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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间,轿车就停在了小区楼宇后身的便道上。我拎着礼物下车,克制着油然而生的亲切感,面无表情地跟着戏霸走进了大门。
熟门熟路地到了门前,他伯父掏出钥匙想自行开门,被我伸手给制止了。拜访一代宗师,敲门是基本的礼数。我伸手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两长一短。
他伯父费解地问:还有暗号?
不是。最后一下手抖了。我坦白道。
里面没有反应。我狐疑地看着他伯父,心说想用闭门羹来让我演出三顾豪宅?
戏霸摆摆手,对我说:没那么多讲究。说罢就径自打开了大门。我只好跟在戏霸的后面进了门。
因为居住人的更迭,屋子里的摆设也相应地有了一定的变化,跟我半年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很不一样了。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厚的中药味。我细节帝上身,第一个往客厅原本贴值日表的地方看过去,挂着一副水墨画取而代之。
我心说,这样好,新鲜,完全是一副初次到宗师府上拜访的感觉,怀旧啊似曾相识啊神马的最讨厌了。
宗师听到动静,从卧房里走了出来。他住的是原先房东的书房。
宗师的气色仍旧不是太好,虽然比机场时少了旅途的疲倦,但是看得出来,跟我最初见到的狂飙祖师在精气神儿上不可同日而语。我心里有些圣母地滋生出一些酸涩的感觉,赶紧默默提点自己:竟敢把宗师当成自己长辈,大不敬!
“大咪来了。”他伯父及时出声,起到自己的调节作用。
“叔叔。”我谦恭地叫了宗师一声,然后分别向他和戏霸递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戏霸完全捕捉了我要传达的几条信息,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叠声道:“哎呀我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不管这人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话听在我这个送礼者耳中,总归是很受用的。
宗师在沙发上坐下,本来还端着,不屑于拆我的礼物,但看到自己的哥哥在旁边那么喜悦,心中难免滋生出攀比的情绪。再加上活这么大岁数估计也没收到过几次不带有利益目的的礼物,心下不由跃跃欲试,但又怕跌份,所以死命hold住。我赶紧识时务地把头转向一边,打量摆设,假装自己不在场,以便给好面儿的宗师留出拆礼物的契机。
我耳尖地听得宗师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看到我送的茶叶,宗师连打开闻一下都没有,就像一泡臭狗屎似的,远远撇到了一边。
戏霸怕我脸上挂不住,急忙生硬转移话题道:“大咪你坐啊。”
我莫名其妙地被宗师嫌弃,本就有火儿,根本不想跟他一起呆在客厅,于是便说:“不了。不是家宴么,我去厨房做饭吧。”
“都订好了。”他伯父赶紧道:“一会儿就给送来。”
我无语地看着他,心说这西洋景儿扯得,弄了半天是从外面饭店订酒菜,拿到家里来吃,原来这就是他们老李家的家宴。
“那我去洗个手,一会儿来摆桌子。”我实在不想看宗师那张大驴脸,赶紧找个理由溜进了洗手间。
我就知道我一离开客厅那俩人准得私聊,于是一进卫生间我就贴在了靠近客厅的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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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听得戏霸埋怨道:“人家孩子的心意,你搞啥么子。”
“老子正失眠呢,伊给老子送茶叶,个不是活生生的讽刺嘛,册那!”宗师声音很大,又是故意说给我听呢。
我咋舌,心说,完了,拍马屁结果让驴给蹬了。
“她又不晓得的。”戏霸帮我开脱。“一会儿你态度好一点,不要摆脸子。大过节的!”戏霸嘱咐道。
宗师冷哼了一声,没再应腔。
开局不利,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尿满裆啊。我合衣坐在马桶上,双手捂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敬两盅酒坐会就走!
叮咚门铃响,他伯父出来应门,饭店送餐的到了。我赶紧洗洗手出来,帮着摆碗筷。
客厅原来的沙发已经换成了红木椅,相配套的还有一个红木玉面圆桌。拉轰的大电视还在,茶几没了,下面垫的白地毯还在。总之整个室内风格是中西合璧,古今混搭,父子较劲。
饭店送餐的很给力,有盘子有碗的,筷子酒盅一应俱全。说到底还是钱使的劲。我跟他伯父一起把东西准备好,戏霸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开口请宗师入席。
我深呼吸一口,假甜假甜道:叔叔,吃饭了。
宗师依旧面黑心冷,但好歹算是给面儿,不言不语地走到最尊贵的位置上坐了。其实我也不明白,就三个人,怎么坐都是个圈,他是怎么区分出哪个位子最尊贵的。
我偏头低声问戏霸:他这身体能喝酒吗?
