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故事就该有个名字,暂名《悬疑往事》(黑域之光)
这个故事一共有八个案子,前边四个,后边四个,大部分由真实案例改编,它们被一条线紧密的串在一起,一直到达最终真相。关注社会新闻的朋友,应该不难猜出这些案子的原型。
一上来我就会告诉你一个凶手,剩下的全靠你自己去猜。
前言——
十几年前,一个女人去隔壁县城找毒品,把自己两岁的孩子锁在家里。这个女人当天被派出所抓住,送去戒毒所,导致锁在家里的孩子被活活渴死,饿死。十几年后这个女人从精神病院康复出院,吊死在派出所门口。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死,激活了一副看不见的死亡骨诺牌。一切都围绕着这件事慢慢展开。
第一章 我来杀个人
省城滨海市盘龙分局的刑警大队长张启发,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成为别人眼中不折不扣的杀人犯。此刻,他站在十六楼的窗口,他的背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刑警中队长李铭,一个是治安副队长李亮,他知道自己恐怕活不成了!十六楼下面冰冷的水泥地面,恐怕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但他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呢?事情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2014年2月14日,周五,情人节。午后的滨海市飘起了大雪,真是个浪漫的好日子,可惜赵楚得在今晚去杀个人。
张启发有个习惯,冬天只要没事,每个周末他都会去洗浴中心的大池子里泡个澡,来缓解职业带来的压力。盘龙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的位子可不好干,破案有压力,上边有指标,他这三四年干下来,也不见得一切都得心应手。晚上9点,张启发像往常一样来到金满堂洗浴中心。
今天这雪下得有些突然,上午还晴空万里。他穿着件七匹狼棉夹克,里面套着薄毛衣,有点单薄。晚上跟同事喝了不少酒,寒意稍去,想着大池子里热气腾腾的雾气,张启发有点迫不及待。现在党风党纪查得紧,贵宾间他想都不想。
抽烟有烟友,洗澡有澡友。
张启发来到储物间,迎面碰上个澡友。
赵楚,34岁,市公安局档案管理处科员。
赵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你这是洗完了?张启发一边说一边用电子卡打开8号储物柜。
赵楚答应着,打开紧挨着的9号柜子取衣物。
冷啊。张队长收拾好东西迫不及待地往里走,那沉甸甸的嗓子总给人一种威压的感觉。
好好泡泡。赵楚望着张启发的背影,神情一下子沉静下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那么多漫长的日夜,赵楚一直耐心等待,像一匹蛰伏的狼,直到一周前那件事发生。他知道最好的机会来了。在了解了张启发的习惯后,他也养成了泡澡的习惯。他也是金满堂的常客,不是什么突然出现的人,但他对此有所修正,不是每周都来,来得时间也不一定都是周末。
张启发泡在水里,往脸上使劲掬了一捧水,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心情可不大好
。
一周前,东海路派出所旁边的小树林里上吊死了个女人。那个女人叫张素娟,是张启发的二姐。
一周前,他姐姐张素娟,从精神病院康复出院。一家人连顿饭都没吃,张素娟就上吊自杀了。上吊的地方,还是他的辖区。
说起张素娟,认识她的人看法都差不多:张家的耻辱。十几年前的张素娟,长得俊,自甘堕落去卖淫,后来还吸毒。张启发当年即将从刑侦院校毕业,对姐姐的事只能干着急。大姐张素娥倒是给她钱,也给她找工作,但都没用,毒戒不了。
张家父母早已心灰意冷,他们最担心的是,害怕张素娟吸毒,会影响张启发毕业后的政审和前途,就对外宣称和这个女儿断绝了关系来往,由她自生自灭去吧。后来张素娟被关进省第一戒毒所,听说后来又在戒毒所里捅了人,再后来疯了,在精神病院一关就是十年。其中一些细节,张启发不愿多想,他也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也许这就是二姐的命吧。
储物间里人来人往。赵楚麻利地穿好衣服,取出洗浴中心赠送的新袜子,丢掉包装袋,然后他把袜子自然地垫在手里,盖住指纹,从容地走到储物柜前,按下手心里的一个按钮,打开了张启发的8号储物柜。
他迅速从张启发的七匹狼夹克里捏出个一次性打火机,打火机上印着七个字:金满园洗浴中心。他又把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放进去,打火机上也印着七个字:金满园洗浴中心。
@天际之雷 2017-10-26 10:58:10
漏了监控,看你怎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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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洗浴中心啊,储物室监控没开。
他不急不缓地关上储物柜,随手把地上的袜子包装袋捡起来塞进了裤兜,好像在漫不经心地捡垃圾,同时把张启发的打火机塞进裤兜的包装袋里,最后他把遮挡指纹的新袜子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包里。
客人们各忙各的,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如果此时刚好有人注意他,那么在观察者看来,会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个客人打开自己的柜子,把落在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他微微抬头,瞧了瞧屋顶角落里那个摄像头,还是黑乎乎的,他算了算,自打上次注意到那个监控坏了,到现在能有一个月没开过了,今晚是绝好的机会。
东西收拾好了,他拿起包出门找到洗手间,在单间里关好门,从包里拿出两个沙袋绑腿,利索的在小腿上绑紧,出去走了两步,又弯腰把鞋带紧了一遍。然后他走到前台,跟服务生要了个新打火机,打火机上印着“金满堂洗浴中心”。这没什么奇怪,就算客人不索要打火机,前台也会免费赠送。外面的空气很冷,呼一口却很是畅快。他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轻轻地说,开工了。
晚9:06。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个早准备好的旧电话,插上卡,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刚接通,他就自报家门:金所长?我,张启发。赵楚沉着声,模仿着张启发的声音。
啊,张队长,你好!你好!你看,你姐,那可不关我的事。
嗯,有点别的事,找你帮忙。
张队,别开玩笑了。您还用的着我帮忙?我这一小所长。
你小,你家老爷子金局长,可不小。
哎,别别。张队,有事您说吧!
我过去说。
过来?要不明天吧?明天我找您去!您看这大晚上的!
明天我有别的安排啊,我这事,着急。
金所长沉吟着:那好吧。去哪?我给你发定位?
就去你派出所门口,等我。
那边金一鸣所长挂了电话,心想,这张队的声音,听起来比上周沙哑,感冒了吧。官大就是了不起啊,叫咱上哪就上哪。
赵普挂了电话就关了机,这个旧电话和电话卡,只能用一次。
下雪天车开得慢,赵楚提前两个路口下了出租车,顺着最边上的沿街店铺快步走着,然后右拐弯,走出去几百步,再直直地穿过马路去到对面,之后还是沿着店铺走,再右拐弯。快,一定要快。他暗暗增加着步伐频率,看起来那少说有十公斤的沙袋绑腿丝毫也没给他带来迟滞。
拐过最后一个路口,再往西走五百多米就是东海路派出所了。赵楚走到路边,戴上副新手套,挂好挎包,看了看表。
晚10:10。
不用抬头,他知道离他右侧七八米远的正上方,就有个摄像头。又疾走了大约五百米,他远远看到个人影正抽着烟来回踱步,人影侧后方不远处,就是东海路派出所门口,派出所门口边上,有一片小树林,上周张启发的姐姐张素娟,就吊死在那片小树林里。这里临近郊区,来往车辆不多,雪还在下,偶尔有几辆电动车从人行道闪过去。
10:15。
他很放松地靠近人影,喊了声金一鸣。
金一鸣正闷头抽烟琢磨着,想趁这个机会,把和张队的关系好好打理一番。以前他和张启发顶多打过几个照面。对于张素娟,他确实心有亏欠,只怪十几年前自己年少,但当时他真不知道张素娟是张启发的姐姐。
一听有人叫,金一鸣以为张队长来了,急忙转身伸手打招呼,却见对方是个陌生人。他“咦”了一声,就被一件硬物抵住了腰眼,凭职业感觉,他肯定是枪。金一鸣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没带枪。
可对方不给金一鸣愣神的功夫,一拳狠狠揍在金一鸣太阳穴上。
这一拳力道拿捏的很稳。金一鸣瞬间头晕眼花,鼻涕眼泪止不住了,但还不至于晕倒,他慌张地叫着:谁啊你?
赵楚靠近金一鸣的耳朵说:按我说的做,不然……他手上加劲,手枪狠狠地顶进金一鸣的腰:进树林。
金一鸣心里害怕,嘴上却说:旁边就是派出所,你敢动枪?我还不信了!
赵楚没有退路,平静地说:咱俩赌一把!你试试!
小树林原本是片简陋的水泥地,当停车场使,多年前城建统一规划道路,水泥地就拆了。这里路宽,绿化带的宽度远远不及这块地的宽度,就在余下靠里的地方都种上了树。
金一鸣无奈,被逼着进了小树林。
赵楚命令道,你帮我打几个电话,我就放你走,用你的电话!
金一鸣条件反射地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打电话?话音未,头上又挨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流出了鼻血。
金一鸣倒不在乎这几拳,他忌惮自己腰上的枪眼,嘴里连连说着行,行。同意帮赵楚打电话。
赵楚说:第一个电话,打给张启发,叫他现在,马上过来,就说有关他姐姐自杀的事,说你才发现一些古怪。他要是说明天再谈,你就说明天就来不及了。
金一鸣这才知道上当了,意识到之前自己接的那个电话,就是眼前这人假冒张队长打的,怪不得当时觉得声音有点不对。
哎,金一鸣心里苦海泛起了舟,只好配合地说:叫他来这?
来东海路派出所西边五百米的老赵炒鸡。
可我不知道张队长电话,我和他接触太少了。金一鸣尴尬地说。
赵楚说,我有。
10:18。
金一鸣一边拿电话一边想,看来这张素娟是个引子啊,引我来,这又引张启发来,这人想干什么?想起张素娟,金一鸣头皮就麻,恍惚中好像看到张素娟就吊在眼前的歪脖树上。恍惚归恍惚,腰眼里的疼痛提醒着他把电话打了出去。
那边张启发好好的泡了个澡,正躺在休息室沙发上抽着烟休息。接完金一鸣电话也没多想,火急火燎的收拾走人。
金一鸣挂了电话,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你看,你叫我干啥就干啥,人我给你叫来了,放了我吧!我保证不声张。看得出你是个好人,你没怎么着我。
这个人太啰嗦了,赵楚把枪口顶上金一鸣的头:还有两个电话。
金一鸣第一次让人用枪指着头,感觉麻森森地,心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后面的电话,分别打给盘龙区治安大队副队长李亮,盘龙区刑侦中队长李铭。这兄弟俩金一鸣可认识了十几年了,他疑惑地问;要我怎么说?
赵楚说:和刚才差不多,就说你刚发现张素娟的死有古怪,怕是有人会对他们不利。叫他们十一点到东海路派出所西边一千米的邵家全羊,记住,你要强调是十一点!
10:19,10:20。
金一鸣一肚子问号,又按要求打电话。完事后装作放松的样子说,不就是帮忙打几个电话嘛,我什么也不知道,放我走吧?你知道,开枪你也跑不了!边上就是派出所!再说无冤无仇的,不至于闹到那一步吧?
赵普爽快地说,好,这就放你走。不过你还得帮个小忙,还差一点点儿。他拿枪用力戳着金一鸣的脑门,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点开自己的一个小号,对金一鸣说,再给我录两句话。
金一鸣平时比较油滑,但这时心里真是火大了,知道眼前这个人在利用自己,这要是在自己所里的拘留室,非把这家伙收拾的爹妈不认!可是在这里?他把心一横,只能拼了!一会录完音,趁对方不注意,跑!到这一刻,金一鸣也一直觉得,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也不至于要他命,哪有那么多亡命之徒?
好吧,他装作很无奈的样子。
赵普把电话拿在自己手里嘱咐金一鸣,别说错了,放轻松,自然点,错了重录,费事。
金一鸣已经在琢磨怎么跑了,也懒得废话了,直接点点头。
赵普对金一鸣说:你听好了,第一句:李哥,你们到了就在那等我半小时,到时候我要是过不去就明天再说。
第二句:张队,不好意思啊!你来派出所这边吧,小树林旁边,再等我二十分钟,我要是还过不去就明天再说吧。
10:23。
OK!一次成功。金一鸣又按赵楚的要求,老老实实录完那两句话。他盯着赵普,看他把微信关了,想趁他放手机的时候逃跑。但他没料到变故来得太突然了,这次他的太阳穴迎来一次重击,他当场昏厥。手机也甩在地上。
赵楚对自己的手法很自信,他看着晕倒的金一鸣说,其实你赌对了,这只是把仿真玩具枪。
他深吸了口寒气,把张启发的打火机拿出来,收起那个装打火机的塑料袋,然后摊开金一鸣的手掌,重重地往打火机上按了一下。借着雪地的反光,他向四周看了看,最后目光锁定在一个草厚雪少的角落,把打火机丢了进去。
接下来是等待,死一样的等待。赵楚安静地站在一棵树边上,几乎和那棵树融为一体。
雪不急不缓地下着。
10:40。
他小心地走到树林边上,隐在一棵树后边,往派出所西边看着什么。
10:52。
一辆出租车从小树林外的公路上驶过,在西边几百米之外的路边停了下来,红色的刹车灯亮起。看到刹车灯的刹那,赵楚彻底放心了。他低头看了看表,知道那一定是张启发到了,和自己估计的时间差不多。那么,如果路上没什么意外,张铭张亮兄弟的车,离这应该也不远了。
10:55。
刚才金一鸣打电话时,赵楚记住了他的开机图案锁。他打开自己手机的微信,同时拿起金一鸣的手机,开机,拨打了张启发的电话。
站在派出所西边大约五百米某处的张启发一看是金一鸣来电,赶紧接通,说:你小子,怎么搞的?电话里张启发一说完这句话,赵楚马上按下自己手机微信里那句录音:张队,不好意思啊!你来派出所这边吧,小树林旁边,再等我二十分钟,我要是还过不去就明天再说吧。
10:56。
录音一播完,赵楚立刻挂断和张启发的通话,紧接着拨通李铭的电话。
李铭正开车,副驾驶的李亮接起电话说,金所啊,这就到了,还有俩路口。
李亮话音一落,赵普立刻按下另一段录音:李哥,你们到了就在那等我半小时,到时候我要是过不去就明天再说。同样,录音一播完,他立刻挂断电话,关机。
他把金一鸣的手机关了,向四周看了看,抬手把金一鸣的手机远远地扔到了小树林边缘,远处传来一声脆响,看来是手机砸到了什么硬物。
动手,只差最后一步了。
10:58。
赵楚结束了手里的动作,刚才的一幕顽固地占据了他的脑海:被吊起的金一鸣因为突然的窒息清醒过来,他淌着口水,死死地瞪着赵楚,像是要把对方吃下去,又像是在感叹命运不公。他不服,他做着最后的挣扎,突然猛烈的摆动起双腿,带动着树枝上的皮带剧烈的晃动摩擦。树上的雪纷纷落下。金一鸣的脸成了酱紫色,五官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舌头也伸了出来。
11:00。
赵楚猛地咽了口唾沫,蹑足找了个树间的缝隙向外看,刚好看到张启发从派出所门前的灯光下走过来,站在小树林边上。他安静地躲在树后,像站军姿一样,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最尽职的守墓人。最近的时候,张启发离他也就四米远,他听到张启发在人行道上走来走去,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突然脚步声停了,赵楚瞄过去,看见张启发对着小树林发了一会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直接蹲在阴影里的马路牙子上抽起烟来。
11:20。
张启发站起来走了。赵楚可没走,他站在原地,一直到早上将近六点。终于做完了,他使劲搓着手,来回活动着僵硬的腿关节,然后挪动着几乎冻僵的双腿,开始处理站了一夜留下的最深的那两个脚印。脚印下的雪结了冰,他把冰渣子抠出来远远地扔掉,然后把雪窝和周围的痕迹抚平。处理完,他拍了拍手套,确认周边安全,才悄悄挪回人行道,坐着早班公交车离开了现场。他也不想在现场呆一晚上,这太危险了。但是现场位于东海路中段,他是从东向西来到现场的,要想离开东海路,那么不管往东西哪头走,都要面对路口的摄像头,哪怕贴着路边走,哪怕只被拍到人影,他都不想冒险。
第二天一早六点半,天才蒙蒙亮,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几个环卫工人在东海路派出所附近,往路边小树林里铲雪,发现一具尸体。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派出所的值班民警,发现自己的所长吊死在一棵树上。随后分局的刑侦人员先后赶到,副队长王大治带着人勘探现场。
队长张启发接到报警电话后先是等在家里。副队长中队长都去了现场,他没必要亲自过去,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昨晚的事实在太让人纳闷了。他妈的叫什么事?约我过去,却见不到人,还关机,耍我呢这是?不能吧?他想不通。直到现场勘探警员打来电话,告诉他死者的身份,他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讶和奇怪。不行,他决定到现场去。
他在电话里吩咐着手下:秦向阳到了吗?不管自杀还是他杀,下雪天痕迹容易隐藏,叫他务必仔细勘察现场,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秦向阳退伍军人出身,这人实在,心直口快,说话不分场合,也就是俗话说的情商不高,好在聪明能干,任劳任怨,是队里出了名的工作狂,有活领导最先想到的总是他。
与此同时,派出所所在辖区的直接负责人,大队中队长李铭到达现场前也是好一阵纳闷:昨晚和弟弟李亮,赶到金所长约定的地方,又等了半小时也没见人,打他电话还关机了。这个家伙!搞什么?那个全羊馆也关门了。而且巧的是,还没到全羊馆之前,当车经过派出所附近时,副驾驶的李亮说隔着车窗看到路边站着个人,他说那人很像张启发张队长。李铭当时笑着说,胡说呢,不可能,啥眼神啊,隔着窗户,都是冰渣子。大晚上的领导来这干嘛?还一个人?还步行?李亮说,也是,我眼花了。
领导比他这个中队长到的还早,李铭匆匆跑进现场,一看树上的尸体,惊呆了。
第二章
雪越来越小了。为更好的勘察现场,等到天光大亮相应的工作才全面展开。鉴于死者身份的特殊性,以及避免社会上引起不必要的流言和恐慌,警方全面封锁了现场,不允许任何行人和车辆驻留,有几个不知道怎么得到消息的记者,只好远远地在寒风中观望着。张启发赶到之后,称赞了副队长林大志的这些应对措施。
秦向阳粗粗看了一眼现场,说,选这么个天气!如果是谋杀,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啊!
