,他手中长剑刷的直指秦寿,并道,“身为驸马,在公主安危之际,袖手旁观,同样罪无可恕。”
  秦寿眉心一线丹朱色接近猩红,烟色凤眼自白夜出现,就一直落在他身上,幽深寂灭,并流泻出无法隐忍的惊人杀意来。
  他不晓得是为何,只是直觉告诉他,此人不能留,一刻钟都不能让他活着,更不能让他出现在雒妃面前。
  “哼,”他冷哼一声,寡凉的薄唇勾起,带出嗜血又优雅的浅笑,一如他身在千军万马之中的时候,“尔以何身份与本王说道?不过区区一暗卫,见着本王缘何不跪?”
  白夜眼都不眨,持剑的手再是平稳不过。
  秦寿拂了下袖,举止儒雅有礼,可他身上越发高涨的杀气和战意却违和的很,“拿剑指着本王,你当第一人,有胆识!”
  白夜并不是能言善道之辈,面对容王的挑衅,他直接动手。
  手腕一番,细长的剑划过匹练般的锐利极光,鸦羽面具垂落的长长翎羽在他身后随长发飞扬,贴身轻甲包裹下的身躯迸发出不可忽视的绝对力量。
  秦寿眼瞳骤然一缩,他右脚一跺,整个人极速后退,避开剑光,月白色直裰角摆猎猎作响。
  斜长眉一挑,秦寿冷哼一声,拂袖化掌,快若闪电得朝着白夜胸口而去。
  白夜回剑格挡,脚下如风,右膝屈起就踹,直攻秦寿下盘,秦寿不慌不忙,单手一拍,身体旋转,闪了开来。
  “王爷,接着!”这当,及时为秦寿取的兵戟的延安赶到,他将手里的长枪抛与秦寿。
  秦寿接过,趁势挽了个花枪。
  百年椆木的枪身,上头细细密密地扎着金累丝,枪头长一尺余,形如蛇,顶尖锋利,两侧有薄刀,似碟翼,便是枪杆尾,也是尖锐无比的,整个长枪既是华丽又血气森森。
  雒妃记得这枪,与秦寿征战沙场,不知饮过多少鲜血,秦寿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九曲。
  “本王赏你个荣幸,让你死在九曲之下!”他嘴角噙笑,目色晦暗凝涩,心里头的杀意已经疯狂逸出,半点都掩饰不住。
  他其实对这莫名而起的杀意微有诧异,可眼下已经不容他多想。
  长枪与细剑,再次交织在一起,玄色同月白,一触即分,尔后又纠缠不休。
  似乎不分生死,便不会停歇。
  雒妃并不太担心白夜安危,毕竟上一世这两人交手无数,就没分出过胜负,她回过神来,深深看了起先押制解闽的那两秦家军一眼,然后对顾侍卫点了点头。
  顾侍卫福至心灵,点了几十人过去,无声无息的将几名秦家军围住,并亲自拎起侩子手到解闽面前道,“误了时辰,小心公主治你的罪!”
  那侩子手瞄了公主一眼,见她面色冰冷,眉目贵气又高高在上,心头一横,让顾侍卫帮他压着解闽,手起刀落,解闽还没回过神来,人头已经落地!
  鲜血满地,热气腾腾地散出作呕的腥味,雒妃一不做二不休,将解家十四年纪以上的儿郎悉数斩了。
  这些人等,皆是秦寿麾下,早晚都是敌人,她不若斩草除根。
  @看花回2 2017-03-23 20:22:00
  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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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而那几名秦家军,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地松了解闽的钳制,才致他的挣脱反扑,雒妃都不打算放过,她虽没打算杀掉,可活罪难逃,只让侍卫一并绑了,等回了安佛院再好生处置。
  秦寿与白夜又是几个回合下来,他略一抽身,就见场中遍地的鲜血以及被擒住的秦家军,他凤眼微眯,目光锐利如鹰隼地看向雒妃。
  “息宓,这是何故?”拉长的尾音,带出危险的意味。
  雒妃轻笑,施施然走向白夜,“本宫怀疑这几名秦家军与解闽同流合污,本宫为驸马着想,当查的水落石出,免得再出现个解闽来污蔑驸马。”
  说完这话,她看都不看秦寿一眼,略抬手,纤细柔软的指尖就勾住白夜的指头,“与本宫一道回去。”
  白夜铿锵收剑,顺势拂开雒妃的亲近,并道,“卑职领命。”
  雒妃毫不在意,她锲而不舍的再次伸手,这下正大光明地逮着他衣袖,捉着人上了她的金辂车,从头至尾都未曾给秦寿半个眼神。
  秦寿眼见两人相携离去,他不自觉捏紧了九曲,一口戾气在胸口涌动不休,烟色眼眸更是黑沉的厉害。
  延安上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公主已经走远了。”
  秦寿几不可察地应了声,提着九曲打马回府,只留下一句,“好生收殓解家人,莫声张。”
