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一天无话,一转眼的,来到了晚上。
打烊以后,厨师大哥匆匆忙忙先回去了,剩下我们四个,陈辉还想留下来看店,我没让,坚持让他们回家,最后,陈辉带着傻牛也回去了。
强顺呢,可能因为昨天夜里受了点儿惊吓,等饭店就剩下我们俩以后,他下厨炒了俩素菜,说要好好喝上一顿,给自己压压惊,我不想喝,惦记着回去看看,不过,非得叫我陪他喝,我只能坐下陪着他,看着他喝。
等强顺一个人喝的差不多了,我对他说道:“你一个人先看一会儿店,我回家里一趟。”
他醉醺醺问我:“你回家干啥呀?”
我说道:“不干啥,昨天夜里咱遇上那么多事儿,我担心陈道长他们也会遇上,我回家看看,要是他们没事,我就回来了。”
强顺一听,伸胳膊一把拽住了我,“你、你不能回家,你回去咧,剩下我一个人……我、我害怕。”
我一把推开他的胳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怕啥呀,饭店里又没东西。”
强顺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行,要看店咱俩一起看,要回去,咱俩一起回去,反正我得在你身边。”
我说道:“咱俩一起回去谁看店呢。”
强顺走过来一把又揪住了我,“我不管,反正你回去我也回去。”
我朝他看了一眼,显然被昨天发生的事儿吓坏了。最后没办法,我把店门锁上,两个人一起离开了饭店。
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回到了住处,这时候,院门关着,隔着门缝我朝里面看了看,堂屋里跳动着蜡烛光,陈辉跟傻牛好像正在屋里做功课,我抬手试着推了推院门,门从里面插上了。
强顺想要喊门,我连忙阻止了他,我们这里要是一出声儿,院子里那些妖魔鬼怪说不准就给我们吓跑了。
所幸院子是用石头垒成的,院墙不是很高,一米七左右,跟我身高差不多。在院墙附近找了找,我找到一块三四十厘米厚的大石条,六七十公分长,我招呼了强顺一声,两个人把石条搬到了墙根底下,然后,一起站到了条石上面,院子里的一切,旋即被我们一览无余。
就见堂屋里,烛光摇曳,从屋里隐隐约约传来诵经的声音,这时候陈辉带着傻牛正在做功课。
陈辉跟傻牛做功课这个,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挺无聊的,不过,停了没一会儿,强顺突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胳膊,我被他掐的生疼,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面露惊悚、脸色苍白。
我压低声音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了?”
他看了我一眼,颤着声音说道:“你、你快看院里那口井!”
闻言,我连忙扭头朝院里那口井一看,不由得抽了口凉气,就见从井口那里,慢慢地爬出一条人影,从身形来看,像是个女的,不过,这人影居然只有身子没有头,乍一看见分外吓人。
强顺声音哆嗦起来,“就、就是她,昨天就是她爬上了我的床……”
强顺话音没落,抓着我胳膊的那只手又是一哆嗦,我的心脏也跟着一跳,身影这时候从井里爬了出来,就见她一只手里,居然拎着个人头,这人头嘴巴张着,眼睛瞪着,脸上白漆漆的,正是昨天井里那颗女人头!
一条没脑袋的女人身子,手里拎着一颗女人头,这场景,恐怕谁见了都要尿裤子,强顺这时候浑身哆嗦成了一个儿,我怕他尖叫,反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可别出声儿!”