尸体还没架下来,法医主任王平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他旁边一个年轻法医皱着眉说,有点怪,死者脚底都踩到雪了,难道是先被杀死再挂上去的?看这根承重树枝,高度也就一米八多点,再加上皮带系着扣垂下来,也太矮了。
秦向阳嘴角一撇,戴着手套蹲下去扒开死者脚下面的积雪,招呼众人说:下面有个树坑,还不浅呢。他又用手轻抚开旁边薄薄的一层雪,下面果然散着很多腐败树叶,显然这个坑不是凶手临时挖出来的。
他站起来敲了下颈椎,说,初步判断他杀,自杀的人在心理惯性上都会选择把绳索系在高处。可见,凶手轻装,携带的作案工具极少。他就地取材,利用了死者皮带以及这个树坑。如果绳索系的过高,就算凶手提前把人打晕,也绝对不可能把人挂上去,人晕了全身都是软的,死沉。
好了,林大志打断他,说,现场本身就很奇怪。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一周前张素娟也吊死在这个小树林里。秦向阳被打断话头也不在意,和法医一起把尸体架下来。很快各种信息开始汇总:
现场很完整,未遭到任何破坏。死者左脑部曾受到多次击打,眼角红肿,左脑外侧皮下红肿,大面积皮下组织破裂,初步判断非机械性损伤。死亡时间考虑到低温对尸僵尸斑形成的影响,约为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尚需进一步肝温测量。初步判断死者为他杀,死者头部的击打不可能来自死者本人,死者双手未见任何皮下组织残留。
皮带所在树干摩擦痕迹严重,证明受害人先被击晕而后挂上皮带,死前曾剧烈挣扎。现场发现脚印若干,大部分被雪覆盖破坏,提取工作已完成。死者身上财物俱在,电话丢失,现场未发现任何死者之外的DNA信息残留物。
大量警员仔细翻找积雪,慢慢扩大搜索范围。秦向阳正在一处蒿草丛里搜索,突然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抬起的脚掌赶紧顿住了,他看见在脚下的草丛根部躺着个一次性打火机。他很小心地捡起来把它放进证物袋。
张启发在现场转了一圈提前回到局里,他有点头疼,隐隐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弄不好和自己有关,毕竟昨晚的情况太奇怪了。他决定先琢磨怎么跟局长汇报,死者是系统内的人,这事相当敏感。
此时的张启发还不知道,他很快就会在别人眼里,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现场勘察收队后,林大志留下两个队员,和派出所的人一块守护现场,毕竟存在雪化之后有其他遗留痕迹或物证的可能性。
各部门相应工作展开的非常迅速。午后,案情分析会议开始了。张启发直入主题:我先说个情况,昨晚我去过现场附近。
听到这句话,队员们有的吃惊有的疑惑,纷纷抬头看着队长。
技侦科科长赶紧说,情况是这样,现场未找到被害人电话。今天上午,张队和李中队长分别把自己的电话交来了科里,李铭队长还带来了治安大队李亮的电话。三部电话分别在昨晚10:18,10:19,10:20,接到了受害人电话,接电话的先后顺序是,张队,李队,李亮。情况都已经跟电信部门核实。另外张队在10:55又接到过受害人的电话,李队和李亮在10:56也接到受害人的第二个电话。他们三个,昨晚都被死者约到了案发现场附近。
大家听完这些情况,又都纷纷看向李铭。
李铭本来就在纳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队昨晚也过去了。于是把昨晚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他想起昨晚李亮的话,看来李亮当时没错,他从车窗里看到的的确是张启发。不过他还是谨慎的把这个细节隐瞒了,职业敏感让他觉得需要和张队沟通一下,事后再说也不影响什么,最后李铭说,金所长说发现了一些情况,可能给上周掉死的张素娟有关,我们就去了,到了那,当时吧没见到金所长,我们还等了一阵子,大概半小时。
等了半小时?林大志问。
对。快到地方前,10:56受害人又来过电话,说他要是到不了,就再等他半小时。我们到之后打他电话就关机了。
现在众人都已经知道那半小时正是金一鸣的遇害大体时间段。
接下来张启发简单述说了他当时的情况。从在金满堂洗浴中心接到电话,金一鸣在电话里说有些情况,跟张素娟之死有关,然后赶过去没见人,然后10:55又接到受害人电话,也在那附近等了一段时间。
此时,张启发的职业习惯促使他有所保留,因为案发现场就在小树林,如果他直说,他在小树林边上等了二十多分钟,哪怕是金一鸣电话里要求他去那等,那也等于在承认,案发时,凶手就在他背后几米处!这一点,作为刑侦大队长,他自己的情感上和责任感上都不能接受,别人也很难接受。如果让上级领导知道,恐怕问题还要更严重些。
张启发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也就是说,凶手昨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人!我和李铭他们都去过现场附近,都没见到金一鸣,而当时,凶手和受害人就在小树林里!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此时,秦向阳的注意力却在张启发的前一段话上,刚才张启发提到洗浴中心时,他一下子想起,自己在现场发现的打火机上印着七个字:金满堂洗浴中心。可是队里上下几乎都知道张启发每周末都去金满堂的习惯,没人觉得有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法医王平看了看大家,说:致死原因,机械性窒息。从颈部索沟勒痕性状分析,受害人脖颈缢沟,为死前形成,也就是说受害人先被击晕后被挂进索扣。我们这边进一步确定的死亡时间,在昨晚11点到11点半之间,前后存在合理误差。死者头部应该是被拳头击打,肘击可能性极小,因为力度很难掌控,而受害者遭受了好几次击打,最后一次,也是最重的一次,导致受害人当场晕倒。另外,从现场找到的那个一次性打火机上,提取到几枚清晰指纹,打火机里的气还有不少,指纹已经做了指纹库比对,没有结果。打火机上还检测出了一部分掌纹,不太清晰,但有受害人对比,已经确定掌纹为受害人所留。另外,打火机是金满堂洗浴中心的赠品,每个抽烟的客人都可以随便领取。
很好。张启发赞许地说,掌纹和指纹可不一样,如果打火机来自于凶手,那么,掌纹就很可能是受害人打落打火机留下的。如果受害者也用过那个打火机,那留下的应该是指纹才对,而不是掌纹。
几乎所有人都点了点头,队长这个结论显然再合理不过。换句话说,找到这个打火机的主人,就等于找到了凶手。
痕检科长程艳接下来发言:现场被大雪覆盖,提取到不少痕迹但没有鉴定价值。好在找到两枚相对完整的脚印痕迹,经过模糊还原处理,正在做相应环境下的力学受力分析。不过,这两枚足印有点奇怪。
程艳翻开手里的记录继续说,足印形成的边缘和下部,有少许冰渣。说明凶手有一段时间站在那里没动。
张启发仔细听完所有汇报,点了根烟问,现场有没有发现新鲜的烟头?
林大志摇头说,没有。不过还有人在保护现场,雪化之后二次勘察。
张启发点点头,说,现在的疑点是,一,凶手作案动机不明,鉴于死者身份,我认为仇杀的可能性更大。
二,受害人为什么要打出那三个电话,把我和李铭兄弟约到现场附近。
三,受害人给我们的碰面地点为什么不一样?一个在全羊馆,一个在炒鸡店,相距大约五百米。
这时林大志插话说,也许受害人打电话给张队时,正好在炒鸡店附近,但他可能处于移动状态,等到给李铭兄弟打电话时,就到了全羊馆附近了。
李铭说,那也不对,全羊馆和炒鸡店相距五百米,受害人两分钟怎么可能走五百米?
林大志说,要是在车上呢?也就是说,受害人打电话时,很可能是随机看了看路边的参照物,给出了见面地点,而不是提前想好的。这两个地方相距只有五百米,也许对受害人来说,等于把我们三个人约在了相同的地方。他只要在随便一个位置等着就行,人到了自然会电话联系。我们觉得约见地点不一样,受害人呢?很可能觉得没啥不一样。我是从受害人角度分析,当然我们还要去了解受害人的性格特征。
张启发分了一圈烟,说,林队说的不无道理。接下来,也就是第四点,受害人的手机哪去了?
他顿了顿,留给人们思索的时间,然后敲着桌子说:凶手带走了?那他为什么带走电话?或者还在现场?勘察工作到底彻不彻底?
林大志赶紧说,张队说的很对。李铭,你抓紧组织人,对现场二次勘察!等不了!这雪一时半会化不完!
张启发咳嗽了一声,整理着思路,恼火地说,查!查受害人案发前和什么人一起!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从昨晚7点,不,从6点,到报案期间,东海路两头的监控都给我翻一边,尤其是多次出入的车辆。另外,查受害人人际关系,重点查和受害人有关的两劳人员。你们技术队那边,脚印,指纹,得抓紧,继续摸线索。金满堂那边,先从昨晚查起,那里有会员制,把所有的会员捋一遍,散客嘛,先从大堂监控查起,重点是从前台领打火机的,查里面跟金一鸣有关系的人。
林大志皱着眉头说,工作量不小!
张启发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局里人手,各辖区派出所都给我扑上去!手里有其它案子的先不要管!
需要的话,我可以找李亮,从他们治安大队借人帮忙!李铭适时的补充了一句。
张启发满意地点点头。
会开的差不多了,人们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一直沉默的秦向阳开口了,我觉得还有个问题,就是受害人为什么死在那个地方?而不是别的地方?他毫不避讳张启发,直接说,这件事和张素娟的自杀之间,有没有什么内在联系?
林大志又打断了秦向阳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是凶手故弄玄虚,故意选那个吊死人的地方呢?当然,你这些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不过我们现在的工作量很大,去!依据实打实的现有线索,该查的查,该访的访,给我把凶手揪出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秦向阳嘿嘿一笑,把林大志的半盒烟抓过来麻溜地出了办公室。案情会议他听得很仔细,但他最纳闷的是,为什么金一鸣打的那三个电话,所说的话几乎都一样?为什么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仅凭那么几句话,关键词就一个张素娟,就能把一个大队长,一个中队长,一个治安大队副队长,同时约出来呢?
赵楚很高兴,给那女的介绍着:我最好的战友!经常给你提的那个,秦向阳!
他又一指女孩:向阳,这是我妹妹,李文璧。
秦向阳搓着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李文璧也落落大方回了句你好。
哎,你们怎么不一个姓?秦向阳奇怪地问。
赵楚笑着说:我有个义父。不一个姓可比亲的还亲。
这样啊,秦向阳笑着责怪起来:老班长,你啥时候进的市局?你看看,我现在才知道!
赵楚说,六年前,退役后就到市局刑警队了,干了不久,就被发配到这么个破地方,混了这么久,还是个副科级干部,实在没脸联系你们。
为啥?秦向阳不解地问。
李文璧说,还有脸说!刑讯逼供呗!人倒是没抓错,但是把人家揍了,挺狠的。人家就告他,之后就来这了。
赵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当啥事呢?太正常了!有时候不打还真不行!秦向阳轻松地说,我想办法把你弄回去。
赵楚连忙说,不用!你有那么大本事啊。对了,你现在……?
我在盘龙分局那边,三年了。你等着啊,等我立几个大功,就找领导把你调出去。说完哈哈笑起来。
赵楚惋惜地说,可惜了!你是个好苗子!应该再干个二期!我退伍那年,你转的士官吧?
是啊!秦向阳说,有什么可惜的!干够了!你服役十年,两年小兵,两年军校,两期士官,都退了,我还留恋什么?早晚要出来混社会,那还是趁早不趁晚吧。
这时李文璧站起来说,你们老战友好好聊吧,我走了啊。
赵楚说,别啊,你不是打听案子吗?瞧,这位可啥都知道!
原来李文璧是来找赵楚打听案子的,她是个记者,负责社会新闻版块,经常找赵楚打听情况。
李文璧一听又坐下了,点着头说,也对!秦警官,听说今早上被杀的是个所长?真的假的?怎么死的?有线索了吗?对了,给你包好烟!这可是我从总编那顺来的!说着从包里掏出两包中华扔给秦向阳。
秦向阳爽快地接住烟说,我啥也不知道!有纪律!
你……李文璧抓起包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甭管她!赵楚呵呵一笑,对秦向阳说,怎么打听着我在这的?
秦向阳抽出中华递过去,自己点了火,说,省城这么大,根本没想到你在这,跟谁打听啊。今天在金满堂查案子,巧了,早知道我也天天上那泡澡,咱们就早见面了!
赵楚听了也是感叹不已。
秦向阳赶紧说,班长,我过来还有正事,有个叫张素娟的上周自杀,你听说过吗?
赵普摇摇头:不知道。自杀又不立案。
秦向阳说,对啊。你帮我查查档案,看看有没有别的跟张素娟有关的情况。今早的案子,我觉得和她有关系。
案子什么情况?刚才不是李文璧来说,我还不知道呢。赵楚很有兴趣地问。
“一会和你详细说。”
“好!”
赵普走到电脑前,输入好几级密码后打开数据库检索。很快,他说,找到了,还真有,两条。
秦向阳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一条是2001年9月,张素娟在戒毒所伤人的档案。
一条是2000年10月,张若晴因故意外死亡的档案。这个张若晴,是张素娟的女儿,当时才两岁。
此时,张启发正在局长办公室里站立不安。顾局长告诉他,金一鸣的父亲,市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金建国刚才在电话里大发雷霆!市委常委兼市局局长丁奉武来电话,明确要求务必尽快破案!给全市人民,全市乃至全省的警务人员一个交代!当然,也给金局长一个交代!
这还了得!顾局长拍着桌子:所长都敢杀!反天了吗?明天是不是就敢杀刑警队长?我给你时间!你给我凶手!一周!
第三章
张启发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调查询问工作已经取得进展,二次勘察也有所发现。
中队长李铭带着人,找到了昨晚和金一鸣一块吃饭的朋友,一个小学校长和两个老师。金一鸣请客,为孩子下学期择校上学的事。
校长表情很沉重,谁也想不到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他说,昨晚金所坐的主位,学校的王主任副陪,靠近门口。金所出去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有点急事。电话内容?那我没听到。
王主任有点紧张地说,我是更靠近门口,但没注意金所说什么。
别紧张,再仔细想想。李铭急切地问。
王主任喝了口水,看了看校长,拍着脑门说,是了,是了,金所接起电话,好像称呼对方张姐,嗯,是张姐。
你确定吗?李铭逼进了问。
王老师眨了眨小眼睛说,不会给我惹啥事吧?
你要是隐瞒情况或者乱说,那就惹事了。李铭严肃地说。
王老师赶紧说,哎呀。金所出了包房接的电话,我就是啥也没听到,你们再问我一百次,也是啥也没听到。另外,是老孙开车送的金所,他没喝酒。
孙老师赶紧抢着说,路上金所除了抽烟,啥也没说好吧?送到哪?就金所的派出所呗。具体几点走的,几点到的,记不清,对了,行车记录仪上有,从我们吃饭的饭店,到派出所,那还不都录着?
另外金一鸣派出所昨晚的值班民警吴建民,也向李铭反映了一个情况。金一鸣在派出所门口下了孙老师的车之后,回了一趟办公室,当时他和另一个值班民警因为无聊,在网上玩斗地主,还被金一鸣训斥了。后来金一鸣喊吴建民,从值班室里搬了一桶矿泉水。吴建民送水过去时,看见所长茶几上摆着好烟好茶,像是要招待人,后来就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是好茶?李铭问。
所长喊我过去叫我搬水,那时候茶几上还什么也没有呢,送水过去就摆上中华了,茶还能糙了吗?吴建明说。
李铭拿好笔录,让人仔细查看孙老师的行车记录仪。从记录仪上看,金一鸣坐车离开饭店的时间是昨晚9:10,孙老师的车进入东海路的时间是9:40,和东海路监控画面的时间一致。通过对这些关系人的调查,只能确定一件事,金一鸣的确是被9:06那个电话约到案发现场的。
李铭正想打电话给林大志汇报,林大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林大志的声音有点小兴奋:找到手机了!二次勘察,你这次安排的人干得不错!你那边什么情况?要不你回来再说吧。
李铭回到局里,向林大志做了汇报。
林大志听完,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个神秘电话!金一鸣的电话摔坏了,还进了水,技侦那边正在修复。
王队,别急,等等吧。李铭说。
我能不急吗?张队又去局长那挨训去了!
领导多顶雷,我们多干活!李铭笑着说,电话在哪找到的?
在树林边,有一堆砖,掉砖缝里了!
李铭叹口气说,金一鸣反应真不赖!临了把自己电话扔了!还打落了凶手的打火机!可惜打火机上的指纹无从比对,指纹库里没有。逻辑上,这电话里应该有线索!
所以我这着急呢!林大志走来走去的步子更大了。
这时技侦小王匆匆进来说,王队,手机弄好了!林大志和李铭一听,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
林大志冲进技侦科,打开金一鸣手机一看,张着嘴巴呆在原地:9:06,张启发。
李铭跟着浑身一紧,马上又反应过来,把技侦科的人都撵了出去。
这时林大志突然说:不对啊!这个号码不是张队的!他点开了张启发的名字,
那是个陌生的号码。
李铭赶紧掏出手机拨打陌生号码,关机。
这时林大志说,你看!通讯详单里显示,9:06,这是金一鸣第一次和这个号码通话!说着他又翻看金一鸣的通讯录,说,这里边没有张队的手机号!这说明什么?
李铭马上反应过来:金一鸣和张队根本就不熟!所以他原本就没有张队的电话!
对!林大志说,金一鸣没有张队电话,昨晚9:06,接到这个陌生电话,通完话,就把号码保存了下来!一个派出所所长,接到分局刑警大队长的电话,通完话,保存!你接到不认识的上级领导电话,会不会保存?
废话!李铭说,是个人都会!
两人沉默无语。
过了一会,还是李铭打破了沉默,把技侦的人叫回办公室,丢给技术员小王那个陌生号码:查!
关机。小王说,昨晚9:08就关机了。电信部门那边也联系了,是个无记名卡,就使用过这一次。
林大志看了看李铭,把金一鸣的手机封进物证袋交给小王说,没我的命令,任何人,谁也不准动!谁也不准看!明白吗?
说完拉着李铭回了办公室。
两人默默地点上烟,抽了一气,林大志问李铭,你现在想什么?
李铭咳嗽了一声,说:难道9:06那个电话真是张队打的?
林大志犹豫了一会,说:我也不信,但是金一鸣的手机,明明保存着张队的名字。
李铭从烟雾里跟林大志对视了几秒钟,然后说,打火机,比对指纹!
林大志点点头说,拿张队的指纹,和现场打火机上的指纹对比,这事,太冒险了,万一搞错了……
李铭说,是啊,就怕搞错了!毕竟是大队长!我觉得这事得先保密,还不能向顾汇报。
废话!林大志说,指纹对比前,谁都不能说。
可是张队的指纹怎么搞呢?李铭叹了口气。
林大志把烟头狠狠掐灭,说,得找个不怕死的!万一对不上,事后张队知道,别迁怒到你我头上!
秦向阳?李铭和林大志同时说。
秦向阳正在赵楚办公室里查档案。他才把张素娟在戒毒所伤人的档案看完,就被林大志叫了回去。
临走,秦向阳笑着说,要不,我把剩下的拍下来拿回去看?
赵楚也笑着说,那可不行!有纪律!再说,拿回去看,你是不想再见我了啊?
秦向阳哈哈一笑,说,行!行!晚上我争取回来,出去喝一顿!
秦向阳回到局里,林大志在办公室等着。
林大志一见秦向阳,就劈头盖脸地问,金满堂那边查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向阳如实说,一个个排查,工作量太大。他拿起林大志的烟点了根说,不过我运气好,在那找到了我的一个老战友,老班长!哎,六年没见了!真快!
林大志感同身受地说,找战友叙叙旧,没毛病。就一个要求,别耽误工作!
秦向阳说,那可不!你当我光为了找战友啊?他市局档案处的,我过去主要为了找张素娟的档案!这不,啥也没看,被领导叫回来了!
林大志说,我感觉你这个同志,调查方向总是比较外围!模糊!上午会上你发言,我就及时打断你!为你好!活干多干少,领导不一定看得见,很多地方你得注意分寸,得给领导留下好印象!没坏处!
秦向阳似听非听,闷头抽烟。
这时林大志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茶,说,你来得正好。前天才弄到盒好茶!去!把张队杯子拿过来,泡一杯给他送过去,在领导面前落个好!
秦向阳白了个眼,说,懒得去!我又没得罪过领导!
林大志笑着说,咋这么不会来事!你就说我有好茶,就说我有好事,想着领导,总成吧?你看看,叫你跑个腿,真费劲!
秦向阳笑了,说,这么说还行。你这真是好茶?
废话!林大志说。
那你给我二两!
扯!我这一共才半斤!
那就要一两!不然不去!
行!行!林大志无奈的挥挥手。
张启发没在办公室,门却没锁。秦向阳从办公桌上拿了个玻璃茶杯就走。
回到林大志办公室门口,他一推门就和李铭撞了个满怀。秦向阳毫无防备,手里的玻璃杯掉地上,碎了。
李铭也“不防备”。他手里拿了个证物袋,里面塞着个玻璃杯。被秦向阳一撞,也掉地上碎了。
操!甭泡了!秦向阳嘟囔了一句。
那边李铭见东西碎了,“真急”了:怎么走路的?废了半天劲,才从现场附近新发现个玻璃杯,得!他作出懊恼的样子说,还没检验呢!这可咋整!
林大志闻声走了出来。
秦向阳说,我说不去吧!非叫我去!
林大志说,算了算了。我再给张队买个新杯子,总行吧!
可我这个怎么办?李铭为难地说。
秦向阳说,俩玻璃杯子,碎片都混成一堆了,还能咋办?全都送过去检验呗!其实也没啥影响。最多我让痕检科的按指纹把张队的杯子碎片挑出来,拼个全尸。
只能这样了!李铭命令秦向阳:你把碎片都弄过去!说完甩手和林大志进了办公室。这俩人一唱一和,配合了一出瞒天过海,就把秦向阳带沟里去了。李铭那个杯子根本不是物证,而是新买的,还做了清理,上边一个指纹也没有。这么一来,如果指纹对不上,领导事后万一知道了,不管嘴上怎样心里总会不爽!杯子是秦向阳弄碎的,也是秦向阳送到痕检科的,反正没别人什么事。
秦向阳很无奈。他把碎片拢一块,用报纸包着送到了痕检科,对痕检人员说,不小心碎了,都检检。
林大志和李铭在办公室等着检验结果,坐卧不安,各自心情很是复杂。
晚上,他们期待的检验结果出来了。痕检科长程艳把报告交给林大志,满脸兴奋地说,下午的玻璃碎片,明显来自于两个瓶子,我们对碎片进行了区分,一个瓶子没有任何痕迹,从另一个瓶子却提取到大量指纹,左右手都有,成像异常清晰,跟法医提供的打火机指纹进行比对,其中……
林大志摆摆手,示意她禁声,专心看比对结果,心瞬间透凉了,对比结果确凿,现场打火机留有指纹,跟张启发的指纹高度一致。
程艳好奇地问:王队,数据库里没有这些指纹,哪来的,找到凶手了?
林大志不答反问:足迹鉴定什么程度了?
