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爷爷死的时候七十四岁,全身腐烂,与其说是死,不如说是解脱。家里没敢张扬,趁着晚上送到火化场,父亲给火化工递上一个红包。有钱能使鬼推磨,爷爷被塞进那未掏干净的炉子里,悄悄烧了。
爷爷的烂病是在六十岁时开始的,起先是手脚乌黑,后来蔓延到全身开始溃烂,直至最后死去,已经溃烂不堪。父亲尝试着把爷爷送到医院,做了各种检查。医生以皮肤病的法子给爷爷治疗,哪知越治溃烂的越厉害。那股子刺鼻的臭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爷爷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果,平日里,常说自己年轻时候役鬼使神多了,身上沾了沆瀣气,不得善终,也是应该的。
十四年的生不如死,爷爷生受了,没有一丝怨恨。
爷爷是个很古怪的人,可我打心里喜欢他。小时候,父亲总怀着望子成龙的心思,对我特别严厉。小孩子玩心重,那时候的我没少招惹父亲的火气,窗户旁的戒尺足足让父亲打断过三把。每次父亲暴怒,第一个出来拦着的必是爷爷。
记得我十二岁那年,我上五年级。我本就活泼好动,是个毛猴子脾气。进了五年级,看到对面初中的大孩子们每当放学抽着烟卷走在一起,总觉得煞是威风,男孩子青春期特有的心思开始在我心里活络。我开始和班里的几个“差生”走动起来,越来越熟,最后干脆学着电影里的架势拜了把子。成绩自然一落千丈,那年月还没有网吧,流行的三室一厅成了我们常去的地方。结交的狐朋狗友多了,虚荣心也有了起来,我开始偷父亲的钱,请哥们儿们抽烟喝酒,直到有一次被父亲抓了个现行。
那次父亲是真的暴怒了。巴掌宽的戒尺落在我屁股上,整个院子都听的清清楚楚。
爷爷不忍我受罪,出来制止。我依然记得爷爷对父亲说的那句话:“咱家民气重,四代之内出不了王侯将相、文臣武将,我瞧娃子有灵气,倒是学我这行当的好苗子。”
父亲看着爷爷,那目光似刀子一般,好长时间,父亲冷冷的回了一句:“你想让我儿子跟你一样,七老八十的时候变成一堆烂肉吗?!”
一句话刺痛了爷爷的伤心处,爷爷张口结舌,几次想说些什么,都没说出口。最后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堪称孝子,生活方面对爷爷照顾的很周到。可两人的话总是很少,张嘴必有争吵,俩人的芥蒂是存在心里的。
直到爷爷被火化那晚,父亲抱着爷爷的骨灰盒,默默留下一行泪。
我知道,自始至终父亲都是爱爷爷的。
我不知道爷爷到底做的是什么行当,竟让父亲心里生出这么强烈的抵触。年幼的我童言无忌,总是缠着爷爷追问,问的急了爷爷便长叹一声,自嘲道:“做了一辈子孽,哪有脸提自家的行当。”话里话外满是凄惨之意。
爷爷越是不提,反倒越吊起了我的胃口。我甚至猜测过爷爷是国民党的特务,当年做了什么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才不愿提及。
我把自己的猜测告诉爷爷,爷爷却一脸不屑:“争天下,动静再大也是俗事,哪里及得上我们役鬼使神。”
爷爷话里不自觉的带出了傲气,我再追问,他却三缄其口。
我曾以为爷爷要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十四岁那年,答案却不期而至。
所有谜底都在我十四岁的那年暑假揭开了,也是在那个暑假,我遂了爷爷,违了父亲的心愿。
@落夜2011 2011-7-3 10:05:00
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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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TY中的TY 2011-7-3 10: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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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九七年夏,七月流火。
三天前的香港回归让我们这个一向平静的小县城也沸腾起来,政府拨款筹办的烟火晚会、各单位搭草台班子东拼西凑起来的文艺汇演、诗歌朗诵会、活动接连不断,莫名其妙的鞭炮声在那几天里此起彼伏,就连县委大院门口也罕见的挂起了红灯笼。
空气里泛着一股无脑的喜悦味道,所有迹象似乎都在昭示着又一个百年盛世的到来。对于我,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我只觉得这年夏天比起哪年都要来的浮躁。
我和父亲的关系在那年也降到了冰点。青春期特有的叛逆让我向一头狂躁的小野兽,叛逆而没有方向。戒尺对我没有了效果,对于父亲的暴力,我报以冷笑,然后是无休止的不知悔改和变本加厉。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过重的望子成龙之心和现实的巨大落差让父亲开始对我厌恶,直至演变到对我不闻不问。
父亲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总是把心事写在脸上。那段日子里,我在父亲脸上看到的是——哀莫大于心死。
那时候如果说我对这个家还有什么留恋,唯一的便是爷爷。
我喜欢爷爷,喜欢他身上那古色古香的气韵。爷爷写得一手好字,小时候分不得好歹,只记得那扑鼻的墨香让我迷醉,现在偶尔翻出爷爷的手书,才恍然发现,那几十张的手书上,临的都是王羲之的《丧乱帖》,字里行间都是笔走龙蛇的态势,王右军萧索丧乱的风骨被他仿出了八分。我实在想不到,当年爷爷心里竟然藏了如此深的悲怆。
那年爷爷的双手开始变为黑色,虽然还未溃烂,却也看的出异常。爷爷依然镇定,生活依旧。
我时常想,要是没有那件事,爷爷的怪病或许会缓上几年,爷爷却坦然的说,都是命数。
一切开始于李三宝的来访。
这个叫李三宝的男人是傍晚摸到我家来的。我开门的一刹那险些没有昏倒。李三宝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头不高,黑黝黝的脸庞泛着红光,小身板有着庄稼人特有的健硕。他脑袋上戴着一顶没了红五星帽徽的解放帽,白色的确凉短袖衬衫,蓝色土布裤子,一双泥泞不堪的土黄色布鞋。他肩膀上抗了一个塞的满满的尼龙袋,腰杆却挺的笔直,似乎那袋东西没多少分量。
我正错愕,他先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茄子小叔!”他是一个大嗓门,声音沙哑。
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喊叔,这还是头一次。我傻呆呆的站在那里,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他见我一脸迷茫,开始急了,嗓门更大了。
“茄子小叔,俺是李三宝啊!你在县医院出生的时候,俺还去看过你咧。你们陈家三代单传香火不旺,你出生的时候太爷给你取名陈加子,又看你五行缺木,就在那加字上盖了个草字头,改名叫了陈茄子!小叔,你看俺说的对不!”
