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鬼事 (三峡地区巫鬼轶事记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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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殡仪馆
  
  
  我也忘记到底是那一年了,好像是90年前期,宜昌那时候盛传一个谣言,殡仪馆的一个鬼事情。
  殡仪馆最开始在市内,东门那一块地方,也许是北门。不过80年代就搬迁,那时候我还小,屋里也没什么人过世,只是从大人的某些言谈中,大致记得好像是那个位置,后来殡仪馆就搬到周家冲,就是如今双汇的斜对门。离火葬场近很多。火葬场在窑湾,靠近黑虎山的一个山坡上。
  那个跟殡仪馆有关的恐怖谣传,我的确记不得精准的日期。也许我那时上初中,又好像已经上了高中。
  事情是这样的,说是一天旁晚,天要黑不黑的,一个的士司机在沿江大道二马路载了一个客人,要到殡仪馆。司机有点不愿意,那时候殡仪馆所在的地方还很偏僻,东山开发区还没发展起来,港窑路过了南苑小区,就基本上没的什么人,殡仪馆附近除了有几户农家,没什么人气。
  但看在钱的份上,司机答应了。那时候的士还没有正规的行业规范,价格很离谱。从二马路到殡仪馆要50块钱。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目。
  的士到了殡仪馆,客人就付钱下了车,司机就纳闷,这个人蛮奇怪的,这么晚,还往殡仪馆跑,看样子也不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司机想着反正也来了,触霉头也已经触到,干脆咬咬牙,再挣点钱。就问那个人:“你什么出来,我再把你拖回去。”
  因为殡仪馆很偏,6路车那时候只到南苑,而且晚上6点就收班。这么晚了根本就没得车到殡仪馆这边来,也没有什么麻木在那里守生意。司机就想多挣这几十块钱。也算是为客人着想,怕客人没得车回市内。
  那个客人已经往殡仪馆大门走了好几步,听到司机问他,也没回头,就说了句:“那你等我撒。”
  司机就把车熄了火,停在路边。看着客人慢悠悠的走进殡仪馆。自己就点烟抽上。天已经黑定了,司机连续抽了好几根烟,把身上的烟都抽完。心里估算那人已经进去个把小时,可还是没出来。司机就有点急,也有点怕,除了来的路,地勘的模模糊糊的几栋房子隐约看得见一点灯光,其余几个方向都是黑压压的山,司机就开始有点心慌。
  毕竟一个人这么晚,独自呆在殡仪馆的外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司机心里更烦躁。又等了10几分钟,司机决定不挣这点钱。也不管那个客人怎么回市内。打算收工回家,开车就顺着港窑路往市内开,车开到南苑,就是如今汇金超市对面的地方,才有住户。那时候南苑就是开发区这边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已经住了几千人,但还是不算热闹,居民平时消费其实都还是在市内,到了晚上人都窝在屋里不出来。所以整个南苑就一家商店,靠运河旁边。南苑小区和515的职工宿舍隔着运河,运河上有个小桥连着两个居民区,那个商店就在桥头南苑这边,和桥很近,那个小商店现在还在。
  司机就到南苑买烟,拿了烟就用刚才客人给的50块的大钞付账。
  小商店的老板就说:“师傅,你儿莫开玩笑。拿个废纸来跟我好玩。”
  司机把钱拿回来,看了看,虽然看的不怎么仔细,但从手感上,的确纸质很脆,不是真钱的感觉。司机就开始骂了,“妈的巴子,辛辛苦苦这么晚,送个B人到殡仪馆,担惊受怕的,却收了张假钱。”
  小商店的老板一听司机这么说话,就有点害怕。不敢说什么。
  司机还是很气愤,继续骂,“妈的肯定是故意拿假钱来骗我的,算准了这么晚,我在殡仪馆门口不敢仔细的看钱真假。妈的 个B 的,现在的骗子就是他妈的多,什么招都想的出来。”
  司机还在愤愤不平,那个小商店的老板就轻轻的问司机:“你儿真的看不出来这个钱的毛病啊?”