程艳说,滨海大学的力学专家,以及市局来的专家,还在加班搞最后的环境模拟实验。基础数据早就出来了。
林大志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程艳拿出另一份报告,报告里详细记录着脚印石膏模型的初步分析,现场提取的两枚脚印,由于处于静止状态,很难作出连续移动的步态分析,脚印模型分析,对方起脚较轻,落脚较重,整体步态相对平衡,凶手体重相对较重,75-80公斤左右,从脚印深浅程度建模分析,身高180-185左右……
局里通宵加班。为了张素娟的档案,秦向阳天没黑就开车去找赵楚。
两人见了面,找了个饭店,屁股还没坐稳,李文璧来了。
赵楚对秦向阳说,我叫她来的,今天不醉不归!
秦向阳连忙摆手说,队里忙得焦头烂额。
赵楚点点头说,好!那就随意。
上了菜,李文璧说,其实吧,秦警官,我们记者,比你们警察忙多了!案子不常有,新闻却必须天天有!
秦向阳不置可否地说,你们那些烂俗新闻,不看也罢!
李文璧一听急了:烂俗?记者和你们警察一样,都追求两个字:真相!尤其我们社会新闻这一块。告诉你吧,我的理想,就是做一篇轰动全国的报道!
秦向阳笑说,嗯,你牛!
李文璧神神秘秘地说,那是!秦警官,我听说早上那个所长是被杀的?叫金一鸣?是市局金建国的儿子吧?金一鸣被杀和张素娟你知道有什么关系吗?张素娟上周就吊在派出所边上的林子里。
她这一连串问号把秦向阳噎住了。
他煞有介事的问:你怎么知道金一鸣的死和张素娟有关?
李文璧呵呵一笑:不告诉你!
秦向阳想,她是做新闻的,无非是查到了张素娟孩子意外死亡的事,再无根据乱猜。新闻可没有档案详实,对方无非还是想套话。想到此便不以为意,专心吃喝。
吃完饭,秦向阳赶时间,拉着赵楚就往赵楚办公室走。李文璧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秦向阳终于看到了那份档案。
案情并不复杂,大体情况如下:
张素娟,张若晴,母子关系。
住址:滨海市盘龙区张家埠街道国营纺织小区301。
2000年9月4日上午11点,张素娟(25岁)的两个朋友,陈凯(32岁)和郭小鹏(29岁)请张素娟吃饭。张素娟就带着两岁的女儿一块赶了过去。饭后张素娟和陈凯郭小鹏商定,一块去滨海市下辖的清河市“找钱”(找毒资)。张素娟先送孩子回家。那几天张若晴感冒了,上午还打了针,回家后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以前张素娟出门不锁卧室,但是孩子贪玩,经常把客厅搞得乱七八糟,有时还把油盐酱醋搞的一地都是。这一次,张素娟就用毛线绳拴住卧室的门,然后锁上房门出去了。
下午到了清河市,张素娟在超市偷了点东西,在街上碰到城郊派出所民警李铭,李亮两兄弟。李铭李亮凭着良好的经验和嗅觉,看出张素娟是吸毒人员。对她搜了身,没发现毒品。就把她带回派出所,并通知派出所副所长林大志。此时,被惊吓的陈凯郭小鹏已跑回盘龙区。
李铭问张素娟来清河干什么?张素娟说来找钱,也就是偷东西。随后李铭李亮给张素娟做了尿检,结果呈阳性。林大志赶到派出所,批准把张素娟送到滨海市戒毒所,强制戒毒,并电话请示当时清河市公安局值班副局长金建国,获得金建国批准。
张素娟做笔录时,已说明家中有个两岁的孩子,无人看管。见到林大志后,再次恳求先送其回家安顿孩子,然后随警车去戒毒所。林大志不同意。叫李铭给盘龙区张家埠派出所打电话核实情况。接电话的是实习警员金一鸣。李铭告诉金一鸣张素娟被强制戒毒,让对方确认一下张素娟家里孩子的事。
下午林大志,李铭,李亮,一起押送张素娟去滨海市,途径盘龙区。张素娟再次请求先送其回家安顿孩子,并用头撞门。林大志不同意。张素娟就叫林大志给张素娟姐姐张素娥打电话。当时手机很少,李铭用林大志的手机,打张素娥家中的座机电话,无人接听。李铭打不通电话,只好再次打到张家埠派出所,接电话的还是金一鸣。
当时张素娟不敢提弟弟张启发,更不敢给他电话。张启发当年刚毕业,政审通过,正在盘龙区东海路派出所实习,跟盘龙区张家埠派出所的金一鸣一样。她怕影响张启发转正。
在押送的车上,还发生了一件插曲。林大志同意给张素娥打电话之后,张素娟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筷子。她说要是再不打电话,就用筷子自杀!李亮赶紧把筷子夺走。到了戒毒所,张素娟追问林大志,孩子安顿了吗?林大志说,已经通知张家埠派出所了,你就别担心了。
十八天后,张家埠国营纺织小区的居民闻到了难以忍受的臭味,才强行进入张素娟家里,找到了张若晴。
人们发现,卧室门上有大量抓挠痕迹。张若晴指甲内有不同程度损伤。室内所有柜子,抽屉,都有被翻找的痕迹,有部分屎尿放在卫生纸里,卧室窗户前放放着个小凳子,不过窗户是关着的。
经过尸检,警方派出暴力致死和中毒致死的可能性,确认张若晴死于饥渴。死者头发大面积脱落,尸体高度腐烂,腹部以下,包括四肢,皮革化严重。头面部,脖子,会阴部,附着大量蝇蛆。
另,李铭在抓住张素娟当天下午,就填写了三份《强制戒毒通知书》,按程序,应在三日之内将该通知书分别送达张素娟家属,张素娟所在单位及居住地派出所。但是直到张若晴之死被发现,那三份通知书依然没有被送出。
档案的后半部分,附着本案相关人员的具体情况,包括年龄,身份,住址,以及后来对相关当事人的处理情况。
此案当时影响很大,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几乎全民都强烈谴责涉事民警李铭,李亮,副所长林大志,以及实习警员金一鸣。
此案,金一鸣遭到全社会滔天的道德谴责,但未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因其当时为实习警员,没有公职身份。
检察院对林大志,李铭,李亮的调查客观公正,事实清楚,法院以玩忽职守罪,分别判三名被告有期徒刑两年,一年半,一年,开除公职。
法院的判决,基于严格的法律依据,但这样的判决,当年显然不能让社会满意,媒体也是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
然而,这个简单的案子,不久后却又峰回路转。
一审判决后,三名被告提起上诉,上诉理由非常充分,也出乎所有人意料:三名被告提出,李铭给张素娟的姐姐张素娥打的电话,确实无人接听,这一点得到电信部门证实。可是,在张素娟被送达戒毒所的当天晚上,张素娥却给林大志的手机,回拨过一个电话!林大志把张素娟的情况,告诉了张素娥。显然,张素娟的家属,更加方便,也更有义务安顿张若晴。三名被告,已经完整地履行了警察告知的职责。被告明确强调,而正是因为张素娥回了电话,他们放了心,才没有再对安顿孩子的事进行跟进。
这么一来,社会道德谴责又全到了张素娥身上。
事后检察院调查,林大志那晚确实接到电话,但是给林大志打电话的机主,叫纪小梅。
张素娥对检察院的回答是,当晚回家后,她看到家里电话来电显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当时恰好闺蜜纪小梅找她有事,急着出去。她自己没手机,就把未接电话记下来,见到记小梅之后,用纪小梅的手机,一个一个回复的。
纪小梅认可张素娥的说法。
检察院也确认了张素娥当时还没有手机的细节,问张素娥,为什么知道了情况,却没去安顿孩子?
张素娥的说法是,得知情况时已经快半夜了,第二天自己刚好要出差,四周,就联系了张家埠派出所,留下孩子奶奶家地址和电话,请求派出所帮忙,把孩子弄出来,送到奶奶家。
派出所接电话的,又是金一鸣。
这样转了一圈,责任又回到金一鸣身上,而金一鸣还不是公职身份,法院经过慎重考虑后,对林大志,李铭,李亮撤了诉。清河城郊派出所,清河市公安局,在内部以“失职”的名义,给予三名涉事人员记过,扣除全年奖金的处理。
秦向阳等三人看完档案,陷入长久的沉默。
之后秦向阳发出一声叹息,说:仅就这份档案来说,信息量实在太大了!疑点也同样的大,同样可怕。
第四章
秦向阳看着档案里那些熟悉的名字,又把拳头凑到鼻头,来回搓动。张素娟,张启发,林大志,金一鸣,李铭,李亮,甚至从未谋面的金一鸣的父亲金建国,对,还有张素娥。是张素娟和张若晴,把这些人互相连接在了一起。
此时,案发时他最初的那个疑问解决了,怪不得,金一鸣仅凭一个电话就把李铭,李亮,张启发约到了案发现场附近。金一鸣的死,似乎牵动着一条看不见的线。线头在哪里?
李文璧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对秦向阳说,你知道张素娟的秘密吗?
秘密?
其实也算不上秘密。就是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经历,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秦向阳当然知道,记者虽不及警察掌握那么多资源,却往往能通过特殊方式挖到警方也没有的资料。警察办事讲究程序,记者的优势,就是没有规则约束。
和你比,我基本就是傻子。你倒是说说看?秦向阳的好奇,显得很真诚。
这还差不多!李文璧轻轻地说,张家三个孩子,当年计划生育可是罚了个底朝天的!张素娟是家里的老二,初中就辍学了。为什么呢?因为她姐姐张素娥读书好,家里那时的条件很不好,张素娟就主动辍学打工,补贴姐姐读书,她从小就很有主见,也很犟。这从档案里也能看出来,你想啊,拿着筷子,想用自杀去威胁警察,一般女孩可做不到。后来呢?他弟弟张启发读书就更好!张素娥夹在姐弟中间,拼命挣钱,补贴他们读书。所以当年张启发才要读警校,花费少嘛。
秦向阳和赵普点着头,点起烟仔细听着。
李文璧有些无奈的用手扇着飘过来的烟雾,说,后来张素娟为了多挣钱,就去了KTV上班。那种地方,当时的那种环境,难免就……说真的,我特别理解她!换成我,做不到她那样!她把家里托起来了,她的一辈子却彻底毁了。所以,我特别讨厌她的父母,竟然和她断绝关系!
赵普平静地说,人都一样,你干多余的活,开始会有人感激,你要是天天干了,人们就认为你那么做是应该的。这时你要是想不干了,你的麻烦也就来了。
秦向阳想,KTV,鱼龙混杂,卖淫,甚至染上毒瘾,这些都容易理解。那孩子呢?张若晴是怎么回事?
李文璧接下来就提到了孩子:没人知道孩子是谁的,我听当年的老记者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她说发现自己怀孕时,也想过去医院。后来又犹豫了,她说没法子,她认了!不想作孽!
那么不难猜到,她家里人,尤其她父母,一定很讨厌这个孩子,而且是个女孩。赵楚说。
李文璧说,不光讨厌孩子,更讨厌张素娟。用她母亲的话说,就是生了个野种,不知廉耻,还吸毒,还出去卖,给家里抹黑,给警察弟弟抹黑,就当没生过这样的闺女。
李文璧有些激动,调整着呼吸说,他们家有个人很尴尬,张启发。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他很努力地读书,很努力地维系父母的期望,也很努力地维系姐弟感情,他还可以,感激长辈,也感激姐姐。可是呢?哪有两全的事?想两头都维护,结果往往是和两头都闹矛盾。后来他就沉默了,尤其是从警校毕业之后。
张素娥呢?什么态度?赵楚问。
她?她和张启发差不多,但应该是更偏向长辈一方吧,不过私下里也帮了张素娟不少。李文璧侃侃而谈,像无所不知道的百度。
但是秦向阳接下来的话她就不知道了。
秦向阳见李文璧讲得差不多了,点上烟奋力吐出条烟柱,说,综合你们刚才说的,单纯就这份档案,我说说我的看法,老班长,你也帮我分析一下。
赵楚点点头。
秦向阳说,第一,档案中,张素娟,陈凯 ,郭小鹏去清河市所谓的找钱,不是偷东西,而是玩仙人跳这类。注意,张素娟是在街上被李铭李亮识破身份的。怎么识破?无非是张素娟的打扮太招人注意。那么问题来了,也就是我接下来说的。
第二,李铭李亮凭借什么,在街上就看出张素娟是吸毒的?并且直接带回派出所尿检?一般派出所民警,看到站街的失足妇女,打扮性感,长相又不错,第一反应是不是等机会直接抓个嫖娼现场?张素娟他们这个,要是等机会,能直接抓个仙人跳团伙了!
第三,张素娟三人为什么非要去清河市找钱?而不是在盘龙区?盘龙区可比清河市大太多了!弄个仙人跳,有钱的冤大头也多!找到钱干什么,买毒品。那么,是不是清河市有他们熟悉的毒品来源?
第四,既然张素娥在事发当天晚上就给林大志回电话了,林大志三人为什么不在一审判决时当庭陈述,而是要在判决后再上诉?
第五,张素娥说回家后把未接电话记下来,见到纪小梅后,用纪小梅的手机一一回电话。是不是多此一举?在家里直接拨回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吧?张素娥说纪小梅找她有急事,什么事那么急,连回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第六,林大志三人一上诉,把问题抛给了张素娥,张素娥绕了一圈,最后问题又回到金一鸣身上。而问题回到金一鸣身上,林大志三人的公职就都保住了,张素娥除了难免遭受些道德谴责,其实也没啥损失,金一鸣反正从头到尾就被舆论谴责,也不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我们站在事件外面看,是不是只要有了张素娥回电话这件事,所有人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第七,也就是张素娟在戒毒所伤人的事,也就很好解释了。应该是去戒毒所探视的亲戚或朋友,有意或无意向张素娟透露了孩子的死。张素娟受到强烈刺激,遂后伤人,伤人后她跟着就精神失常了,除了孩子的事,还有什么能刺激一个母亲成这样?按说她伤人后应该被关到拘留所,她疯了,也就只能关到精神病院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可怜的女人,又是如此决绝,病情好转出院,却在东海路派出所上吊自杀!
我想,她精神恢复正常后,不管是听别人说起,还是自己想起来孩子的事,精神上遭受的二次打击,不会比第一次的打击小到哪里去。关于这一点,或许搞心理研究的能给出更准确答案。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张素芳了解了当年事情的过程后,肯定去派出所找过金一鸣,而金一鸣,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实习警员了。她找金一鸣质问也好,吵架也好,发泄也好,如果金一鸣能顺着她的情绪,哪怕是假装认个错,对当年自己的麻木不仁有所反思,我想,张素娟都不至于走到那一步!相反,金一鸣如果指责张素芳无理取闹,如果说她吸毒活该,咎由自取,如果说张素娟到派出所吵闹是捣乱,是扰乱公共秩序,这么多如果加起来,张素娟选择在派出所门口上吊,也就顺理成章了!
秦向阳说的很平静,他的眼神陷在烟雾里,看起来朦胧,但很有神,就好像他的眼前正放着所有谜团的录像。
@妹林似找 2017-10-26 16:24:33
hao de ,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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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欢迎常来。
李文璧听得入了神,她紧张了,指甲盖掐进手心的肉里。
终于,她大呼一口气,就像是刚从水底游出水面,然后惊讶地说,天呐!噩梦!真像是一场噩梦!竟然有这么多问题!我竟然……你说的每个字,听起来都合情合理!秦警官,你是要准备调查这个案子吗?
赵楚掐灭香烟,由衷地鼓起了掌:精彩。
秦向阳拍着赵楚的肩膀说,老班长,你别取笑我就行!你也知道,这都是猜想。
赵楚说,无端和武断的猜想,是瞎想。有理有据的猜想和推理,是捷径。不是把自己当成别人,而是把自己的心当成别人的心,去看,去想,不简单啊,秦向阳!我现在有点后悔当初刑讯逼供了,不然咱们也许有机会组个搭档,哈!
秦向阳也笑着说,肯定有机会啊!然后对李文璧说,我可没空调查。那些事情,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他看着表说,我得回去了!
李文璧气喘吁吁地追出去,指着秦向阳的车说:艾,艾,你别走啊!你们男人,都一个熊样!不负责任!
秦向阳按下车窗探出头来,纳闷地问:我怎么不负责任了?
李文璧说:张若晴的档案明明那么多疑点!你稀里糊涂的捋出来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不管了!还不是不负责任?
秦向阳笑着说,疑点又不是案件,我有什么权利查别人?大街上鬼头鬼脑的人多的是,老天爷也管不过来嘛!
秦向阳说完,见李文璧被噎得脸色发白,只好笑着说:大记者,要不你先私底下调查调查当年那几个吸毒的吧!陈凯,郭小鹏。对了,还有那个纪小梅。注意身份,不要强攻!
张启发很是纳闷。下午归拢上来的线索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顾局长派去市局,跟副局长金建国做案情汇报。金建国正承受着丧子之痛,这种安抚领导的活,以前都是顾局出面的。
张启发不知道,他刚走,局里就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紧急会议,由顾局长亲自主持。顾长山脸色铁青,使得小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他咳嗽了几声,板着脸说,会议开始前我先宣布一条纪律,坐在任何人,对于本次会议内容不得有任何泄露,否则就地免职。在坐的就这么几个人:副大队长林大志,中队长李铭,二中队长陈兆刚,警员秦向阳,法医王主任,以及痕检科长程艳。
顾长山点了秦向阳的名,他说,秦向阳之所以能参加这个会,就是因为他给痕检科提供了那个杯子的碎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立功啊!
李铭李亮在底下干咳了几声,秦向阳则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他想起来下午摔碎的那个杯子,琢磨了一会,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可是怎么就叫立了功呢?杯子是张启发的嘛。
顾长山说,程艳,说说你们的最新报告!
程艳立即打开电脑,走到前台连接了投影仪,调出了一个组合画面,画面上是一个精致的石膏脚印模型和一双ECCO休闲皮鞋的各个角度的照片,及鞋底照片。
程艳指着投影画面说:市局痕检专家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努力,精确还原出了凶手鞋底的纹路特征,并绘出了凶手的鞋底纹路。我分局痕检人员从网上找了几千张皮鞋鞋底纹路,与专家给的纹路图进行比对。最初这种比对只是尝试性的,因为这种繁琐的比对,非常耗费眼力。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十分钟前,他们从网上找到了匹配的鞋底纹路里图。就是这一双!
程艳指着那双ECCO休闲皮鞋说,43号大小,鞋底纹路和专家给出的纹路图一模一样!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接着她又调出一张图,一看就是手机拍的,图上是一个人小腿以下的照片。
程艳指着图片说:这张,是林大志副队长亲自拍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鞋子,也是ECCO的,它的鞋底纹路,跟专家给出的一模一样!
程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双鞋子的主人,是张启发张队长。
闻听此言,在座的除了秦向阳,其他人看起来还算相对平静。
程艳接着说,张启发,身高182,上季度体检体重83公斤。而专家组根据建模模拟,给出的凶手数据范围是,体重75-80公斤左右,身高180-185左右。
程艳说完,林大志站起来说,事情是这样,下午,李队找到了昨晚跟金一鸣一起吃饭的朋友……李队长的人对现场二次勘察时,找到了金一鸣的手机,技侦那边修复了手机……他把下午的事重新说了一遍。
最后他陈述道,也就是说,昨晚9:06分金一鸣接的那个神秘电话,是张队,张启发打的。那个号码打完后关了机,很可能早被销毁。而张启发的指纹,就是现场被金一鸣打落的凶手的打火机上的指纹,匹配度99.4%。
脚印及相关体貌特征,指纹,作为物证的电话,都指向张启发,动机呢?顾长山问。
此时李铭说,我想,是仇杀。应该和张队姐姐张素娟的自杀有关,毕竟当年,张素娟孩子的死,金一鸣责任最大。今天下午,我们对东海路派出所民警做了笔录问询,证明张素娟自杀前,确实多次到过派出所,跟金一鸣有强烈的口角之争,派出所民警回忆,金一鸣也曾扬言以扰乱公共秩序罪拘留张素娟!这很可能是刺激张素娟自杀的原因!
顾局长慢慢地点着头,斟酌着说,于是张启发杀了金一鸣,替姐姐报仇?这能说得通吗?
秦向阳被这疾风暴雨的变故搞的连连震惊,没想到一下午的时间,林队他们做了这么多工作,想到这里他暗暗有那么点惭愧。不过李铭关于张启发杀人动机的分析,正好和他分析张若晴档案时说的话差不多。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在座的,林大志,李铭都是张若晴一案的当事人,而顾局长,王主任,程艳,也都是局里的老人了,对十几年前张若晴一案,他们都有所了解。换句话说,他们都倾向于同意李铭关于张启发关于杀人动机的分析。
林大志接着说,张启发乘坐的出租车早找到了,出租车行车记录仪显示,张启发到达东海路的时间是昨晚的10:50分,在派出所西边的邵家全羊馆下车。监控探头没拍到他离开现场的乘车画面,他很可能是步行离开的东海路。昨晚11点以后至今晨案发,步行和电动车离开东海路的监控画面,东西两头监控总共拍到图像173个。图像甄别工作正在进行!