他扯着嗓子说完,又眯起眼睛笑了。
这个乡下人说的一点儿没错,寥寥几句话点中了我的痛处。我叫陈茄子,茄子的茄子。我恨死了这个粗鄙的名字,就因为这个名字,我在学校里没少被人嘲笑,每次照相都是我的灾难。大家摆着V字手势刻意齐声高喊茄子的时候,最让我尴尬。为了改名字,我曾跟父亲大闹过几场,一向与爷爷不合的父亲却罕见的拿出爷爷来压我。
“这是你爷爷给你的名儿。”
父亲冷冷的一句话,我就没了闹下去的理由。
门口李三宝笑呵呵的站着,我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应对,我有点讨厌这个粗里粗气的乡下人。
李三宝的嗓门着实是大,正在庭院里练字的爷爷闻声踱着方步走了过来。李三宝见了爷爷,登时便挤开我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他冲到爷爷跟前,通的一下跪了下来,口中喊了声:“三宝曾孙给太爷爷磕头咧!”
接着便是几个头磕在红砖地上,额头正中磕出了红印。
爷爷激动的扶起李三宝,嘴唇抖个不停,喃喃着连声说好,泪眼婆娑,好一会才缓过神儿来,冲着屋里喊了声:“大忠,老家来人了!”
一向严肃的父亲见了土里土气的李三宝,立马抱在了一起。
李三宝抱着父亲,憨里憨气叫了声“忠爷爷”,吓的父亲连连摆手:“三宝哥,这辈分我可担不起啊,当年咱俩穿开裆裤的时候,一起在村里捅马蜂窝,你把我一脚踹进河里,自己来不及跳水,让黑马蜂蛰了个满脸花,这事儿我可还记着呐!”
李三宝摸着脑袋哈哈大笑,却仍旧强调着:“玩闹是玩闹,咱们小清村最重祖制,这辈分却是不能乱啊。”
他虽然高兴,说的却认真,话里带着庄稼人的执拗。
父亲没再接这个茬,热情的把李三宝让进了屋里。那天晚上,家里摆置了一桌好菜,父亲特地开了瓶好酒。
爷爷和父亲的高兴是打心里出来的。父亲两岁的时候便死了娘,那些年爷爷漂泊在外,几乎每年都不着家,偶尔回来一次,给父亲留下点钱,过上两日便又走了。那时候的父亲近似孤儿,好在小清村民风淳朴,东家接济他两天,西家接济他两天,就这么在小清村吃着百家饭长了起来。直到十五岁,爷爷回乡把他带到县城,在县城里定了居。
这些年俩人埋藏在心底的乡愁让李三宝的到来勾了。都是爷们儿,没那些长吁短叹,所有心思都存在了酒里,菜没吃两口,酒已经下去了半瓶。
李三宝酒意上涌,黝黑的脸上红光更盛了。自从进门以来,李三宝一直在扯着闲话,爷爷老了,父亲胖了,说的热情,听的多了便觉得不咸不淡起来。他似乎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来意,可庄稼汉字耍心思,终究笨拙了些。爷爷几次问他小清村的近况,他支吾了几声好,便把话岔了开。爷爷不再多问,也跟着他扯起了闲话。这下似乎晃到了李三宝,庄稼汉的脸上写满了踌躇。
终于,又一杯酒下肚,李三宝呲起黄牙,皱皱眉毛,点到了正题。
“太爷啊,咱小清村这两年是越来越好哇。风调雨顺不说,该开的地都开了,庄稼年年丰收,村长还领着俺们开了个鱼塘,拣了好的鱼苗子来养,每年都能卖上不少钱啊。咱小清村以前在山沟沟里进出不变,现在家家都有了钱,修了条路。日子越过越好,大家伙就商量着,让俺来请太爷回去看看。算起来,太爷您已经接近二十年没回乡了吧。”
李三宝一脸殷勤。
爷爷抿了口酒,叹了口气,脸上多了一抹萧索:“三宝啊,我老了,走不动了,这舟车劳顿之苦,怕是经受不住了。这次你回去,替我给父老乡们们带好,告诉他们,我陈家子孙三代,愧对小清村的养育之恩呐。”
爷爷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
李三宝腾的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一脸无法掩饰的焦急,大嗓门又嚎了起来:“这怎么能行!村长让俺这次务必带太爷回去,俺就是背,也得把您背到小清村!”
李三宝的焦躁溢于言表,这个庄稼汉子,城府终究浅了点。
@TY中的TY 2011-7-3 11:15:00
不过瘾啊,楼主加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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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继续
爷爷脸色陡然一冷,啪的把手里酒杯放在桌上,沉声道:“三宝娃子,我已经到了花甲之年,我吃的盐怕是比你吃的米还要多上三斤,这撒谎耍花花肠子可不是咱小清村实心汉子做的勾当,你给我说实话,小清村到底出了什么事!”
