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当晚去天庭偷桃子,李寂然顺手多偷了几颗。一颗给阿淡还人情;另外几颗,他则是打算送于春兰、玲玉及曾生。
度朔之桃里蕴含的灵气,对鬼魂也是有补益的。
天庭里守门的老头,这次倒是没有再刁难李寂然,他全程闭着眼睛酣睡,任凭李寂然鬼鬼祟祟地揣着一袋桃,回了下界。
不过天上没人找李寂然的麻烦,不代表地上也是如此。
譬如此时李寂然刚从天庭回来,就被兴师问罪的叶小哥找上了门。
叶小哥痛心疾首地控诉李寂然不讲义气,明明也用了他的工具去偷窥短发少女,却反过来又对胡三娘告密。
“这等行径,真是让人……让人……”叶小哥酝酿半天,吐出两个字:“无耻!”
李寂然被叶小哥骂得是狗血淋头,偏偏他确实理亏,还反驳不得。
当然,这理亏是指站在男人的角度而言。
幸好就在这关头,一位四十多岁的富态妇人出现,替李寂然解了围。
嗯,这妇人就是叶小哥这一世的母上大人,她腾腾腾冲过来一把拎住叶小哥的耳朵,将他拖回了胡三娘酒馆。
“里面三缺一呢,老娘等你这个小兔崽子救场,你却跑来与人吵架。”
“痛!痛!娘你先松手,我自己走。”
“不行,你滑脱的很,一松手说不定你就跑了。”
“可是你这般拖着我,我会被人嘲笑的。”
“都是娘的闺蜜,她们不会嘲笑你。”
“三娘呢?三娘也与你一起打牌么?”
“混账,三娘岂是你叫的?你要叫胡三阿姨……”
……
叶小哥被他母上拖走,李寂然的门前终于恢复了安静。
转身进入自家酒馆,李寂然将偷来的桃子送给了春兰、玲玉及曾生一人一颗。
接着李寂然出了酒馆,给桃树下的迅疾龙也丢了一颗。小奶狗就不给了,李寂然估计它在天庭里有得吃。
果然,李寂然丢到迅疾龙跟前的桃子,小奶狗凑过去闻了闻,便一脸鄙夷地走开。
而迅疾龙犹豫了一阵,终是张开大嘴一口吞下,连桃核都吞入了肚腹。
然后它站在桃树下,倚着桃树,转瞬就睡着了。
李寂然好奇地观察了迅疾龙一阵子,见它除了睡着,并无大碍,便也回屋休息。
第二天,李寂然起床,看到迅疾龙竟然还在沉睡。
也不打扰它,李寂然开门静等阿淡过来取桃。
但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阿淡这家伙都未出现。倒是傍晚五点多钟,简卫国来了。
简卫国告诉李寂然,女警察与阿淡一同失踪了。
“什么时候失踪的?”李寂然第一反应就是黄巾教搞的鬼,毕竟阿淡算是黄巾教的叛徒。
“具体时间不清楚。”简卫国斟酌用词。
“今天早上她没来上班,初始谁也没在意,后来我给她打电话无人接听,出于职业习惯,我立即警觉情况不对。”
“我去她租住的公寓寻找,她和阿淡俱都不在家。查看公寓楼的监控记录,发现她与阿淡昨晚七点回来后,也并没有再出门。”
“密室失踪?”李寂然微微颔首,这八九不离十是黄巾教的手笔了。
“当时公寓楼内,有陌生人进出的痕迹吗?”李寂然接着询问。
“没有,从她们回家,到我进楼寻找,这一时间段内,没有一个陌生人进出公寓楼。”
“除非这人像你一样,也能隐身。”
“不对,光隐身还不行,除非他能穿墙……”
简卫国补充道,“因为她房间门口的走廊监控证实,她与阿淡回家后,房门就再没开启。”
“窗户呢?”李寂然提醒简卫国。
“她房间的几个窗户也都在监控范围之中,绝对一直紧闭。”
“去现场看看吧。”李寂然站起身。
“即便是修行者作案,也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
李寂然跟随简卫国,很快来到女警察租住的公寓门口。
简卫国掏出一把钥匙,随手打开了房门。
李寂然顿时奇怪地望着简卫国,他满心疑惑地问道:“老简啊,你怎么有你女徒弟的房门钥匙?这不合常理,难道你们私底下有一腿?”
简卫国脸色一黑,他急忙辩解:“你可别乱说,这是我今天过来时,利用一身虎皮,从公寓管理人员那要来的备用钥匙。”
原来如此,听了简卫国的解释,李寂然明了点头。
他不再废话,当先进屋,开启慧眼四处观察。
简卫国紧张地跟在李寂然身后,等他里里外外转罢一圈,方才小心翼翼咨询:“可有收获?”