顾局长沉重地说,不管怎么样,作为警察,一切由证据说话!现在,犯罪动机,体貌特征,指纹,手机物证,都指向我们的大队长张启发。那么,接下来,我口头宣布张启发大队长职务撤销,身份升级为302凶杀案重大犯罪嫌疑人!
鉴于嫌疑人身份的特殊性……
顾局长再次斟酌着说,明天,明天8点,按程序对重大犯罪嫌疑人张启发进行刑事拘留审讯。到8点之前的这段时间,林大志,你安排人,把张启发给我盯好,出了事你负责!
秦向阳记得,刚看到案发现场时,自己的第一印象是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怎么这么快就出来这么多指向性证据呢?是不是有点太顺了?或者说,张启发做的有些业余。同时他又很理解顾长山,作为领导,面对这么多证据,他只能这么做。他想,你顾长山做的没错,我做的也没错。大家都做对的事,就可以了。于是实在的秦向阳,还是在会议末尾,用拳头搓着鼻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说,局长,我只是说说我认为的一些疑点,一:我这边对金满堂洗浴中心大厅监控的调查是,张启发9:00进去,10:20离开,10:50到东海路。李队的调查是,金一鸣和孙老师昨晚9:40就到了东海路,林队的调查是,张启发到东海路的时间为10:50。我们现在知道9:06的神秘电话,是张启发打的,那他为什么迟到那么久呢?
林大志说,他中间不就泡了个澡嘛。
秦向阳问,那他为什么把自己这么多时间点,暴露给现在的我们?
林大志皱着眉说,那只能说,他不是预谋犯罪,是即兴杀人。
秦向阳点点头,即兴杀人,很好的解释。那他又何必在9:06,用那个匿名电话约金一鸣见面?
这……林大志被噎住了,有点尴尬,他看了看顾局长,只好说,我也是拿证据说话,你说的这些,明天审讯时问张启发吧!
秦向阳点了点头,接着说:第二点,李队的调查是,金一鸣昨晚9:40就到了东海路,然后去了一趟派出所他自己的办公室,还准备了好烟好茶,后来就出去了。从目前的线索看,我们只能认为金一鸣当时是去派出所门口等人,这也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现在从东海路两头的监控上,也没发现金一鸣当时临时离开东海路吧?而张启发10:50到东海路,那么也就是说,金一鸣在那等了一小时左右。这么长的时间段,有没有目击者注意到他呢?不管有没有,这一块我们的调查工作都得做。更让我纳闷的是,等人需要提前一小时吗?还下着那么大的雪。你们想想,通常是不是你要约的人快到了,你才出去等着?
第三嘛,秦向阳非常尴尬地说,我忘了!刚才好像有那么点影子,被林队一打断,找不着了。
不管怎样,秦向阳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
顾局长点点头说,小秦说的也都很有道理。小秦提到的目击者这条线,李铭,你明天抓紧落实。其余的,等到审了张启发再说。王主任,你把会议记录整理好送我办公室。先这样吧!记住会议纪律!
从感情上,林大志也不愿意接受张启发的重大嫌疑人身份。但是他知道就目前的证据链,已经可以直接逮捕张启发送送检察院了。此外林大志还有个私心,一旦张启发将来被法院判了,那么盘龙分局刑警大队长的位置,多半就是他了。想到这,张启发喊来李铭,命令李铭对张启发密切监视,直到明早八点。
李铭呢,他比林大志要矛盾的多。从感情上说,张启发对自己很不错,虽说这个中队长的位置,是自己这些年靠本事挣来的,但在当年张若晴之死一案上,他还是由衷地感谢张家的。如果不是张素娥主动作证,曾给林大志回拨过电话,那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李铭越想越愁,正要安排人到市局去接张启发,张启发自己回来了。
张启发一脸苦相,怕是又被金建国正过来翻过去训了个够。看见李铭,他说,一天光应付领导了,案子进展到什么程度都不知道!去我办公室,给我说说情况!
李铭陪着笑说,领导,你这一天还不够烦啊!案子的事过会再谈吧?张队要不你先去吃点?
张启发一听,连连点头说,成!干啥也不能饿着,那就过会再说!
李铭赶紧打电话,帮张启发要了份外卖,张启发去洗了把脸就进了办公室。李铭去买了条“加班烟”,左思右想,决定给李亮打电话,找亲兄弟聊聊。
李亮很快来了,带了些食物,还有酒。见李亮那个样,就问,这是咋了?愁眉苦脸的样!
带酒干什么!说着他把李亮拉进自己办公室。然后一五一十,从昨晚两兄弟去见金一鸣开始,到刚才顾局开会,详细地给李亮讲了一遍。顾局的保密要求,他不是不当回事,可他心里郁闷,不对自己兄弟说对说谁?再说,信不过谁,他也信得过自己的亲弟弟。
李亮听了事情的经过,惊的把酒瓶子掉到了地上。
他顾不得收拾,问李铭:这可怎么办?张队就这么栽了?咱哥俩当年,要不是他姐姐张素娥,哪有今天啊!
李铭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可一旦证据落实了,谁也没法子!
李亮说,张队这还蒙在鼓里吧?我看,要不咱去给张队透个底吧!好歹叫他心里有个数!
李铭长叹一声说,好吧!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大不了背个处分。
李铭李亮到张启发办公室的时候,张启发的外卖到了。李铭李亮站在门口,刚好把门堵了,哥俩越寻思越着急,进去后这口可怎么开呢?外卖员只好从他俩中间穿过去。
张启发把饭晾在那里,站在窗前抽烟。见到李亮,他有点惊讶,忙招呼他们坐下。
张启发笑着说,我就不客气了啊!有烟有茶,你们自己弄。亮子怎么有空过来?
李亮勉强地笑着说,找我哥,顺便过来看看。
张启发哦了一声,见这兄弟俩,你看我,我看你,也不说话,知道他俩肯定有什么事。他索性也不问了,拿出盒饭慢慢吃起来。
李铭想缓和尴尬气氛,就说,这年头外卖员都这么讲究了哈,带着口罩手套,跟护士是的,真讲究卫生啊!
李亮一根烟抽完了,接着说:张队家里都挺好吧?
噗!张启发喷了一口饭,瞪着眼说,你小子,有屁就放!
其实李铭李亮都比张启发大几岁,但是张启发职位在那,气势上就总是高一些。
李铭踢了李亮一脚,把烟头狠狠地踩灭,呼出一口气,直接说:张队!局里查了一天,证据都出来了!脚印,鞋子,体貌特征,指纹,电话,还有杀人动机,全都指向你!
张启发瞬间怒了,他骂道:放你妈的屁!你喝大了吧?
李亮赶紧说,张队,是真的!接着,他给张启发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上,从头到尾的把调查经过跟张启发说了一遍。
李铭连连点头,表示李亮说的没问题。
张启发叼着烟,一动不动的坐着,啪嗒,烟燃尽了。长长的烟灰掉下去,落到了他那双ECCO的皮鞋上。
妈的!我没杀人!怎么可能?
我没杀人!
张启发一直重复着,好像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干刑警这么多年,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件事,局里的线索太充分了!只要局里有心结案,扔给检察院不管就行,他基本上完了!除非真凶自己跑出来认罪。
但是我没杀人啊!这他妈的……张启发又说了一遍。
他把烟头吐掉,干呕了一阵,猛地抬起头对李铭说,去!把全部调查拿过来!
李铭站着没动。
张启发伸手就去拿茶杯砸李铭,可是茶杯不见了,他随便拿了个什么,向李铭砸了过去,同时吼道:给老子看个调查报告,你他妈死不了!
第五章
全局值班。秦向阳也没闲着,他没有具体任务,心里一直在琢磨下午那份档案。张启发的事,他在会上就提出了疑点,现在,他把自己的怀疑发散了出去。他坚信自己提的那两个疑点,是站得住的,虽然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想法,但不影响他放肆地假设。他按自己的思路,抛开那些证据链,假定自己的怀疑是对的,张启发不是凶手的话,那么,他怀疑的那两点也就一下子通了。即,9:06的电话是真凶打的,金一鸣从办公室出去,就是去等凶手。
他继续顺着假设走,好吧,他把自己想成凶手,开始想,现在我见到了金一鸣,我把他弄到树林里,我逼他约张启发过来,逼他约李铭李亮过来,然后我杀了金一鸣,想方设法嫁祸给张启发,嗯,这些我办得到。 可是,我为什么要约李铭李亮过来呢?而且约的还不是一个地方。我打的所有电话,都是借金一鸣来完成。为什么金一鸣一个电话就能把人约出来?嗯,这一点张若晴之死的档案里已经有答案了。我还逼着金一鸣让李铭兄弟在那等半小时,让张启发在那等二十分钟,我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秦向阳苦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的假设也行不通,简直比张启发就是凶手的疑点还要多。现在,他也很期待明天对张启发的审讯了。
他从自己的假设里彻底跳出来,想起了李文璧。他笑了笑,心说,临走自己说的那句话,可不是单纯应付。那个女孩,实在太单纯了,又太喜欢追求真相,这不是个好习惯,但她一定是个合格的好记者。这个记者,竟然以为自己不负责,以为自己发现案子有疑点会撒手不管,哎,秦向阳无奈的笑笑。
建议李文璧调查纪小梅和当年那几个吸毒的,的确是自己真实的想法,可是她若真去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应该不会,陈凯,郭小鹏,顶多就是些九流小混混。那么,当年李铭李亮凭什么一眼就断定张素芳是吸毒的?派出所民警远远地看到那种站街女,第一反应必然是等着鱼儿上钩才对。他俩又没干过缉毒警。想到这,秦向阳冒出个念头,既然李铭李亮一眼就看出张素娟吸毒,那之前一定抓过不少吸毒的。
想到这,他拿起电话,找到在清河市公安分局的战友孙俊,让他帮忙查查2000年前后,城郊派出所上报给分局的强制戒毒报告。
那时间太久了,查那个干什么?孙俊问。
没事,给一个记者帮点忙,她要找点采访资料。
女的吧?
别废话,给不给查?
没说不查啊!那也得等明天。十几年前的档案,估计没被老鼠咬,也发霉了!
你们不电脑存档?
也存。不过时间隔这么长的,电脑要么升级,要么换,就怕数据丢失。又不是重要档案。
查到联系吧,秦向阳挂了电话。
李铭拿着一叠资料交给张启发,说,调查情况全在这了!这时他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事已经做了,纪已经违了。
张启发接过资料看了一页,突然站起来小声说,我办公室有没有被监听?他才想起这个茬来,在房间里翻来翻去,嘴里小声说着,操!我没杀人!监听我干什么!
李铭走过去拍着张启发肩膀说,张队,你太敏感了!冷静冷静!我保证这里没监听器!
张启发转过身盯着李铭说,保证?我保证没杀人,却出来这么一堆狗屁证据! 不行,这里不能待了!得换个地方说话!
李铭立刻说,张队,你别难为我!你要资料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出这间办公室!绝对不能!
滚开!张启发愤怒地说,我还就出去了!看谁敢拦我!我又没杀人!你们这群废物!
张启发一边骂,一边踢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李铭李亮赶紧追上去。拉是拉不住了,总不能打起来吧,再强行铐上?李铭站在原地,看着张启发走出办公楼。
李亮这次反应过,拉着李铭追上去,一边追一边说,去对面酒店,给张队开个房间吧,叫他好好休息休息,还能怎么着?咱俩在那守着。有责任明天我和你一块担着,好歹我也是个治安副大队长!
李铭同意了。追上去和张启发一说,张启发也同意了。
来到宾馆房间,张启发看起来平静了一些,拿出资料仔细地看起来。李铭李亮坐着默默抽烟。
张启发看了一会,抬头说:关键是那个打火机,上边有我的指纹,我认。但一定是有人拿别的打火机和我的调了包!
李铭李亮也是心烦,不想和张启发讨论,只盼着今晚快点过去。让张启发从办公室到宾馆来,本身就违纪了,明天还指不定受什么处分呢。
张启发见别人不理他,就继续研究资料。两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张启发翻来覆去的看着资料中的某一页,突然抬头问,摄像头显示你俩11:00进入东海路,你俩后来有没有看见我?我当时,应该就在派出所旁边站着!
李亮赶紧说,有啊!我看见了,和李铭说,他还不信。
李铭赶紧说,我当时没多想。后来查了行车记录仪,才信了。
张启发点上根烟,兴奋地说,这里边有漏洞!我好像有救了!
什么意思?李铭满脸的奇怪。
张启发用烟头指着那页调查内容说,你们看,你们11:00左右到那,在那等了半小时,摄像头显示11:30左右离开东海路。我呢,10:50坐出租车进入东海路,10:52到的老赵炒鸡店,我记得看了表,大概是11:20多离开的,步行,当时那里没出租车,从东海路拐出去才打上车。那就是说,有20多分钟的共同时间,咱们都在东海路上!
李亮说,张队,这基本是废话啊!
张启发也不介意,接着说,所以,只要你们帮我做个不在场证明,那我就没事了!
他的语气里透着兴奋:这个不难吧?你俩只要说,我在东海路的那20多分钟时间,和你们在一块!你看,你们的行车记录仪也录到了我,张亮也看到了我。所以,你们只要对检察院说,你们先到邵家全羊,没见到金一鸣,然后开车回头过来找我,这很自然,很正常!队顾局说也行!省得麻烦检察院了!
他兴奋地说,法律这玩意,相当机械刻板,啥都要证据!那好,我就给它个证据!比铁还铁的证据!
李铭李亮傻傻地站着,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张启发。
张启发则越说越精神了,声音里透着亢奋:妈的!不管是谁陷害的我,等老子这关过去,我一定亲手抓住这个王八蛋!到时候有他好受的!陷害我杀人?我非弄死你!我弄死你!你千方百计,搞出证据害我!千算万算,没算过自己的计划,有个天然的漏洞吧?时间!我们有共同的时间!我有不在场证据!
张启发瞪着愤怒的眼睛,回头看着李铭:这事很简单!是吧!不在场证明!
李铭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可是张队,我们和你没在一块!
张启发说,废话!所以才要你们帮忙!这么个小忙,不会不帮吧?你看,只需要你们一句话,很简单!
李铭说,张队,做伪证,要坐牢的!
张启发急了,蹭地站起来说:什么伪证?我没杀人!你们搞到的证据才是伪证!你们是在救人!救人!明白吗?
好吧!他尽量让语气有所舒缓地说,就算是吧!我要你们做伪证!可我需要你们的这个伪证,去证明你们搞到的证据才是伪证!我会查清楚的!一定!你们相信我!你们不会有任何风险!
李铭也放缓语气说,不行!张队,这事,我俩不能干!这是原则问题!不过,我也愿意相信你没杀人!只要你不是凶手,我也能向你保证,一定会抓到真凶,还你清白!在检察院那边,你咬住牙,什么都不要说!零口供!你得给我点时间,我去查!
口供?你是第一天当警察?张启发笑了起来。
突然他又冷下脸来说,别忘了!当年张若晴的死,要不是张素娥承认回复了林大志的电话,你们早都完了!哪里轮得到现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张亮一听急了,说,张队!这份恩情,我们可一直没忘!否则,我哥也不会给你看调查资料,也不会宁愿违纪,也带你出来开这个房间!你放心!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不过,做伪证这事除外。
张启发的心彻底凉了下来,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慢慢熄灭了,他冷笑着说:真是义正言辞啊!跟我在这演戏是吧?是不是还想拿我这些话回去,上报立功?
李铭真生气了,愤怒地说,怎么可能!张队,让我们做伪证这个事,我们绝不会说出去!从此烂在肚子里!
回去说吧!那样证据链就更完美了!他面无表情地说着,突然向前一步,用力扼住了李铭的脖子,狠狠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身上就有窃听器!你们不肯答应帮忙,除了要把我这些话带回去立功,还能有别的原因?刑警的敏锐和细致,在几度崩溃地张启发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李亮看着这个局面,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铭反而被张启发的话气笑了,脸憋的通红,他干脆举起手,奋力地说:你搜!妈的!我把话撂这,今天你要从我身上搜出窃听器,我,我直接从这十六楼跳下去!
张启发也不说话,一只手在李铭身上麻利地搜索,另一只手狠狠地掐着李铭的脖子。
操!这是什么!张启发说着,从李铭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用力往地上一摔,啪,“香烟”被摔碎了,露出里面的芯片。
还是瓷的呢,可惜容易碎,做工倒很精致!张启发一边说,一边把李铭顶到了墙上,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指着地上的芯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这不是窃听器是什么?是你妈?
李铭感觉脑袋嗡了一声,他急了,伸手抓住张启发的手腕,奋力挣扎,李亮见状,立刻上去帮忙。
好不容易挣脱开张启发,李铭咳嗽着说,你听我说!这玩意,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个变故太突然了。李亮大声地说,张队!你相信我!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根本没这必要!
不用解释了!张启发彻底崩溃了。作为警察,他很清楚窃听器意味着什么,那肯定是局里安排的,他所说的一切,包括让别人做伪证,窃听器另一端一定同步听得一清二楚!他靠后一步,踩住窃听器芯片,发泄着怒气,用力碾了几脚,然后猛地拔出了枪。
李亮见张启发拔枪,手不自觉摸向自己腰间,糟糕,枪没带!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尽量用显得平静的声音说:有话好说!张队,放下枪!
张启发用枪指向李铭,又指向李亮,最后狠狠地把李亮踹出去,用枪顶住李铭的脑门,笑着说:好啊!你们不让我活!你们也别想好过!告诉你们,当年你们做的那件事,我一清二楚!
说着他掏出手铐说,今晚我还是盘龙区刑警大队长!现在我先把你俩给抓了!
……
这时,时间还停留在2014年3月3日。23:55分,盘龙分局接到报案,原盘龙分局刑警大队长张启发,在分局对面的酒店跳楼自杀!报案者,盘龙分局刑警中队长李铭,盘龙区治安副大队长李亮。
副大队长林大志脸色铁青的带着人来到现场。他把技术人员分成两拨,一拨在楼下死者现场,一拨到十六楼的房间现场。
楼下现场很简单,也很惨烈。张启发从十六楼坠下,当场死亡,尸体残破不全。死者指甲里有少量皮屑组织。手铐带在身上,枪不见了。
楼上现场相当凌乱。张启发的枪被丢在房间内,房间里勘察都大量指纹,脚印。
林大志在十六楼的走廊内,对李铭和李亮做了简单的笔录询问,随后李家兄弟被带回局里。当林大志听到张启发要求李铭哥俩做不在现场的伪证时,被惊得合不拢嘴巴。
李铭详细陈述了当晚发生的一切,从张启发回到分局开始,到李铭违规违纪,给张启发看调查资料,私开房间。他把那个被踩坏的窃听器交给了林大志,说上面记录着当晚发生的一切,请求局里对窃听器技术修复,以证清白。也就是说,张启发错了,窃听器根本不是局里的安排。
顾长山听到张启发自杀的消息,急的扁桃体瞬间肿了。刚刚确定的重大犯罪嫌疑人死了,怎么跟上边交代?自己的会简直白开了!一堆饭桶!想到这,他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
哎!他叹了口气想,畏罪自杀!好歹也能交代过去吧!可万一不是呢?想到这,他赶紧给林大志拨了电话。
李亮今晚回不去了。他和李铭被分开关在两间办公室里,说是进一步问询,实际上就是监视。局里也不能对他们进行拘留,有什么证据拘留报案人?但他们嫌疑人的身份,肯定还是在的。
李铭、李亮仔细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确信了在窃听器被摔碎之前,他俩谁也没提过“窃听器不是我的”这句话。运气真好!他俩都暗自庆幸,幸好有那么个不知哪来的窃听器,刚好可以用来给自己作证。他们商量统一了口径,到时,李铭会说窃听器是自己的,由于违纪把张启发带离了办公室,所以多了个心眼,带了个平时自备的窃听器,用来应付不可预料的情况。这听起来合情合理。
这样做,总比被怀疑跟张启发的死有关要好的多吧!