强顺看看我,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随即把眼睛闭上了,往墙头一趴,不敢再看了,我下意识朝他裤裆看了看,还好,这次没尿。
女人身影拎着脑袋,晃晃悠悠,跟喝醉了似的,堂屋房门口走去,堂屋房门这时候没关,门口挂着个竹篾帘子,从帘子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屋里的情况。
女人身影走到帘子跟前停了下来,扭动几下身子,似乎在朝里面张望,随即,女人一抬手,把手里的脑袋放到了脖子上,这诡异的,身子居然跟脑袋连到了一块儿,女人随即扭动扭动脖子,刚放上去的脑袋也跟着一起扭动,就好像脑袋本来就在身子上面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忍不住一阵狂跳,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鬼?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身边的温度下降了,院子里的气氛跟着也变了,整个儿阴森森的,好像一座阴曹地府似的。
与此同时,哧溜哧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条蛇,因为黑,我看不清蛇是啥颜色的,只能看见一道长条蛇影在地上滑动,我估摸能有成人手腕粗细,一米多长。
蛇影也是朝门口去的,不过,刚滑门口,被门口的女人察觉了,女人一低头,抬脚在蛇身上踹了一下,蛇影立刻一转身,又滑到了窗户跟前,身子一弓,“腾”一下弹到了窗户台上,隔着窗户朝屋里看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我真有点儿相信陈辉白天说的话了,他跟傻牛两个,或者真有一个人要悟道了,悟道也就是入道,也就是那句成语所说的,初窥门径。
“悟道”也可以说成是初入门径,入了门径以后,再往后的修炼,就有了正确的目标和方向了。
外面发生的这些,屋里的陈辉跟傻牛似乎浑然不觉,也可能察觉到了,只是不想理会,两个人还在继续做着功课。
我在墙头趴着看了一会儿,再没啥别的动静儿,心里忍不住纳闷儿,白天傻牛哥说了,还有三个小孩跟一条狗,怎么没看见呢?难道说,仨小孩跟狗的阴气弱,我的阳气重,所以我才看不到么?
想到这儿,我朝强顺看了看,强顺还在浑身哆嗦着,在墙头趴着,我心说,叫你留在饭店里,何苦来的。轻轻推了他一把,强顺顿时一激灵,不过,没把头抬起来。
我又推了他一把,“别怕了,都走了。”
强顺闻言,还是没把头抬起来,只是趴着把脸转向了我,战战兢兢问道:“真的?”
我一脸正色,“我骗你干啥,不信你自己看看。”
强顺一脸狐疑地把头抬了起来,打眼朝院里一看,差点儿没惊叫出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胳膊,“刘黄河,你又骗我,你想吓死我呀!”
我连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小声儿。”随后松开他的嘴,“说吧,都看见啥了?”
强顺怒不可遏,“你自己不会看呀!”
我说道:“我身上阳气重,只看见一条蛇跟一个女人,院里是不是还有一条够跟仨小孩?”
强顺忿忿说道:“有,都在那个女人身边,正在打架呢!”
听强顺这么说,我连忙朝门口的女人看去,刚才只顾着看窗户上那条蛇,没太注意门口的女人,这时候,就见门口那个女人在不停抖身子,紧跟着,身子一趔,与此同时,我似乎看见一条狗影子在女人身边闪了一下,只是一下,一闪而逝,不过,我也看清楚了,是一条白色的土狗。
紧跟着,女人抡胳膊朝她自己身边胡乱抓打了起来,似乎是在跟白狗开仗,但是,我只能看见女人一个人在那里折腾,白狗的身影偶尔在她身边闪现一下,很是诡异。
约莫过了能有十几秒钟,突然,从女人身边传出一串咯咯咯的瘆人笑声,我一听,像是个小孩子的笑声,笑了没一会儿,女人的脑袋从身上掉了下来,骨碌碌,像个球似的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女人的身子顿时不再跟身边的东西纠缠,撒腿去追脑袋,但是,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女人又追又抢,就是撵不上。
我又推了强顺一把,问道:“你看看女人的脑袋在院里乱滚,是啥意思?”
这时候又趴回了墙头,趴着叫道:“我才不看嘞!”
我伸手狠狠在他腰里掐了一下,强顺顿时轻叫一声,把头抬了起来,我连忙问他:“看见啥了?”
强顺一脸要杀了我的样子,冲我咬牙切齿,“刘黄河,我再也不跟你玩啦!”
我伸手又要往他腰上掐,“少废话,赶紧说,看见啥了?”
强顺咬了咬牙,“有三个小鬼孩儿,在踢女人的脑袋,那女人不停的在追……”
我连忙又问:“是不是还有一只大白狗?”