李寂然摇头,“这房间里除了阿淡的灵气,并无第二种灵力出现。”
“这说明什么?”简卫国有些听不懂李寂然的意思。
“说明没有别的修行者在这儿施展法术,她们的失踪可能与修行者无关。”李寂然一摊双手。
“难道是高科技作案?”简卫国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但根据内部资料,好像尚无什么高科技能让人密室消失。”简卫国语气十分不解。
“如果监控都被做了手脚呢?你看见的是假的监控……”李寂然大开脑洞。
“这个有可能。”简卫国点头承认。
“我现在就把附近的所有监控拷贝一份,带回局里让专业人员鉴定。”
简卫国雷厉风行地转身出门。
……
李寂然被简卫国独自留在了女警察的住处,无聊的他不甘心地再次搜索一遍。
结果仍然还是一无所获。
在搜索到公寓的卧室时,李寂然看见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床边打了一个地铺。
很显然,女警察与阿淡一个是睡在床上,一个是睡在地上。
仔细检查,李寂然看出床上与地铺都有人睡卧过的痕迹。
这说明,她们回家没有马上失踪,两人还躺着休息了一会。
李寂然将视线移至床边的床头柜,在一堆化妆品旁边,他看到两只手机尤在充电。
按亮手机屏幕,其中一只的屏幕上面有许多未接电话,李寂然估摸是女警察的。
可惜不知道锁屏密码,李寂然无从知晓手机里面的具体内容。
无奈放下手机,李寂然又捡起搁在床头柜上的一块机械手表。
这块机械手表的样式非常老旧了,但保存的十分完好,就像是一块崭新的表,并且它的背面还刻画了一幅人像。
这人像是一位栩栩如生的可爱小男孩,旁边还有一行字:祝儿子生日快乐!落款是一九八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李寂然回忆,女警察与阿淡似乎都不曾戴表。那么这块机械手表又是谁的呢?
或者说,她们从何处得来?
……
回家后,李寂然还在思索这个案子。
直觉告诉他,那块机械手表可能有问题,但是它上面又完全没有灵力的波动,不像是一个法术物品。
百思不得其解,李寂然只好暂时先静等简卫国拿去鉴定的监控视频结果。
等到翌日,结果终于出来了:监控拍摄的画面都是真实的,没有被人篡改。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代表案件彻底陷入僵局。
束手无策中,死马当活马医的李寂然建议简卫国不妨去调查一下那块手表的来历。
简卫国依言调查,这回倒是非常快,他顺着女警察与阿淡逛街的监控沿路查看,半天不到就查清楚了。
原来这块表,是她们在街头一个修表摊子上买的。
问清楚这修表摊子的具体地址,李寂然趁着天色尚早,拉着简卫国就赶了过去。
暮色朦胧下,他们在一处巷子口,果真看到了一个在现代社会里早就绝迹,几乎只能在八九十年代的影视剧中见到的老旧修表摊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欧内酱,我们好像是穿越了……”指着地上的一张报纸,穿着小熊睡衣的阿淡,对同样穿着小熊睡衣的女警察说道。
“有只能观看,不能与他人对话,以及互动的穿越吗?”女警察对阿淡的话将信将疑。
“或许是魂穿吧。”阿淡歪着脑袋幻想。
“而这边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宿主,所以我们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鬼魂可以大白天乱逛?再说我可不觉得自己是鬼魂,我活得好好的。”女警察反驳阿淡。
“好吧,欧内酱你怎么说都是对的。”阿淡一屁股坐到街边的马路牙子上休息,它其实也拿不准目前状况。
相对于阿淡的敷衍,女警察休息了一会,她不死心地又继续尝试与他人交流。
这时迎面走来一位英俊帅气的小哥哥,女警察堵住这小哥哥去路,拼命地朝他挥手,小哥哥却视若无睹地依旧往前走。
两人碰撞的那一瞬间,女警察无奈地垂下手臂。
抱着破罐子破摔,外加占点便宜的心态,女警察对着这英俊帅气的小哥哥翻了个白眼,她嘟起嘴唇,虚拟地与小哥哥轻轻一吻,然后任凭小哥哥的身体与自己重叠,穿透而过。
“这个好玩!”阿淡一旁瞧得眼热,它蹦起身,也堵到人行道的中间。
左挑右选,挑选出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姐姐,阿淡也闭上了眼睛,嘟起嘴唇……
估摸着即将接触的那一瞬间,阿淡忍不住睁开眼睛偷窥,却赫然发现漂亮小姐姐停住了脚步在系鞋带,而一位戴着大檐帽的警察小哥倒是抢先走到了自己跟前。
这警察小哥也挺年轻的,年轻得长满一脸青春痘。
他迅速地朝嘟着嘴唇的阿淡逼近。
阿淡吓得一声惊叫,身子往后一仰,跌坐于地。警察小哥则脚步不停,踩过阿淡的身体,扬长而去。
阿淡从地上狼狈爬起,就要扑进女警察的怀抱压惊。
却发现女警察望着那警察小哥的背影,竟然呆呆地出了神。
“欧内酱,你怎么了?你不会是一见钟情爱上他了吧?被他勾走了魂魄。”阿淡伸手在女警察眼前摇晃。
“别闹!”女警察一把拨开阿淡,转头道:“那是我师父。”
“你师父?”阿淡一愣。
“对,他就是我师父!”女警察十分肯定,“五四青年节,局里要办个往昔青年英雄事迹展览,我负责整理旧资料,师父这个时候的一张照片,恰好被我看到过。”
“刚才那位警察,与照片里年轻时候的师父一模一样,包括那一脸的青春痘。”
“完了,看来我们真的是穿越了!”女警察突然哀嚎。
……
穿越其实也没什么,但穿越过去,变成了鬼魂似的生物就太凄惨了。
女警察与阿淡,顿时垂头丧气地相对无言。
良久,阿淡开口建议:“欧内酱,我们还是去找人附身吧?”
“什么附身?夺舍吗?”女警察也是看过穿越小说的,术语说的挺溜。
“对。”阿淡点头。
“不然鬼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就魂飞魄散了,我才变成人没多久啊,我还不想死!”
“但我怕夺不赢人家。”女警察犹疑。
“坏人据说魂魄都很强大,好人我又下不去手。”
“这倒也是。”阿淡承认女警察的顾虑有道理。
“欧内酱,要不我们去找新死之人?死人总不会反抗。”
“感觉更怪异了。”女警察叹气。
“再说我也不知道夺舍要怎么做?容不容易?”