接下来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技侦科。顾常山在办公室里也坐不住了,直接去了技侦科,抽着烟,在走廊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痕检那边很顺利,酒店房间内的痕迹,有张启发,李铭,李亮的,也有酒店服务人员的,还有之前的顾客留下的。案发时,十六楼走廊摄像头证明,没有第四个人再出入过张启发等三人的房间。房间内有争斗的痕迹,一切都跟李铭李亮的陈述一样。
修复窃听器根本不难,很快就弄好了。技术人员发现窃听器里装着一张很小的电话卡,如果不修复那个坏掉的,直接找个差不多型号的新窃听器,把那张小电话卡插进去,也能立刻播放声音。这种窃听原理其实很简单,窃听器里的小电话卡里,一定储存着一个主机电话,需要窃听时,只需用主机电话拨通这张小电话卡,就能录音了,甚至还能定位。技术人员取出小电话卡,放进电话里点开通话栏,果然,里面存着一个主机电话,就把电话回拨过去,可惜,对方关机了。
技术人员记录下主机号码,找到李铭问:你不是说窃听器是你的吗?主机号码怎么关机了?
李铭瞬间冒出一头冷汗,稍一犹豫,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应该是我那个主机电话没电了!在车里呢,过会我去充好电,明天我给你送过来!
说完李铭擦了擦汗,心想,这玩意竟然还连着个主机电话?先把这一关了再说,明天哪怕说主机电话丢了,其实也挺正常的。
技术人员点点头,也没在意,把录音送到了大会议室。其他人员迅速到位,顾局长亲自点开了那段录音。
秦向阳坐在下面,听着录音,心里也是久久地不能平静。他也没想到张启发不但要挟人做伪证,最后竟跳楼自杀。
录音时间跨度很长,徐徐地播放着,直到最后:
你搜!妈的!我把话撂这,今天你要从我身上搜出窃听器,我,我直接从这十六楼跳下去!这是李铭的声音。
操!这是什么!最后一句是张启发说的。
然后是窃听器被摔在地上的脆响,一阵噪音之后,窃听器被张启发踩碎了,后面再发生什么,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难道还不够吗?顾局长听的脸都白了:张启发啊!张启发!你叫我太失望了!他觉得自己很失败,识人用人的失败!
会议厅里没人说话,情况太明显了。
顾局长连放了两遍录音之后,天都快亮了。他望着沉默地手下,用释然地语气说:好在李铭机灵,随身带了窃听器!他虽然违规违纪,不过这件事表现还是不错的!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合格警察应有的警觉性,和应有的责任心的!现有证据已充分证明,张启发得知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之后,面对完整的证据链,胁迫他人做伪证,目的没有达到,彻底崩溃,畏罪自杀!他的畏罪自杀,在动机上,使得之前的证据链,更加的完整!
一个坦荡的、光明磊落的警察,需要伪证吗?顾局长用了做了个手势:不需要!企图用伪证逃脱法律制裁,胁迫不成就畏罪自杀?这样的警察,简直是警队的耻辱!顾局长越想越气,连说了三遍耻辱!
录音放完第一遍的时候,秦向阳心里还是一片凌乱,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当顾局长播放第二遍时,他慢慢恢复平静,掏出手机,把录音录了下来。听完第二遍,他又调出自己的录音,小声的快进到某处,反复地听着。他听的是张启发说的一句话:你千方百计,搞出证据害我!千算万算,没算过自己的计划,有个天然的漏洞吧?时间!我们有共同的时间!我有不在场证据!
时间……不在场证据……他小声地重复着,直到他觉得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之前那个最大的疑问吗?他想起来开完会后自己的那个假设——好吧,他把自己想成凶手,开始想,现在我见到了金一鸣,我把他弄到树林里,我逼他约张启发过来,逼他约李铭李亮过来,然后我杀了金一鸣,想方设法嫁祸给张启发,嗯,这些我办得到。 可是,我为什么要约李铭李亮过来呢?而且约的还不是一个地方。我打的所有电话,都是借金一鸣来完成。为什么金一鸣一个电话就能把人约出来?嗯,这一点张若晴之死的档案里已经有答案了。我还逼着金一鸣让李铭兄弟在那等半小时,让张启发在那等二十分钟,我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难道就是为了给张启发留下这个天然的漏洞?
想到这,秦向阳感觉自己的逻辑有些错位,毕竟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设之上,他还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东西,验证过自己的假设。他又想,张启发不正是在验证自己的假设吗?而且是拿命验证!现在,这个世界上,恐怕除了张启发自己一直说自己不是凶手,也只有我假设过他不是凶手了。可惜张启发利用那个漏洞时,非常愚蠢,威胁李铭李亮不成,把命搭上了。
“我还逼着金一鸣让李铭兄弟在那等半小时,让张启发在那等二十分钟”,秦向阳大胆地想,漏洞,解释不了这个疑问,除非不是漏洞!是故意!
也就是说,张启发之死,相当于张启发用反证法证明那个无法解释的关于时间的疑点,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故意!
难道凶手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张启发自以为是的发现“漏洞”,然后要挟别人帮他做不在场证明,同时凶手算准了李铭李亮作为警察,不可能做伪证,进而逼得张启发自杀?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的目的,根本不是金一鸣,而是张启发!
可是他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呢?是的!秦向阳想,这样一来,金一鸣是被张启发杀死的,然后张启发自杀了,凶手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秦向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来,李铭口袋的窃听器,也是凶手放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窃听器把一切都录了下来,张启发作伪证失败,自杀。窃听器是他自杀的证据,一切已经有了定论,就等着按程序移交检察院了。
窃听器就是凶手的护身符,他现在无比安全!
秦向阳想,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可是只有假设,才能解释张启发杀人案的疑点。对于那些疑点,是否除了这个假设之外,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至少到目前,秦向阳想不出来。如果假设为真,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凶手杀死金一鸣,嫁祸张启发,逼张启发自杀的动机是什么?
真正的凶手,一定熟悉金一鸣的档案,或者没看过档案,但特别熟悉当年的事情,所以才会通过金一鸣,把那几个相关人约到一块。可是那个案子当年社会影响巨大,知道详情的人多了去了。想到这里,秦向阳隐约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秦向阳从思考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会议室里除了他早就空无一人了。
李铭和李亮的嫌疑被解除了,两个人虽然很疲惫,但看起来非常轻松。李铭想回自己办公室睡一觉,明天还要准备违规违纪的相关报告。这时李亮偷偷走到李铭身边说:哥,我刚才发现,我身上竟然也有一个窃听器!
@天际之雷 2017-10-27 00:23:38
果然是储物室监控坏了,我说的就是储物室的监控啊。对于一个预谋的人来说,不应被动地等待监控自动坏。
另,我看不出赵楚叫服务生取个新火机有什么深意,反而觉得是败笔,招嫌。如果自己要抽烟,为何不早自备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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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你看得很仔细,谢谢你提醒。一开始构思是贵宾储物间,实际生活中,贵宾储物间,有的没摄像头,有的有,情况都不一样,但后来考虑到贵宾储物间不大符合赵楚的身份地位,发帖的时候就改成了普通间。要是一开始就构思普通间,我会想个好办法的。发帖就是这个短处,发了就不能改了,我回头在原文再加工加工。
赵楚要打火机抽烟,大厅里有摄像头,他可能是希望警方在后面的调查中,让秦向阳更早的发现找到他吧。你说的也对,这个情节可有可无。
@ty_飞燕30 2017-10-27 02:06:05
谢的太好了,什么时候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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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到晚上都有不定时的更新。欢迎常来。
第六章
2014年2月16日,星期天。昨晚没怎么睡,但林大志看起来还是意气风发。他要尽快把金一鸣被杀案的相关调查资料,相关证据等整理好,尽早移交到检察院那边。当然,还有张启发自杀的相关细节和相关证据。林大志感叹着,这个结果他从未料到,但也不是什么坏事。对顾局来说,面对市局领导,可能还有一些后续的小麻烦,但对他而言,一切都结束了,自己的办公室很可能要换个地方了,副大队长的副字,很可能就要摘掉了。想到这,他觉得心情非常愉快。
秦向阳的战友孙俊的效率很高,早上上班不久,孙俊就打来了电话,躺在沙发上的秦向阳迷迷糊糊,一看是孙俊,赶紧接了电话。
孙俊的话令秦向阳很是意外。偌大的清河公安分局,竟然找到任何有关城郊派出所强制戒毒报告的资料。
你确定吗?2000年前后的。
确定!孙俊说,从1996年到2000年的都没有。
电脑存档呢?档案库里呢?
都没有!我还能骗你?
秦向阳一下子坐起来,这太意外了,他点了根烟,咳嗽着说,其它年份呢?
孙俊说,1996年以前的倒是有,但是不多,电脑存档,纸的早发霉了。2000年后的都有。
怎么会这样?秦向阳大感意外,查戒毒档案,本来是因为张若晴档案里有些地方自己想不通,才想到的,他想通过戒毒档案,了解一下李铭李亮抓吸毒分子的经验积累。
好吧!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秦向阳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市里的分局,档案管理本来就不正规。像这种时间久远的不重要的资料,找不到再正常不过了!没人会过问的!当然现在比较正规化,全部严格电脑存档。
秦向阳郁闷的挂断电话。又是意外!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意外实在太多了!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想,看来只能从陈凯和郭小鹏身上做调查了,这可不是个省力的办法,不知道李文璧有没有把这事记在心上。待会局里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那就亲自去一趟。
李亮没回去,他在李铭办公室凑合着眯了一会,李铭根本没睡,不停地在那抽烟。张启发的事总算了结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李亮身上竟然还有一个窃听器!
他看起来憔悴异常。他俩都仔细地回忆着,谁也想不起窃听器什么时候被人放在了身上。
到底是谁放的呢?
李铭想不通放窃听器的人出于什么目的,但他想通了一件事,只要张启发对李铭和李亮有所怀疑而搜身,那么不管搜谁,张启发都必然会搜到一个窃听器,那么,也就极大概率的漏掉另一个人身上的窃听器!
这是个陷阱,考验着张启发的思维盲点!对方这么做,是针对张启发,还是针对李铭他们?要是从目前的结果看,放窃听器的人,至少是帮了李铭一个大忙。
李铭身上的窃听器被摔坏了,恰好成为张启发自杀的关键证据。
李亮身上的窃器则录下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但是不管怎样,李亮身上那个窃听器都绝不能留着!
李亮准备把窃听器毁了,冲进下水道。
李铭说,先等等!如果窃听器上有指纹呢?李亮听明白了,李铭指的是窃听器真正主人的指纹。
李铭说,还有窃听器的型号,款式,所有有关的信息,我们都得找到。提取指纹也要等到痕检那边下班后再说。
李铭仔细看了看窃听器,确认它现在是关机的。就对李亮说:这里边的卡对应着一个主机号码。这样,你先把它带在身上,今天完事了再弄,记住,你要观察它是不是有开机的情况,如果有,我会找人反追踪回去。不管怎样,我们得找出放窃听器的那个人!
是时候办正事了,去找林大志谈谈。李亮的看法也是一样,两人匆匆起身,一起去找林大志。
林大志对自己的手下很热情。
李铭对他的热情心不在焉,他沉着脸说,林队,有件事找你谈。
好啊!什么事?
李铭说,咱们出去谈。
为什么?
这里不方便,牵扯到当年那件事!
林大志脸色唰的变了。
李铭,李亮,林大志,三个人两辆车,一前一后径直向城外开去。到了郊外,李铭在前头开着车,下了乡间公路,在一片麦地的地头停了车。林大志相跟着把车停好,钻进了李铭李亮的车。
林大志在后排坐下,铁青着脸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永远不提吗?
李亮说,是张启发!他知道了!
林大志说,他怎么知道的?你们怎么知道他知道?
李铭说,昨晚在宾馆,张启发威胁我们做伪证时,突然说了当年那件事!
林大志说,录音我听了,没那个事,不然现在我们早就全完了!
李铭说,那个窃听器被踩坏了之后,张启发才说的!
林大志说,怎么可能!如果林大志说出那件事,拿它威胁你们,你们早就给他作伪证了!他又怎么会死?
李亮赶紧说,你说的没错!如果张启发上来就说他知道了那件事,我们很可能逼不得已,只能给他作证!可是,他一晚上都相当敏感,被那些指向性证据吓坏了,一个劲琢磨先脱罪再说!他先是担心自己办公室里有窃听器,后来到了宾馆,又搜我哥的身!搜到窃听器后,他以为窃听器是局里安排的!以为局里一直监听着谈话内容!所以,他后来以为即使拿那件事做威胁,也没什么意义了!
林大志点点头说,你这么说倒也合理!他忽然笑了一下,说,所以你们杀了张启发!对吧?
李铭李亮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李铭把自己的脸隐在烟雾里,生气地说,别乱说!我们怎么可能杀他?
林大志呵呵一笑:张启发以为窃听器是局里的,但你们知道窃听器不是局里的。所以局里一定不知道我们的事!所以等到张启发被逮捕,他就一定还会说出那件事!到时候,就是我们陪他一起坐牢了!谁让你们不帮他作伪证呢?那样的话,我们就都完蛋了!所以,你们必须杀了他灭口,使他免于被逮捕,对不对?
李亮怒道,你不要胡说!他是自杀的!
林大志说,总之如果换做我是张启发,遇到那样的情况,是绝对不会自杀的!你们不要紧张!我们是统一战线!还和当年一样!
李铭探身揪住林大志的衣领,狠狠地盯着他说,统一战线又怎样?他就是自杀的!
林大志不以为意地说,好!好!他是自杀的!行了吧?窃听器这一招,你们玩的不错!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证据了!连顾局都表扬你们了!
李亮说,你错了!窃听器根本不是我们的!
林大志说,对对!窃听器不是你们的!没有那个窃听器,张启发绝不会死!
李铭听出了林大志话里讽刺和威胁的意味,冷言冷语地说,你也别得意!别忘了,当年的事,我们总是拿小份,你可是拿大头!
林大志再也笑不出来了:你们威胁我?
李铭这时笑了:不是威胁!是提醒!
林大志一听,突然又笑了:很及时的提醒嘛!说着他掏出了枪,盯着李铭的脑袋说,告诉你们!要么一起完蛋!要么一起相安无事!你们知道当年我拿大头,我也知道你们杀了张启发!互相都管好自己的尾巴吧!谁也别威胁谁!否则,我也能让你们两个被自杀!你俩死了,我就彻底安全了!
这已经是24小时之内,李铭的头第二次被枪指着了。满腔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挥身拔出了枪大声说,就你有把破枪?
车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像即将引爆的炸药包。
林大志看着李铭通红的眼睛,慢慢地落低了枪口。他可不想真把事情闹大,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张启发的死有问题。只是张启发的死,令他们之间打破了原来的默契和平衡,现在大家都在一个爆发点上。毕竟,现在双方都有死穴握在了对方手里。要么继续一起活,要么杀了对方彻底灭口,没有第三条路。
李铭和李亮的想法,其实跟林大志差不多,双方今天出来,本来就是为了通个气,商量一下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情况,谁也没想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毕竟放窃听器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帮李铭李亮?这些他们都还一无所知!可恨地是,林大志竟然不相信窃听器的主人另有其人!这就很难统一阵线,继续沟通!
李亮紧紧盯着双方的枪口慢慢下移,头上热汗直流。
此时,一只麻雀刚刚落在车顶,初春的田间到处覆盖着积雪,没有什么虫子可吃,它应该是在觅食的路上飞累了,落下来歇歇脚。突然,麻雀听到下面先后传来三声清脆的巨响,就像春节时在远处的村落里,它听到的那些刺耳的炮仗声。这可不妙!麻雀赶紧挥动着翅膀,飞向了天空深处。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十天,清河市公安分局的治安大队长沈浩,也就是副大队长李铭的上司,收到了一份匿名快递。他打开快递,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小盒子,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根香烟。他满脸疑惑地拿起香烟看了看,才意识到那竟然是两个窃听器!
现场直到午后才发现,两个路过的菜民报的案。林大志,李铭,李亮,三个人死在了车里。李铭和李亮的额头中间各中了一枪,射中林大志的子弹,从口腔射入,后脑穿出,然后嵌入车顶钢板。三人均是一枪毙命。另外李亮的枪掉落在驾驶室里,林大志的枪握在自己的右手,李亮没带配枪。车内未发现打斗痕迹,除了三名受害人,也没发现任何新鲜指纹。李铭的车就停在麦地旁边,麦地里的田垄上,覆盖着尚未融化的积雪。车门是关着的,车辆四周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脚印。
带队勘探现场的,是盘龙分局的二中队长陈兆刚。大队长自杀了,副大队长林大志,李铭中队长的尸体躺在车里,盘龙分局刑警队快群龙无首了。陈兆刚把双臂抱在胸前,看着忙乱的人群,眉头皱成了疙瘩。
秦向阳已经绕着车转了好几圈了,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变得越来越复杂。对他来说,金一鸣的死,张启发的死,都有巨大疑点,但是局里在昨晚的会上就已经定了调子,张启发杀了金一鸣,然后畏罪自杀。可是今天干脆一次死了三个!
这对所有在场的警察都是巨大的打击!别人他不管,他觉得自己这个警察,当的太窝囊了。
他觉得自己这两天一直在忙,却好像一直也没做什么实际的调查,不是不想做,而是一直被拴着,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可是即便被拴着,他觉得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却又是最多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的消化吸收。
刚才陈兆刚说了,现场勘查的初步结论是,林大志枪杀了李铭和李亮,然后吞弹自杀。
这他妈的太不靠谱了,秦向阳怀疑着看来看去,却看不出有别的结论。陈兆刚说,车的前后左右不是没有脚印,而是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脚印。脚印?他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车的前后都是乡间沙子路,车的左边也是路,最后他只好把目光停留在小麦地里。小麦地里会不会有脚印呢?
秦向阳踩着田垄上未化的积雪,好奇地往麦地里走了几米,然后蹲下去仔细观察,他观察一会再蹲着往前挪,一直挪出了十几米。他这样来回折腾了半天,终于有发现了!他发现凡是麦苗长势比较厚的地方,麦苗好像都有被轻微踩踏的痕迹,可是痕迹上根本没有脚印。麦苗很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些痕迹相间的宽度不等,有的一米多,有的达到两米甚至更宽的,呈横向一直往旁边的乡间公路延伸,一直到十几米外的乡间公路上,就消失了。秦向阳想,如果真是人为踩踏出来的,那得要跑动才能踩出那种宽度,而且还要保证每一脚,都要踩到麦苗厚的地方,绝不能踩到麦苗旁边的田垄上,那上面雪厚,一定会留下脚印,就算把脚印破坏掉,也会留下破坏的痕迹。秦向阳想着,自嘲地摇了摇头。不过他还是把勘探人员喊过来,按他的指向拍了照。
顾长山直接去了市局。他知道,这次面临的,将是自己从警几十年来最猛烈的暴风骤雨。人家别的区分局,要么没案子,要么就算有案子,就算有凶杀案,也不会发生在警局里,他这边到好,几天之内,连着死了一个所长,一个大队长,一个副队长,一个中队长。他知道,不管案子的细节是什么,不论什么原因,领导眼里的结果就是死了五个警察!这一次,怕是这个局长也当到头了!悲极则无语。这次顾长山不想做任何解释了,心里似乎也不那么堵得慌了,事就是这么回事了,自己绝不逃避责任!就让领导看着办吧!
市委常委兼市局局长丁奉武主持会议,此外市委方面另外又派了两位领导参加会议,省厅来了一位,省委那边,市局暂时还没惊动。会议开了整整一下午。丁奉武最后说,两天五条人命!五个警察啊!同志们!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案情特别复杂!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惊动省委那边,那是早晚的事!不要说省委,恐怕部里都要来人!不过现在还不是问责的时候!我和市委以及省厅的领导反复商讨,一致决定成立专案组,214专案组!案子的起点,是2月14日嘛!
会议接下来宣布了人事任命,顾长山暂时还负责盘龙分局的日常工作,等案件结束后服从组织安排。专案组第一组长由丁奉武担任,省厅的一位副厅长常连胜任监督员。专案组副组长,由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兼刑侦支队长郑毅担任,负责日常侦破工作,其他人选由副组长自行挑选或由各分局推荐。
任命里刚提到郑毅的名字,会上所有人的神经都放松了许多。
郑毅,39岁,全省最被看好的刑侦出身的干部。
从警20年,分别在三个评选方向创造了三个百分之百,外号郑三百。
刑事破案率百分之百。
命案破案率百分之百。
专案破案率百分之百。
全省范围内,他的手下被提拔的人数最多,由他顶上去的领导干部也数不胜数。不管是成绩还是资格,郑毅早就具备了进入省厅的资格。上级领导考虑到由他坐镇滨海市局,各方面的成绩和数据会比较好看,为大局计,才一直拖着没动他的位置。如果这次的302专案搞的漂亮,再不动也就说不过去了。
专案组正式成立。金一鸣被杀案,张启发自杀案,林大志,李铭,李亮枪击案,盘龙区分局把三个案子相关调查资料,相关物证等等全部移交给专案组。
专案组人员原则上由各分局推荐。事出在顾长山的地盘,他向专案组推荐了分局最能干的秦向阳,能破案的话,也算是给自己挣点面子,破不了,他也不会比现在更丢人,他的面子早丢尽了。
在这个事上,各分局都非常积极,有的还推荐了两个名额,郑毅的专案组,谁不想来喝口汤呢?