强顺点了点头,脸色很难看,“有,在、在咬那女人的大腿……”说着,强顺快哭了,“刘黄河,你、你赶紧给我胸口抹点血吧,吓死我咧……”
我无奈地说道:“你胸口现在就有血,院子里的东西太多,阴气太重,连我自己都挡不住,我的血就更挡不住了。”
强顺闻言,真的要哭了,“刘黄河,那、那咱回饭店里去吧,别、别看咧。”
我瞪了他一眼,“你小声点儿,别吓着这些东西。”
强顺顿时一脸委屈的哭笑不得,“是、是它们在吓我,我能吓着它们么。”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地上的女人头“嗖”一下飞了起来,女人赶紧追过去抢,但是,人头不偏不倚“噗通”一声落进了井里,女人追到井边上连停都没停,跟着纵身跳进了井里。
就在女人跳进井里的刹那间,院子里的气氛恢复了正常,再没那种阴森森的感觉,我连忙朝窗户台那里看了看,窗户台上面的蛇也不见了,不过,屋里的诵经声并没有停下。
我一琢磨,难道说,院里的阴气大多是从那女人身上发出来的?女人跳进井里以后,阴气跟着消失,我虽然看不见了,但是蛇跟孩子、狗,都还在院里听着?
我又朝强顺看了看,“你现在还能看见吗?”
强顺冷冷地斜了我一眼,“蛇跟那些小孩儿,还有那条白狗,都还在呢,狗跟那仨小孩,抢了女人刚才的地方,现在他们在门口看着呢。”
强顺脸上这时候缓和了很多,他似乎只怕那个无头女鬼。不过那无头女鬼确实厉害,她身上的阴气,居然都能影响到我了。
也就在这时候,从井里传上来女人哭声,女人又在井里哭上了,呜呜咽咽的。只是,不知道为啥,我这时候听着女人的哭声,不再觉得恐怖,而是感到特别的悲伤,似乎女人受了很大的委屈,让人听着她的哭声,不由得悲上心头,有种撕心裂肺的痛。
突然!
“刘黄河,你家不是驱邪驱鬼的嘛,怎么了,遇上这种事儿,你不敢管了呀?”冷不丁一个女孩的声音,出现在了我跟强顺身后,猝不及防,惊得我们俩同时一哆嗦,连忙回头朝身后一看……
第二十一章 太爷收徒
萧初九按照萧老道的吩咐,解开狼孩的双手,捆住了狼孩的双脚。狼孩毕竟是母狼养大的,不会解绳子,双脚被捆以后,只是一味揪扯,不料却越揪越紧。
萧老道走过去把熟牛肉递向了他,狼孩顿时双眼冒光,显然是饿坏了,不再跟绳子叫劲,抢过熟牛肉埋头啃了起来。
萧老道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等他返回坐好以后,我太爷问他,“萧兄,你们到镇子上打听到关于狼孩的消息了吗?”
萧老道看了我太爷一眼,惭愧地摇了摇头,说道:“十一刚到镇子上就毒发不醒人事,我只顾着救他了,哪儿还有工夫打听消息呀……”话没说完,萧老道就是一愣,反问我太爷,“刘兄弟,你说刚才……刚才那副枯骨是狼孩母亲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太爷端起酒坛,敬了萧老道一杯,把他自己从跛子那里问来的信息,详详细细给萧老道说了一遍。
萧老道听完,皱起眉头说道:“如此说来,这狼孩父母都没了么?”
我太爷点了点头,“不但他父母没了,就连他的亲戚官府也没找到,刚才的尸骨老哥你也看过了,肯定就是狼孩母亲的,那跛子也没胆量骗我,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只是可怜了这孩子呀。”
萧老道听我太爷这么说,似乎心有所感,打量了我太爷几眼,问道:“老弟,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我太爷攥了攥手里的酒坛,“还能有什么打算,这事儿既然让我遇上了,我就得管它一管,我想替狼孩他们家里报仇雪恨。”
萧老道顿时露出一脸无奈,说道:“我就是知道你会这么做,那报完仇呢,这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我太爷一听,不吭声儿了,他就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性格,做事很少想善后的事儿,萧老道接着说道:“咱总不能把他放归山林,让他继续做畜生吧?”
