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归墟门最后会隐居于此,玄女神像和七彩神石同时出现在这里,她认为杀龙岭应该就是玄女最终的归隐之处,因为玄女的遗物就在这里,归墟门在气数耗尽之后没落于此,也算是落叶归根。
“霓裳望月兮,舍身祭;连山问世兮,归藏无藏……”
霓裳望月,七彩神石,起死回生……这时候,她想起了师父最后重复的那句话,似乎明白了其中用意——想换回白起的命,需要用自己的性命来祭祀神石。
神晕幽幽,雾气袅袅,罗侯仰望神石而道:“愿以我之命,换白起之命,我罗侯愿舍身而祭。”说罢,她来到祭祀台下跪了下来,开始唱道:“独守深山兮,与猿为伍;盼君归来兮,不舍此心;君归来兮,喜极泣;望君平安兮,我亦归去;生死茫茫兮,何日重逢……”
哀怨空灵的唱声在空旷的山体空间内回荡不息,这时候从四周的雾气当中,再次飞出无数黑鸟。此时罗侯心里也知道,这些黑鸟,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青乌玄鸟。
黑压压的青乌玄鸟扑向罗侯,她感觉有无数的鸟喙刺进自己的皮肤,阵阵刺痛之下,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消沉。
罗侯久居深山,疏远世事,殊不知世间哪有以命换命之说。然万事万物,因缘果报层层相续,一切又似乎应了那句古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白起凭着一丝不明真实意图的线索,独闯深山禁地,至此迈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而绝望至极的罗侯在白起消失之后,突然梦到已逝的良右大巫师,得以提点,需以命换命救回白起。普通人永远无法参透其中奥义,但掉进这个突如其来的谜团漩涡里的人,其内心的善与恶、公与私、真与假,时刻影响着“命运”的轨迹,所谓风雨来时,人心可测。
朦胧间,罗侯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在缓缓往天上飘去。
“白起师兄,我不知你所为何来,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我若飞升在天,一定会保佑你完成夙愿,哪怕我们缘分只能到此为止了……”罗侯闭着眼睛,泪珠顺着眼角滴落,她感觉眼前越来越亮,直到感觉自己飞升的速度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刚开始,罗侯以为自己已经飘到了天上,但是等她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似乎还在原来的山体空间内,她的身体四周,全是青乌玄鸟,她忽然意识到,不是自己的神识飘走了,而是被那些青乌玄鸟带离了地面,此时正慢慢接近祭祀台顶部的补天神石。而且这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另外一群青乌玄鸟正托着白起从山体空间的顶部慢慢降落下来,两者一升一降,慢慢接近,如同阴阳相交。而补天神石也似乎真的有灵性一般,在青乌玄鸟托着两个人靠近之后,七彩光晕不再内敛清幽,而是变得光芒四射。
很快,他们全部在补天神石前面停了下来,补天神石的光晕照射在两个人身上,罗侯看到白起缓缓把头转向了她这边。
两人相视,罗侯看到白起看自己的眼神柔和了很多,不由喜极而泣。原来白起没有死,而是被青乌玄鸟藏了起来。这么说,自己的一举一动,白起肯定都知道了……想着,罗侯的脸变得绯红。
“白起!罗侯!”山体空间内,良右大巫师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弟子听命!”白起回道。
罗侯再次听到师父的声音,意识之前不是做梦,她真的听到了自己师父的声音,不禁再次喊道:“师父,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不出来见我?师父……”
但是良右大巫师并没有回应罗侯,而是言道:“当年我与齐真大巫师立下盟约,如若玄女门人进入玄女神庙,这意味着我们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归墟门世代守护的《连山兵法》和《归藏秘术》就应该重归世间抵御邪祟!但是我们老了,与这个世间的缘分尽了,所以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去做。你们心地善良,不畏生死,经受住了考验,所以《连山兵法》和《归藏秘术》可以放心托付给你们了。”
“大巫师可否相告,到底是谁杀害了我的师父?”白起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谁。”良右大巫师回道,“但是你们放心,我想他会来找你们的,因为你们手里有唯一可以跟他抗衡的东西,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的。”
“师父,师父,我们如何得到两部兵法?”罗侯问道。
良右大巫师笑道:“玄女先祖曰:太上有无极易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连山》主兵,为阳,《归藏》主术,属阴,此二者皆出自阴阳极道,却又互为阴阳,得其一可主天下,两者皆得,可抗天御地;至善人之手,大道可成,至恶人之手,人天皆乱。如何得之?然又曰:不求而取,已然取之;强求强取,终归无门……如今《连山》、《归藏》之太古易法已经分别藏于尔身,这补天神石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目的是为了迷惑那些心术不正的强取豪夺之徒,真正的秘密,是围绕在你们身边的那些青乌玄鸟,所谓玄鸟既是玄女,玄女既是玄鸟,这就是天机……”
“难道这些青乌玄鸟就是玄女吗?”罗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可是它们懂什么兵法秘术啊?”