  延安点点头,瞥了眼多数还未散去的容州百姓,面有苦色,不用想也晓得,明个容州又是风言风语满天飞,这等事,王爷不理会,可他作为长随的却不能不管。
   
  安佛院,花厅。
  雒妃眸色晶亮地望着白夜,那灼灼热度好似能将人给烧化了。
  白夜微微敛目,他从怀里摸出封火漆书信来,“这是圣人让卑职转交公主,并交代卑职日后护卫好公主的安危。”
  话落,白夜便将那书信递到首阳手里。
  哪知,雒妃心头急切,她等不及首阳呈上来,竟提起裙摆跑下榻,一把从首阳手里抢过那书信,三两下拆开看了起来。
  上辈子加这一世,她根本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再见过母后和皇帝哥哥了,况她最后只能从秦寿的口中知晓他们的点滴。
  当朝太后的书信,如她人一般雷厉风行,凡是只要雒妃注意自个安危,并言明已经晓得容王的勃勃野心,往后诸事,她自会想法子与旁的藩王合纵连横,掣肘容王。
  而皇帝兄长就显得啰嗦许多,嘘寒问暖,无一不担心,洋洋洒洒三大篇,末了最后才叮嘱,白夜乃暗卫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日后就跟着她了,凡有难事,白夜皆可解决。
  雒妃看的眼泪涟涟,她抽了抽小巧的鼻头,将涌出的湿意咽回去,只眼尾泛红,眸带水光,叫人心疼的慌。
  她来来将书信读了好几遍,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让首阳当着她的面烧掉。
  首阳卷起那书信,凑到烛火前,这才初初点燃,雒妃就皱着眉头,眼巴巴地看过去,像是在烧她的心肝一样,难过的不行。
  首阳心软,她几下扇灭火星,“公主,不若不烧了?”
  岂料,雒妃异常坚决,“烧了,不能留!”
  @看花回2 2017-03-23 21:59:28
  好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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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阳迟疑片刻,叹息一声,这下加快动作,背着点雒妃,一溜将书信烧成灰才算是。
  雒妃定定注视着那团黑灰,似回不过神来。
  首阳等六宫娥见她这娇娇可怜的模样,跟着心头不好受。
  白夜摩挲了下腰间剑柄,面上覆着鸦羽,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踌躇了瞬,然后从身上摸出个龙眼大小的玉兔捣药白玉把件送到雒妃面前。
  那把件雕的十分精致,玉兔捧着药槌的动作栩栩如生,很是讨人欢喜。
  雒妃睁大了桃花眼,愣愣看着他。
  白夜被那眼神看的不自在起来,他在鸦羽面具下轻咳一声,解释道,“圣人说,公主若是伤心不止,当用此物……哄上一哄。”
  他根本没法说,圣人当时又是肉疼又是怀念的从一银匣子里摸出这把件时,还悄悄跟他说,这是公主半岁之时临着长牙,专门雕来给她啃的。
  然后他眼尖,一个不注意就瞅见那银匣子里竟还有几枚小小的幼齿,以及让人难以直视的乳孩小衣。
  现在想来,能让圣人宝贝着不肯让人见得,不尽是公主的物什能是什么?
  白夜还没想好要如何跟雒妃解释这把件来由,一旁的首阳一眼就给认出来了。
  她当即笑道,“婢子记得,这是公主幼时用来磨牙的玩意,后来突然找不着了,婢子一直以为不小心丢了,不想竟是给圣人拾去了。”
  雒妃指尖一抖,什么叫拾去,分明是私自又拿她的东西去收着。
  对兄长这样的怪癖她已经了,故而只是板起脸,猛地从白夜手里将那玉兔捣药的把件抢过来,死死捏在手里下令道,“下去。”
  白夜从善如流。
  只是临走之际,他眼神太好,行完礼一抬眼皮,就瞥见公主鬓边泛红的耳朵尖,煞是……可爱。
  待白夜当真下去了,雒妃才想起她原本准备和他叙会旧的事都给忘了,好在人眼下已经来了容州,她也不急一时。
  “吩咐下去,对这次进京的亲兵赏黄金百两,提为侍卫候选。”雒妃自来便懂得赏罚御下之术,故而对那亲兵并不吝啬。
  首阳记下,槐序默默的在心里也添了一笔账。
  雒妃目光落在手里的玉兔捣药把件上,思忖片刻后道,“解家已亡,去问问解凉毓有何打算,他若识相,本宫不介意再给他些好处。”
  她继续道,“容州辖内的长史、镇守指挥及护卫指挥,这三司的人,给本宫好生清查一番,这么多年,领着皇帝哥哥的俸禄,竟干些吃里扒外的事,如此辜负皇帝哥哥的期望,不若就都给本宫去死!”