太爷心头一动,看了萧老道一眼,他感觉萧老道这话里好像有话,于是反问萧老道:“萧兄有何打算呢,我听萧兄的。”
萧老道顿时笑了,不紧不慢地说道:“眼下……咱们还是缺人手,老哥我手头上还有一座大墓,人少了可不行,依我看,不如把这孩子带上,反正他也没亲人了,你收他做徒弟,我来教他做人……”
“什么,我收他做徒弟?”没等萧老道说完,我太爷连忙打断了他,“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自己还没出师呢,再说他只比我小了五六岁,我怎么能当他师父呢。”说着,我太爷顿了一下,“萧兄,我看不如你收他为徒,以你的年龄和阅历,都非常合适。”
萧老道轻轻摇了摇头,“不行呀,老哥我可不能再收徒弟了,以前有位高人看过我的命格,说我命里只有两个徒弟,要是再收徒,就会师徒反目,流祸无穷。老弟呀,为师者,不论年纪大小,有技艺在身者当之,你响当当的屠龙大侠,不但一身好武艺,还身兼驱邪驱鬼术,名传黄河两岸,虽说年轻,但你有收徒的资格,再者说了,既然咱们真心要留下他,那就得给人家一个名份,总不能像畜生一样对待,你说是不是?”
萧老道这番话,说得我太爷哑口无言,最后,太爷勉强答应了,不过,眼下狼孩还是畜生心性,不可能给太爷行拜师礼,按照萧老道的意思,暂时先收下,等他把狼孩调教好了,再叫他三拜九叩,正式拜师。
就这么的,我太爷稀里糊涂收了个徒弟,他是个义薄云天的人,既然狼孩有了自己徒弟的名份,自然要对他倍加关心,至于狼孩他们家里的仇,我太爷越发上心,从开始的同情,变成了眼下的使命。
我太爷看看埋头啃肉的狼孩,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为师明天就帮你们家报仇雪恨,这就当为师送你的见面礼。”狼孩当然听不懂我太爷在说啥,依旧狼吞虎咽啃着牛肉。
酒足饭饱以后,几个人把大殿里简单收拾一下,用包袱当被子,就这么在破旧的大殿里睡下了,不过,我太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合计着,该如何给狼孩报仇雪恨。
替别人出头这种事儿,我太爷之前也不是没做过,但是,凡是都要有个计划,都要出师有名,要不然传出去,自己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响马强盗又有啥两样儿呢?
太爷这边睡不着,萧老道似乎也睡不着,隔一会儿就起来看看萧十一,似乎生怕萧十一夜里出啥状况。
等萧老道再次起身看萧十一的时候,我太爷也坐了起来,萧老道先是一愣,随后压低声音问了我太爷一句,“刘老弟,怎么还没睡呢?”
“我睡不着。”说着,我太爷看看身边的萧十一,萧十一这时已经进入梦乡,太爷宽慰萧老道说:“萧兄,你不必担心十一,我看他吃过饭以后,气色好了很多。”
萧老道叹了口气,自责道:“十一成了这样儿,都怪我呀,我当时不该大意的呀,掏土这么多年,这次的事儿,出的是最窝囊的!”
听萧老道这么说,我太爷也觉得有点儿对不住萧十一了,因为当时要不是萧老道陪着自己,他也会守在棺材旁边,萧十一可能也就不会中毒了。
我太爷问道:“萧兄,你是怎么帮十一驱的尸毒呢?”
“怎么驱的尸毒?”萧老道苦笑了一下:“我用的是一个老方子,说出来……唉,也苦了十一了。”
“此话怎讲?”
萧老道一脸难色,说道:“其实,驱尸毒的法子,就是以毒攻毒,用茅坑里的石头泡水喝,一块石头泡一碗水,泡两个时辰,这个克制尸毒有奇效,不过,就像老弟你说的,十一中的不算是尸毒,我给他泡了两碗水,花了四个时辰,他喝了两次,这才稍见起色,可……可用茅粪石泡的水,有几个人能喝下去的?”