爷爷不怒自威,李三宝张口欲辩,一张脸涨的更红了,实在难为了这个老实人。他似乎想起什么,猛的站起身来,走到墙角把那尼龙麻袋拖了过来。
“太爷,咱小清村真的风调雨顺,这不,相亲们拖俺给您带的这些东西。若不是好年景,真凑不出这么多哇。”
他把那麻袋解开,把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这是村东头谷奶奶给您纳的布鞋,她说这鞋子通气,最适合夏天穿。这野菜窝窝是俺家自己蒸的,自家新打下的小米面,您老在城里吃惯了油水,吃点这个对身体有好处。还有这四条红尾大鲤鱼,二十斤的棒子面儿……”
李三宝把东西放在脚边,一件一件说着,爷爷睹物思人,眼眶又红了起来,正要说点什么,猛然间身子一震,猫下腰在麻袋的最底下翻出一块三尺长的小木片!
“飞筹竹签?!”爷爷失声惊呼。
李三宝一脸茫然的看着爷爷手里的小物件,似乎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爷爷浑身颤抖,竟似受了很大的刺激。
借着灯光,我和父亲凑过去仔细看了两眼。
那三尺长的木片通体暗黑, 不知是什么木料所作,下部宽约一尺,上部是个箭头,似是古代衙门里的令箭,却又有区别。
那木片两面都写了字,我仔细看去,背面三个黑色王字,工整端庄的楷书,包蕴着一丝肃穆之气。正面是两个暗红色歪歪扭扭的大字,我睁大眼仔细辨认,不由得也是大吃一惊!
那赫然是用血写成的两字——“救命”!字迹潦草,在昏黄的灯光下,多了一丝诡异。
爷爷啪的把那物件扣在了桌上,声音又冷了三分:“三宝娃子,‘飞筹竹签’都到了,你还敢给我撒谎!”
李三宝一脸迷茫,极力分辨:“太爷,这东西俺真不知道是谁塞进来的,俺昨天装麻袋是真的没有见过……”
他说的诚恳,一脸委屈,不似撒谎。
爷爷彻底暴怒了,小半瓶酒摔在地上,登时酒花四溅:“三宝娃子,咱小清村里没有外人,你再敢给我撒谎,我就打断你狗腿!”
我从未见爷爷动过如此大的肝火,李三宝彻底崩溃了,通的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红印清晰可见,沙哑的声音里带上了揪心的哭腔:“太爷,您要救咱们小清村四十七户三百零六口人啊!咱小清村有大难了啊!”
@落夜2011 2011-7-3 11:45:00
不小心占了沙发,有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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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
第二章 惊变
庄稼汉子李三宝哭的揪心,所幸瘫在了地上,父亲将他扶起来,宽慰道:“三宝哥,咱小清村到底出了啥事儿。你把问题说清楚,实在不行,我明天去政府反映一下,咱百姓做事,万万不能胡来,一定要相信科学啊!”
父亲似乎猜出了李三宝的来意,话说的圆润,却隐有所指。
爷爷皱皱眉头,没有接话,在柜子里找出一瓶新酒,开了封给李三宝倒上一杯,摆手示意,李三宝一饮而尽,情绪平复下来。
“三宝娃子,我们陈家三代人,两代是喝着小清村得井水长大的。我今年六十有二,半截身子已经埋进了土里,唯一的遗憾就是对咱小清村亏欠太多!莫说是有难,便是咱小清村得天塌了,我陈不幻拼着老命不要,也得给他补上去!你告诉我,咱小清村到底出了啥事。”
爷爷声音不大,话里却满是担当,字字是钉儿,听在李三宝耳里,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
李三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狠狠灌了下去,酒盅啪的放在桌上,他呲了呲黄牙,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恐惧,讲出了小清村的故事。
他声音低沉,伴着昏黄的灯光,酒桌上顿时多了股阴森的气氛。
“太爷,本来咱们小清村前几年确实是风调雨顺,虽说到不了富的流油的地步,吃饱饭总是不成问题。前几年年景好,庄稼收成也好,再加上新开的鱼塘,咱小清村的人家也能攒上几个闲钱了。”
爷爷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三十年前我曾给咱小清村看过地势,咱们村东、西、北三面环山,西边山上的落虎泉流下来,围到南边成了落虎河,一水单缠,恰恰那河又有三横四折的走势。这三山一河把咱村围到一起,看似是死地,实则成了聚气之穴,是实打实的‘曲水单缠格’, 外气全、内气固、美不可言,能保咱小清村百年的风调雨顺。宝娃子,这难又从何来?”
李三宝叹了口气道:“太爷,这难就是出在这落虎河上哇!”
说到这里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往前凑凑身子,声音里多了一丝机警,怕是有人偷听一般。
@紫韵幻曲 2011-7-3 12:02:00
每天几更啊?不会中间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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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不定时,我写多少发多少吧,这月没准,要闲慢,可以先攒着。
“自打前年开始,小清村就未曾再下过一场雨水,到如今,已经旱了两年啦。地里的庄稼都旱死大半,村里的四口老井里也枯了。村长带人试着打过一口新井,挖到二十几米深都看不到水啊。半山腰的落虎泉也没了水,山下的落虎河今年也见了河底,鱼塘的鱼全死光了,咱小清村的日子是没的过了!”
李三宝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绝望的神色:“大旱也就罢了,小清村二百年的历史,旱灾、蝗灾也不是没见过,可这次的大旱实在太邪!旱的偏偏只咱小清村一家!”
