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乐鸣中短篇灵异小说集

  这都是他的老客户,都是老江湖了,他不想跟他们打马虎眼,实话实说,或许,效果更好。
  老范笑。
  “你未来的女婿不错么,还有环保局的关系。”老范说。
  丁伟也陪着笑。
  “我们市的环保局局长碰巧是我女婿的远房表哥。”丁伟说。
  老范点头。
  “哦,那不错,那不错。”老范说。
  老胡这个时候插进来,不留痕迹地夸丁伟未来的女婿。
  “他那未来的女婿我见过,很精干,话不多,是个踏实的小伙子。”老胡说。
  丁伟是由衷地笑。
  “这也是缘分。我认识我那女婿,本来是因为厂子的环保问题,我听别人说,我那女婿接过几个跟环保局的官司,都解决的不错,几方都满意,我就找这个律师来,看看我们厂子的问题能否有个比较好的解决。那个时候,环保局就开始频繁来查,我已经有危机感了。没想到,我女儿在我公司认识了冯琼,两人居然看对眼儿了,嘿嘿嘿,真是缘分使然呀。”丁伟说。
  “这么说来,环保局应该是你女儿女婿的媒人呀。”老胡说。
  大家都笑起来。
  “是,是,还真可以这么说。”丁伟说。
  老范有问题了。
  “既然你女婿跟环保局局长有关系,那你怎么不跟环保局做做工作,让他们别来查了,别来找事了。天天找事这多烦人呀,太影响生产了。”老范说。
  丁伟点头。
  “这方面我也动过脑筋,没办法,现在环保抓得严,就算认识几个人,有点关系,正常的检查也必须有。再说,省环保局也经常下来抽查。”丁伟说。
  “哦,也是。”
  “唉,现在厂子难干呀,不光考虑质量问题,销售问题,还得考虑环保,整个经济情况又不算特别好,价格又上不去,唉,太难干了。”丁伟说。
  老胡也附和。
  “是的,厂子越来越难搞,而且,以后环保方面也会越来越紧,这是大势所趋,不是认识某个人,有点关系,就能解决的问题。不过,丁总,你不妨考虑一些长远的计划么,终极的解决办法。”老胡说。
  老胡这一番话引起了丁伟的重视。
  “什么终极的解决办法?胡总您有什么高见?”丁伟说,完全是请教的口气。
  老胡倒谦虚。
  “嘿嘿,我有什么高见,只是,偶尔多想想。”老胡说。
  但丁伟坚持请教老胡的高见。
  老胡只好说了。
  “丁总是否考虑过把厂子搬迁到偏远的地区?”老胡说。
  “考虑过。”丁伟说,“我们市的经济开发区邀请过我们,环保问题,他们承诺统一解决,但我算了一笔账,还是拒绝了他们。”
  “怎么了?”老胡问。
  丁伟不好意思地笑了。
  “主要还是资金问题。建新厂,换新设备,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以我目前的情况,我还负担不起。”丁伟说。
  老胡也笑。
  “可以想想办法么。”老胡说
  “也想了,但现在银行贷款越来越难搞了,开新厂,看来呀,指望不了银行。”丁伟说。
  “哦。”
  丁伟倒不避讳,更进一步说明。
  “现在我们每月还银行的利息,还没问题,还本就困难了,银行三天两头来,看我们的情况是否正常,会不会突然破产。他们时刻准备来催帐啊。”丁伟说。
  每个月都是如履薄冰。
  一个银行来催帐,那别的几个准马上也来,像约好了似的,这种情况一出现,那厂子是真经营不下去了。
  只好关门大吉了。
  老胡喝了一口酒。
  “其实,可以开阔一点思路。”老胡说。
  老胡是话里有话啊。
  丁伟当然要一问究竟。
  老胡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比方说,我。”老胡说。
  “你?”
  “是啊,比方说我。如果,丁总你投产一个新厂,首先,以你丁总的为人,多年的生产管理经验,丁总您要是缺钱的话,我愿意投点资。”老胡说。
  这个,丁伟从来没考虑过呀。
  倒是一个不错的合作。
  老胡他是了解的,人非常好,资金实力也强。
  “你现在的厂也能勉强维持,”老胡说,“但从长远来看,还是得早做打算。你的厂离市区太近了,早晚会让你们搬迁,既然如此,何必不早搬。”
  “是的。”丁伟说。
  “丁总,你得知道你的长项。”老胡说。
  丁伟微笑。
  “我有什么长项?”丁伟问。
  “首先是为人。”老胡说。
  “为人?”
  “是啊,咱们打交道不下十年吧,我对丁总您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您呀,实实在在是一个厚道人。”老胡说。
  别的人都赞同。
  这赞扬倒不过分。
  丁伟的理念就是,宁愿自己吃点小亏,也不能让别人吃亏。
  不过,丁伟从未对外宣传过他的理念,他只是默默地做。
  但做的时间久了,他的特点还是被大家认识到了。
  “就冲你的厚道,我愿意投资你。”老胡说。
  老范也马上说话了。
  “不错,不错,老丁是厚道,我也愿意投资。”老范说。
  老范么,丁伟就不是那么赞赏。
  老范是有便宜一定要争,和他打交道这么多年,丁伟是知道的。他倒也守规矩,他是在规矩范围内,力争利益最大化。
  可以做一般客户,不能在一起紧密合作。
  但跟老胡合作,丁伟是相当有兴趣。
  两人会心一笑,碰了一杯酒,没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