我太爷不吭声儿了,萧老道也不吭声儿了。
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四个时辰就是八个小时,在这八个小时里,萧老道还想了一些别的办法,比如带十一到镇上看大夫,买些草药、自己配置一些解毒的药丸等等,反正在这四个时辰里他没闲着,别说打听狼孩的消息,就连给我太爷他们送信儿的时间都没有。
沉默了好一会儿,萧老道反问我太爷,“刘兄弟,你有什么打算,想怎么帮狼孩报仇呢?”
我太爷说道:“我想找些证据,等证据确凿之后,替狼孩报官。”
“报官?”萧老道连忙摆了摆手,“这可不成,现在这世道,官商勾结,那姓朱的家里有钱,恐怕早就买通了官府,再说这都十几年前的旧案子了,上哪儿找证据去,就凭那跛子,他敢上公堂对证吗?”
萧老道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我太爷对官府的印象还算不错,因为我太爷的二舅就是县衙里的人,太爷年轻的时候,尉氏县县衙就跟他自己家似的,出入自由。回到三王庄老家以后,延津县县衙里的人也都不错,尤其是那位捕头,还帮过他一把,要不然他现在可能在大牢里呢。
我太爷问道:“萧兄认为我该怎么做呢?”
萧老道沉吟了片刻,说道:“咱们可以顺水推舟,让狼孩和他母亲自己去报仇,将来就算东窗事发,也落不到咱们头上,不过,必须找到狼孩母亲的头骨,要不然,这事儿可成不了。”
“为什么要找头骨呢?”我太爷问道。
萧老道神神秘秘地回道:“等找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我太爷又问:“那要怎么找呢?”
萧老道随即疑惑地打量了我太爷一眼,反问道:“刘兄弟,你们家祖传的那些本事,难道你一点儿都不会吗?”
我太爷一顿,“会呀,小时候我爹逼着我学的,我也全学会了。”
萧老道又问:“那你们家那些方术里面,就没有追踪术、或者寻鬼术吗?”
太爷想了想,“好像……好像有一个焚香问神术,不但可以问鬼,还可以问人。”
“那不就成了嘛。”萧老道说道:“反正咱们俩也睡不着,你现在就用那法术问问,看那女鬼在哪儿,把头骨拿回来给我,别的事儿你就不用再管了。”
太爷露出一脸难色,说道:“我们家这些……我爹虽然都教给了我,可我从来没用过,也不知道灵不灵。”
“老弟你可不能这么说!”萧老道斩钉截铁说道:“灵不灵试试不就知道了么,有道是心诚则灵,你要是自己都觉得不灵,那你就不用再做了,你家这门方术,也就断在你手里了。”
“这……”太爷顿时干咽了口唾沫,无言以对了。
萧老道从地铺上起身,从他自己小包袱里拿出一捆焚香,递向了我太爷,“拿着试试吧,凡事总有第一次,要不然你爹传给你这些,白白枉费了他一番心血。”
我太爷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萧老道,嘴还真能说,硬着头皮把香接到了手里,萧老道又问他,“还需要什么,尽管说,我给你找去!”
第二十二章 问神之术
太爷看了萧老道一眼,没吭声儿,他打心眼里不情愿,一是他从没做过,二是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些。
太爷拿着香犹犹豫豫,反问萧老道,“萧兄,咱为什么非要找到狼孩母亲的头骨呢,想别方法不行吗?”
“你有别的办法吗?”萧老道摆出一脸正色,“要不然……我明天到镇上打听打听那姓朱的住哪儿,你明天夜里潜进他们宅子,凭你的本事,割他的脑袋易如反掌,不过,将来要是官府缉拿你,可别把我扯上。”
我太爷的嘴唇顿时哆嗦了两下,“好好好,萧兄,我听你的,不过,咱为什么非要找女鬼的头骨呢?”
萧老道啧了一下嘴,“刘兄弟,你堂堂的屠龙大侠,怎么也变得跟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别再问为啥,只要你把头骨找来,其他事儿全包在老哥我身上,不但叫那姓朱的血债血偿,官府还查不到咱们头顶上!”