爷爷听到这,猛的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李三宝。
“出了北山,往西走百十里就是大清村,这两年,人家大清村风调雨顺,雨水充沛,太爷,您说说,俩村距的这么近,差的这么远,是不是邪事儿。”
爷爷皱着眉,正在沉吟着什么,一旁听了多时的父亲插上了话。
“三宝哥,方圆百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有雨没雨,这是气象问题,要按科学规律办事啊。”
李三宝听了父亲的话登时大为不满,这个实诚的庄稼汉子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愤怒异常,他布满老茧的大手掌一拍桌子向父亲吼了起来:“忠子,十几年了你咋还是这个脾气。科学,科学,要真是科学,石天师就废不了啦!”
李三宝话音未落,爷爷猛的打了个冷颤,两道白眉紧紧皱在一起,急促的问道:“宝娃子,我师弟他咋了?!”
我从未听说过爷爷有什么师弟,而那天师的称呼对于我一个自小生长在县城里看着变形金刚神者神龟长大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一个可笑的称呼。可看着爷爷一脸严肃的神色,我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
李三宝那黑红的脸上又多出两道泪痕,呜咽道:“连着大旱了两年,咱小清村实在是受不了啦,再不想点办法,真的是没活路了。村长开了多少次会,合计了多少法子,都不见效果,后来就想到了石天师。这些年石天师住在村里,虽然深居简出,可村里人心里都有数,他是太爷您的师弟,您俩一脉相承,法术只怕也差不哪去,大家平日里待石天师也甚是尊敬。这次有难,村长带头去请了天师。石天师真为咱小清村着想,二话没说,答应六月初六,在伏虎河边开坛祈雨……”
“那天的事儿,俺到现在记得还清清楚楚呐……”李三宝沙哑着嗓子,双眼怅然,梦呓似的喃喃道:“那天天气好,碧蓝碧蓝的天真算的上是万里无云。乡亲们起了个大早,石天师说祈雨之地要洁净,村长领着人在河边扫出一片空地,石天师说要接地气,指着名把村口活了几十年的老槐树砍了,搭成了两米高的祭坛。那天石天师收拾的整个人干干净净,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比咱村小学志愿来的老师还要精神,那气度,还真有几分仙气儿哩……”
李三宝回忆着,由衷的发了句感慨。
爷爷点点头道:“役鬼使神不是儿戏,凡人本就卑微,若是一身污垢,哪里请的动神灵。”
李三宝点似乎对爷爷的话颇是信服,继续道:“那天村里的乡里乡亲们都到了,连小学里也停了课,为这事儿,今年分到咱村的志愿老师李小峰还跟村长大吵了一架,小李老师也是个实诚人啊。咱们庄稼汉子虽穷,可是不愚,都知道学文化的重要,只是那天的事儿实在太大,事关咱小清村的生死,让娃娃们看看也是有好处的。”
父亲撇撇嘴,脸上写明了愚昧俩字,没说什么,静悄悄的起身会了屋。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那俩人是曾经的发小和亲生父亲,陈家人的脾气里,总带着十分的固执,认准了便不曾改变。
父亲一走,屋里的拘谨立马少了许多,李三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那天乡亲们去的虽早,可石天师开坛却晚。直到了正午,日头越来越毒,石天师才带着徒弟和两个童男童女上了坛……”
“童男童女?”
天师、童男童女,这些古里古怪的称呼彻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极不礼貌的插了一句。
李三宝嘿嘿干笑两下,解释道:“要说这童男童女,也是石天师指名点的,要龙年龙月龙时出生的娃娃,全村里找来找去,找到了村东谷老憨家的男娃和李柱子家的女娃,俩孩子恰恰是八八年四月十九辰时出生。石天师在坛上让俩个娃娃把桌上的金墨研了,用毛笔在红纸上画了五方五色龙五条,雷公电母各五位。他画的精细,也极像。石天师的徒弟抓着一只红冠大公鸡,将那公鸡的鸡冠割了口,取了鸡冠血,将那血和金墨混再一起再研了片刻,用银针蘸了蘸,再那五条龙眼和雷公电母眼睛智商各点两滴。当时俺也看不明白,只是听村长说这叫点睛,点了之后,这神龙和雷公电母便有了灵力。”
“天师又叫人在坛下搬来五个二十斤的大水缸,让人在村里五口井里各取井水,倒入水缸里。其实,井里早就快干涸了,说是水,都是些黄泥汤子。石天师的徒弟在每个水缸上贴上一幅神龙图、一幅雷公电母图,五口水缸,每口各一。石天师的徒弟贴的仔细,似乎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一切收拾妥当,天师挥下了坛上的两个娃娃,自己拿出桃木剑,开始掐诀念咒,古怪就古怪在这里……”
讲到这里,李三宝的身子又一次颤抖起来,呼吸也变的急促,再次陷入恐惧中。
“怎的,难道石师弟没招来雨?”爷爷摸着胡子,疑惑的问。
“招……招来了,也不是……”李三宝点点头,又摇摇头,好似失神了一般,断断续续的说道:“石天师在那坛上诵了半个时辰的咒语,说来也怪,起先那天万里无云,莫名的乌云渐渐飘了过来,越聚越多,越来越厚,天色登时就阴了下来,南风呼呼作响,那天俺穿了件短袖褂子,让风一吹,还真生出了几分寒意。村长只道是石天师仙法显灵,祈雨成功,带头就跪了下去,全村三百多口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都跟着跪了。大伙儿就要给石天师磕头的功夫……”
李三宝说了几句,又停了下来,颤巍巍的拿起酒瓶直接往嘴里送了两口,醉眼朦胧的他胸口急剧喘息着。
“就在大伙儿要给石天师磕头的功夫,天上猛然闪了几道闪电,咱真道是要下雨的征兆,一起欢呼起来!哪知道那电光刚落,一道响雷轰的劈了下来,直直的正中祭坛,把石天师劈个正着啊!”