还没等戏霸回答,耳尖的宗师就自己开口了:我身体哪能了?我是失眠,心脏不好,又没有痛风,为什么不能喝酒?!倒上!
我不再啰嗦,赶紧给他满上。然后又依次给他伯父和我自己满上。
我端着酒杯,心说大过节的又都是长辈,不能这么干喝啊,假掰掰的祝酒词还是要拽上两句应应景儿的。我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清清嗓子,道:伯父,叔叔,今天是中秋节,很开心跟您二位一起过节。祝您们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先干为敬。
说罢我一扬脖喝光了杯里的酒。他伯父满面笑容地也干了。宗师杯子都不端,冷哼一声,挑刺道:哪有一起敬的!
我早知道今天这顿饭没这么容易,重新倒满,单独敬宗师道:“叔叔,那我单独敬您一杯。”我本想说认识你很高兴,但我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临时改口道:“祝您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说完我又率先干了。宗师还是不端酒杯,故意折磨我道:这个祝酒词吾老不欢喜。
他伯父啧了一声,示意宗师不要太过火。
我还是不生气,又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问宗师:您中意什么样的祝酒词?
个么……宗师迟疑片刻,肯定是在想啥样的祝酒词最难的没人性:吾欢喜古一点的。
我不由想冷笑,别说古文了,英文的老娘都能给你来一段,就是这么技多不压身。我举起酒杯,文绉绉道:席间一壶酒,小酌不伤身。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琼浆能解忧,宽宥能强身。长伴赏明月,享乐须及春。云中月徘徊,夜幕星交辉。醒时同寻欢,醉后不分散。永结舒顺心,相期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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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诵完毕,有文化的戏霸疯狂鼓掌,叫道:这么好的诗我一定要干上三杯。
说着不等我反应,嘎嘎嘎,果然连干三杯。
宗师个没文化的,似乎没有捕捉到我在诗中暗含的美好祝愿,梗着脖子道:好在哪里呀?你解释给我听!
你先干了,我再给你解释。戏霸为我出头。
宗师愤愤地矜持了一会儿,还是想知道我到底都说了啥,只好抬手把杯中的酒给喝了。
大咪对你的祝福可多啦!戏霸咂摸道:小酌不伤身,就是祝你身体健康;琼浆能解忧,就是祝你万事如意;永结舒顺心,就是祝你心情舒畅!我说的对吧,大咪?
我点点头。心说,漏了重点,我希望他能学会宽宥待人、及时享乐,并祝愿你跟他两兄弟永远不分离,以及儿子很快能在江南重回他的身边。当然这些我可不能当着宗师的面儿说。
你回去把它写成短信传给我,我去找人写好了挂起来!戏霸又演上了。
我笑了笑,坐了下来。戏霸殷勤地给我布菜。我偷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寻思是不是可以扯呼了。
宗师却率先起身回屋了。我狐疑地看看戏霸,戏霸却没有跟我对视,假装没看见我询问的眼神。
我心中暗叫不好,戏霸的表现分明告诉我,这顿饭,有阴谋!
我刷地站起来,对戏霸说:“伯父,那什么我想起来我还有点急事要办,就不陪你们了。我先走了。”
然而我刚一转身,就听得宗师的声音问:你要去哪里啊?坐回来!
我身体僵硬,生怕一回头看见宗师拿出了什么让我但求速死的东西。
让你坐回来,聋它了!宗师很是不耐烦。
我强压着忐忑,徐徐回转头,赫然看到宗师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电光火石间我啥都明白了,直想扑上去挠戏霸个满脸桃花开。靠你的无良戏霸,这当初是老娘好心好意给你提的建议,帮你摆脱独自应对宗师的悲惨局面,现在你反倒用它来给我下套,请姐入瓮,良心大大的瓦它了!