然而郑毅却不是来者不拒,他有自己的想法。推荐人员档案整齐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一张一张的翻看,有的看一眼就被扔在一边,有的会格外关注的斟酌一番,当看到秦向阳的档案时,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暗道:原来是他!
顾长山直接去了市局。他知道,这次面临的,将是自己从警几十年来最猛烈的暴风骤雨。人家别的区分局,要么没案子,要么就算有案子,就算有凶杀案,也不会发生在警局里,他这边到好,几天之内,连着死了一个所长,一个大队长,一个副队长,一个中队长。他知道,不管案子的细节是什么,不论什么原因,领导眼里的结果就是死了五个警察!这一次,怕是这个局长也当到头了!悲极则无语。这次顾长山不想做任何解释了,心里似乎也不那么堵得慌了,事就是这么回事了,自己绝不逃避责任!就让领导看着办吧!
市委常委兼市局局长丁奉武主持会议,此外市委方面另外又派了两位领导参加会议,省厅来了一位,省委那边,市局暂时还没惊动。会议开了整整一下午。丁奉武最后说,两天五条人命!五个警察啊!同志们!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案情特别复杂!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惊动省委那边,那是早晚的事!不要说省委,恐怕部里都要来人!不过现在还不是问责的时候!我和市委以及省厅的领导反复商讨,一致决定成立专案组,214专案组!案子的起点,是2月14日嘛!
会议接下来宣布了人事任命,顾长山暂时还负责盘龙分局的日常工作,等案件结束后服从组织安排。专案组第一组长由丁奉武担任,省厅的一位副厅长常连胜任监督员。专案组副组长,由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兼刑侦支队长郑毅担任,负责日常侦破工作,其他人选由副组长自行挑选或由各分局推荐。
任命里刚提到郑毅的名字,会上所有人的神经都放松了许多。
郑毅,39岁,全省最被看好的刑侦出身的干部。
从警20年,分别在三个评选方向创造了三个百分之百,外号郑三百。
刑事破案率百分之百。
命案破案率百分之百。
专案破案率百分之百。
全省范围内,他的手下被提拔的人数最多,由他顶上去的领导干部也数不胜数。不管是成绩还是资格,郑毅早就具备了进入省厅的资格。上级领导考虑到由他坐镇滨海市局,各方面的成绩和数据会比较好看,为大局计,才一直拖着没动他的位置。如果这次的214专案搞的漂亮,再不动也就说不过去了。
专案组正式成立。金一鸣被杀案,张启发自杀案,林大志,李铭,李亮枪击案,盘龙区分局把三个案子相关调查资料,相关物证等等全部移交给专案组。
专案组人员原则上由各分局推荐。事出在顾长山的地盘,他向专案组推荐了分局最能干的秦向阳,能破案的话,也算是给自己挣点面子,破不了,他也不会比现在更丢人,他的面子早丢尽了。
在这个事上,各分局都非常积极,有的还推荐了两个名额,郑毅的专案组,谁不想来喝口汤呢?
然而郑毅却不是来者不拒,他有自己的想法。推荐人员档案整齐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一张一张的翻看,有的看一眼就被扔在一边,有的会格外关注的斟酌一番,当看到秦向阳的档案时,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暗道:原来是他!
@ty_飞燕30 2017-10-27 12:28:20
好看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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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得这么快。吃了饭就更。
@接假饭场 2017-10-27 12:53:07
好贴 顶顶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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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
@路除场消 2017-10-27 12:54:46
就是这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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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样啊?
名单出来了。
清河市分局,孙俊。郑毅选他的理由是,林大志,李铭,李亮最早就是在清河市城郊派出所工作,他需要一个有业务能力,同时对清河各方面熟悉的人。
盘龙分局秦向阳。
市局痕检专家、网络专家、法医主任苏曼宁。这个气质高贵的漂亮女警一直单身,在她心目中,郑毅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她仰视,可惜郑局长早就名草有主了,但她还是格外珍惜跟随郑毅办案的机会,她相信加上自己的智慧,这个男人能解决所面对的一切困难,她喜欢欣赏他背着手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踌躇满志的样子。
市局刑侦支队副队长陆涛,这人是郑毅的老根本,用着方便,可以说是嫡系部队。
秦向阳对自己被调到专案组并不意外,他本来就是盘龙分局的刑警标兵,就算不去专案组,他也会把案子调查下去,毕竟有四名死者是自己的同事。
他很早就知道郑毅,他对这个人没有好感,严格地说,他们之间还有些仇怨。郑毅办案早就是出了名的疯狂,但凡有一点证据被他盯上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能第一时间把人弄回来,就绝不拖延,哪怕事后被抓的人排除了嫌疑,他也从不认为自己的方式有急功近利之嫌,更不会去道歉。
十五年前,当时的秦向阳还在上小学,秦向阳的父亲秦家喜,出了车祸,医治无效,撒手离去。
事情经过很简单,那天,还只是分局副大队长的郑毅在街头巡逻,发现三个人形迹可疑,就上前盘问。对方开车逃窜,郑毅开着警车一路狂追。执勤的交警秦家喜,见前面那辆车被警车追赶,就试图拦截,并设置了简单的路障。逃犯的车冲撞路障,车速变慢,被郑毅的车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偏离了方向,撞翻了路边的秦家喜。之后逃犯弃车,郑毅跟着下车追赶,没管受伤的秦家喜,只是叫路人去报了警。
这也正是秦向阳对郑毅极度不满的地方。秦向阳认为父亲的死郑毅负有很大责任,甚至从某种角度说,秦家喜就是郑毅间接害死的。秦向阳的想法是,一个警察如果不能救人,那就算抓再多坏人也没多大意义。而郑毅始终认为自己的处理没有问题,他做的一切都是源于警察的职责,追捕过程中的意外,谁也控制不了,而且事实上,是逃犯的车撞死了秦家喜,所以他更不能眼看着罪犯跑掉,更何况,他还叫路人去报了警,120也是第一时间赶到的。
郑毅背对着来报道的秦向阳站了一会,转过身说:你就是秦向阳?秦家喜是你父亲?
秦向阳默认。
郑毅点点头说,我想告诉你两点,第一,我叫你来专案组,和你父亲当年的事毫无关系。即不是想给你穿小鞋,也不是想让你立功,弥补我所谓的过错。案子出在你们分局,我需要你们盘龙分局的人,来挣回你们的面子!
第二,听说你办案也很拼命?我喜欢这样的人,也需要这样的人!希望你接下来用实际行动,来维护人民警察的荣誉!好了,你回去吧,专案组人员吃住都在市局招待所,统一管理。
秦向阳默默地转身就走。
等等!郑毅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情绪?
秦向阳说,有!但不影响办案!领导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回分局!
郑毅说,行!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敢认,值得欣赏。但是你有情绪也没用,你父亲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做法没问题!这个事在我这没有道歉,我也不会照顾你什么,但是你活干的好,我就升你职!我说了算!
秦向阳听完转身就走。
郑毅说,对了,下边的刑警,你熟悉的,觉得谁合适?专案组还缺个人。
秦向阳问,什么叫合适?
郑毅说,合适就是不光有能力,而且要听话!绝对服从!
秦向阳撇了撇嘴角说,我认识的没有听话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个茬,赶紧说,档案管理处的赵楚。
赵楚?郑毅想了想说,哦,以前在我支队干过,有能力,就是太有主意了,审人动过手,才把他调走了。
秦向阳呵呵一笑:哪个审人从来没动过手?郑局长您动过手吗?
郑毅面不改色地说,我当然动过手!但我现在是局长,明年进省厅,这就是区别!
他见秦向阳无话可说,就问:赵楚和你什么关系?
秦向阳说:他是我班长,两年军校,八年侦察老兵!
那就叫他来吧!
当真?
废话!
第七章
专案组第一场案情讨论会。
卷宗早就分发到了各人手中,郑毅叫苏曼宁第一个发言。
赵楚没想到秦向阳这么快就把他从档案处弄了出来,还直接调来专案组。作为战友,孙俊很高兴能和秦向阳同组办案,他不认识赵楚,他当兵时赵楚已经退伍了,但他还是称呼赵楚老班长。
苏曼宁一头漆黑长发,身材曼妙,走在路上恐怕没人以为她是警察。郑毅让她第一个发言她很满意,清了清嗓子说:昨天和原单位交接,时间匆忙,我对案情了解还不透,但我不认可盘龙分局的结论。
先说金一鸣案。
第一,一切始于9:06那个神秘电话。如果那个电话真是张启发打的,他又何必关机?现在我们知道,那个号码就被使用过一次。金一鸣接完后保存了张启发的名字。我们从金一鸣电话的时间顺着看,那么10:18他再次给张启发打电话时,就应该拨打那个刚刚保存的号码。这是所有人的习惯。这说明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张启发的号码!我昨晚就查了电信部门,陈一鸣手机再也没有回拨过那个神秘电话。这不矛盾吗?
那么实际上呢,实际上金一鸣10:18拨打的,确实是真正的张启发的电话,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张启发本人电话的?难道他9:06在电话上保存“张启发”之后,还去调查了张启发真正的电话号码吗?不可能。
第二,金一鸣10:18约张启发去老赵炒鸡店,张启发于10:52赶到约定地点,案卷里记录张启发说10:55金一鸣再次来电让他等20分钟。那么,他为什么不在原地等,而是跑去派出所旁边呢?这个细节是我让人调取李铭的行车记录仪发现的,同时这也证明事发当晚,张启发和李铭李亮不在一处。那是不是可以认为,金一鸣10:55在电话里,把见面地点从炒鸡店又换成了派出所旁边呢?而金一鸣约的李铭李亮却远在一公里外的全羊馆,这个地点没变过。他为什么多此一举,约他们在不同的参照物见面?他是不是有意让张启发跟李铭他们分开?
第三,还是时间。如果9:06张启发通过那个神秘电话约了金一鸣,他为何10:50才到东海路呢?而金一鸣9:40就到了。然后金一鸣回了派出所一趟,很快又出去等人,监控显示此后金一鸣再没离开东海路,那么金一鸣为什么提前那么多时间出去等人?
然后是张启发自杀案。张启发胁迫李铭兄弟给他做不在场证明,印证了我刚才的一个猜想,我认为张启发和李铭他们分开在不同地点,不是偶然的。似乎真凶故意给张启发留出一个时间段,让李铭兄弟帮他做伪证!
关于枪击案,时间仓促,我还没发现疑点。郑局,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郑毅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看记录员整理好了会议记录,声音也不带一丝波澜地说,秦向阳说说。
秦向阳说,我要说的都被她说完了。
苏曼宁本来也听想想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刑警有什么高见,一听这话,顿时把目光收回来,潇洒地甩了一下长发,同时嘴角笑了一下。
我只补充一点,秦向阳斜了一眼苏曼宁,说,我认为李铭根本没必要带窃听器,他要想录音,用手机就行!
苏曼宁抢着说,这点我有想过,但是手机会没电的!李铭又不知道到底会录多长时间!而且手机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
秦向阳说,他们是两个人,如果两部手机同时录呢?当你发现一部手机在录音,会不会跟张启发一样情绪失控?那种情况下,你会不会想到还有一部手机在录音?
秦向阳不理苏曼宁,接着说,事后我找机会看过,李铭的电话几乎满电量,显然是案发期间,有机会就随时充电,李亮的电话还有四分之三电量。张启发搜到窃听器时,他们三个都没想到手机也可以录音,而且可以两部同时录,如果他们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就很可能会想到窃听器的来历有问题,很可能就不会死了!再说,如果李铭想录音,局里还有更专业的窃听设备,更小巧更灵敏,藏起来很难被发现。而李铭身上那个窃听器,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放在口袋里。
你想说窃听器还牵涉到另外的人?郑毅郑重地问。
秦向阳说,我没证据。
然后赵楚发言,他说,金一鸣的死会不会跟张素娟有关联?他们死在一个地方。提到张素娟就不可避免要提张若晴,死的五个警察,又都跟张若晴的案子有关。
郑毅马上对苏曼宁说,从总数据库把跟张素娟和张若晴有关的所有资料都找出来,五分钟后摆在这里。
孙俊觉得自己就是来打酱油的,干脆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新的资料分发完毕。
郑毅站起来说,跟我办过案的都知道,我这人办案比较随意,有自己的风格。用粗话说就是,只要不违法,只要你能破案,你怎么样都行,没那么多规矩,没那么多讲究。你们任何人,任何时间都可以进我办公室,任何时间都可以给我打电话,需要什么资源,需要协调什么,都可以提。
天下所有的案子其实都一样。哪里一样?信息不对等嘛。我们和凶手的信息不对等,和被害人的信息不对等。要是都对等了,也就用不着我们了。所以,办案说白了,就是找信息。我们最常用的被害人社会关系调查,工作量虽然大,不也是找信息吗?当然了,这个事不用你们干。目前的情况呢,案发经过和现场所能提供的信息,还有疑点,被你们挖的差不多了,刚才各位都讲的很不错。我的要求是,给你们一周时间,挖出本案所有当事人本身的信息,往深了挖。比如金一鸣,工作作风什么样,生活作风什么样。再比如张启发从什么时候开始穿ECCO的鞋子?如果是张启发杀人,那么事后为什么连鞋子都不换?等着林大志拍照比对吗?
他喝了口水接着说,不过嘛,分局查到的张启发的犯罪证据,也是很瓷实的!所有才要你们查!陆涛,你在家机动,另外你把林大志枪击案的弹道检测做一做。苏曼宁在家做后勤,汇总分析资料。碰头会48小时一次。好消息只有一个,上边到现在还没给我们限定破案时间,坏消息是部里明天来人,早晚给我们限定时间,你们要抓紧!另外下次开会的时候,都别端着。说完,他扔下一条烟走了。
孙俊说,这会开的,我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秦向阳可不这么认为,三件案子看似分散,实则关联,疑点不少,可是有用的实际线索,却一条都没有。即便如此,郑毅也提出了工作方向,只是孙俊一向唯命是从惯了,一时不习惯罢了。
这时苏曼青走到秦向阳前面说,秦向阳,李铭的窃听器一定是他自己带的,否则张启发绝没有自杀的必要!等着看吧,你一定会向我道歉的!说完一甩头发转身走了。走廊里传来高跟鞋铿锵的踩踏声,听起来非常刺耳。
秦向阳叼着烟呆立了一会,才说,我给你道哪门子歉?我刚才哪里惹她了?他莫名其妙的问赵普和孙俊。
第二天一大早,秦向阳,赵普,孙俊,开车出了市局。专案组的车就是好,秦向阳大发感慨。
我们这是去哪?孙俊问。
去查纪小梅。秦向阳说。
赵普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怎么查起这么个不相干的人来了?孙俊有些莫名其妙。
必须先把张素娟和张若晴牵扯到的疑点搞清楚。秦向阳说,哎,班长,你问问李文璧在哪。
秦向阳话音刚落,后面一辆车追了上来,窗户落下,一个人一边开车一边冲秦向阳招手。
李文璧!
秦向阳一踩油门,两辆车一前一后相随而去。
回到盘龙分局下了车,秦向阳伸出手对李文璧说,拿出来吧!
什么?李文璧歪着头问。
纪小梅,陈凯,郭小鹏的资料。
你怎么知道我有?
敢跟踪警察!手里没点东西怎么行?秦向阳接过资料说,行!省得我麻烦了。
李文璧说,那天你一说我就去搜集资料了,我可没打草惊蛇啊!我才没那么笨!
她看向赵楚说,哥,昨晚你说来专案组了,我还不信,秦咸阳本事不小啊!我可听说了,又死了四个警察!还都是带长的,这回你们可别想甩下我!我要做全程跟踪报道,让全省,全国人民了解真相,写个独家惊天报导!
赵普沉着脸说,侦察阶段,一个字也不准写!
秦向阳不理李文璧,专心翻看资料。
纪小梅,43岁,在盘龙区肿瘤医院工作,副主任医师。籍贯清河市,学历,工作经历等列在后面,一清二楚。
清河市?秦向阳用拳头擦着鼻尖说,孙俊,你把林大志的资料调出来看看,还有张素娥的。很快孙俊回来了,拿着两份资料。
看完林大志的资料,众人一下明白了,林大志和纪小梅竟然是同学,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后来纪小梅考上医学院,来到滨海工作,结婚生子,留了下来。再看张素娥的资料,她是盘龙区本地人,年纪和纪小梅差不多,但不管工作性质还是学籍经历,和纪小梅根本八竿子打不着。那么,她俩怎么会是闺蜜呢?秦向阳提醒大家,张若晴意外死亡的档案上,可是明明记录着当时张素娥给林大志回拨电话,用的是纪小梅的手机。
孙俊说,2000年张素娥没手机很正常。
秦向阳说,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怀疑她俩根本就不认识,更不是什么闺蜜。否则当年林大志和李铭李亮,为什么一审后才上诉提起这个细节翻了案呢?
他对孙俊说,你去弄几张张素娥的照片,生活照,正规照都行,但是要标好年份,2000年的,2005年的,2010年的,2013年的,还有今年的。说完他又对李文璧说,一会你陪我们去演场戏。
李文璧巴不得地答应了。
照片也很快弄来了,正规照居多。众人立刻赶到盘龙去肿瘤医院,不巧,纪小梅没上班,又找到纪小梅住的小区。秦向阳叫孙俊去买了些礼品和水果,让李文璧提着,又对李文璧耳语一番。李文璧忽闪着大眼睛连连点头。上去的人不能太多,秦向阳叫赵楚和孙俊先去一趟移动公司,然后到纪小梅家里汇合。
秦向阳跟大家解释道:她们到底认识不认识,咱想个办法,试试就知道了。这事不能从她们周围打听,万一她们有所察觉,我们就被动了。
去纪小梅家的路上,秦向阳对李文璧耳语一番,跟她说了自己的办法。李文璧听完,嘴角不由得一撇,抬头见秦向阳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只好点点头,答应了。找到纪小梅的家,秦向阳再次嘱咐李文璧说,可别演砸了!
李文璧说,你就放心吧!
两人很快来到纪小梅家门口,秦向阳一边敲门,一边又嘱咐了一遍李文璧。
谁啊?门里面的人问。
秦向阳不停地拍着门说,纪主任,院里找你有急事!
门终于开了。秦向阳一看那个中年妇女,正是纪小梅。
纪小梅一看这俩人大包小包的闯进来,生气地说:你们谁啊?怎么闯到家里来了!出去出去!东西拿走!太不像话了!
李文璧把东西放下,噗通一声就给纪小梅跪下了,带着哭腔说:纪大夫!您救救我妈妈!
什么情况!出去出去!纪小梅想拉起李文璧,没想到对方跪得太坚决了,拉不动。
李文璧抱着纪小梅的腿说,纪大夫您忘了?我是刘丽的女儿,上次见面时我还没毕业,您这是认不出来我了。
哪个刘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文璧哭的更伤心了:您这真是不想管我妈妈的病了吗?2000年我妈子宫癌辗转找到您,是您操心大半年,病情才有所好转!2005年复发,又是您让她大难不死!2010年又……还是您……纪大夫,这些年多亏您,我妈才少遭了那么多罪,还神奇地给我添了个弟弟!我们全家感激您!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说着她拿出张卡塞给纪小梅:我妈去年还找您复查过呢!您还夸我们老家带给您的蜂蜜来着!可我妈她现在又……我们又来给您添麻烦了,您一定要救救她!
纪小梅硬着头皮听了半天,把卡丢到地上说:你们搞错了吧?我的病人里可没有叫刘丽的!
怎么可能?您这是怕麻烦吧?说着李文璧哭哭啼啼掏出来一沓照片,一张张递给纪小梅,她一边递一边说,您看!这是我妈2000年的照片,这是05年,这是10年的。您看,这是13年的!还是你们的合影呢!最后这张是我妈现在的,要不是您,她可能早就……
那张合影是秦向阳临时叫孙俊P上去的,看起来有点假。
纪小梅无奈地看着李文璧一张一张递过来的照片,真的生气了,把照片摔到地上说: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别在家我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大白天的!叫邻居听见还以为我怎么着呢!这张合影是从哪里来的嘛?你们P的吧?你们谁也别想走!说着拿出电话就打110:你们这是骗到我家来了呀!
纪小梅报了警,用力推开门,站到走廊里,大声对着慢慢聚过来的邻居说:这两个骗子!骗到我家里来了!胆子可真不小!