“我也不知道呢。”
阿淡猜测:“或许就是朝死人身上一扑,影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权且试试吧。”女警察感觉阿淡的方法不靠谱,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对了……”女警察忽然对阿淡提前申明:“等会若有美丽的女尸,你不许跟我抢。”
“欧内酱,我抢女人尸体干嘛?”阿淡抓狂地甩动双马尾。
“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是男人,男人!”
“不,你是扶她。”女警察毫不留情地揭露阿淡。
“别当我不知晓,你还说过要给某个男人暖床。”
……
说干就干的两个家伙,开始在大街上到处乱逛,寻找死人。
不知不觉中,她们走到街边的一处小巷口。
巷口孤零零地摆着一修表摊子,猛一瞧,女警察与阿淡都感觉颇为眼熟。
“欧内酱,这不就是我们昨天买表的摊子?”阿淡毫无顾忌地惊奇大喊,反正路人都听不到她们说话。
“好像是……”女警察皱眉,作为一个警察,受过训练的她,观察力还是很不错的。
她发现这修表摊子上的一些细节,与昨天她们买表的修表摊子一模一样,只不过看起来新了许多。
“难道这修表摊子也穿越了过来?”阿淡一惊一乍。
“不对。”女警察观望周边景物,“这儿就是我们昨天买表的地方,你瞧那栋大楼,瞧对面的公园……”
“这修表摊子没有穿越,它一直就在这儿,我们昨天遇到的,只是三十年后的它。”女警察判断道。
“我们过去看看。”女警察拉住阿淡。
走到近前,女警察与阿淡看清楚了摊子后的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
并非昨日卖她们手表的老大娘。
这男子低着头,在专心地修着一块表,一旁,有两、三个中年男人兴致勃勃地围观。
一个小男孩,蹲在修表男子的身边玩耍。
独自玩了一会,这小男孩大概觉得无聊,便挪到远处的街树树根附近,看一群蚂蚁搬家。
“别跑远了啊!”修表男子随意抬头瞟了小男孩一眼,“等我修完了这块表,我们就早点回家给你过生日。”
“好的,我不跑远。”小男孩脆脆地应了一声。
然后蹲下继续玩耍。
这时,只见那些围观的中年男人们移动位置,悄然挡在了修表男子与小男孩之间。
紧接着,从街道对面走过来一个人,这人径直走到小男孩的身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毛巾,又掏出一瓶液体……
隐蔽地洒了些瓶中液体到毛巾上,这人蹲下身子,佯装与小男孩一同玩耍,却趁小男孩不注意时,将毛巾一把捂住了小男孩的嘴。
小男孩低沉地呜呜数声,手脚一软,瘫倒在这人怀中。
抬头四处打量,见无人注意自己。这人便抱起小男孩,慢悠悠地离开了。
……
这人拐走小男孩的一幕,恰巧被女警察与阿淡看到。
苦于无法提醒修表男子,也没办法干涉。女警察牙一咬,只能跟在了这人身后。
阿淡自是也跟着女警察,她们一路跟踪这人,跟进了一户民宅。
这民宅里还有两位中老年妇女,她们接过小男孩,放到一间房的床上。
同床的,亦有两个昏迷的小孩。
铁青着脸,女警察记下这民居的具体位置,她默不做声地出门,与阿淡又返回了修表摊子。
此时,围着修表摊子的那几个中年男人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修表男子,在巷子口附近焦急地寻找小男孩。
无人看守的修表摊子上搁着一块表,阿淡眼尖,一眼看到了一旁的刻刀,还有表后盖上雕刻的小男孩画像,以及那行字迹:“祝儿子生日快乐!一九八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原来我们购买的这块手表,就是今天,他要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阿淡黯然道。
“可恶!他的小孩肯定再没有找到,所以这块表他一直没有送出去,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那大娘拿出来售卖,却让我们购买了。”女警察恨声推测。
“或许那时他已经死了,我们购买的是他的遗物吧?”
“或许吧,但我更希望他还活着。”
女警察望着不远处嗓子都喊哑了的修表男子,她眼眶微微一红,替他感到难受。
“三十年后,我们依旧在这里遇见了他的修表摊子,那时修理手表几乎已是被淘汰的职业,他却在原地辛苦坚守了三十年,想必……”
“想必什么?欧内酱。”阿淡一阵茫然。
“想必他是为了儿子找回来时,容易找到自己吧。”
女警察神色戚戚,她走到修表摊子旁,伸手抚摸那块手表。
“我也大致猜出,我们为什么会穿越过来。”
“因为我们买了这块表,并在当天夜里给它上好了发条,令它运转。”
“这块表内,饱含了他对失踪儿子的想念,以及他三十多年的朝思暮想的念力。”
“所以是这块表,把我们传送了过来的?”阿淡有些恍然。
“但是它的目的呢?”
“目的就是他的执念吧。”
“他一定刻骨铭心地想着重回那天,找到儿子失踪的原因。”
“欧内酱……”阿淡转身,偷偷抹了抹眼睛。
“我们帮帮他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女警察与阿淡困在一九八七年的时候,李寂然与简卫国自然也没闲着。
他们走近暮色朦胧下的修表摊子,一位老大娘正收拾着摊子上的七八块旧手表,打算收摊回家了。
简卫国伸手拦住老大娘,微笑着询问她道:“大姐,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老大娘抬起头,看见简卫国穿着警服,她神色有些为难地回答:“我要回去做饭了……”
“没事,我们边走边说。”
在基层厮混了一辈子的简卫国自来熟地弯腰,搭手帮老大娘推摊子。
“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想问问大姐你,昨天是不是卖了一块手表给两个小姑娘?”