  除了一个解家,她知道根本就不够,而当务之急的就是要将这三司从秦寿手里夺回来,换上忠于息氏皇族的臣子,如此才能在容州的政务上干涉秦寿,如若不然,她就只能一直居于后宅,什么都慢秦寿一步。
  对于雒妃的心思,秦寿或许知道,或许又不知道,不过此时,他无暇他顾,今日一见白夜,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杀意翻滚不去,任凭他如何隐忍压制,可就是做不到平时的淡漠如水。
  是夜,他一躺到床榻上,不过片刻钟,他就晓得自个做梦了——
  他又梦见了雒妃。
  彼时的雒妃,葛布素衣,银钗绾发,即便褪去锦衣华服,她那张脸一如既往的艳色。
  好似在一座山村里头,破旧的茅草屋,屋前两三菜畦,一圈篱笆。
  她就坐在屋门口,迎着温暖的日头打盹。
  那恬静乖巧的模样,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仿佛岁月静好,从前身份地位带来的浮华都已沉淀下去,在她面庞化为安宁的气度。
  然后,他看见白夜出现了,脸上没有戴鸦羽面具,他身上也是普通百姓才穿的短打衣襟。
  他瞧着白夜走上前,目光柔和地注视了雒妃好一会,尔后他弯腰轻轻吻上了她。
  蚀骨的杀心蔓延而起,秦寿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他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冷眼旁观。
  另一个却已经化为梦中的他,站在茅草屋后的位置,雒妃与白夜都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两人恩爱甜蜜。
  分明他才是她的夫,可能碰她的人,却是另外的男子。
  雒妃转醒过来,在秦寿的目光中,她玉臂一展,面颊粉若春桃地环上了白夜的脖子,白夜则掐着她的细腰,顺势将人抱了进去。
  秦寿看见雒妃一直笑着,止不住的嘴角上翘,眼眸弯弯,眉目含春,那样娇羞带怯的神色,连她最热烈慕艾着他的时候,也是没有的。
  再然后,梦境一转,他看见自己居高临下对瘫软在血泊中的白夜道,“本王不杀你,本王只是要让你这辈子都受生离之苦,求而不得……”
  秦寿猛地一挣转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纱帐,他愣神片刻,尔后腾地起身,冲门外的延安喊道,“来人,备马,本王出城一趟!”
  他要亲自去看看,那样的一个山村究竟存不存在,没有当是更好,如若俱在——
  秦寿薄唇泛起冷笑,他便先毁了那村子再论其他!
  雒妃感觉出白夜跟在身边的好处来。
  她要清查长史等三司,不出几日,白夜便将这三司可疑的书信印鉴,以及往日与秦寿有何勾当的证据摆在了她的案头。
  出乎意料的,张镇守指挥使,那个叫阿莲的小娘子父亲,这么些年,倒中规中矩,不对秦寿过于热络,也不甚疏远。
  雒妃挑眉,她记得大夏倾塌之时,这张镇守指挥使可是身先士卒,同秦寿一道杀上了京城的。
  他手下有指挥同知两人,指挥佥事四人,这几人中,她还真不晓得哪些如今就倒戈了秦寿的。
  故而,雒妃思忖半日,决定按下暂且不动这镇守指挥使,毕竟一藩地指挥使,可是掌着军政刑狱,没十二分的把握,她可不想打草惊蛇。
  但长史和护卫指挥,这两司,既然已经无法对秦寿形成威胁,她还留着这等废物做甚?
  目下,白夜在了,她也无须忌惮秦寿。
  是以,解家消亡不过四五日的功夫,雒妃就已宴请的由头,将这两司的一家老小请到了安佛院。
  与对待解闽不同的是,这两司的人,再如何都是皇帝哥哥从前亲自指派的,故而她想着将人送回京城,由兄长发落,不过在这之前——
  她要他们自个认下罪状!
  朱长史是个身形矮小的,颌下黑须,越发显得他性子顽固不化,他身后是朱家女眷,朱白露赫然在列。
  另一边的是藩王护卫青指挥,不是今日一见,雒妃压根就不晓得,青家竟还出了能人。
  她隐约记得,当年皇帝哥哥根本不可能指派青家的人为藩王护卫指挥,这其中有何变故,不肖多想,她也猜的到定是秦寿的缘故。
  不过,是不是青家的,如今也不重要了。
  “公主,莫不是又想故技重施,趁着王爷不在,像那日冤杀解闽一样,今日除掉我等?”青指挥二十有余,还是个年轻气盛的,他身后只有一名面容嫩气的娘子,此刻瞧着雒妃颇有畏缩。
  雒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于秦寿不在容州的事,她还真不晓得。
  而朱长史则颇为狡诈,分明从前在朝堂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迂腐性子,眼下却是物色人非变了许多。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撩袍摆,领着家眷毫不犹豫地朝雒妃跪下,“公主,下官有罪,愧对圣人,下官但求一死,不敢告饶。”
  雒妃坐在三围罗汉榻上,身边是六宫娥,厅外是腰垮刀剑的侍卫,白夜却是不见人影。
  “你是有罪。”雒妃轻描淡写地道,平波无澜的语气,让人揣测不出她的想法。
  朱长史冷汗直冒,他以为座上的雒妃,还是从前在京城的那个天真小娘子,他连圣人都能糊弄,何况一个年纪尚幼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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