  “假钱撒!我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啊。”司机气的要死。
  老板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不是真假的毛病,我看到的是纸钱列,根本不是人民币的样子。”
  司机一听,“什么,什么,老子今天丢人丢大了。连纸钱都收。”司机连忙把钱举起,对着商店的灯泡,仔细看。
  “是人民币么的画么,虽然是假钱,但做的还是蛮真的。”司机嘴里念叨。
  小商店的老板也看的清清楚楚,那钱在灯光下,照的清晰,画质就是一个玉皇大帝,而且制作粗糙。
  小商店老板连忙拿了个凳子,要司机把钱先收好,坐下来歇歇。两个人就互相打铺,抽了根烟。烟抽完了,小商店的老板就对司机说,“师傅,你儿再把那张钱拿出来看哈儿。”
  司机坐了一会,心平气和了很多。听商店老板这么说,就又把那张50的钱拿出来看,这次他还没把钱凑到面前,就已经察觉到是张冥币。司机连忙仔细的把钱翻来覆去的看,的的确确是张冥钞。
  这下司机就生气了,打开的士车门,发动了就往殡仪馆开。准备去找那个骗子的麻烦。小商店的老板就觉得不对劲,怕是司机刚才撞了邪。
  司机又开到殡仪馆,直冲冲的走进去,找到门房老头,问一个多小时前来的那个人走了没有。
  门房老头问他干什么,司机就把被人用假钱忽悠的事给老头讲了。
  老头楞了一会,才说,刚才没人进来。
  司机说,不是刚才,是一个小时前。而且我的车也在门口停了个把小时。
  老头说,的确是看见的士在门口停了半个小时,可是并没有人进来。他还在纳闷,怎么这么晚了的士老是停在门口不走呢!
  司机这才觉得非常不对头,追问门房老头是不是真的没看见人进来。
  老头说,我一把年纪了,跟你开这玩笑干什么。现在殡仪馆早就下班了,你不相信我,就进去看看。看有没有活人在里面。
  这下,就把司机给吓住了。当下就回了家,魂不守舍。
  接着,这事就传开了。全市都传得沸沸扬扬。
  更有甚者,有的版本,竟然还说第二天司机不死心,专门还到殡仪馆去看,还真的见到给他冥钞的那个人。不过是个死人,一个从江里面打捞上来的无名死尸,是水上派出所头天下午送到殡仪馆的。
  这么多年过去,老蛇陆陆续续的在各种媒介渠道、道听途说了解,好像每个城市都有类似的殡仪馆的怪异事件发生。情节都大同小异,千篇一律。老蛇说的这个,就应该是宜昌版本吧。
  看来殡仪馆这地方,的确是怪事发生的多发处,无论那个城市都一样。
  
  接着说殡仪馆,殡仪馆07年又搬了。往窑湾里面又进去一截路,还是在山弯弯里面,比从前更偏。以前的地盘被开发商买下,修商品房。我想这个楼盘,熟悉宜昌的人,是不会去买的,至少我不会去买。
  这些年,宜昌城区扩张很快。南苑这边已经非常热闹,大超市就开了两家。金东山市场也红火得很。附近的居民渐渐就越来越多,地价也增值。所以殡仪馆把老地皮卖了,继续往山里面搬也正常,反正殡仪馆做生意不需要在闹市区。
  有两年老蛇的工作是牛奶配送,销售的区域就涵盖南苑和窑湾。那时候农校点业务,份额还不错,虽然地方远,就始终维持着。搞这个配送蛮麻烦,就是非得凌晨1、2点的时候干活,你想撒,一个人半夜三更的,骑个车子往窑湾里面走,路又是弯弯曲曲,晚上又没得路灯,路两边都是山和树木,还要路过殡仪馆,离火葬场也不远。
  开始,安排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去送,他本身就是住在窑湾黑虎山的,所以还好,没什么心理负担。他也干的不错,顺便把火葬场附近的宿舍楼也开发了几家客户。可送了半年,他骑车从山路上摔下来,没法干了。只好又安排了一个小伙子去送。
  这小伙子去送就碰上稀奇事了。
  
  开始的时候,这小伙子胆子还蛮大,说从来不信什么鬼啊神的。管的什么殡仪馆火葬场的,有什么好怕的。
