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踌躇片刻,还是道:“可是贵妃的确是过分了。”如懿含了一缕微薄的笑意,淡淡道:“阿箬没有分寸,她要管教阿箬。她自己失了分寸,我也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在分寸之内。”
——别逗了,贵妃位分比你高,你难道还能管教贵妃?
惢心看着她提笔立时写就,不觉诧异:“小主不是要抄佛经么?怎么写了一首旁人的诗?”如懿道:“抄写佛经不过是小巧,这个才是最要紧的。”她附耳低语几句,惢心会意一笑:“奴婢遵命。”
——抄写佛经不过是小巧……喵的!
两人正说着话,三宝已经带着许太医过来了。阿箬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被绿痕扶了颤巍巍地过来。如懿道:“劳烦许太医了,替本宫瞧瞧这位姑娘。”许太医答应了一声,便替阿箬请了脉,很快道:“姑娘淋了大雨着了风寒,现下有些发热,需得仔细调养。现在最要紧的是防着高热发作,免得烧坏了身体。微臣会开好方子送了药来,请小主宫里的人赶紧替姑娘煎了药吃下去才好。”“那膝盖上的伤?”许太医恭谨道:“只是外伤,上点药就不妨事的。”说着从药箱里取了两瓶药粉出来,“内服外敷,好得更快。”
——粽子真神人也!10个小时啊,换了普通人,是该用抬的了。
如懿谢过,便吩咐三宝好生送了许太医出去,取过他留下的药,语气平稳无澜:“把裤腿卷起来。”阿箬卷好裤腿,露出又青又紫的膝盖,最严重的地方硌破了皮肉,沁出鲜红的血丝。
——看看,最严重也只不过是皮肉之伤。
如懿微松一口气,替她敷上药粉。阿箬止不住呜咽起来:“小主,奴婢好委屈!”如懿慢慢在伤口上撒着药粉,淡淡道:“委屈什么?”阿箬哭道:“慧贵妃这么折磨奴婢,就是为了折损小主的颜面。奴婢受委屈不要紧,可是小主……”如懿将药瓶往桌上重重一搁:“你受委屈当然不要紧,因为你受的委屈都是自作自受,都是活该!”
——仆肖其主,古人诚不我欺~~
阿箬怔了片刻,似乎是不可置信般,放声哭道:“小主以为奴婢是为什么?从前莲心言语冒犯,几次顶撞小主,不阴不阳的,奴婢已经瞧不上她许久了。昨日她指婚荣耀,今日就受折磨,奴婢是替小主高兴,是替小主报仇才奚落了她几句么!”
——莲心到底什么时候顶撞过如懿凉啊?我觉得茉心都比莲心嚣张。
心口像有一团野火燎原,如懿沉着脸呵斥道:“为我报仇,还是替我挖个坑跳下去?我再三告诫过你,宫里不比外头,由得你这样骄纵任性,满口乱说。这是后宫,一句话说错便是要活活打死的,你有几条舌头去填你自己的命!”
——应该说“你有几条命够填的”,用舌头填命什么的,不知道。
阿箬战战兢兢地看着如懿,哀泣道:“奴婢就算有不是,也是对小主一片忠心呀!”如懿气得话也不会说了。惢心忙道:“阿箬姐姐,小主就是为了替你求情,才被贵妃娘娘再三为难,抄了一百遍《佛母经》还不够,还要再抄一百遍。”
——如懿凉那叫求情?那明明是威胁。
阿箬怯怯道:“奴婢就是不服气,不服气从前在潜邸的时候小主和她都是侧福晋,如今怎么就要事事踩在小主头上?小主又不是争不过她!”
——刚才不是在说莲心么,怎么又说起贵妃了……再说如今人家是贵妃,事事踩在妃的头上也挑不出什么理。
如懿气得脸都涨红了,手上的护甲敲在紫檀桌上发出沉闷的悠响。她恼怒道:“你凡事只知道争,只知道要出头!却从没想过凡事要适可而止,有进有退!你是想争,偏偏争不过人家,还把自己填了进去!”