秦向阳和李文璧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两个受了委屈的农村孩子。民警很快来到现场,摊开笔录,对房间里的三个人展开问讯。
纪小梅捡起散落的照片给民警看:我是肿瘤医院的主任。喏!照片上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就是这两个骗子!都骗到家里来了!警察同志,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民警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仔细地做好笔录。这时,秦向阳站起来,搂着一个民警的脖子走出门外,悄悄对他说了几句话。民警听完诧异地哦了一声,连忙拉着一起来的同伴走了出去。
秦向阳拿着民警留下来的笔录,掏出证件让纪小梅看了看,然后说:纪小梅,既然你的笔录上说,你根本不认识张素娥,那么,十四年前,你为什么还要帮她做伪证呢?
纪小梅看着秦向阳的证件,脸一下子白了,她恍然大悟地说:你们也是警察?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要投诉你们!
秦向阳一句话也不说,平静地看着纪小梅,让她尽情发泄。
这时,赵楚和孙俊推门进来,他们两个去换了一套正装,看起来威严肃穆。
纪小梅慢慢安静下来,她被眼前的气场吓住了。
秦向阳晃动手里的笔录,适时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纪小梅女士,你刚才所看的,是一个叫张素娥的人历年来的照片。那么我问你,既然你不认识张素娥,那么,为什么你要在十四年前,帮她做伪证?你应该没忘那件事吧?
纪小梅惊慌失措地摊坐在沙发上。她试图做些辩解,很快发现那其实没什么意义,干脆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说了。
秦向阳单刀直入:事情过去那么久,对我们来说,那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理解你的难言之隐。但是你想清楚,要是你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被拘留,考虑一下你的家庭和工作单位,到底划不划算?
秦向阳说完,又从赵楚手里接过两沓厚厚的通话记录,一沓是张素娥的,一沓是纪小梅的,他把通话记录端端正正地摆在纪小梅面前。那意思更明显了,一看通话记录就知道,那所谓的闺蜜之间,最近几间有没有通过话。
纪小梅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慌张地说:我说了就不会被拘留是吗?那我说,本来也没我什么事。
秦向阳摊开笔录,记下了事情的经过。
2000年某一天,其实也就是张素娟被抓的那天,快到半夜了,已经睡觉的纪小梅接到朋友聂东的电话。
聂东酒驾,在清河市城郊撞了别人的车,交警暂扣了他的车,让他第二天去交警队办手续。聂东以有急事为由,执意不肯,他想起来以前聚会时,纪小梅曾说起有个很铁的老同学,在清河城郊派出所干副所长,这个副所长也就是林大志。聂东就给纪小梅打电话,让她请老同学帮忙跟交警打个招呼,不要扣车,别的该怎么办怎么办。纪小梅也很仗义,用手机给林大志打了电话,委托林大志帮这个帮。
过了一段时间,林大志、李铭、李亮因为张若晴的死,按程序被法院起诉。一审后,林大志在拘留所通过外面的朋友找到聂东,给了聂东两万块钱,让聂东找纪小梅帮自己做个伪证。林大志帮过聂东,又是纪小梅的朋友,所以这个忙得帮。林大志的意思是,事发当天晚上,恰好只有纪小梅给林大志的手机打过电话,而且用的是手机,那么,只要把打电话的人换成张素娥就行了。可是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怎么把打电话的纪小梅换成张素娥呢?就算时间倒流,张素娥又怎么会用纪小梅的手机给林大志打电话呢?她们根本就不认识。
后来聂东说只能去求张素娥帮忙,拿上两万块钱。
纪小梅说林大志他们间接人家的孩子弄死了,张素娥又是张素娟的姐姐,怎么可能会帮忙作伪证。
聂东说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不行那就没办法了。
事是聂东办的。他第一次上门,果然被张素娥打了出去。
聂东也是脸皮厚,锲而不舍,又去了几次。
后来谁也没想到,张素娥竟然答应了,但是死活不收那两万块钱。
聂东说,这钱就算给张素娟戒毒的费用。张素娥才勉强收下。
接下来就是张若晴档案里记录的:林大志上诉。张素娥对检察院说事发当晚,用闺蜜纪小梅的手机给林大志回过电话。纪小梅承认确有此事。
但是事情到此还有个疑问,也就是档案里张素娥说,事发后第二天因为出差,又给张家埠派出所去了电话,把责任推到了金一鸣身上。照事实看来,张素娥根本就不知道张若晴的事,所以并未给张家埠派出所去过电话,那么,她为什么敢那么说呢?或者说金一鸣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揽这么个屎盆子呢?
秦向阳很快就想通了这件事,金一鸣在派出所实习干值班员,每天接的电话多了去了,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张素娥有没有打过电话。而且事发当天,金一鸣两次接到有关张若晴的电话,他但凡当时有点责任心,张若晴的悲剧也不会发生了。最主要的是,在法律对此事的认定上,只要能证实张素娥给林大志回过电话,也就是说,只要林大志已经把张若晴的情况通知给了其亲属,那么,玩忽职守的罪名就不成立了,张素娥是孩子亲属,她是否真的给张家埠派出所去电话,和林大志无关。伪证,可以改变结果。
想到这里,另一个事实让秦向阳打了个寒颤——张素娥为什么同意帮忙做伪证呢?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解释:张素娥,甚至还包括张素娥的父母,以及张起发,他们不但接受张若晴的死,甚至是愿意看到张若晴惨死。
否则,还有什么能解释张素娥做伪证的事实呢?
秦向阳知道,这一点根本不能、也没法去向张素娥求证。谁会对外承认心底最深处的那些阴暗呢?更何况张启发刚死,张家人正处在悲痛之中。
也许在张家的人看来,林大志、李铭、李亮,在一定程度上,是帮了他们的忙,帮他们达成了长久以来的心愿吧——他们不是长久以来就厌恶那个野种吗?这个恶意的猜测,让秦向阳觉得浑身不适。
最深的罪恶,从来不是在明处,而是在心里。
有谁知道,那个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伪证,经过十四年的漫长发酵,在十四年后产生了怎样的蝴蝶效应?
那个洞悉了所有秘密的人,他最终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栀子花开吗 2017-10-27 23:18:17
看的惊心动魄,期待作者勤更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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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打听一下,我是不是应该去舞文弄墨发帖啊?感觉在这看得人不多。
@ty_飞燕30 2017-10-27 23:34:55
终于看完了,速度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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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更新你也捞不着看啊。
第八章
秦向阳等人从纪小梅家离开时,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谁也没想到张素娥会做伪证,而且是给间接害死自己亲外甥女的人做伪证。孙俊临走把进门前买的那些礼品也拎了出来。纪小梅跟在秦向阳后面,哀求着不要拘留她。秦向阳说,你的事不归我管,我只负责把你和张素娥,以及聂东的情况报告给领导。
回市局太远,众人干脆回了盘龙分局,简单地吃了午饭,商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赵楚说,林大志,李铭,李亮,这三个人身上的事不会这么简单,还得深挖。
秦向阳说,没错,至少得先把张若晴档案里的疑点全搞清楚。你们还记得我对李铭李亮直接抓张素娟去派出所验尿检的分析吧?后来,我曾叫孙俊查他们清河分局2000年前后的强制戒毒报告名单。
孙俊说,是的。当时我还觉得秦向阳是吃饱了撑的,结果一查,从96年到2000年的名单全丢了。
赵普说,这事是够奇怪的。你问过局里吗?是不是给存到别的地方了?
孙俊说,管档案的我全都问了。他们连档案丢失都不知道,也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赵普沉吟了片刻,一拍脑门说,那些名单,应该还有个地方能查到——戒毒所。
秦向阳眼睛一亮,说,对啊!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赵楚对秦向阳说,还有两个人得调查,陈凯和郭小鹏。我看咱们分头行动吧,我和孙俊去趟戒毒所,你和李文璧去找人了解情况。
李文璧连忙说,我知道他俩在什么地方!我的工作可没白做!
说干就干,四个人分乘两辆车各自离去。
李文璧已经从刚才沉重的情绪里恢复了过来,她在副驾驶上不停地问:我刚才演得怎么样?我嗓子可都哭哑了!你去给我买盒金嗓子吧?
秦向阳拿给她一瓶水就不搭理她了,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心事。
李文璧撇了撇嘴,拿出一沓资料闷着头研究起来。
秦向阳按李文璧提供的资料找到了陈凯的住处。那是一间出租房,门从里面插着。秦向阳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有人答应。
秦向阳亮着嗓子说:是我!房东侄子!房东叫我送你床被子盖盖!
过了一会门开了。
秦向阳把李文璧拉到自己身后,立刻闪身进去。
里面乱七八糟,连暖气也没有,陈凯披着羽绒服站在房子中间,一见来人不认识,气呼呼地说:你他妈谁啊!还送被子!我就知道房东没这么好心!
秦向阳扔给陈凯一盒烟,自己也点上一根,说,我是记者,找你谈点事。刚才我不那么说,你也不搭理我啊。
什么狗屁记者!我啥也不知道!出去,出去!陈凯接住烟,没好气的说。
秦向阳心想,跟这种人打听事,要么得镇住他,有他什么把柄,要么得给他点好处或者信息。想到这,秦向阳忽然说,你可能不知道吧?林大志死了!李铭,李亮也死了!
陈凯叼起烟点上,说,林大志是谁?
秦向阳说,就是以前清河市城郊派出所那个。
陈凯一听,正了正身子问:李亮也是以前派出所那个李亮?
秦向阳点点头。
陈凯确认了消息,骂道:死得好!李亮那个孙子以前还揍过我!揍的那个狠啊!操,这下遭报应了吧?
秦向阳问:为啥揍你?
陈凯一怔,又不说话了。
秦向阳伸出手拍着他的肩膀说,真冷!要不咱出去整两口?这不是死了人嘛,我就打听点小事,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记者嘛,八卦。
陈凯想了想说,找我能打听出什么八卦,可是你说的啊,问不出什么别说我白喝你的酒。
秦向阳点头。
陈凯说,那咱就整两口?
到了饭馆三人点好菜要了酒,秦向阳也不谦让,端起一杯自己仰头干了。
陈凯一看,连忙自己倒满也整了一口。
秦向阳也不看他,自己又整了一口。
李文璧这时说话了:少喝点吧你,还开车呢。
秦向阳说,爷们喝酒,女人闭嘴!待会你开车!
陈凯一听乐了,也整了一口,往前凑着头问:那个谁,林大志他们咋死的?
秦向阳想,我这还没问呢,他到先打听开了,他吃了口菜含糊地说,那不知道!那得问警察。对了,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陈凯这次喝了一大杯,叹道:别提了!我啥本事没有,干装卸工呢。这不,前些日子不小心砸伤了腿。
秦向阳跟着他叹了口气,说:哎!这叫英雄气短啊!
陈凯哼道:狗屁!
秦向阳探身小声问:你以前吸这个的吧?说着打了个手势。
陈凯狐疑地看了看秦向阳,起身要走。
秦向阳连忙按住他,说:别慌别慌!我没别的意思。你吸过啥和我个记者有啥关系嘛。我把你写在报纸上,谁看啊?你说是吧。随便问问。
陈凯叹了口气说:也是!别提了,过去了。
秦向阳连连点头,一指李文璧,对陈凯说:我跟你说,就他叔,前些年也抽那玩意,后来没钱了,自杀了!哎,真惨!不能吸!真的!
李文璧一听,心说,这是又让我演戏啊,气得从桌子底下踢了秦向阳两脚,连忙对陈凯说:哎!我叔要是活着,也跟你差不多年纪了。说完低着头不吭声了。
陈凯吃惊地说;哎呀!真没想到!是啊,是啊,不能吸了!
秦向阳赶紧说:可不是嘛!就因为她叔,她才当了记者,到处采访吸那个的,写点报道,教育人,别碰那玩意!今天稀里糊涂打听到你这来了。
陈凯说:行!写写好!不过我没啥可采访的,我都这岁数了,就为那玩意房子都卖了,混到这步田地,哎,不说了。走了。
说完喝了一大杯,起身走了。
秦向阳赶紧上去拦,见拦不住,就跟李文璧要了张名片递过去说:啥时候想聊聊就打这个电话吧。
陈凯一走,李文璧扯着秦向阳的衣领就说:谁叔吸那玩意啊!说谁呢你?
秦向阳只好说:你不是好演戏吗?配合配合。
配合也没问出来什么呀!李文璧生气地说。
秦向阳沉吟了一会,掏出几百块钱来说:去!买床被子给他送去。剩下的钱也给他。
你为啥不去啊?
听我的,你去比我好。
李文璧送完被子,两人又找辗转找到郭小鹏的家。
他们到那才知道,郭小鹏几年前就去了新疆库尔勒,在那包了一片地种棉花,几年来都没和家里联系,家人无法提供联系方式。
秦向阳和李文璧无功而返,路上秦向阳还埋怨李文璧情报不准,白跑一趟。李文璧一路上气呼呼地,也不说话。
等到天黑,赵楚和孙俊也回来了,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估计也没啥好消息。
果不其然,赵楚说:戒毒所那边档案管理相当混乱,别说2000年的,这几年的都不全!我们又去了第二戒毒所,情况也差不多。
李文璧说,我们这边也没问到什么。下一步该怎么呢?
秦向阳说,实在不行,就去找找清河分局淘汰下来的旧电脑,看能不能恢复数据。
孙俊说,那上哪找啊!多少年了!早处理了!
秦向阳一听也没招了,用拳头搓着鼻头陷入沉思。
这时,李文璧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一听,兴奋地对秦向阳说,那个谁,陈凯!
秦向阳急忙接过李文璧的手机。
陈凯在电话里说:哎,你俩,讲究!没得说!我的事本来就没啥好说的,你们想问点啥?
秦向阳说:记得郭小鹏吧?我就想知道你们当年为啥去清河整那玩意?
清河有货啊。陈凯说。
盘龙区没有吗?秦向阳问。
陈凯说:盘龙当然有了,但是盘龙区是省城啊,管得严。我们这种小散客,
一般都去清河那种小地方找货。
秦向阳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咱还是面谈吧!再整两口。
陈凯爽快地答应了。
秦向阳叫赵楚和孙俊先回招待所休息,和李文璧又去找陈凯。
很快到了地方,三个人又去上次那个饭馆。
秦向阳和陈凯碰了一杯,才说:下午你说李亮揍过你,为什么?
他抓我戒毒呗,还能为什么。他抓我就跑,我跑他就揍我了。
他怎么知道你吸那玩意?
你不知道,那小子眼毒着呢。他抓的小散客多了去了!抓多了,眼力见就有了!还有他哥李铭,眼也毒!
他们那几年抓了很多人?
也不是。就一年抓的多,闹翻天了当时。我想想哪一年啊?哎,这脑子,记不住了!
你和郭小鹏常去清河吧?和一个叫张素娟的一起。2000年9月,你们又去,张素娟还被抓了。
啊!你怎么知道她?
记者嘛,啥也能打听来,八卦。
哎。她的事,还是不说了。她孩子的事,估计你们也知道吧?对了,你这么一提醒,有2000年这个坐标,我想起来了。好像是96年,对!96年抓的最多!我也进去了!戒毒所里满满的,太他妈多了!
又是96年!秦向阳想起来那些丢失的数据,他接着问:能有那么多吸毒的?
陈凯说:那可不?你还干记者呢?我吸过,关注过这方面的数据,官方的。网上说,按平均算,一个市,吸毒的,在册的,和不在册的,加起来差不多能占一个市人口的百分之一!
没这么多吧!
管它呢?反正我不吸了!
那你们一般从清河哪里买货?
嘿嘿!这事吧,要搁那时候我肯定不能告诉你,这算我们圈里的秘密,不过现在无所谓了,那里也早不卖了。
哪儿?
清河西关邮局。
什么?邮局?
说错了,不是邮局,是西关的一个邮箱,以前都往里投信,绿铁皮邮箱。
邮筒?
对,绿铁皮邮筒。西关最西边,算是郊区了。
你现在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不能了。因为当时那个地方就荒了。说是在那附近发现了油矿,地都被征了,居民也都搬走了,那里的邮筒也就荒废了。
怪不得要有人用邮筒卖货,原来是荒废的。这样吧,明天你陪我一块过去看看。
秦向阳敬了陈凯一杯,说:老陈,你、郭小鹏,张素娟,当年你们三个一起去清河市找钱,玩的都是仙人跳吧?
听秦向阳这么一问,陈凯一下子变了脸色,他把酒杯重重地敲在桌上,狐疑地说:你是警察吧?
秦向阳赶紧赔不是:不,不,老陈你别误会!你还没听说吧?张素娟前些天死了。
死了?陈凯张着嘴,老半天才问:咋死的?
哎。自杀。
哎。可惜,可惜了啊。那个女人,说起来命是真苦!比我还苦!
秦向阳连连附和着。
陈凯抹了一把脸,说:那女人吧!真不错!有情有义!她的事我全知道,哎,太苦了!可惜当年出了那档子事,否则我还真有心娶她。哎,你别不信,那时候我房子可还在!
秦向阳点着头说:我信。我们记者不就是爱打听小道消息嘛,听说派出所那有个女人自杀了,就到处打听情况,公安局里呢,也认识点人,有档案嘛,这不就知道了你们当年一块去清河搞钱的事嘛。
陈凯哦了一声,眯着眼说: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精。
秦向阳笑道:混饭吃,没办法。
陈凯点头道:你没说错,是仙人跳。张素娟长得不错,打扮好往那一站,基本上事就成了。要是手里有点粉就更好了,你知道的,对吧。找机会往凯子身上一塞,嘿嘿,那弄的钱会更多。
秦向阳问:张素娟在那次之前,进过戒毒所吗?
陈凯说,没有,就那一次。今天这些事你可别告诉警察!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秦向阳用力点头保证。
第二天一早,秦向阳和李文璧又去找陈凯。由于记者身份不能暴露,就把赵楚和孙俊留在了局里。接到陈凯,秦向阳请客吃完早餐,三人直奔清河市。
清河西关早不是当年的样子了,以前荒废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大型炼油厂。秦向阳慢慢地开着车,让陈凯仔细回忆。
李文璧安静地坐在后座,像往常一样,偷偷拿出记者录音笔,认真听着秦向阳和陈凯的对话。
秦向阳早就发现录音笔了,只是懒得阻止。只告诉她,现在什么东西都不能写成稿往外发。
车围着西关转了好几圈,陈凯苦笑着说:甭找了,邮筒早没了。我也没招了!再说了,你们找那玩意干嘛呢。不就是这么个事嘛。要不咱回去吧!天挺冷的,咱回去再整两口?
秦向阳说:找不着也没事,待会回去整两口。你就说说当时你们怎么交易吧。
陈凯点上烟,说:那简单。你把钱装信封里,扔进邮筒,晚上12点来取货就行。
怎么取货?
从邮筒里。晚上12点来,邮筒从来不锁门,一拉就开了。
就这么简单?
对啊。
秦向阳问:这招可不怎么好。货就没丢过吗?还有钱,钱也可能丢。
陈凯说:你傻啊。你丢了货,或者丢了钱,就写个纸条,扔进邮筒里。货主知道有人偷货,或者偷钱,出于安全考虑,就会断货,等到确认没事后,才会重新供货。这么一来,大家都没得吸了。再说你偷货万一被圈里的人知道或者碰到,还不往死里打?
秦向阳点点头,说:有一定道理!那就没有断过货?
陈凯说,那几年大家都很默契地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矩,用现在的话说,和谐。就我知道的,只断过一次,不知道是丢了钱还是丢了货。
秦向阳说:这个事吧,其实正常人一年下来,就算天天晚上都路过那个邮筒,都不会有人想到去拉拉邮筒的把手,何况这里当时是荒着的。思维盲区。估计还是你们圈里人偷的。那么,你们就不好奇货主是谁?
陈凯说:说不好奇是假的。其实吧,这个圈子,一般都是当面交易,钱货两清,掉头就走,货主站眼前你都懒得看。吸毒的,不到那个份上,很少有出卖货主的,你想啊,出卖了货主,你上哪再买货?谁还敢卖给你?你不是警察,不知道毒源多难找。而且就算找到毒源,你没当场抓住人家交易,你都不叫有证据!所以呢,我们这种人,其实根本不在乎谁往邮筒里放的货。但是人都有好奇心嘛。
秦向阳点点头,问:是啊。你晚上藏在附近,看看谁往里头放货,不就知道了吗?
陈凯嘿嘿笑道:不能看!只要有人偷看,邮筒里边就没货了!
秦向阳纳闷地问:有人偷看就没货了?货主怎么知道有人偷看呢?
陈凯说:我哪知道。反正我没偷看过,没那闲工夫。郭小鹏说他第一次买货时偷看过。
秦向阳问:那没货怎么办?钱白花了?
陈凯说:那不会。只要有偷看的,人家就不放货进去。这么一来,不管是谁偷看,就知道被人家发现了,第二天也就不会再偷看了。第二天晚上再按时来,就有货了。
可是,对方怎么知道有人偷看呢?荒废的地方,又没摄像头!秦向阳禁不住抬起拳头搓着鼻尖思索起来。
陈凯说:我买货时,也不知道哪些孙子偷看了,反正我每次都是第二天晚上才能拿到货。郭小鹏也是,他只是第一次偷看过,可他后来也是每次都是第二天晚上才能拿到货。真想不通,是哪个孙子吃饱撑的,躲着偷看!