  八



  房子有些小了。
  一大早,就挤满了人。
  小舅最闹腾。
  开始,他对冯琼这套房子不太看得上眼,面积不算大,等他问清楚这套房子是多少钱买的,他瞪大了眼睛。
  “这么多钱啊,”他说,“就凭你这套房子,你就可以算得上咱们镇上的首富了。”
  小舅的毕生目标就是,想当镇上的首富。
  只要能当镇上的首富,他就心满意足了,让他当省长他也未必乐意。他的虚荣圈仅限于全镇的范围。
  每样东西,他都要问冯琼价格。
  他要回镇子上炫耀,需要这些数据。
  冯琼正好比较挑剔,要么不买,要么就要好的。甚至连烟灰缸都价格不菲。
  小舅不住地大声惊叹。
  旁若无人地赞叹。
  或者说,故意夸张地大叫,以显示,他在这家里的地位。
  他是最小的弟弟,唯一的男孩,那就得是家里的中心,虽然他这个小弟弟也年近半百了。
  相比之下,冯琼二叔家低调得多。
  二叔家人都到齐了,连小儿子全家也从新疆赶过来了,他们都在外面打工,当然比小舅见多识广,知道低调一些,或许更得体。
  二叔先发现了问题。
  他问冯琼的妈妈。
  “怎么连个喜字都没贴啊?”他问。
  冯琼的妈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儿子。
  儿子回答了。
  “哦,忘记贴了。”冯琼说。
  “这怎么能忘记呢,洞房怎么能连个喜字都没有呢。赶紧,现在贴。”二叔说。
  冯琼略微尴尬了。
  “贴纸啊,呃,我这儿没有。”冯琼说。
  “没有?没有赶紧去买呀。”二叔说。
  冯琼却没有动。
  二叔误会错冯琼的意思。
  “哦,是不能让冯琼去买,接亲的车队马上就该来了吧,新郎不在是不行,”二叔说,他命令他的小儿子,“你,你赶紧出去买。”
  冯琼阻止了他。
  “算了,不用了。”冯琼说。
  二叔难以置信。
  “结婚怎么能不贴喜字呢?洞房没有喜字,那还是洞房吗?”二叔说。
  “呃,大城市不讲这么多规矩,没关系的。”冯琼说。
  “再不讲规矩,洞房也不能没喜字呀。”二叔说。
  二叔试图说服冯琼,冯琼也知道,二叔这是为他好,冯琼只好对他态度生硬了。
  “不用了。”冯琼简洁地说,但抛地有声。
  二叔张大了嘴。
  冯琼不再解释,离开了二叔,小舅要问书桌旁的那张红木椅子多少钱。
  门铃这时响了。
  是冯琼的两个伴郎来了。
  这两个伴郎是律师事务所的两个实习生,穿戴得非常正式,但那两张脸说不出的稚嫩。
  看见屋里这么多冯琼的亲戚,两人有点不知所措。
  冯琼招呼他们坐下,免得太尴尬。
  婚礼司仪这时打电话了,接亲的车队已经到了楼下。
  他们真够快的。
  没多大功夫,司仪领着两个摄像的上来了。
  司仪也很快发现了问题。
  他走到冯琼身旁,悄声问冯琼。
  “怎么没有贴喜啊?”他问。
  “哦,忘贴了。”冯琼说。
  司仪没说什么,但表情很惊讶。
  这事怎么能忘了呢。
  但他没有指责冯琼,冯琼毕竟是他的客户,他的上帝。
  “赶紧找人贴啊。”他悄声说。
  冯琼却无动于衷。
  “哦,算了吧,不贴就不贴吧。”冯琼说。
  司仪难以置信的表情跟二叔很相似。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他也提示了,他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每个人都对摄像说了一段祝福的话,但司仪不太满意。
  重头戏应该是冯琼的妈妈,未来的婆婆应该多说两句话,但冯琼的妈妈并没有什么喜悦,只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祝贺。
  司仪启发冯妈妈。
  冯妈妈却未开尊口。
  司仪这时候才意识过来。
  大概这家人对这婚礼不太满意吧,所以,才这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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