他眼里充满了恐惧,似乎那日的惊变再次浮现在眼前。
“我石师弟引下了天雷?”爷爷陡然提高了声音,似乎难以置信。
“我亲眼所见,没半点假话啊!”李三宝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脸上的红晕退去,面白如纸,说道:“那槐木祭坛登时被轰塌了下来,灰尘四起,河边立刻弥漫起一股焦臭的味道。村长带人上前查看,只见石天师躺在地上,满身焦黑……”
“人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也是废人了。村长连夜出村翻山,把石天师送到县医院,医生给他老人家做了截肢手术,两条手臂、两条腿全没啦!他全身重度烧伤,似乎还伤了脑子……村长让俺找您回去,太爷,您可要救救小清村啊!”
李三宝再也讲不下去了,七尺汉子抱头痛哭起来。
爷爷半闭着眼睛,脸颊边得肌肉颤抖着,小声念叨着:“天裁啊,用术者终死于术下!”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双乌黑的双手,默默的叹了口气。
爷爷沉默了很久,李三宝抱着酒瓶不住的灌着白酒,客厅里一时间静悄悄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爷爷似乎拿定了主意,淡淡道:“咱们明天就回小清村。”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指了指我:“茄娃子,咱陈家人终是要认祖归宗的,你也跟我回小清村瞧瞧吧。”
不容我说话,爷爷站起身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低着头,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孤零零的餐桌上放着那枚怪异至极的“飞筹竹签”……
第三章 小清村
爷爷屋里的灯亮了一整夜,李三宝带来的消息让他辗转难眠,这个二十年不还乡的老人,始终对生他养他的地方牵肠挂肚。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没有想象中的痛哭失声,爷爷踏入小清村的那一刻,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吐出了二十年来思乡的怨气,了却了二十年的心事。一丝舒心的微笑浮现在嘴角,一闪即逝。
那天爷爷起了个大早,虽是七月,他坚持穿了一件长袖衬衫,掩盖他乌黑的双臂,一双白手套套在乌黑的双手上,有些怪异。爷爷将飞筹竹签小心翼翼的包好,似乎格外重视。
本以为父亲会竭力阻挠我跟随爷爷出行,出乎意料,父亲那天早晨选择了平静。只是依稀记得,出门的那一刻,父亲悄悄的对爷爷说了一句:“不要把那一套东西传给我儿子,我不想他像你一样活活烂死,我不想让人指着脊梁骨说陈家人都是怪物。”
父亲的话平静,但刻薄。爷爷嘴角抽搐了几下,艰难的点点头。父亲放心了,陈家汉子,守诺如金。
李三宝眼里布满了血丝,身上散发着还未褪去的酒气。一晚宿醉,让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情绪平复下来,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掩不住的愁苦。
一趟沉默而又漫长的旅行。
颠簸拥挤的长途车出了县城,在国道上缓慢行驶着,沿途枯燥的景物很快就消磨了我的新鲜劲,我靠在爷爷肩膀上睡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泛黑。我趴在李三宝宽厚的肩膀上,揉揉眼睛。
脚下是一条蜿蜿蜒蜒的土路,前方尽头处隐隐的群山叠起。
李三宝背着我,脚步依然快捷,爷爷跟在身后,沿着土路,悄无声息的钻进了群山里。
眼前的群山似乎无边无际,黑暗里不时传来古怪的叫声。爷爷说那是未幻成人形的山魅,我半信半疑。
不知道翻过几座山,昏暗的灯光刺入眼中。
一天跋涉,小清村终于到了。
@TY中的TY 2011-7-3 12:59:00
下午晚上不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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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呵呵,谢谢你捧场啊!
@随便看不看 2011-7-3 13:48:00
是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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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村长早就在村头等候多时了。他叫牛革命,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秃顶。笑起来,小眼睛眯成一条线。山风多寒,他穿了一件深蓝色外套,敞着怀,露出白色的胯间背心。小清村的人似乎穿着总是这般不伦不类。
他亲热的向前迎了过来,拉住爷爷的手一阵嘘寒问暖,这人比起李三宝,明显精于人情世故,活泛多了。
“陈家大哥,我打今儿早晨起来就盼着您回来呐,”牛村长裂开嘴,开怀大笑,露出金灿灿的一颗门牙。
“知道你爱吃咱小清村的山鸡,俺特意给您杀了只大的,合着后山的山菇炖了,老汤补气,补气啊!”
爷爷不冷不热一笑,抽回手背在身后,淡然道:“牛村长,二十年了,你没变。”
村长尴尬一笑,一脸憨厚:“您老了,陈家大哥。”
“有良心,知道亏欠的多,自然老了。你倒是年轻了不少,牛村长!”
爷爷刻意加重了村长二字,让这个看上去憨态可掬,满腹热情的厚道村长难堪不已。
@roc_won 2011-7-3 15:53:00
写的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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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鼓励!第一次发文,没想到大家这么给面子!
牛革命还想寒暄,爷爷后退两步,眉头一皱,冷冷说道:“带我去看石师弟。”
他似乎极其厌烦这位热情过度的村长,牛革命尴尬的张张嘴,本想说些什么,略一迟疑,脸上神色一变,瞬间又恢复了笑脸。
“陈家大哥,你们师兄弟四个,果然都是一样的急脾气啊,莫天师、程天师刚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着急。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啊。”
牛革命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摇着圆脑袋,不知不觉的又拍上了马屁。
这是一个精明的乡下人。
“莫师弟,程师弟也回来?”爷爷惊讶的抬头问道。
“是啊,是啊,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师兄弟是小清村的主心骨,都得请回来,都得请回来!”