——沉闷的悠响,矛盾。
阿箬气馁地哭起来,惢心见两下里尴尬,便端过一碗姜汤给阿箬:“姐姐身上不好,快喝了姜汤散一散吧。”
——“散一散”用的不太好,上一个例子,红楼梦62回“湘云醉卧”: “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十分热闹.顽了一回,大家方起席散了一散,倏然不见了湘云,只当他外头自便就来,谁知越等越没了影响,使人各处去找,那里找得着。”
阿箬就着惢心的手正要喝,如懿愈加不乐:“让她自己喝!”阿箬扁了扁嘴不敢再哭,只得自己接过喝了。如懿严厉道:“等下喝了药好好去睡。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还要口不择言,凡事胡乱逞强,我也保不了你。”
——这种话说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
阿箬垂着眼睛,无声地啜泣着出去了。如懿心下烦乱不堪,拽过一管玳瑁紫毫笔便开始抄写佛经。
——“玳瑁管紫毫笔”倒是件真东西,现在故宫博物院。
惢心小心翼翼道:“小主也该饿了,不如传晚膳吧!”如懿头也不抬:“气也气饱了,不必了。”
——这时候再传,就是夜宵点心。
这一生闷气便是一夜。如懿抄录佛经抄得晚,夜里又听着微凉的雨簌簌一夜,夹杂着雨打芭蕉之声,格外愁人似的,这一夜无论如何便没有睡好。
——又一百遍抄完了,而且还能睡一会儿,如懿凉真是神速。
如懿起来便闷闷的,将昨夜剩下的佛经一并抄录好交给惢心,便道:“去吧。”惢心见外头雨停了,便先送永璜去了尚书房。
——皇子去念书不会需要宫女送的,这不是家里请的小保姆送孩子上幼儿园。
绕过尚书房便到了长街,惢心一早便知皇帝昨夜歇在玫贵人处,便特意绕了往永和宫外走。
——玫贵人不是怀孕了么?皇上去做什么?
果然见微明的天色下,远远有太监们薄底靴轻快擦着青石砖板的步声传来。
——病句又来了,看见脚步声神马的。
一溜宫灯如星子明耀,簇拥着明黄御辇,后头跟着无数仪仗,自悄然寂静的宫墙夹道疾疾走来。
——所以是皇帝在前面,仪仗全跟在后面?
@万卷小蠹 11226楼 2013-12-03 15:43:23
惢心小心翼翼道:“小主也该饿了,不如传晚膳吧!”如懿头也不抬:“气也气饱了,不必了。”
——这时候再传,就是夜宵点心。
这一生闷气便是一夜。如懿抄录佛经抄得晚,夜里又听着微凉的雨簌簌一夜,夹杂着雨打芭蕉之声,格外愁人似的,这一夜无论如何便没有睡好。
——又一百遍抄完了,而且还能睡一会儿,如懿凉真是神速。
如懿起来便闷闷的,将昨夜剩下的佛经一并抄录好交给惢心,便道:“去吧。”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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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银沙 11235楼 2013-12-03 15:55:19
雨打芭蕉……北京城到底哪里能种芭蕉?亚热带树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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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忽略了。这么看来如懿凉的院子里真是百花缭乱,都能开植物园了……
惢心只当是低头走路,打皇帝跟前走过。前头的引导太监便呵斥起来:“谁呢?没看见御驾在此么?”惢心吓得忙跪下道:“奴婢延禧宫宫女惢心,无心冒犯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否则来个刺客就热闹了。
皇帝倒还和气:“这个时候,是刚送了永璜去阿哥所么?”惢心道:“是。奴婢原本想去永和宫门外迎候皇上。”
——上书房不是阿哥所,而且皇上已经让大阿哥和如懿凉一起住了,阿哥所他已经没资格去了,好苦逼……
皇帝道:“什么事?”惢心垂着头,恭恭敬敬道:“娴妃娘娘说,今日是八月十八观潮日,皇上曾与小主说起向往海宁观潮胜景,遗憾不能一去。小主特意叫奴婢交一份东西给皇上。”皇帝点点头,王钦便上前从惢心手中取过,双手捧着奉给皇帝。皇帝打开一看,却见一张玉版纸上,寥寥几行簪花小楷:“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那是刘禹锡的《浪淘沙》,写的正是八月十八钱塘江潮壮观之景。
——“一张玉版纸上,寥寥几行簪花小楷”,这就是说,这张纸上只有这么28个字。我们继续往下看。
皇帝明如寒星的眼里便有了一丝温暖清澈的笑,这是他曾与如懿说过的,对于钱江狂潮的向往。她却都记得,在这八月十八的清晨,便将满江浪潮一笔一笔写了给他。
——要是流娘娘一直这么写帝后、帝妃的相处模式,我就不挑她毛病了,这样多正常。
纸张下部还有一篇《佛母经》,皇帝温和道:“怎么有一篇《佛母经》?”