萧老道一副胸有成竹、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太爷也不好再说啥,要不然屠龙大侠真成婆婆妈妈的大老娘们了。
太爷赶鸭子上架似的,拿着香走到院里,在院子里拔出几根野草,从野草的根部,摔出一捧黄土,然后走到寺院门外,背南面北,黄土当香炉,取香一根,点着香插进了黄土里。
青烟袅袅,太爷蹲在焚香跟前,凝神定气,念念有词:“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五行三界,十方神明,立列两旁,听吾号令……今有冤死女鬼,借宿生前头骨之内,查明方位,速来告知,急急如律令!”
太爷念完,停了一小会儿,也不知从哪儿莫名其妙刮来一股清风。清风拂面而过,原本香头上笔直的青烟,朝某个方向倾斜起来,我太爷顺着倾斜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见青烟竟然徐徐指向了庙里。
难道还在庙里?我太爷从地上站起了身。
这个焚香问神的法子,可以说是一个招神的小仪式,口诀念完以后,香头上的青烟就会倾斜,指向所问事件的方位,用我高祖的话说,这就是神明的指示。
不过,我太爷打小不喜欢这些,也不太相信这些,太爷狐疑地朝寺院里看看,感觉这法子根本不管用,因为女鬼已经不在庙里,萧老道之前也说了,头骨很可能已经被女鬼拿走了,怎么可能还留在庙里呢。
太爷一脸不快地回到了殿里,这时,萧老道已经把蜡烛点上了,烛光闪烁、影影绰绰,萧老道朝我太爷看了一眼,见我太爷脸色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刘兄弟,问出来了吗?”
我太爷一摆手,沮丧地说道:“别提了,这法事根本不管用。”
萧老道说道:“怎么会不管用呢,令尊可是黄河边上赫赫有名的驱邪大师,他传给你的东西,能不管用么,是不是你做法的时候心不诚呢?”
我太爷一听更不痛快了,说道:“练功做法的窍门我都懂,怎么可能心不诚呢,我看就是这法事不管用,咱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萧老道说道:“要是不管用,令尊还有必要……”话没说完,萧老道一摆手,“算了算了,我看你真的是不喜欢弄这些,你告诉我这法事怎么弄,我去试试。”
我太爷连忙说道:“你恐怕试不了,想用我们家这些法术,必须我们经过家里人传法,要不然学去也没用,要不,我现在就把法传给你。”
萧老道闻言顿时一窒,“传法就算了,好歹我也当过几年道士,拜过师的,不能再另投他门,你就告诉我,你做出的法事是啥结果?”
我太爷一脸无奈,说道:“这法事只能给出一个大致方位,方位给的是庙里,不过,女鬼已经不在庙里了,就像你说的,她肯定是拿着自己的头骨离开的。”
萧老道听我太爷这么说,沉吟了片刻,说道:“也不见得,整个庙里咱也没仔细找,说不定头骨还在庙里。”萧老道随即朝我太爷一招手,“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咱俩不如在庙里彻底找找。”
我太爷很不情愿,但是也没反对萧老道的提议,两个人就在整个寺院里找上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整个把寺院翻了一遍,最后,别说头骨,连块骨头渣子都没找到。
回到大殿里,我太爷对萧老道说道:“萧兄,找也找了,咱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萧老道似乎有些不死心,低头沉吟,“庙里……庙里……”突然,萧老道抬起头看向我太爷,问道:“你说……法事只能给出一个大致方位,对吗?”
“对呀。”我太爷点点头。
萧老道说道:“那庙后面,算不算大致方位呢,倘若法事指的不是庙里,而是庙后面某个地方呢?”
我太爷一愣,“这个、这个……”
“这个是很有可能的吧?”
“是有可能……”我太爷无可辩驳地点了点头。
萧老道笑了,“那走吧,咱再到庙后面看看去。”
寺院后面,是一片坡状的树林子,不算茂密,坡度也不算陡,只是荒无人烟,加上是在庙后面,显得有些阴森。
两个人很快离开寺院,来到了寺院后面,我太爷和萧初九埋女鬼尸骨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当时没太注意,这时打眼一看,稀稀落落的林子里漆黑一片,从里面偶尔还传出几个夜鸟叫声,感觉挺瘆得慌,不过,并没有啥异常。
太爷对萧老道说道:“萧兄,你看到了吧,这里也什么都没有,咱还是回去吧,等明天另想办法。”
萧老道一摆手,笃定说道:“老弟呀,我相信你们家的法术,也相信我自己没看错人,法事既然给的是大致方向,这片林子也在其中,走,咱进去看看。”
我太爷一听,真的不情愿了,太爷说道:“萧兄,万一法事不管用,或者我没做好,咱们不是白跑一趟吗?”