老大娘闻言,立刻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记得清楚,其中一位漂亮的不像话,就像动画片里的人物。”
“这表你从哪里进的货?”简卫国追问。
“进什么货啊。”老大娘叹息一声。
“这些旧表,加上这个修表摊子,都是我一个老租客的物件。”
“他病得厉害了,却哀求我帮他出摊,但我在摊子后坐着也是坐着,便寻思着替他把摊子上的几块旧表卖了,好给他换些钱治病。”
“他既然病了,你帮他出摊又有什么意义?你又不会修表。”
李寂然一旁好奇插嘴。
“这就说来话长……”老大娘瞥了一眼李寂然。
“他是乡下人,三十多年前就在这里修表,一直租住着我家的房子。”
“他原本有个儿子,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五岁多的时候,被从乡下接过来玩耍,与他住在了一起。”
“但就在他儿子过六岁生日的那天,小孩却走失了。”
“他疯了一般寻找,听说那几年都快寻遍了全国。”
“但依旧一无所获。”
“后来他回来,在这巷子口重操旧业。”
“世事变化,戴表的人越来越少,他却守着这个摊子,风雨无阻地每天出摊。”
“初始街坊邻居们都不理解,我也劝他换个工作。”
“他却告诉我,他守着这个摊子不是为了赚钱,是怕儿子找回来时,找不到地方,从而错过。”
……
老大娘讲完故事,也到了她家门口。
简卫国帮她把修表摊子推进去,推到院子里的一方屋檐下。
“大姐,能带我们去看一看他吗?”简卫国请求老大娘。
“他病得厉害……”老大娘面色为难。
“无妨,我就是医生。”
李寂然接口,并举了举手里拎着的旧藤箱。
老大娘顿时被穿长衫的李寂然唬住,不疑有他,她稍微一犹疑,就转身领着李寂然与简卫国进了一间偏房。
偏房里光线阴暗,老大娘拉亮灯,显出屋角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位鬓角花白的男人,他紧闭着双眼,口中偶有轻微的痛苦呻吟。
李寂然走过去,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有些发烫。
“这是着了风寒。”李寂然判断道。
“要不要送他去医院?”简卫国咨询李寂然意见。
“不用,小毛病而已。”李寂然俯身打开旧藤箱,从里面取出一只金属小盒。
揭开盒盖,李寂然熟练地从其中挑出三根银针,随手一抛,三根银针就插在了床上男子的身体上。
再伸手快速拂过针尾,针尾一阵震颤,男子的额头,霎时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抽出几张床头纸巾,李寂然替男子擦干净额头冷汗,他再一翻腕,收回了男子身上的银针。
放好银针,李寂然变魔术一般,从旧藤箱内又取出一个桃。
请老大娘用碗盛点热水,李寂然用指甲掐下一丝桃肉,丢进碗中。
桃肉入水即化,李寂然晃了晃碗,扶起男子,喂他喝下。
“行了,他一会儿就会醒转。”李寂然后退一步。
“他的病呢?”老大娘紧张追问道。
“已经被我治好了。”李寂然信心满满地回答。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老大娘双手胸前合十感谢。
“我赶紧去熬点热粥,给他补补身体。”
“你们随意,我去去就来。”
老大娘说完,急匆匆离开。
李寂然与简卫国两人,对视一眼,简卫国疑惑地询问李寂然道:“她们的失踪,真的和那块表有关?”
“我也拿不准,不过现在看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那我们要不要等他苏醒?”
“走吧,他醒了估计也是一问三不知,况且他一定会要回那块表。”
“而那块表还有疑点,我们还给他也不好,不还给他也不好。”
……
李寂然与简卫国两人悄悄溜了出来,在巷子口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这边的夜深了,一九八七年的夜,也进入沉沉的黑暗。
女警察与阿淡,重新返回到藏了三个被拐小孩的民宅。
她们绞尽脑汁,努力地想救出三个孩子,却无奈地发觉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们都不能干涉到现实。
所谓附身夺舍,也是她们的妄想。
最终,两人垂头丧气地走出民宅,坐到街边发呆。
“只有一个办法了。”女警察幽幽地说道。
“我们不能够改变过去,只能回到未来,利用我在过去掌握的这些情报,抓获这些坏蛋,同时帮他找到儿子。”
“可是我们怎么回去?”阿淡反问女警察。
“估计关键还在那块表上。”女警察沉吟。
“它顺时针走动,就把我们带到了过去,如果反过来走,会不会我们就回去了呢?”
“可惜那块表,它留在了未来。”
阿淡郁闷说道:“没有人知道我们被它传到了过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想到让它倒着走。”
“是啊,这是一个死结!”女警察拼命挠头。
这时,突然有强烈的灯光一闪,刹那间晃花了她与阿淡的眼睛。
等两人的视力恢复,发现是一个穿得挺气派的老者在路边拍照。
听这老者一嘴粤语,应该是港澳侨胞,为这老者拍照的年轻人,手里的相机也是八十年代少见的拍立得。
此刻老者拍完了照,转身要走,给他拍照的年轻人却忽然叫住了他。
“老先生稍待片刻,刚才没有拍好,有两个穿睡衣的女人闯进了镜头,我们换个角度,重拍一张。”
……
等老者与年轻人拍完走远,女警察心中一动,她拖着阿淡去找刚才被年轻人撕碎丢弃的、没拍好的那张照片。
寻觅良久,两人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半张。
这半张照片上,两个穿小熊睡衣,蓬头垢面的女孩,赫然在目。
“我们能够被拍到?”阿淡惊讶地低呼。
“我有办法了!”阿淡兴奋地一把抓住女警察手臂。
“等会我们就一直闯进那两人的镜头,吸引他们注意,同时传递消息。”
“来不及了。”女警察微微摇头,她一指远处,那老者和拍照的年轻人已然登上一辆小车,绝尘而去。
“再说,我们不能与这里的物质互动,你怎么在照片里传递消息?我们没办法使用这里的笔与纸,难道我们俩用身体拼字母?”