陈凯忽然记起来什么,他丢掉烟头,说:我跟你讲,你今天问的这些话,其实十几年前也有人问过我。
谁?!
张素娟她哥,张启发。他和张素娟长得很像,我认得。我知道他是警察,我可不想出卖货主!可那小子太狠了!他说他来找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不到十分钟,我就交代了……他还说他有的是办法让我开口!
2000年10月的一个晚上,七点半,张启发来到清河西关,找到陈凯说的那个邮筒,往里边扔了几百块钱,然后躲进了斜对面一家废弃的小旅馆的房间里。当时那里的居民都搬走了,剩下的房子也就那么空着。张启发看过张若晴的档案,觉察到里面的若干异样之处,找到陈凯逼问,竟然问到了这么个地方。他和十四年后秦向阳的侦察思路是一样的。
出于小心,他没有选择邮筒正对面的旅馆。他知道那里位置非常好,那么,提供毒品的人,也一定知道那里位置非常好。他担心那几家旅馆容易暴露自己。还有四个多小时。他找了个有窗帘的空房间,拉上窗帘,拿出准备好的夜视望远镜,透过窗帘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绿色邮筒,那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绝不会逃过他的监视。
时间很难熬。他不停地抽着烟,缓解紧张的神经和酸涩的眼睛。他确信绝不会有人察觉到他的监视。开始的时候他一点也不着急,离十二点还早呢。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担心起来,他看了看表,11:55了。怎么还是没发现有人靠近那个邮筒呢?他仍掉烟头,把望远镜抵在眼睛上,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相信,最后五分钟一定能发现异常情况。
最后五分钟也过去了。他还是没发现任何情况。这是怎么回事?他来回走了几步,又拿起望远镜观察了十几分钟,决定去看看那个邮筒。
邮筒安静地立在路边,没有路灯,周围静悄悄的。他先围着邮筒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走上去拉住了邮筒的把手。啪!邮筒的门被轻轻地拉开了。他拿出手机照着往里边看了一眼,只见自己投进去的那个信封,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信封瞧了瞧,里面的钱还在。这让他惊讶不已。难道自己的监视被货主发现了?还是另外也有人监视这里,被货主发现了?
张启发想不明白。他摸着黑出了西关,找到一家营业的宾馆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张启发又回到西关,躲进之前废弃的小旅馆,观察邮筒的情况,钱毕竟还在里面放着。可是一直到上午十点,也没见有人打开过邮筒。张启发决定继续观察,他的视线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邮筒周围。直到晚上七点,他发现自己实在太累了。他想了想,决定回宾馆休息,这一晚不观察了,看看会有什么情况。他定了凌晨一点的闹钟,沉沉地睡了一觉,一点钟准时醒来。他重新回到西关,走到邮筒边打开门一看,里面的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袋白色粉末。
吆!他不由得想,难道只要自己不偷偷观察,对方才肯放货?对方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的?这不可能啊!自己躲的那么隐蔽!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
这就像解方程,货主规定的定理是:你把钱放进邮筒里,只要有人躲着观察,不管这个观察者是你,还是另有其人,他都不会放货。那么,如果你确定自己躲着绝不会被发现,然而却还是没有货,那你只能以为另有其人也在附近观察,并且被货主发现了——但是这一点,你却永远没法证明,这是个逻辑悖论。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还想探寻答案,那么你就不得不去怀疑,这个定理本身是不是正确的。
最后,张启发决定再试一次。这一次他决定反着来。他相信自己当时绝不会被人发现,他也不相信另外有人躲在那么个荒废的地方。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不管怎样,他要反着试一次。他又往邮筒里扔了几百块钱。两次的钱加起来,几乎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了,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把钱投进邮筒的第一晚,直接回宾馆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他回到西关打开邮筒一看,钱,还在里边,没货。晚上天一擦黑,他就趁着夜色又躲回那个废弃的小宾馆,用望远镜继续观察。这次他完全不着急了。很快,时间到了11:20,这时张启发看到有个黑影走到邮筒附近。黑影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打开了邮筒。张启发赶紧扔掉望远镜,迅速出了宾馆,飞快地向黑影跑去。
黑影觉察到身后有人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转身跟张启发搏斗。可他那里是张启发的对手,三下五除二被张启发抓着头发按到了地上。
第九章
送完陈凯,回去的路上还是李文璧开车。秦向阳一直纳闷,陈凯说每次都是第二天晚上才能拿到货,难道真有人偷看,被货主发现了?还有郭小鹏,虽然第一次偷看了,可是后来也还是第二晚才能拿到货。难道货主不用休息吗?还是他为了安全,每次都安排人,躲在什么地方?
秦向阳一路上闭着眼睛,他在想象张启发找到邮筒,往里边放了钱,然后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监视到十二点,那么当然是没有货。张启发会很吃惊。接下来他会怎么办?他会不会再试一次,再放钱进邮筒,然后这次他不能再监视了,因为由于昨天的监视,导致货主不放货。那么,第二天晚上十二点他打开邮筒,有货了。
除非我亲自试一次,可那是不可能的。秦向阳自然自语地说。
你嘟囔什么呢?李文璧问。
秦向阳只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最后他补充道:从逻辑上这事解释不通啊。
李文璧随口说:嗯,我刚才也想过了,确实解释不通。哎,反正货主每次都是让人第二天晚上才拿到货,不是吗?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也许货主很懒,他只放了那么一个风出去,他才懒得观察谁在偷看呢。那多累人呢。还要不要睡美容觉啦!
李文璧无意的话,让秦向阳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他说,没想到,我掉逻辑陷阱里了!确实只能是你说的那样。货主放货的规律,根本就是两天一次,根本就不存在所谓有偷看者就不放货这回事。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的通。
李文璧说:嗯,嗯。都是一回事,就那么回事。别打扰我开车好吗?
秦向阳说:错!不是一回事。正如陈凯所说,毒品一般是单对单当面交易,吸毒的很少出卖货主。可是这个货主,弄出个类似半自动售毒机的玩意,只能说明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想让人知道。他太小心了。为什么?还有,他每两天放一次货,这样他每一笔交易中间,都有一天空暇时间,万一哪天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是主动的。
李文璧叹了口气,说;哎!反正我们还是不知道货主是谁。
秦向阳说:轮不到你操心。不过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
那当然啦!李文璧得意地说。
天亮后,秦向阳说还得去一次戒毒所。他招呼大家今天都穿正装,那样显得调查更加正式,当然,李文璧除外。
戒毒所所长五十来岁,非常客气。他知道秦向阳的来意后,非常遗憾地说:那几年的资料没存好,确实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不过,凡是进过戒毒所的,登记在册名单还是有的,正本就在市局。
光有笼统的吸毒人员名单可没什么用啊。秦向阳想了想,问他正常情况戒毒所一年能进来多少人。
所长回答:正常情况的话,这里每年关几百人是有的。
那96年呢?记不记得,那年光清河送过来的就很多吧?秦向阳想验证陈凯的说法。
所长说:这事吧,我还真有印象。因为这么多年来,那种情况只出现过一次。那年光清河市就送进来两三百人是有的,你看看,当时的资料要是还在,就更清楚了。
两三百人?秦向阳心想,那确实太多了,看来陈凯没有撒谎。
他接着问:那97年呢,97年到2000年吧,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所长仔细回忆着说:我刚才说了,特殊情况就那一次。其实呢,下面各个派出所每年都有指标,基本能完成就行了。对了,96年那次,就是因为清河市送进来那么多人,市局还针对清河市搞过一次专项行动,听说很有成效。
李文璧插嘴问:什么专项行动?
孙俊连忙说:挖毒源呗。别多嘴。
李文璧哦了一声,退到一边。
秦向阳沉吟了一会,又问:那么,强制戒毒结束,戒毒人员离开时,有没有相关记录呢?
所长笑着说:有是有,可是那些就更难保存了。
秦向阳失望地点了点头。
所长想了想说;出去的手续,十几年的话,只有一种情况可能保存下来,就是非正常情况,中断戒毒的。正常情况戒毒都是一年,如有需要,可以申请延续一年。
秦向阳问:非正常情况,都包括什么。
所长说:比如生病,死亡,刑事在逃人员被查实,重要人证需出庭作证,有特殊技能的人被特殊部门挖走,等等吧。由于这种情况比较少,档案管理起来很容易,所以一般不会丢失。如果有需要,我这就帮你们查。
赵楚这时说:来都来了,那就看看吧。
第九章更新的第一部分,最后漏了一句话——再就是,他放出那么个“偷看就不放货”的消息,恰恰能让钱和毒品不容易被偷,相当于给那个半自动售毒点加了把无形的锁。
先不去舞文弄墨了,毕竟先在这发的。以后再说吧,也不耽误。
很快,所长拿着一份打印资料回来,他说:96年—2000年,非正常情况中断戒毒的,都在这里了,一共43人。
秦向阳拿起名单浏览了一遍,一个熟悉的名字也没有。然后他又浏览中断戒毒事由。中断戒毒事由跟在每一个名字后面。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大志。
那一栏写着:程浩然。中断戒毒事由;配合清河市城郊派出所调查指认毒品交易人,经办人:林大志。1996年10月21日。
这可是个有意思的信息。
这次在戒毒所挖到三条线索,实属意料之外。
第一条,当年市局的清河扫毒行动。行动资料市局就有,很容易就查到了。当时清河市,抓了大批吸毒人员。其中清河城郊派出所尤为积极突出,并给其他派出所提供了很多吸毒者的线索。引起了缉毒处的注意。1996年11月25日,市局缉毒处,联合市局刑警支队,武警支队,根据各方面收集到的线索,在清河市查处藏毒窝点9处,捣毁制毒窝点1处,共抓获犯罪嫌疑人37名,在逃人员8人。缴获海洛因、可卡因、氯氨酮、摇头丸等各类毒品若干。
第二条,也是清河扫毒行动的原因,以清河城郊派出所为主的清河市,半年之内抓获大量吸毒人员。
第三条,就是被林大志从派出所弄出去的程浩然,这个人的出现,引起秦向阳很大的兴趣。
秦向阳等人回到市局,整理着手头的资料,为晚上的专案组碰头会做准备。
秦向阳说:老班长,说说你的想法。
赵普点点头,说:清河城郊派出所96年做的事有点太反常,或者说太疯狂了!等于一个派出所把全市的抓毒名额完成了好几倍。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孙俊说:是的。可是在领导眼里正常就行了。
赵普说:其实派出所也很好解释,比如可以解释说有内线帮助。我想说的是,反常之处必有妖。你们想,秦向阳调查陈凯,结果摸到个无人售毒邮筒。我们还没掌握这个邮筒售毒点出现的时间。如果它是在扫毒之后出现的呢?那就有点意思了。
秦向阳说,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幕后策划,先把大量吸毒人员弄进戒毒所,以期引起警方注意,警方则必然对清河市大扫除,然后他们再弄出个无人售毒点赚大钱?
赵普说:逻辑上是这样。区区一个市,大量吸毒人员在相对集中的时间进了戒毒所,警方清扫这个市,逻辑上是必然的。这点没疑问吧?好,我们既然确定了这个点,那这个逻辑必然就还缺少一个前因,一个后果。
秦向阳说,很有道理。前因是有人幕后策划,后果是在一定人员范围内,垄断市场。当然,这还只是逻辑推测。
李文璧说,那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孙俊说,利益使然嘛!
整理好基本资料,大家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程浩然这个名字上。
李文璧说,资料发过来了,我的记者朋友效率不低吧!
孙俊说,有你在,连公安局的档案科和户籍处都省了。
李文璧得意地笑起来。
程浩然,48岁,现任浩然防水材料有限公司董事长,公司在滨海市盘龙区。早年玩股票赚了第一桶金,有吸毒前科。
秦向阳看了李文璧的这段资料笑着说,程浩然的基本情况,我百度都比这详细。你的朋友太应付事了。
李文璧回击道:百度上肯定没有“吸毒前科”这几个字!
接下来的专案组碰头会上,秦向阳等人才知道郑毅其实一直也没闲着。
郑毅大踏步走进会议室,见人已到齐,直接对秦向阳说:发根烟,我忘带了。秦向阳掏出烟,给赵楚、孙俊发了烟,自己点上一支,把烟盒扔给了郑毅。
郑毅点上烟,深吸一口说:秦向阳,听说你们这两天收货不小。
秦向阳点点头,说:有点线索。
郑毅说,苏曼宁,汇报一下你和陆涛的情况。
苏曼宁似乎很享受第一个发言,她挺了挺胸,说:陆涛按郑局的指示,对枪击案做了全面的弹道分析和现场还原,结论是弹道分析和现场对不起来。做弹道分析时,我们按李铭额头子弹射入的角度,往反方向划一条直线,再按李亮额头子弹射入的角度,往反方向划一条直线。那么,理论上这两条直线的交点,就是凶手开枪时枪口的位置。按照盘龙分局的结论,也就是凶手林大志枪口的位置。
然而现场的情况是,林大志向右侧躺在后座上。我们在电脑上标定他侧躺的位置,再让林大志“重新坐起来”,就找到了他坐着时右手举枪的枪口位置。而这个枪口位置, 跟上述弹道实验找到的枪口位置,是有偏差的。实际弹道射击位置,离电脑模拟的林大志射击位置15厘米,更靠近右侧车门。
郑毅平静地说:你的结论是?
苏曼宁说:我的结论是,单纯从弹道分析结果来看,这起枪击案现场很可能还有第四个人。
郑毅点点头;很好。
苏曼宁继续说,郑局和我研究张若晴档案,发现了不少疑点,其中李铭李亮抓张素娟的情况尤其异常。于是陆涛去清河市分局调取当年的戒毒人员档案,对方档案丢失。郑局要求清河市分局做了内部检讨,并要求陆涛查明2000年左右清河市的戒毒人员名单。陆涛从市局调出清河市及附近市区,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名单总册,调派大量警力,对每个登记在册人员逐一问询,查到96年进过戒毒所的人数特别异常,一共281名,97年—2000年,每年进过戒毒所的人数就正常多了。96年强制戒毒人员名单已做出整理,马上分发给专案组成员。
秦向阳想,林大志枪击案弹道检验是个新情况。他们盘龙分局当时没来得及做这个检验,案件就被移交给专案组。秦向阳一早就对林大志枪击案有所怀疑,他想起李铭的车右侧麦田里的疑似脚印痕迹,这个弹道检验结果,一定程度上验证了他的想法:会不会是有人突然打开李铭的车门,在极短时间内用擒拿手法抢了林大志的枪,然后开枪杀死李铭,李亮,手法利落,一枪一个,之后把枪顶在林大志嘴里,杀死林大志。如果真是这样,凶手的手法就太利落,太残忍了。
至于陆涛调动大量警员调查戒毒人员,基本还原了丢失的戒毒人员档案的大动作,他只能感叹权力的强大了。不过陆涛的调查结果,更加印证了他调查方向的正确性。
郑毅说,秦向阳,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
秦向阳说,张若晴案件中,纪小梅,纪小梅的同学聂东,伙同张素娥,帮林大志等人做了伪证,张素娥当年并没有给林大志回拨电话,纪小梅和张素娥也并非闺蜜关系,而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纪小梅承认了当年做伪证的事实,认罪态度较好。
我们从对陈凯的调查当中,找到了当年位于清河西关的一处隐蔽售毒点。详情都在我的提交报告上。张启发在当年张素娟被关进戒毒所后,也曾到过那个售毒点。他有没有找到毒贩,这点还不清楚。
我们从滨海市戒毒所得到了几条信息。一,戒毒所在96年确实关过大量戒毒人员,这些戒毒人员的大部分,是清河市城郊派出所送过去的。二,96年11月25日,市局曾针对清河市搞过一次扫毒行动,我相信行动起因就是清河市城郊派出所送去了大量吸毒人员。同时,鉴于这两件事内在的必然联系,我和赵楚,孙俊,一致认为这两件事应该还有前因,也有后果。至于前因后果嘛,我们还处于猜测阶段。三,我们发现了一个叫程浩然的人。
说到这里,他拿起苏曼宁分发的96年戒毒人员名单,仔细看了一遍,果然,他在里面发现了程浩然的名字。
名单上程浩然进戒毒所的日期是96年10月10日,怎么会这么具体呢?秦向阳问陆涛:你们收集统计的这份名单上,也有程浩然。可是这上面怎么会有他进戒毒所的具体时间?我看其他人基本上都没有。
陆涛说,我特意嘱托过下去搞调查的警员,要问的详细点。名单统计上来时,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把那个调查程浩然的警员找来问过了,程浩然说他这辈子就进过一次戒毒所,还恰好是他老婆生日那天。所以记得很清楚。
秦向阳说,我们从戒毒所得到的信息是,程浩然被林大志提走,配合派出所调查指认毒品交易人,他离开戒毒所的日期是10月21日,就是说这家伙在戒毒所总共才呆了十一天。
郑毅问,秦向阳你想说什么?
秦向阳说,我还不知道,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郑毅又问:你刚才提到的前因后果,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吗?
秦向阳说,那是我和赵楚,孙俊,我们一起商量的结果,我们怀疑,有人策划把大量吸毒人员弄进戒毒所,以期引起警方注意,警方则必然对清河市大扫除,然后他们又弄出个无人售毒点赚钱。我们是这么分析的,96年11月25日市局的扫毒行动,对清河市境内老的售毒点打击肯定很严重,那么,在扫毒之后再弄出个新的隐蔽的售毒窝点,就很容易在一定人员范围内形成垄断。这个人员范围,应该以当时被送进戒毒所的人员为主。
你想,戒毒复吸的概率是很大的,当那批戒毒人员走出戒毒所,再去以前的老窝点找毒品时,发现很多老窝点被端了,是不是会找新的售毒点?
郑毅点点头说,秦向阳,这几天你们几个干得很不错!说着他叫苏曼宁去了一趟他的办公室。苏曼宁回来时手里多了三条烟。
郑毅把烟分给秦向阳他们,一人一条,然后说,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对付那个程浩然?
秦向阳说:我们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从他身上发现疑点就更谈不上了。不过我倒可以先验证一下另一件事。
说着他拨通了陈凯的手机,问:老陈,你说的那个邮筒窝点,什么时候开始做买卖的?
陈凯在电话里说:不知道,反正我们都是从戒毒所出去后,才开始从那拿货的。
那是谁告诉你那个地方的呢?
大家都那么说。在戒毒所里的时候,大家就传开了,说有那么个地方。改天整两口啊。
秦向阳答应着挂了电话。
情况基本确定了,秦向阳说,清河西关窝点就是专门为扫毒行动结束以后准备的!至于谁第一个散播了新窝点的消息,我想,就算把当年那些戒毒人员全摆在这里,一个一个的问,也绝对找不出来。我想,我们陷入困境了。
他点起一根烟,说:表面上看,我们似乎找到不少线索,也把当年清河扫毒行动的内在原因搞清楚了,也知道了那个无人售毒点的存在,但实际上,那些事都发生在十四年之前,先不说我们连主谋的影子都没摸到,就算现在他站在这里,我们都拿他没什么办法!毒品交易玩的就是人货分离,你逮到一次交易,顶多也就是一小包货。可是抓毒却最讲究人赃并获!十四年过去了,如果主谋早就洗手不干了,我们又凭什么实质性证据定他得罪呢?穿越回去吗?
秦向阳说:我们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从他身上发现疑点就更谈不上了。不过我倒可以先验证一下另一件事。
说着他拨通了陈凯的手机,问:老陈,你说的那个邮筒窝点,什么时候开始做买卖的?
陈凯在电话里说:不知道,反正我们都是从戒毒所出去后,才开始从那拿货的。
那是谁告诉你那个地方的呢?
大家都那么说。在戒毒所里的时候,大家就传开了,说有那么个地方。改天整两口啊。
秦向阳答应着挂了电话。
情况基本确定了,秦向阳说,清河西关窝点就是专门为扫毒行动结束以后准备的!至于谁第一个散播了新窝点的消息,我想,就算把当年那些戒毒人员全摆在这里,一个一个的问,也绝对找不出来。我想,我们陷入困境了。
他点起一根烟,说:表面上看,我们似乎找到不少线索,也把当年清河扫毒行动的内在原因搞清楚了,也知道了那个无人售毒点的存在,但实际上,那些事都发生在十四年之前,先不说我们连主谋的影子都没摸到,就算现在他站在这里,我们都拿他没什么办法!毒品交易玩的就是人货分离,你逮到一次交易,顶多也就是一小包货。可是抓毒却最讲究人赃并获!十四年过去了,如果主谋早就洗手不干了,我们又凭什么实质性证据定他得罪呢?穿越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