牛革命一脸实诚样,爷爷厌恶的冷哼一声,甩下他进了村。
李三宝带路,村长牛革命笑呵呵的陪着我们。
这个窝在群山里的小村子有着独特的安宁感。晚上八点多,整个村子就已经漆黑一片,走过几处人家,引来一阵慌乱的犬吠。
我们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小清村的宁静。
小清村不大,稀稀落落几十户人家,各家各院聚在一起,规整的错落有致。
李三宝带着我们拐了几个弯,走到一座大庭院跟前,隐隐看到庭院里露出一丝灯光。
“陈大哥,这就是石天师的住处了。”村长牛革命指着房子说道。
眼前的庭院颇大,方方正正,看墙壁砖瓦似乎是新房。比起周围的人家,这房子明显要好上许多。
“前两年,咱村日子过的不错,开鱼塘赚了几个钱儿,咱小清村也富裕了一把。你们师兄弟四个,就石天师留在了村里,咱村里人一合计,就集资给石天师盖了这所新房,”牛革命喜滋滋的介绍道:“当然,这事儿也是我拍板定的。”
他补上最后一句,似乎是在给爷爷表功。
爷爷不置一词,门虚掩着,他跺跺脚,进了屋。
“你妈的老混蛋,天杀的老天爷瞎了狗眼,让你活到现在!”一声暴喝猛然从屋里传来,紧接着一个方凳从屋里扔了出来。
爷爷闪身,方凳砸在屋门上,哐当一声巨响。
“我他妈杀了你!”
一个秃头胖子怒吼着奔了过来,双手狠狠掐住爷爷脖子使劲摇晃着,面目狰狞。
胖子杀气腾腾,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显然用了狠劲。村长牛革命和李三宝一拥而上,使劲掰着胖子的双手,胖子纹丝不动。
爷爷脸上一阵惨白,嘴唇一张一合,却不还手。
我见爷爷几乎就要被这胖子掐死,恶狠狠的凑了过去,朝着胖子手臂上狠咬一口。
胖子怪叫一声,大手一挥,松开爷爷,我被甩了出去,硬生生撞在墙上。
爷爷好一阵喘息,才平复下来。脖颈上,一道清晰的红印子。
牛革命满脸惶恐的拉着秃头胖子,嘴里不住的叨念着:“莫天师,兄弟情深,兄弟情深啊!”
秃头胖子余怒未消,捡起地上的方凳,又要冲上来。
爷爷惨然一笑:“三师弟,你真要打死我,反倒成全我了。”
秃头胖子站在一怔,爷爷摘下白手套,掳起袖子,两天手臂乌黑似墨。
“你现在打死我,倒让我少受了这烂病的苦楚。”
爷爷平平淡淡的话里,多了三分凄苦。
胖子瞧瞧爷爷的手臂,猛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用术过多,遭了天谴!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狼心狗肺的老混蛋,我现在不杀你,我他妈等着你活活烂死!”
爷爷似乎并不生气,把我拽到近前,介绍道:“娃子,这是你程幻海,程三师爷,快叫师爷。”
我借着机会怯生生的仔细打量这个恶胖子,这人体型肥胖异常,脑门锃亮,额头宽大,横肉堆了一脸,两个脸蛋足有巴掌大,显得五官像是被挤在一起似的。
我敷衍的叫了声程师叔。这胖子瞪我一眼,骂了一声小畜生。
爷爷脸上没有一丝愠怒之色,急匆匆的进了屋。房屋很宽敞,分成三间,打扫的干干净净,家具一应俱全。
我跟着爷爷进了左边的卧室。我朝着床上看了一眼,顿时一阵恶心。
床上躺着的人浑身焦黑,五官模糊不清,若不是偶尔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我早就把这人当成了死人。
爷爷哽咽着喊了声石师弟,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转。
“师兄,石师弟这次算是废了。”
床边,一位带着金丝眼镜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叹息一声。
爷爷楞了楞,回过神来,看着那人道:“老二,你也回来了。”
爷爷拽着我道:“这是你莫幻净莫二师爷。”
我打量着他,比起凶神恶煞的胖子程幻海,这位二师爷明显要儒雅许。一身西装合体整洁,带上眼睛显得斯斯文文,与电视里的白领一样。
莫幻净苦笑一声:“消失了十几年的飞筹竹签都到了,我哪敢不回来。”
他叮当一甩手,桌上多了一块极似令箭的黑色木牌,背面三个王字,正面血红的救命二字。和爷爷的东西一般无异。
“何止是我,连程三师弟也都收到了飞筹竹签。”
凶胖子程幻海同样扔出一枚,三枚飞筹竹签,静静的摆在桌上。
@银合金 2011-7-3 22:20:00
楼主调侃鬼神有米有事先征得人家同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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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调侃了?
第四章 天裁
程幻海靠在门边,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飞筹竹签,日传千里,这本是咱符咒门的密令,只有每代的掌门才能掌握。师傅死了二十年了,这飞筹竹签也跟着消失了二十年。我本来以为这次竹签出世,是出了新掌门,要铲除你这师门败类,哪知道却是石师弟遭了大难。”
程胖子眼睛扫过爷爷,脸上现出一丝恨色。
“陈幻生,你贪生怕死,是师门败类,”程幻海指着爷爷,一脸不屑:“二师兄莫幻净,一门心思想着赚钱,终是个俗人。好不容易出了个老实人石师弟,这又遭了天裁。剩下我这大吃货,想要振兴师门,怎奈学艺不精。完蛋喽,完蛋喽,符咒门到了咱这代,算是他妈的完蛋了!”
“陈幻生,小人!莫幻净,俗人!石师弟,憨货!我,程幻海,吃货!”