大巫师又笑道:“难道你忘了,归墟门懂得驱虫御兽之术吗……”
这时候,白起已然似有所悟,他撕开自己早就破碎不堪的衣服,借着补天神石发出的光晕,隐约可以看到在自己的身上,在那些被青乌玄鸟尖锐的鸟喙啄出来的伤痕当中,竟然暗藏着一些似有章法的痕迹,虽然都是伤痕,但却能看出那全是一些字迹。
白起忽然醒悟,原来青乌玄鸟的进攻不是随意为之,而是有意在两个人身上分别刻上了整篇的《连山兵法》和《归藏秘术》!同时感叹,神话与现实互相交织,亦真亦假,倘若无人点破,凡人岂能窥破其中奥义?这简直就是造化!
罗侯看到悬浮在半空的白起此时还撕开自己的衣服,有些愕然,便问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白起刚想说你也把衣服撕开看看,却发现此言不妥,只能回道:“良右大巫师的意思是,《归藏秘术》其实已经被青乌玄鸟刺在了你的身上……”
罗侯听了有些不敢相信,稍微揭开自己的衣角,果然在血肉模糊的皮肤上,看出了一丝端倪,同时心里暗喜:要想《连山》、《归藏》合二为一,白起师兄此生是离不开我喽!
此时良右大巫师的声音再起:“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们去完成了,前路茫茫,切记要心随天道……”说罢,良右大巫师的声音隐没在四周冰冷的石壁内,任凭罗侯如何呼唤,那声音却再也没有传来。
青乌玄鸟将二人缓缓放回地面,然后全部朝着补天神石飞去,最终全部落在上面,将补天神石遮住。雾气弥漫,神石隐没,而整个山体空间也再次变得昏暗无比,只有躺在地上的一支火把还残存着一丝火光,似乎预示着这里的一切已然结束。
“是时候回去了……”白起说着,和罗侯互相搀扶,往来时的石道走去。
此时,他已经明白了所经历的一切。
齐真大巫师被人害死,应该就是良右大巫师所说的世间即将发生一场剧变的开始,他根据齐真大巫师留下的线索,来到杀龙岭历经九死一生,得到上古易法《连山》与《归藏》两部奇书,他即将面对的,不仅仅是找出杀害齐真大巫师的凶手,更要遵循先师们的嘱托和昭昭天道,抵抗即将到来的人间灾祸。
罗侯时而回头望向空洞的黑暗,她觉得,十多年以来,她的师父一定就在暗中守护着自己,一直没有离开过。但是此时,她却必须离开了,生生死死,她都要跟随在白起身边,直至终老。当然,除了这种儿女之情,她更加清晰的是,她身体上的东西,是白起所需要的,是人间所需要的。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杀龙岭返回秦国玄天府的时候,在杀龙岭百里之外,却早已潜伏了十几名身穿黑色斗篷的杀手。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但绣在每一袭黑色斗篷上的那只银丝凤凰,却隐隐闪着寒光,杀气凛然。他们在白起返回的路上布下了天罗法阵,就等着他们走出归墟门,从而一举击之。
回归之路,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