戏霸当然明白我的愤怒,赶紧跳起来,插电源,开电脑,联网,上QQ,开视频,一气那个呵成。
看来当初怕潭柘寺他跟我说自己是互联网弄潮儿,果然不虚传。我被轻信的戏霸阴了这一大道,当然气得眼冒金星。宗师看我还是站在原地运气,小暴怒道:侬坐下!
我被他一喝,腿一软,又原腚坐回了椅子上。
他在吧?宗师问戏霸。
在的。我跟他说过了。戏霸丝毫不觉得羞耻。
我冷汗直流,又没有别的法子疏解,只好拿起桌上的酒又喝了一杯。
他那边几点?宗师又问。
三点多吧。戏霸回答道。
作孽哟,我心说,大半夜的不让人好好睡觉,两个为老不尊的又作啥妖呀这是。
缓冲了一会儿,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面贴着壁纸的墙。我知道这必然是房东在大洋彼岸房间的墙壁。
人呢?宗师急吼吼问。作为啥也不会摆弄的凹凸曼,徒有性子急。
戏霸把屏幕最大化,然后对着那边喊:镜头偏了,我们要看你,不要看墙!
我的心脏不规律地乱跳,心说他应该知道我也在吧,千万别裸聊啊,姐怕流鼻血。不是心疼血,而是怕显得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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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画面晃动了一番,重新固定下来的时候房东就出现在了画面里,只有肩膀以上的部位,但可以看出穿戴整齐。
“爸,伯父,大咪。”房东挨个打个招呼。
我一头黑线,红木桌上,环坐着三个大活人加一个电脑屏幕,此情此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做咩呀,视频中秋团圆饭啊,真能搞。用不用我在这边敬个酒,然后他在那边蒙太奇地干了,好和谐。
明天有课没有?这么晚睡没关系吧?戏霸还在装体恤。
没关系。房东说。
大咪,跟李程说话呀。戏霸又开始撮合。
中秋快乐。我对着视频里的人说。
中秋快乐。他没创意地重复回来。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房东肯定是不会先开口的,这不是他的style,戏霸也不会开口因为他故意让我跟房东多说,宗师倒是很想开口,但是他这么有江湖地位的霸主,主动开口很掉份儿,他得等房东先跟他套磁。算来算去,只有我能打破僵局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又干了一杯。
吃了?我很居委会范儿地开局了。
另外三位无奈的眼神,这不废话么,都凌晨三点了,谁没吃呀?!
知道房东不会接我废话的茬,我继续问道:吃的什么?
披萨。房东说。
我点点头,继续妇女道:吃月饼了吗?
没有。房东说。
哦。我惋惜道:好吧,那一会儿我们吃的时候,你象征性地远程闻闻味儿吧。
表姑不是让你去她们家过节么?她们没吃月饼?戏霸插话道。
我没去。房东说。不用说,这位万事不上心先生一定是嫌远嫌麻烦嫌social。
我心知肚明巴巴地把我诓过来,绝对不会是聊聊家常这么简单。这些看似应景儿的话题只是缓解气氛的热身,棘手的一定还在后面。噎叔宗师还没出动呢。
我心里七上八下,微微抖着手又要去摸酒瓶。
别喝了。房东突然在那边出声道,吓了我一个激灵,跟贼似的讪讪把手缩了回来。
戏霸见好赶紧上:哦哟,真关心大咪。大咪是不能再喝了,她已经喝了不少了。
我觉得有些局促,嗓子眼发干,起身道:口渴,我去倒点水。
戏霸连忙制止住我,殷勤道:你们俩说话,我去倒,我去倒!说着就乐呵地起身倒水去了。
这么明火执仗地撮合让我觉得很下不来台,囧着一张脸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才好。忽然我觉得旁边似乎有怨宿的杀气,这才反应过来房东到现在还没跟宗师套磁呢,这位暴脾气老祖显然要等不及了。
我赶紧向房东猛使眼神,示意他跟宗师问好。
“爸。中秋快乐。”房东老调重弹。我就纳了闷了,这么一个从来不出自己的新作品,老是剽窃盗版别人话语的人,咋就这么多粉丝呢!都tm是些视觉动物!
嗯。宗师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戏霸倒水回来,递给我一大杯白开水,我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还是觉得嗓子眼儿上了发条一样紧。心理作用。
你们之前在机场都干什么了?宗师突然毫无预兆地就发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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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抢话道:没什么,吃了顿饭,我喝多了,在饭店睡了一……
没问你!噎问宗师瞪我一眼,转头问房东:你说!