萧老道顿时停下脚步,看了我太爷一眼,问道:“你们家这法事,能不能反复做?也就是做过一次,跟着再做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
太爷回道:“这个是可以的,我爹跟我说过,但凡遇到路口,就必须再做,让神明指出该往那条路上走。”
“这不就结了嘛。”萧老道笑了,“你在庙后这里再做一次,看法事会指向哪里,倘若真像你说的不灵验,那咱们就回去睡觉。”
太爷看看萧老道,心说,这老道士,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太爷一点头,“好,我回去把香拿来,再做一次。”说完,太爷转身离开了。
一会儿工夫,把香拿来了,太爷也没给萧老道多解释,和刚才一样,按部就班,弄点黄土,香点着插在上面,嘴里再次念念有词:“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咒语念完,没一会儿,又一股拂面清风吹过,青烟斜斜地又指向了一个地方,我太爷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因为,青烟和刚才所指的是同一个方向。
“难道真的管用?”我太爷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萧老道似乎没听清楚我太爷说了句啥,在一旁问道:“怎么样刘兄弟,法事做完了吗?”
我太爷扭头看了他一眼,愕然道:“居然和刚才的方位一模一样!”
萧老道闻言,似乎松了口气,说道:“怎么样,我就说你们家的法事不会出错吧。”说着,过来拍了拍我太爷的肩膀,“我相信你这老弟,你也要相信你们家这些法术,是不是,走吧,别愣着了,回寺院拿个火把,到林子里看看去!”
两个人回到寺院,拿出两支火把,点着火把,钻进了林子里。
林子不大,上面也说了,是一片斜坡林,林子里的树木也不怎么茂密,显得既荒凉又毫无生机。
太爷他们俩等于是从林子顶部钻进去的,一路朝下走。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朝林子里打量,主要是找女鬼的头骨,不过,直到他们走出林子,来到山下,也没找见女鬼或者头骨。
小山的山下,是一道夹沟,前面是座大山,后面是小山,沟里野草丛生、满目苍芜,加上是在深夜,置身其中,静悄悄的让人不寒而栗。
萧老道举着火把朝看了看周围,低声对我太爷说道:“老弟呀,咱们应该快到地方了,你看看这里,险山恶水,阴气极重。”说着,萧老道居然将他自己手里的火把熄灭了,还招呼我太爷,“你的也灭了吧,鬼这东西也挺怕光的。”
我太爷把手里的火把也灭掉了,萧老道又说道:“老弟呀,你再把那法事做一次,看看这回指哪个方向。”
太爷点头,从手里抽出一根香,不过,还没等他掏火折子点香,萧老道突然狠狠扯了他一把,太爷扭头朝他一看,萧老道居然一脸正色,“快蹲下,山梁上有人!”
色,“快蹲下,山梁上有人!”
两个人迅速蹲进了草窝里,我太爷再次朝萧老道看了看,就见萧老道蹲在草窝里探头缩脑,不停地朝对面的山梁上张望。
我太爷顺着他所看的方向,定睛一看,就见不远处的一道山梁上,有条黑漆漆的人影,人影正在急速奔跑,一边跑,还时不时朝身后张望一眼,好像有啥东西在后面追他,我太爷朝人影后面看看,可能因为视线被遮挡的缘故,啥也没看见。
这时,就听萧老道低声说了一句:“这好像是个和尚。”
第二十三章 山梁之上
闻言,我太爷看了萧老道一眼,难以置信地问道:“萧兄,你能看清楚那是个和尚吗?”