“那算了,传一句话要累死人的。”
阿淡沮丧地松手,继续坐回马路边发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在一九八七年的六月,待了一天一夜的女警察与阿淡,她们互相依偎着,坐在街头睡着。
第二天醒来,两人继续漫无目的地乱逛。
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女警察带着阿淡,渐渐逛到了她在未来上班的单位附近。
至于女警察为什么不去看望她年轻时候的父母,原因也很简单,她是从外地考过来的,父母离这儿太远。
不过真到了单位附近,女警察发觉隔了三十多年的时光,单位里的同事,她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女警察如同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象中会遇到许多熟人,从而让她安心一点的感觉荡然无存。
她与阿淡孤独地在大厅内坐了一阵,最终只能无奈地离开。
然而两人刚走出门口,没心没肺的阿淡眼尖,一眼认出前方急匆匆埋头赶路的一个年轻小警察,正是女警察的师父简卫国。
“快看,你师父在那儿。”阿淡一推女警察,提醒她道。
女警察抬头看了看,她没精打采地回答阿淡:“我看到了,他这是要出外勤。”
“什么是外勤?上街查身份证吗。”没有身份证的阿淡对这个问题很敏感。
“一九八七年身份证制度才实行不久,不大可能。”女警察随口应付阿淡。
“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阿淡颇感兴趣地提议,不像女警察,它在未来世界里无亲无故,回不去也不太悲伤。
……
两人跟了一段路,年轻的简卫国风风火火地停留在一栋宾馆外面。
他用对讲机与一些人说了几句话,就蹲在了一个角落。
看这宾馆的名字,及内部环境,在一九八七年应该是一家高档的外事宾馆。
女警察点头,“我知道了,他是在执行安保,这宾馆里估计住进了一位重要人物。”
“国家领导人吗?”阿淡胡乱推测。
“怎么可能!”女警察打了一下阿淡的脑袋,“看现场的安保人员不多,八九不离十就是一个回国投资的海外富豪。”
“那没意思。”阿淡对海外富豪不感冒。它掉转头,走进宾馆后面的一条幽深巷子。
“走了一上午,我又累了,不如找个阴凉的地方,欧内酱我们再睡一会。”
“你是猪啊。”女警察笑骂阿淡。
但说实话,昨晚坐在大马路边,她也没睡好,眼前巷子里的阴凉对她的吸引也是挺大的。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走进巷子,这巷子是一个死胡同,地面铺着青石块,非常干净。
阿淡身子一歪,就不顾形象地往地上一躺,青石板的凉爽透入体内,它呻吟道:“真舒服!”
女警察紧随着阿淡躺下,微微眯起双眼,她赞同道:“确实舒服。”
回答她的,却已经是阿淡的鼾声。
……
就在女警察与阿淡不知道睡了多久时,巷子靠近宾馆的墙壁上探出了一个人头。他左右瞧了瞧,见巷子里没人,便动作利索地一个翻身,从墙头翻了下来。
站稳落地,这人第一时间脱下身上染了血迹的衣服,反过来重新穿好。
再用一把匕首,这人蹲下来撬开带出来的一个手提箱。
手提箱内有几本证件,数叠钱币,还有一台相机,这相机正是昨夜女警察与阿淡见过的拍立得。
将钱币胡乱地塞进口袋,手提箱与证件丢弃与地,这人拿起相机,仔细查看。
把玩中,他随意对准巷底,一按快门。
白光一闪,一张相片缓缓从相机顶部的缝隙冒出……
这人盯着相片观看,初始满眼的好奇与贪婪。
但等相片快出到巷子底部的景物时,这人看见相片上莫名地多出两具躺在地面、长发遮脸的女人尸体。
他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惶与恐惧。
他胆怯地偏过脸,朝巷底观察,发现那儿除了青石板与墙壁的青苔,什么都没有。
摇摇头,以为眼花了,他再度颤抖着举起相机,对着巷底按下快门。
死死地盯着慢慢冒出来的第二张照片,这次他不可思议地发觉,画面居然诡异地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他额头沁出一层白毛汗,屏住呼吸,静等着照片上的黑色部分走完。
取代黑色的,接下来竟是一片惨白。等惨白结束,又出现了两条倒八字拖着的黑色物体。
脚底升起一股凉气!他模模糊糊地猜出了这照片里的东西是什么。
强忍着不安,在剧烈的心跳声中,他大睁双眼,与照片里慢慢显露出来的、两只布满血丝的大眼睛对视。
原来之前所谓的黑与白,是一个“人”头顶的黑发,与惨白的额头!