她都说了。房东敷衍道。我心说想挖他隐私,就你这没耐性的暴脾气,没戏。
还有呢?她没说的呢?宗师不是善茬。
我跟房东对视一眼,一先一后道:没了。
我面露微笑,心说有进步,虽然时间上没能达到同步,但好歹说的内容是一样的。默契这个东西,看来的确可以后天培养。
你当时不是说有话要跟李程讲吗?什么话呀?宗师再出狠招。
我舔舔嘴唇,回答道:哦,是关于他那个叫泡泡的朋友的一些近况。
宗师又把头转向房东,沉声道:剩下的你来说!
我心下恐慌,没看出这位失眠患者竟然还是刑讯界的专业人才呀,还带分开审的。这个时候我只能暗自祈祷房东不要太实在,就算说出我们的临别激情戏都不要紧,千万别把姐夫的事儿透露出来。
不记得了。房东果然够不要脸。深得我心。我看好你哟!
小赤佬,滑头!宗师当然不信,但又无计可施,愤愤骂道。
我心下刚松快了一点儿,就听得宗师逼宫房东道:你临出国前跟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吧?
我跟戏霸对望一眼,彼此都一脸懵懂,影帝影后一时全成了看客。
房东眼神似乎深了深,好像预见到他亲爹的阴谋了似的。他没做声。
我问你呢,聋它了!宗师步步紧逼。
记得。房东只好回答道,语气似乎有怨怼。只是似乎。
很好。宗师也拿起酒杯,慢慢品了一盅酒之后,幡然施压道: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儿,再重复一遍!
我心里警铃大作,终于明白这顿视频家宴的终极目的何在了。虽然我不知道房东当时对宗师说的话内容是什么,但我预感,肯定不会是我想听的。
我紧张地又去摸酒瓶,这次房东看着我喝酒而没有出言阻止我。
戏霸个人精看到这个场面,也明白了几分,想要出来化干戈为玉帛,可还没等开腔就被宗师截肢道:你不要说话,听着就好了。
房东默然不语。
说话,哑巴了!宗师继续逼宫。
我深呼吸一口,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豪迈道:说吧,没事!
房东依旧不开口。
宗师等不及了,怒道:你个小兔崽子不说,我替你说。你自己跟我讲的,肯出国留学,将来学成归国,继承家业,但是再也不回北京,再也不跟过去的那些人有任何瓜葛,以后都听我的安排,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我同意你一辈子独身!
我热血往中枢神经直涌,头有些发昏。
戏霸一拍桌子,破天荒地竟然也暴怒了:开什么国际玩笑!什么一辈子独身!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竟然也由着他胡闹!
如果独身能换回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也值了!宗师大着嗓门喊道:富不过三代,这是古语有的,我他娘的认命,但是绝对不能老子还没闭眼呢,就让老子眼睁睁看着在第二代就他娘的垮它了!
我真是觉得坐不下去了,但此时又万万不能起身,憋得几乎快要升天了。
我坚决不同意!戏霸继续拍桌子:富啊穷啊的先不说,李程的幸福最重要。他绝对不可以独身。否则我是死都闭不上眼的!
我心说这老二位怎么一点儿也不忌讳,动辄就死啊闭眼啊的,吓唬人。
您不也独身一辈子。房东突然说话了,声音不高,语速很慢,但是震撼效果惊人。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戏霸,奶奶个嘴儿的,老娘又让你给坑了,神马我伯母不在了,我伯母压根就没存在过好伐?!
房东这话一出,我是惊诧加愤恨,而戏霸跟宗师则双双沉默了。仿佛有什么约定俗成的忌讳,被无忌的房东一语给道破了天机。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我既没有证据,也更猜不到到底忌讳的是何物。
宗师默默地干了一杯酒,抛出了他的终极等离子手雷:在美国的时候我问你,你跟这个赵大咪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怎么说的?
楼主是关键时刻就喊卡的卡夫卡
还是不去做编剧可惜了了的死变态
楼主戛然而止了
周六不能来了
你们懂的
昨天生病一是拉肚子二是长针眼
不过吃了药滴了水已经都好了
感谢祝福和挂念
不过你们说实话
楼主难道不是一个极度有人品and厚道的楼主吗?!
主吗主吗主吗……
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