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斗篷人早就被如此诡异的气氛吓坏了,听到首领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想都没想,立即把首领扛起来,朝着官道一侧的一片树林狂窜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只留下两具浑身上下裹满火焰的尸体,不断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爆裂声。
白起知道这是斗篷人在毁尸灭迹,对方一直不肯透露身份,因此也不想让自己在尸体身上找到有用的线索。他望着头顶蛟龙翻滚的乌云,心说要是能立刻下雨就好了,兴许大雨能够浇灭尸体身上的尸油磷火。正这样想着,突然,天空中又是一道骇人的闪电横跨天际,随之而来的是“咔嚓”一声惊雷炸响,然后大雨就如盆泼一般骤然落下,不但白起和罗侯两人顿时全身湿透,就连那两具燃烧的尸体,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大雨浇灭。
白起和罗侯相互看了看,都觉得这是天公作美,是乌云里的那条腾云蛟龙唤雨及时,所以大雨才来的恰到好处。不由分说,二人不顾疾雨盖脸,分别快步来到两具尸体边上,希望可以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
斗篷人首领打出的尸油磷火甚是猛烈,仅是一会儿工夫,两具尸体便已面目全非,黑色的斗篷和尸体脸上的牛脸面具全部燃烧殆尽,尸体的大部分皮肤也都已经烧熟,尸油磷火的臭味混杂着人体皮肉的焦香味,让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捂住了口鼻。
但好在火灭得及时,白起眼前的这具尸体胸口位置,还留有一些未曾被灼烧的皮肤,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十分奇怪的灼痕,但那不是被尸油磷火烧出来,而是一个近乎圆形的奇怪图案,是一处旧伤疤。
白起把手探过去,一摸之下就意识到那个图案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是代表黑巫师身份的印记!
罗侯在另外一具尸体上也发现了相同的印记,脸色顿时也是大变。两人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都很难看,这时白起又看了看天,发现头顶的蛟龙已经消失了踪迹,但是大雨如故,因此就给罗侯打手势,意思是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说话。
罗侯点头,两人牵着马开始寻找能够避雨的地方。很快,他们在官道不远处找到了一个破败的凉亭,观其可以勉强使用,就走了进去,然后两人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全部瘫倒在地。
“难道他们都是黑巫师?”罗侯喘着粗气说道,“黑巫师百年不出一个,今天我们遇到了这么多,难道所有的黑巫师都聚集在了一起吗?”
白起想了想,觉得这种推测虽然有些惊悚,但想起良右大巫师所言,世间将会发生一场剧变,两者两联,似乎又有一些道理。
所谓黑巫师,并不是普通意义上所指的巫门不法之徒,这个称谓出自一个十分离奇的传说。
轩辕帝有一个女儿,名字叫作女魃,在巫门传说中,女魃是玄女来到中原后,所收的众弟子之一,被传以赤光之术,成为轩辕座下与应龙齐名的战将,曾在轩辕与蚩尤的决战当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是女魃性情暴戾,战争结束之后仍然使用赤光术危害人间,因此便被轩辕帝发配至西北莽荒之地,并以奇门石阵将其困住。然而女魃不甘被囚,不断用赤光术冲击石阵,久而久之,整个西北莽荒之地逐渐寸草不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海。奇门石阵所用巨大石柱在沙海当中无法立足,最后终于全部倒塌,女魃因此脱出,并开始四处游荡,所到之处无不是江湖尽涸、寸雨不下。但即使如此,女魃依然无法解其心头之恨,不但继续使用赤光术祸害人间,而且还想跟老天对抗,哪里有雷声就往哪里跑,想要阻止老天下雨。可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终于有一次,女魃的恶行彻底触怒了早已化为雷精的轩辕帝,她被雷精施以天雷贯胸之刑,最后含恨而死。死后的女魃化作恶灵,并对天发誓每百年就要重返人间一次,因此大地每百年也就遭遇大旱一次,届时大地之上寸草不生,饿殍遍野。
在这段传说诞生往后的时间里,大地之上确实也发生几次大旱,因此就有人说那一定是女魃重返人间的征兆,因此,原本以讹传讹的故事,就变得越来越不可揣测,而黑巫师的称谓,就来自其中的一次大旱之年。
相传那是夏商交替之际,一地忽然遭遇百年罕见的旱灾,某日一巫师忽然至此,自称可以祈雨。当时有一众百姓在那名巫师的带领下跪天祈雨,不多时,天空中忽然雷声大作,一道道贯彻天地的闪电开始不断轰击大地,似乎暴雨将至。然而,高立祭祀台之上的那名巫师却没有露出半点喜悦之色,而是在看到闪电轰击大地之后拔腿就跑。众人不解,更有好事之人追着巫师而去,远远看到那些闪电似乎长了眼睛一样,始终追着巫师不放。最后巫师被其中一道闪电击中胸口瞬间倒地,浑身都被烧得焦黑,然后他开始挣扎着指天骂地,嘴里哀嚎不断,没过多久就因伤势过重气绝而亡,而大雨也在巫师死后倾盆而落。