这说明什么?说明了刚才躺在地上的女尸,其中之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她与相机的镜头距离很近很近。
而相机,则是贴着她的眼睛拍摄的……
“那恐怖的女鬼正在与我脸贴着脸?”他心中一突,仿佛隐约感受到了,有冰凉的呼吸吹拂到脸上。
幽静的深巷之中,他吓得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发出尖锐至极的一声惨叫,同时下意识地猛地往后仰头,以躲避与女鬼接触。
砰地一声巨响,他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击到身后墙壁上,他双眼一翻白,霎时昏死了过去。
他手中的相机与拍好的两张相片,因为他的昏迷,也坠落于地。
风一吹,两张相片飘飘扬扬地掉进巷子里的一条排水沟,转瞬被水流带走。
……
“你把他给吓死了。”女警察抱怨还在扮鬼的阿淡。
“怕什么,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好人,死了活该!”阿淡无所谓地躺回原地,揉揉酸涩的眼睛打算继续睡。要知道它眼睛里的血丝可不是伪装的,任何一个家伙连着两夜没有睡好都会如此。
只是阿淡刚刚再次躺下,就见年轻的简卫国急火火地冲了过来。
他冲到近前,看到地上自己把自己撞昏迷的这人,以及他身边的匕首、被撬开的手提箱、证件等物品,立即知道这是一个窃贼。
动作麻利地掏出手铐给窃贼戴好,年轻的简卫国接着用对讲机呼叫支援。
“得,别想睡了。”女警察拉扯阿淡站起,“一会儿这里会来很多人……”
“你说你师父会不会也拿起相机拍一下?如果他拍一下,我们站到他镜头前……”
站起来的阿淡,盯着年轻的简卫国,忽然反问女警察。
“除了把他也吓晕,我想不出有什么作用。”女警察摇头。
“不能传递出消息,一切都是白搭。”
“不,一定会有作用的!”阿淡不死心地反驳。
“至少,他三十年后想起来,就知道我们被传送到了过去。”
“这倒也是。”女警察眼眸一亮,承认阿淡的话很有道理。
她立刻也眼巴巴地学着阿淡紧盯着年轻的简卫国,并且口中喃喃地不停祈祷:“师父,快拿起相机……快拿起相机吧!”
……
可惜年轻的简卫国听不到女警察的祈祷。
他尽职尽责地守在现场,根本就不乱动。
等接应的一干同事到来,抬走窃贼,相机也被当做证物带走了。
女警察与阿淡垂头丧气地对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也走出了深巷。
在巷子口,他俩看见从宾馆大门抬出来一人,面目依稀是昨夜给老者拍照的小伙子。
他脸色发青,胸口心脏位置血迹斑斑。与昏迷的窃贼,一同被抬上了急救车。
一位领导模样,也穿着警服的中年人,站在救护车旁,沉着脸训斥七八个警察。
等他训斥完了,大步走到年轻的简卫国跟前,用力一拍简卫国的肩膀。
“这次你表现不错,第一时间抓住了凶手。”
“如果不是你,我们分局的脸面就被丢光了,回去我就给你上报,记功,嘉奖!”
年轻的简卫国憨憨一笑。
不远处看着他的女警察与阿淡,却是郁闷得想踢他两脚。
“完了。”阿淡掉头。
“欧内酱,我回去接着睡觉了。”它打个哈欠说道。
女警察这时却突然一动不动,她望着年轻的简卫国,口中不断重复四个字。
“记功……嘉奖……记功……嘉奖……”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管是八十年代的地球,还是未来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时间流逝的速度都是一样的。
女警察的失踪,自然也影响不了局里举办的往昔青年英雄事迹展览活动,在五四青年节这一天,它照常推出。
当然,心中牵挂着女徒弟安危的简卫国,根本就没什么心情看这个展览。
五四当天,他从临时辟为展厅的进门大厅经过时,眼睛瞟都没有瞟一下,那些贴在宣传栏里照片,以及有关事迹介绍。
不过简卫国不看展览,不代表他人也不爱看,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王睿,就兴致勃勃地停下脚步,并特意去观看自己师父简卫国的事迹。
如此看了一会,王睿忽然被一张老旧的照片吸引。他双眼放光地盯着研究许久,便急吼吼地掏出手机,给简卫国打电话。
语气里充满兴奋,王睿告诉简卫国,他发现了师妹的踪迹。
简卫国心中一喜,立即问王睿在哪里?然后他便匆匆赶到王睿所在之处,那张旧照片跟前。
二话不说,简卫国就焦急地询问王睿:“你师妹在哪里?”
王睿这时却是脸色怪异,他鬼鬼祟祟地左右望了望,再悄悄伸手一指那张旧照片,提示简卫国观看。
简卫国抬头一瞧,认出这张旧照片里笑得像朵花的那位年轻警察正是自己。而照片的背景则是一家颇气派的宾馆大门……
看着这宾馆大门,简卫国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是三十多年前,他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一张立功照片。
好像是因缘巧合,他执行安保任务时抓获了一位杀人凶手。
想起来也是运气好,这凶手当时自己把自己撞晕了,简直就是捡的功劳。
可惜此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简卫国打量着旧照片感慨万分。
“对了,我问的是你师妹,你拖我看这些老照片干嘛?”