“一屋子他妈不是东西!”
程幻海抽了一根烟,把屋里的人骂了个遍,最后还不忘捎带着自己。
我突然对这凶巴巴的胖子来了兴趣,这个人到中年的胖子,活脱一个刻薄的大嘴巴。
我抿着嘴,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程幻海没好气的瞪我一眼,骂道:“小畜生。”
爷爷若有所思的翻着桌上飞筹竹签,眉头皱在一起。莫二师爷坐在一边,闭目眼神,不知道想着什么。
“师傅死了二十年了,如今这飞筹竹签凭空出现,石师弟又莫名其妙的出了意外。我总觉着,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古怪。”
爷爷揉揉太阳穴,疲惫的说道。
程胖子冷哼一声:“意外?师傅当年活着的时候常说,用术者终死于术下。这是他妈意外?这事儿和你那烂手一样,是天裁啊!”
程幻海说道最后,声音抖了抖,似乎也有些恐惧。
他走到石师爷床边,掀起被子,指了指石师爷的手臂,冷冷道:“二位师兄,好好看吧。”
爷爷和莫二师爷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石师爷的手臂,顿时大惊失色!
我凑上前去悄悄看了一眼,顿觉一阵诡异。
石师爷满身焦黑,俨然是重度烧伤,手上五根手指都黏在了一起,浑身皮肤几乎没有完好之处。更诡异的是,那焦黑的手臂上,赫然刻着三个字,依稀可见——谢仙火!
“谢仙火?!”二师爷莫幻净失声惊呼。
爷爷烦恼的皱皱眉头,也是一阵苦笑:“二师弟,你也知道?”
莫幻净骇然点头:“传闻谢仙是雷部中神,主行火。记得北宋年间,岳州的玉真宫被天火所焚,偌大的宫殿,仅存一柱,柱上就刻了这谢仙火三个字。”
我惊讶于莫幻净的学识,如此典故,随口拈来,把这三个字解释的清清楚楚。
“大师兄,难道四师弟真的役鬼使神多了,遭了天裁?”莫幻净小心翼翼的反问。
爷爷叹了口气,摇头道:“石师弟生性老实,不是爱胡作非为的人,若说用术,只怕他可没有你我二人用的多吧。怎的,你没遭了天裁?雷公反倒找上了石师弟这个老实人?”
爷爷一阵反问,让莫二师爷哑口无言。
莫二师爷看似儒雅,骨子里生性爱财贪利,平日里没少为富贵人家用术,他似乎从不把祖师爷用术者必死于术下的谶语放在心上。
多少年后,我时常回想,莫二师爷但行无忌贪财爱利的性格,或许早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明明是祈雨,却招来了谢仙的天雷之火,难道,是施术时出了差错?”
爷爷紧锁眉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狗咬狗的狗 2011-7-4 7:51:00
昨天这么晚更的啊,楼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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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呵呵
@紫韵幻曲 2011-7-6 8:34:00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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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哈,晚上更新
二师爷莫幻净扶了扶眼镜,摆弄着额前刘海,摇摇头说道:“老四性子敦厚、刻板,师傅生前就说他太过计较一事一物,反倒限了前景,只能学个中规中矩。这个榆木疙瘩,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你说能出什么差错。”
二师爷似乎对石天师不屑一顾,脸上现出轻佻的神色。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修剪着自己的指甲。他双手纤细白皙,像女人的手一般,多了三分阴柔,少了几分阳刚。
“你倒是活气,听说这些年你在外面,没少替富贵人家做事,钱没少收,女人没少玩,符咒门的莫二爷,名头当真是响啊!”程胖子师爷阴阳怪调的继续说:“术法用的多了,小心以后死了大鬼小鬼大神仙小神仙一块儿来他妈找你算账,整你个魂飞魄散。没良心的玩意儿!”
莫幻净满不在意的哼了一声:“过一辈子,说一辈子的事儿,活一天就得舒服一天。石师弟老实,不也落个这下场,师傅当年不也他妈的……”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收住了,屋里霎时间冷了场,一屋子人低着头,各想着各的心事。
村长牛革命擦擦头上的汗,想说什么,似乎又怕多嘴生事,咧开嘴干笑两声,轻手轻脚在门口踱着小方步。堂堂一个村长,在爷爷他们面前,反倒变的小心翼翼。
木讷本分的李三宝自进门一来就没再多话,这个庄稼汉子脸上满是敬畏。
我不知道爷爷和几个师爷的威望得自哪里,后来我也时常想,村人对爷爷师兄弟几个的感情,其实,应该是畏惧之心大于敬畏之情吧。
“牛大村长,当日祈雨,你在场不?”爷爷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右手摸着鼻翼,问道。
牛革命一听爷爷问话,忙不迭的点头。
“在,在,那天,全村人都在!这么大的事儿,谁敢不去!”
“坛上的事儿,你可看的清楚?”爷爷再问。
“这……石天师没让我这浊人上坛,我也就在坛下看个大概,坛上的事儿还真不知道。”牛革命小心翼翼的解释。
程胖子嘿嘿一声冷笑,语带双关:“你他妈也知道自己是个浊人,我看这小清村大旱,就是你招来的报应!”
牛革命闻言,脸色大变,连连摆手:“真不是我,真不是我!”
爷爷冷眼瞧着牛革命,问:“那日,坛上有几个人?”