这时候人们想起了女魃的故事,就去看巫师被闪电击中的胸口处,果然就发现在巫师的胸口之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被雷电击中的痕迹。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巫师就是女魃的化身,也许他并不是在带领百姓祈雨,而是在阻止老天下雨。如此邪恶之人,百姓岂能放过,就算死了也要进行惩罚,于是人们就把巫师的尸体绑在祭祀台上,被雨水冲,被烈日晒,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解心头之气。
然而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祭祀台上的巫师尸体竟然不见了,而且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又过了百年,大地之上恰巧又逢干旱,受灾之地不久后就传出,有一名祈雨的巫师被雷电击中而死,他的身体被雷电打得通体焦黑,而胸口处也出现了圆形的雷击之痕,而且死而复活,最后不知所踪……从此之后,每当大地遭受旱灾,总会有类似的传闻流出,久而久之,人们就把那个每隔百年出现一次的巫师称作黑巫师,其本意大概就是说,这种巫师表面像是在祈雨,但实际上是在抗天,而且最后都被雷电烧焦而死,但是又总会死而复生。
巫门当中从来不乏这种神话传说,但是白起向来又有着自己的揣测。他认为,所谓女魃的赤光之术,就是驱火之术的另一种称谓,传说本身的目的可能是想说,女魃对敌作战,非常善于火攻。
但是对于女魃化身黑巫师惑众抗天的说法,他认为那只是一些巧合被神话而已,甚至都只是一些讹传,当他看到斗篷人身上的灼痕,又摸到灼痕内那些闪电一般的纹路,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个传说。
白起收回心神,对罗侯回应道:“黑巫师的传说虽然不敢轻信,但是斗篷人首领善于火攻,而斗篷人尸体上又出现了传说中的雷击之痕,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也许,斗篷人首领要想毁灭的,就是尸体上的雷击之痕,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可如果他们真的跟黑巫师的传说有关系,那事情可就严重了,那么多黑巫师同时现身,那岂不是预示着将要发生天大的旱灾!”罗侯若有所思,继续喃喃道:“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斗篷人首领仓皇而逃反而就不奇怪了,他说不能让‘它’看到他,你说他指的会不会就是天上的那条龙?龙司雷电和雨水,看上去似乎也有些道理……”
白起也想到了这些,而且早些时候,他在行军途中,就已经看到多地已经显露出大旱迹象,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干旱,如今看到传说中的黑巫师现身,如果这两者之间存在联系,那他也不敢继续断言那些传说就真的连一点可信的余地都没有。而且事情也似乎远不止如此,所谓天灾不受人管,人祸却依人之恶念而生,虽然眼下看起来,蔺邑城鬼行军之事和大巫师之死两件事似乎难以与旱灾之间产生联系,但他相信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肯定存在某种玄机。
除此之外,白起依然还有很多困惑,他感觉自己陷入的迷局越来越复杂,但是连续两日以来的未曾合眼,他的神志无法支撑他继续思考那些玄而又玄的困惑,于是就把注意力投向罗侯。
刚才罗侯提到了龙,这也是他一直困惑的一个问题,因此就问道:“驱虫御兽术里面,有御龙这一说法吗?那条龙是不是你召唤出来的?”言下之意是如果罗侯能够召唤蛟龙,那等同于可以呼风唤雨,旱灾似乎就不会那么可怕了。
“我最多只会养猴子,哪里会驱龙?我还想问你呢,天上怎么会有龙出现,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罗侯也愣住了,不过很快她突然想通了什么,就继续道:“师兄,你记不记得,斗篷人首领逃跑之前提似乎到了‘唤龙术’这个称谓,但是在驱虫御兽术当中,并没有什么唤龙术,那你说会不会是《连山兵法》和《归藏秘术》里面有一种叫做唤龙术的本事,所以那些斗篷人才会来截杀我们?”
白起点头,觉得罗侯所说确实有些道理。但是两部奇书都分别刻在两个人的身体上,一时间也无法验证,因此也不敢妄下定论。
不过就在这时候,两人同时听到,在凉亭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仿似没有憋住的讥笑之声:“哈哈……哈哈……愚钝,真乃愚钝之人也……”那声音听上去非常稚嫩,就在凉亭之外,绝对不会超出十步,可是白起和罗侯却什么也没看到。
夜色昏暗,大雨瓢泼,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莫非真的有鬼?罗侯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刚开始还以为是白起使用了某种幻术骗过了斗篷人,可是现在危机已经解除,白起还使用幻术干什么?难道,在跟斗篷人博弈的时候,不是白起释放的幻术?这样想着,她看向白起,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在仔细分辨着什么,因此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立即绷紧,伸手就要去摸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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