太爷过去练过飞镖,练飞镖之前,首先练的就是眼神,讲究的是手疾眼快,我太爷自信萧老道的眼神不会比他的好。
萧老道说道:“这么远我咋能看清楚呢,不过,你看那人跑起来的样子,明显穿着僧袍。”
听萧老道这么说,我太爷朝人影仔细看了看,这人确实穿着袍子,跑起来拖拖拉拉的、十分不利索,不过,这时已经可以看得出来了,是个男人。
我太爷说道:“万一这人穿的是长袍呢。”在当时的清朝,长袍是身份尊贵的象征,普通老百姓一是穿不起、二是没资格,三是穿上干活不方便,一般穿长袍的不是读书人,就是不用亲自动手干活的人。
萧老道说道:“穿长袍的谁会半夜来这荒山野岭呢,山上的庙宇多,肯定是哪个庙里的和尚……”说着,萧老道居然笑了,“说不准这是个贪恋红尘的大和尚,半夜想跑下山去还俗……”
萧老道的玩笑话还没落去,我太爷的脸色突然变了,太爷连忙问萧老道:“萧兄,你看见了吗,这人后面出现了一条白影!”
“白影儿?”萧老道抻直脖子朝山梁上看了看,“没有哇,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呢。”
我太爷说道:“刚才是没有,现在有了,萧兄,你真的看不见吗,就在那人身后,好像就是它在追那人。”
萧老道愕然地看了我太爷一眼,“我真的看不见,刘老弟,你不会又见鬼了吧?”
我太爷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可能是真的又见鬼了吧,我越看这白影越像狼孩的母亲。”
萧老道一听,连忙问道:“真是那女鬼么,你看清楚了吗?”
我太爷点点头,“看清楚了,虽然跑在前面那人我看不清楚,这女鬼我看得真真切切!”
萧老道一笑,“那感情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不就是来找她的么。”
这时,前面那人还在亡命狂奔,后面的女鬼紧追不舍,一人一鬼都没注意夹沟这里。
我太爷和萧老道从草窝里悄悄站起身,萧老道压低声音问了我太爷一句,“老弟,你确定那女鬼在追前面的大和尚吗?”
我太爷没吭声儿,微微点了点头,萧老道顿时又笑了,“那咱先别着急,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先跟上去,看看情况再说。”两个人走出夹沟,从山梁侧面朝一人一鬼追去。
追出去一段距离以后,突然,前面那人“啊”地一声惊叫,我太爷和萧老道打眼朝前一看,那人居然不见了,紧跟着,传来一阵凄厉笑声,大半夜的听上去,叫人毛骨悚然。
我太爷停下了脚步,萧老道却还要继续往前走,我太爷一把拉住了他,萧老道茫然地看了我太爷一眼,“咋了老弟?”
我太爷反问道:“你没听见笑声吗?”
“什么笑声?”萧老道依旧一脸茫然,“没有哇。”
我太爷说道:“是女鬼的笑声,前面那人不见以后,女鬼站在那里,仰天怪笑。”
萧老道一摆手,“我看不见那女鬼,更听不见笑声,不过,那大和尚突然消失不见,据我推测,应该是失足掉下山崖了。”
女鬼很快收住笑声,转身往回走,我太爷连忙拉了萧老道一把,“快躲起来,女鬼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两个人猫进了旁边的草窝里,萧老道低声对我太爷说道:“咱们现在躲起来已经没用了,鬼除了眼睛以外,还能从气味儿和咱们身上的阳气察觉到咱们,眼下咱不如先下手为强,冲过去抓住她再说。”
“好,不过……怎么抓呢?”我太爷问道。
“什么?”萧老道露出一脸愕然,“刘老弟,你可是驱邪抓鬼的传人呐,你问我怎么抓?”
我太爷露出一脸难色,吞吞吐吐道:“我、我是会这些东西,可我从没抓过呀,学成之后,我爹倒是想带我一起出门,可是我……”
“行了行了,别说了。”萧老道呲了呲牙,“好歹我也做过几年道士,懂一些门道,要不这样吧,我从正面拖住她,你绕到她后面,给双手吐上唾沫,从女鬼身后拍她的双肩,拍中以后,合住双手,千万不能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