——纸上原来还有字,这就不能说是“寥寥”了。以及,咱能换张纸么?
惢心道:“小主说,钱江潮虽然万马奔腾,气势无可比拟,但难免对民众有所损伤,常常听闻有人被卷落江水。所以小主特意抄写《佛母经》一篇,想借佛母慈悲,眷顾民众。”
——有请度娘,“佛母经,就是佛母大孔雀明王经之的简略名称。它把佛教世界观与中国孝道报恩思想结合了起来,它是佛教中国化的一个典型例证。”流娘娘是不是又抄错了?总觉得这经文和“眷顾民众”没什么关系。
@万卷小蠹 11238楼 2013-12-03 16:02:00
皇帝明如寒星的眼里便有了一丝 温暖 清澈的笑,这是他曾与如懿说过的,对于钱江狂潮的向往。她却都记得,在这八月十八的清晨,便将满江浪潮一笔一笔写了给他。
——要是流娘娘一直这么写帝后、帝妃的相处模式,我就不挑她毛病了,这样多正常。
纸张下部还有一篇《佛母经》,皇帝温和道:“怎么有一篇《佛母经》?”
——纸上原来还有字,这就不能说是“寥寥”了。以及,咱能换张纸么?
惢心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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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银沙 11242楼 2013-12-03 16:13:37
把佛经和唐诗抄在一张纸上,这如凉凉到底多二缺才能干这种事啊?
另,什么叫“纸张下部”啊?那时候排版都是从右往左竖着的,唐诗最右起头,打算占四列,接着抄佛经,怎么看也应该是“纸张左边”吧?流凉凉以为跟今天一样是从左往右横排的,所以上面抄诗下面抄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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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必须用的还是简化字~~
皇帝十分喜悦,便道:“如此,朕就收下了。王钦,将娴妃所抄的《佛母经》供在养心殿神龛前,这个月都不必取下来了。”
——前面的《浪淘沙》怎么办?难道撕下去么?我就说应该写在两张纸上。
王钦答应着,惢心侧身跪在甬道边,满面恭敬地看着御驾迤逦而去,才露出了一丝愉悦的笑容。
——奸计得逞的笑容。
惢心回到宫中时,如懿已经自长春宫中请了安回来,倚在长窗下挑拣新送来的白菊花苞。那些花苞尚未开放,带着淡淡的青色,仿如凝玉一般。如懿一朵一朵地挑选着,任清幽的香气在指间幽幽弥漫。惢心笑道:“小主在忙什么?”如懿盈然一笑,恍若淡淡绽放的白菊盈朵:“挑点白菊花苞做个枕头,给永璜枕着,可以明目清神。”
——“白菊盈朵”不知道是什么状态,就我个人经验来看,用菊花形容人的笑容,一般用在老人家身上,因为脸上有皱纹。还有一点我不太确定:用菊花做枕头,是要晒干了再挑的吧?