“算上石天师,坛上有四个人,”牛革命掰着手指头回忆着:“石天师的徒弟,二傻子,谷老憨家的男娃,李柱子家的女娃,恩,就这四个人。”
“怎的,我石师弟,还收了个徒弟?”爷爷有些意外。
“唔,算来事前年收的,这二傻子不是咱村里的人,听说是石天师在县里孤儿院领养的,打领回来的时候,脑子就有些问题,憨憨傻傻的,但不闹腾,乖巧的很。其实大伙心里都清楚,石天师年岁一天比一天大,自己孤苦一人,这算是养儿防老吧。”
“这人现在在哪?”爷爷似乎对石天师的徒弟上了心,问。
“哎,”牛革命摇头叹了口气:“自打那日天师做法招了天雷,这娃受了惊吓,傻病更厉害了,开始吵吵闹闹。我怕他耽搁石天师休养,让人把他安置在村西头,给他安排的个空房,每日里乡亲给他送点饭,您要想见,明天我带你去吧,这点的,估计也晚了。”
牛革命说着,指指桌上的钟表,已经十一点半了。
爷爷疲惫的搓搓脸,点头答应了。
那晚我们安排在牛革命家歇息。他家的房子,比起村里其他人家,却是大上许多。牛革命端上早就置备好的野蘑菇蹲山鸡,一天的车马劳顿,我早就饥肠辘辘,好一顿大吃特吃之后,昏昏睡去。
第五章 二傻
第二天迷迷糊糊中,我就被爷爷唤醒。睁开眼瞧瞧时间,刚过六点。爷爷和两位师爷,早就起来了。
因为连续干旱,村里用水着实紧张。村长牛革命依然很厚道的为我们打了清水梳洗,二师爷莫幻净一丝不苟的打理着自己的头发,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仪表,一番梳洗,消去了疲惫,虽然人过中年,面容依然俊秀。
程胖子师爷依然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靠在门边吹了声口哨,嘿嘿怪笑两声道:“莫老二啊,听说滇西苗族有的巫女们有种秘术,每月初三午时用三岁男童之血洗脸,可让容颜永驻,看你跟个娘们儿似的这么仔细,要不要试试啊?”
“要是真有这术法,我还真想试试。”二师爷莫幻净对着镜子正了正西装,打上领带,面无表情的说道。
程胖子憋着嘴瞅了他一眼,哼哼一声变态。
早饭不缺鱼肉,只是稀粥却少了很多。爷爷和两位师爷吃的心不在焉,草草吃过几口,便要去找石天师的徒弟。牛革命点头答应,带着我们出了门。
石天师的徒弟二傻住在村西头,离的不远,没几步就到了。孤零零的一座小土房矗在眼前,门前凌乱不堪,像是废弃了多年不用的旧屋。我起先很疑惑村里为什么这般对待石天师的徒弟,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谁会好好待一个傻子呢。
七月流火,本就闷热不堪。小清村虽然群山环绕,颇为阴凉,可也实在是低不了几度。刚一进门,一股让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小土房采光不好,有点昏暗,我眯眯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这昏暗。
一个脏兮兮的年轻人蜷缩在房屋一角,裹着墨绿色的军大衣,面前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铁炉烧的正旺,那年轻人几乎要抱起了小铁炉,可他依然在瑟瑟发抖,嘴里不住的喊着冷。
更怪的是如此高温,竟没见这人流一滴汗。他嘴唇乌青,面如白纸,一双无神的眸子里,隐藏着三分慌乱。
牛革命皱着眉头不情愿的走上前去,进屋没几分钟,他后背已经让汗沁湿了。
“二傻子,你师父的兄弟来看你了,论辈分,你得喊师叔,知道不?”
牛革命嗓门够大,二傻却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专著的盯着小铁炉里的火苗,嘴里絮絮叨叨的喊着冷。
牛革命无奈的冲着爷爷摇摇头:“陈家大哥,这娃彻底傻了。”
爷爷面色凝重的走过去,凑到二傻跟前,随手将几块地上的木头添进炉子里,炉火噌的旺了起来。
“还冷么,娃子?”爷爷俯下身子慈声问道。
二傻抬起脸,嘿嘿一阵傻笑,憨声憨气道:“冷。”
“你师父病了,我带你回家看师父好不好?”
爷爷话刚一出口,原本还憨笑的二傻脸上现出慌乱,脑袋使劲摇晃着,身子往墙根里缩了缩,惊叫道:“不,不回去,家里坏!”
程胖子站在爷爷身后,看的直撇嘴,气急败坏骂道:“咱们符咒门真他妈的完蛋了,石老四咋的连这种傻子都收来当徒弟,真他妈的疯了!”
二师爷莫幻净抿着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为什么不回去?”爷爷提高了声音,继续问。
二傻子脸上慌乱的神色更厉害了,拼命的摇着头,瑟瑟发抖:“天……天裁,你们……我们……咱们……都得死,都得死!”
他伸出手指指着房里众人,语无伦次,声音凄惨。
“那天祈雨,你在坛上,跟着你师父到底看见了什么?”爷爷使劲摁住发抖的二傻子,继续追问。
二傻子嗷的一声嚎叫,猛然挣脱爷爷双手,脑袋狠狠朝墙上砸去,嘴里凄惨的喊着:“都得死,都得死啊!”
莫名的,我感到在这火热的屋子里,一股丝丝凉意在后背里冒了出来。
爷爷摇摇头,叹了口气,颓然的走出屋子。
莫幻净扶了扶眼镜,掏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在那屋子里闷了这么久,真难为他了。
“牛村长,这二傻子以前就这么傻?”二师爷莫幻净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牛村长摇摇头:“以前,刚领会来的时候,还算懂事,不哭不闹,就是有些憨。自打石天师出了事情,就开始这样疯疯癫癫,整天冷啊冷的,闹的村人没办法了,才给他弄到小土屋来。”
“难道,真实天裁?”
二师爷莫幻净抬头看看天,天空碧蓝,万里无云,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