感慨到一半时,简卫国突然想起正事,他一鼓眼睛,瞪着王睿。
王睿一脸委屈,他再次提醒简卫国:“师父,你仔细看这张照片里的其他人,别老盯着自己。”
“好吧,我看你又弄什么妖蛾子!”简卫国依言,再去认真察看旧照片。
因为这张旧照片是在宾馆门口拍摄的,里面除了简卫国,还有不少路人。
并且这张旧照片还是黑白的,简卫国乍一看,仍旧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但凑近观察后,他终于发现在宾馆大门旁的一条巷子口,站着两位女孩子,极其眼熟……
“是她们?”简卫国一惊。
“是师妹!”一旁的王睿肯定点头。
“我仔细辨认了很久,错不了。”
“会不会是两位相貌相似者?”简卫国怀疑,因为这太不科学了。
“师父,一个人相似可以说是偶然,两个失踪者都相似,这概率也太低了。”王睿撇嘴,嘲笑简卫国守旧。
“等等,我头晕,你让我想想。”简卫国扶额。
“你是说,她们穿越去了三十多年前,又偶然被这张照片拍到了……”
“这不科学啊!”简卫国敲着脑袋嘀咕。
“师父,自从遇到那姓李的家伙,科学就与我们无缘了。”王睿苦笑。
……
吃了度朔之桃的迅疾龙,还在桃树下呼呼大睡。
李寂然搬过一张躺椅,守着它喝茶。
这家伙的情况最近变得有些怪异,不想它因为消化不良,被桃子蕴含的灵气给撑爆了,从而让它的原主人蛋崽误解伤心。李寂然只好委屈自己,亲自给它护法。
顺便在护法的同时,李寂然亦一直在把玩那块机械手表,李寂然直觉这块手表有问题,可惜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找出问题的所在。
按照以往的经历,李寂然认为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表里藏有乾坤,如同梅花镇的画卷,把女警察与阿淡吸了进去。
按照这个推测,李寂然这两天,一直都在辛苦地寻找这块手表的空间入口。
中午,李寂然又一次把神思侵入手表的内部,仔细搜索。
他闭目神游,在那些密密麻麻的齿轮间,以及各种构造精密的机械零件之中寻觅……
这时,一阵尖锐又熟悉的刹车声却在路边突兀响起,令李寂然不得不收回神思,睁开眼睛。
“有她们的线索了吗!”李寂然开口先问道。
“有一点!至少知道她们在哪里了。”
还未来得及下车的简卫国一边回答,一边推开了车门。
“哦?她们在哪里?”李寂然忍不住好奇追问。
“说来不可思议,她们可能流落到了三十年前……”简卫国苦笑着走向李寂然。
“你不如说她们被外星人绑架了。”李寂然对简卫国的脑洞甚是无语。
以他千余年的人生经历,还真没听说过,有什么法术能够穿越时光呢。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面对李寂然的嘲讽,简卫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旧照片,丢到李寂然面前。
“其实我也不敢相信,但面对这张照片,我……”
“这照片是三十年前的?”李寂然捡起旧照片观看。
“肯定的,那上面是年轻时的我。”简卫国向李寂然证实。
……
得益于简卫国的提示,李寂然很快,在照片上找到了女警察与阿淡。
皱着眉头,李寂然举起照片左看右看,又放出灵力悄然查探有无修改的痕迹。
良久,李寂然放下照片,颓然承认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真是活久见。”李寂然冒出一句网络词汇。
指着旧照片里的女警察,接受了穿越观念的李寂然,接着问简卫国:“她这个姿势代表什么意思?”
“一只手抬起腕,另一只手指着抬起的腕部,这是国际通用的看表手势。”简卫国解释。
“她要我们看这块手表?”李寂然将手中正在把玩的手表放到桌面上。
“也就是说,她在提醒我们,她们被传到过去,与这块手表有关系?”李寂然摸着下巴思索。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简卫国赞同。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救她们回来?”
“原来这块手表的秘密,不是藏着隐秘空间,而是能将人传到过去。”
“我之前却是猜错了。”李寂然自嘲。
“咦!阿淡的双马尾呢?”自嘲完,再次去查看旧照片的李寂然突然出声惊呼。
“双马尾很重要吗?”简卫国对李寂然的惊讶不解。
“你不知道,对阿淡来说,双马尾十分重要。”
“我不久前曾经问过它,是要双马尾还是要爱情?你猜它如何回答?”
“它难道选择双马尾?”简卫国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它为了双马尾,宁愿不与你徒弟结婚!”
“可是在这张旧照片里,它居然放弃了双马尾,换成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发型?”简卫国模仿李寂然,也托着下巴沉思。
“这说明什么?”
“说明也应该是个提示。”李寂然大胆判断。
“它将发型弄成漩涡状,难道暗示我们把手表丢进有漩涡的水里,她们就能回来?”
“这不大可能吧?”简卫国反驳李寂然。
“这种老式机械表不防水的,弄坏了就完了。”
“那你觉得是什么意思?”李寂然反问简卫国。
“以阿淡的智商,我觉得我们或许应该往简单处考虑……”简卫国耸耸肩膀。
“你看它这个发型漩涡是逆时针旋转的,可能就是让我们倒着拨动这块手表。”
简卫国比划着说道。
……
倒拨手表其实是挺难的一件事情,幸好李寂然可以用神念侵入手表内部,直接作用在三根表针上。
如此快速倒拨了很久,久到李寂然与简卫国两人都以为这方法错误,打算放弃了时,他们耳畔却突现两声惨叫。
同时两具身上穿着小熊睡衣的女人躯体,翻滚着从虚空里跌落出来。她们各自面朝下,以四肢摊开的姿势摔到桃树旁。
半晌,她们互相搀扶着,慢慢爬起,也不看简卫国与李寂然一眼,掩面一瘸一拐地走了。
“喂,我在这儿呢!”简卫国张嘴就要喊住她俩。
李寂然一把拉住简卫国,制止他嚷嚷:“她们估计好几天没有化妆洗漱了,回来又狼狈地跌了一跤,这时候你要她们回头,给你看到她们那张脸,不如杀了她们。”
“先让她们回去洗个澡吧,我们喝茶。”
第一百八十章
五月的天气开始有点微微热了,迅疾龙又睡了几天,终于醒来。
度朔之桃的威力,此时完全呈现,虽然没有让迅疾龙的头顶也长出一颗桃,却加速了它的进化,让它变成了一只大鸟。
这大鸟猛一看,像一只肥硕的公鸡,但它身上的羽毛是金黄色的,只有鸡冠处一点鲜红。
它飞上桃树的枝丫间,躲藏在那儿休息。
李寂然懒得管它,当天午夜时,却发现它居然吃了一只被桃树吸引过来的恶鬼。
这令李寂然吓了一跳,幸好认真观察一番后,李寂然确认它只吃恶鬼与凶煞,方才放心。
古书记载,度朔山上的桃树之巅,也有一只食鬼的金鸡。
如此看来,也或许是上古时期的某只恐龙,贪吃变成的也说不定。
不过隐隐约约中,李寂然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记得这古书后面,似乎除了介绍金鸡喜欢食鬼,还有一句下文的。
可惜李寂然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第二天凌晨,睡得正香的李寂然,突然被窗外一声响彻云霄的啼叫声惊醒,他才恍然想起古书中忘记的那句话。
“日初出,照此桃,金鸡即鸣,天下之鸡感之而鸣。”
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赖床人的天然公敌啊!