惢心搬了小杌子坐在如懿身边,帮着一起挑选:“小主怎么突然有这个兴致了?”“从长春宫请安回来,慧贵妃什么话都没对我说,我就知道,你把事情办好了。”惢心低眉恭顺道:“是。皇上把小主的《佛母经》供在了养心殿的神龛前,奴婢只在贵妃面前提了一提,贵妃便不做声了。她虽然气恼,但还是让奴婢把佛经都送去宝华殿烧了。”
——来理一下事件的顺序:早上四心先送大阿哥去上学,然后又去找皇上,最后去见贵妃。然后贵妃去给皇后请安,见到了如懿凉什么都没说。再然后是如懿凉回宫挑菊花,这时四心才回来。请问,中间这一大段时间,四心去了哪里?
如懿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微笑,道:“皇上都喜欢的,她还能挑剔么?”
——这个不是一回事好么!贵妃罚如懿抄经是因为她管不好下人,难道因为皇上喜欢就不罚了?再说,皇上喜欢的那一张又不是贵妃罚她抄的那一百遍,保不齐就那一张写的好,那一百遍还是鬼画符。
惢心道:“小主没有告诉皇上贵妃刁难您的事,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明明是如懿的错,如果皇上不是深井冰,告诉他,如懿一样要挨罚。但是架空清朝的深井冰皇上么,不好说。
“我只是想警醒她,并不欲与她剑拔弩张。还是那句话,适可而止。”
——凉凉你就装吧!相信我,这时节她要是有能力弄死贵妃,早就下手了。而且必须会跑去Blabla一通,落井下石。
她将选好的白菊放进青金色福字软枕中,问道,“昨夜阿箬怎么样?烧得厉害么?”
——鲜花直接装枕头了……
惢心想了想道:“吃了许太医开的药,前半夜烧得厉害,一直要水喝,后半夜就安静多了。”如懿凝神片刻,忧然叹了口气:“惢心,这些年我是不是宠坏阿箬了?”惢心斟酌着词句,慢慢道:“阿箬姐姐是小主的陪嫁,小主疼她也是应该的。”
——敢情这才觉得自己宠坏了粽子……
如懿捻着指尖的白菊慢慢地揉搓着,清香的汁液便沾染上了细白的手指,
——如懿凉辣手摧花,说话的时候手能老实一会儿么?
她沉吟着:“阿箬也到了指婚的年纪了,我想着……”惢心便露了一个甜甜的笑:“阿箬姐姐好福气。”
——一个宫女,竟然还“到了指婚的年纪”?还不如说放出去呢,对了,粽子多大来着?不记得了。
如懿叹口气,断然道:“不是我不想留她,只是阿箬的性子,宫里是断断容不得了。不如趁着青春正好,送出宫打发了配人吧。”她想了想,“阿箬到底跟了我这些年,婚事上必得上心,不能造孽。等哪日我额娘入宫,我得托付她去外头打听了,给阿箬安排个好人家。”
——这才是实话,不是“到了指婚的年纪”,而是“容不得了”。
惢心有些意外:“小主不是想给阿箬指个御前当差的侍卫么?”如懿心下愀然,摇头道:“原这么打算,本来能指个在宫中当差的侍卫是最好的,哪怕是个二等虾三等虾,总有出头之日,也是想让她在我身边长长久久地一起。可是她的性子,若还是跟宫里牵扯关系,终究麻烦。”
——救命啊……御前侍卫啊,他们根本就看不上宫女好么!
惢心会意道:“小主还是替阿箬姐姐打算,若是嫁个准备外放的官员,哪怕去外头苦几年,终究也是正室的名分,少不了一份富贵的。”如懿微微颔首,赞许地看了惢心一眼:“你说得不错。”
——唉!其实只要不是外放到穷乡僻壤,外放比京官要肥。
话音未落,只听殿门哐当一响,一个碧色的身影绕过花梨木雕玉兰花碧纱橱,直奔进来道:“小主,小主,求求您别放了奴婢出去,奴婢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小主!”如懿不防着阿箬病中起来,竟在外头听着,不觉也吓了一跳,沉下脸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也吓了一跳。粽子跑的真快,如此神奇的女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