李寂然哀叹着,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他跳上桃树,一把捏住金鸡脖子,及时把它的第二声啼叫扼住。
然而就算如此,方圆数十里的人,还是被金鸡吵醒了。
李寂然看到附近无数高楼中的窗户,被人愤怒推开。
这些人探出头,纷纷大声叫骂控诉。
“谁这么没有公德,在城市里养鸡!”
……
被众多人唾骂没公德的李寂然,躲在桃树上。他掐着金鸡脖子,一直掐到天色大亮,方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
幸好,大约是错过了啼叫的时辰,这金鸡拍拍翅膀,没再啼叫了,而是将头一缩,舒服地睡起回笼觉。
李寂然见它睡得香甜,气恼地跳下桃树,也欲回房补眠。
但就在这时,李寂然望见简卫国的破车又远远驶来了。
待车停稳,简卫国与女警察利索地跳下车,快步走到李寂然跟前。
“我们找到那位修表男人的孩子了。”简卫国告诉李寂然。
“有你徒弟从三十年前带回来的情报,找到那孩子是迟早的事情。”
“找不到才是无能。”正在郁闷的李寂然毒舌。
“可惜……”不理睬李寂然的毒舌,简卫国补充道:“他三十年前就死了。”
“死了?”李寂然一惊,“被那些人贩子害死的吗?”
“不是直接,但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贩运的路途中,他病了,人贩子们不敢送去医院医治,小病拖成大病,半路上就死了。”
李寂然无语,叹口气,他反问简卫国道:“你们来找我,不是就特意说这件事情吧?”
“当然不是。”女警察接嘴。
“是我拉着师父过来的,我想求你……求你帮个忙。”
女警察眼睛红红地盯着李寂然:“帮助那修表的人,圆他见一见儿子的心愿。”
“怎么帮?”李寂然回问女警察。
“比如你用法术造个假人,或者弄个幻象……”女警察建议。
“那没用。”李寂然摇头。
“他与我造的假人一对话,回忆些往事,假人什么都不知道,必然露馅。幻象亦是如此。”
“再说,如果造个假人,或者使用幻象欺骗他,他即使开心一时,但假人与幻象终究无法长久存在……”
“之后他岂不是更加悲伤?”
……
女警察被李寂然反问得哑口无言。
良久,她十分难受地自言自语:“难道我们只能残忍地告知他真相?”
“别难过了,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李寂然突然一笑。
“这个办法你们想不到,但在修行之人看来,却甚是简单。”
“简单?哦,难道你能够复活死人?”简卫国一旁好奇猜测。
“怎么可能,三十年过去,他的肉体早就腐烂了。再说我就算能够复活他,也是复活出一个小孩子,修表男人并不是傻瓜,会不觉得古怪?”
“大师您的方法又是什么?”
女警察第一次对李寂然用上敬语。
“这法子的根源,就是凡人与修行者的生死观。”李寂然向女警察解释。
“修行者眼中的死亡,是魂魄彻底泯灭成无意识的天地元气。凡人的那种躯壳损伤,在我们眼中不是死亡。”
“所以那小孩,在我看来他根本没有死。”
“他只是化身万千,以别的模样继续活着。”
“我们只需找到灵魂组成中有那小孩的一份,并且年龄外貌差不多的一个男子就成。”
“然后我唤醒他藏在灵魂深处的小孩记忆,小孩的经历便是他真真实实的前世。”
“前世有一位父亲,一直在呕心沥血地等待自己回家。”
“这男子稍微有点良心,肯定就会随我们去见修表之人。”
“你们说对不对?”李寂然笑问简卫国与女警察。
简卫国与女警察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操作?”两人一起感慨。
“我忽然也想去修仙了。”女警察转头面对简卫国,“师父,你不介意我再拜这家伙为师吧?”
“我不收徒弟了!”李寂然吓得赶紧申明。
“不过我可以给你开个介绍信,你去找马路对面的那个和尚试试运气。”李寂然藏着私心怂恿女警察。
……
时间一晃又是一周,暮色朦胧下的小巷口,一位孤独的老男人,守着一个陈旧的修表摊子发呆。
三十年的时光过去,小巷口左右都建起高楼。
男人的头发也斑白如霜了。
但在这男人的眼睛里,还是时常看见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盘旋左右。
“走了,儿子,我们回家了!”譬如此时男人站起身,对着不远处的一棵街树呼唤,虽然那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呼唤完的男人,接着转身开始慢腾腾地推动修表摊子。
他老了,有些推不动了,低头喘息中,有另一双手也搭在了修表摊子上。
男人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帮助自己的,是一位笑中带着泪的陌生男子。
“多谢了!”男人客气地道声谢。
“不谢。”陌生男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爸,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