  小伙子为了晚上走路方便,专门在自行车前面的框子上用铁丝绑了个大电筒。小伙子送了两三个月,一直没遇到什么怪事,我还问他,天天晚上怕不怕。他回答说,不怕,一点都不怕。
  可是一天早上我去上班的时候,看见他该送的牛奶,还在配送站里堆着。小伙子还没出门,坐在配送站里。我没多想,还以为他生病,问他要不要紧。
  他哆哆嗦多半天,对我说:“站长,我不干了,辞职。”
  我连忙问他为什么,他才磕磕巴巴的把原因给我说了。
  他说他,晚上1点钟接了牛奶,就骑车往农校里面送。骑过了殡仪馆,过了周家冲,继续往山里走的那段路,就看见怪事。那段路就是最偏僻的那段,一边是山,一边是农田,没得什么人家。
  他照例把电筒打开,照着前面十几米的路,慢慢骑。那段路走了一半的样子,刚好路拐了个弯,把弯一转过,就看见电筒照的光前面,隐隐约约的走了一个人。他开始看的不仔细,就骑快了点,人影就看得比较清楚。是个女的,穿个红色衣服(怎么女鬼都是红色衣服呢),还看见穿的是高跟鞋,在他前门十几米咚咚的走,看着走的也不快。
  他就有点好奇,这么晚,一个女的怎么走在这荒山野外的。就想快点骑,看个究竟。可他加快蹬车的速度, 却追不上。看着女的走得也不快。可总是离他十几米远,总是在电筒的光线要照到又照不到的地方。追了几分钟,他猛然醒悟不对头。
  本来他没望鬼上面想,可这念头一出来,马上就吓得够呛。连忙不骑车了,愣了一会。把车调了头,往回骑。越骑越怕,脚蹬的飞快。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背心的凉飕飕的发麻,全身都竖起来。他忍不住回望一眼,这下就真把他吓破胆了,因为他隐约看见,那个女的竟然就又跟着他自行车后面,而且还是背着身子。只是在倒着走而已。他连头发都看清楚了。由于没有电筒灯光,这说明,那女的离他自行车很近了。
  “那头发好长哦,一直垂到腰。”那小伙子说道这里,惊魂未定。
  那小伙子,吓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拼命的蹬车,把车骑到双汇门口,有路灯了。才又敢回头看。这下才没看见什么古怪。
  那小伙子,讲完了,就说打死也不去农校送牛奶。要辞职,态度坚决。
  我总是怀疑他是吃不了苦,找了个由头不干了。但又不好说些什么。他平时蛮负责,不会随随便便不送牛奶的。
  没办法,只有我自己送。我比较懒,不愿意送到农校和火葬场里面去。就把农校和火葬场的业务交给我的好朋友董伟,董伟当时的区域和我很近,他又有业务员是骑摩托车的,就把业务接下来。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董伟也把农校的业务退了。问他为什么,他把我骂了一顿,说我狡猾大大滴,就知道我没安好心,把这么块肥肉分给他。
  我知道肯定是也出什么状况了,连忙问他。
  他说他的业务员,晚上送火葬场宿舍的牛奶时,走在楼道上,不晓得那里掉下来一床床单,把他的业务员包在里面,扯了好久都扯不开。那业务员也吓怕了,回来就要离职。
  后来我和董伟两个区域经理,任公司领导怎么劝我们,我们都不去做农校和火葬场的业务。
  但殡仪馆那块的业务还不错,我一直都没舍得放弃。没得人送了,就我自己去送。
  我送了大半年,倒是没遇到什么蹊跷的事情。就是有个晚上印象有点深。
  是个大冬天,天气很冷。我开始送殡仪馆附近的曾家湾小区的时候,突然就起了好大夜雾,真的就跟恐怖电影那样的场面,那个雾,就是从地下冒起来的,看得清楚在地上慢慢移动,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漫过来。雾漫到的地方就很安静,死沉沉的安静。可是没漫到的地方,就吹着狂风,把地上的废纸和枯叶子都吹的好高。可风再怎么大,都吹不动雾。好像雾气是很沉重的东西一样。
  我那时候的感觉不是怕,不觉得恐怖,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那种超出普通感官的心境。那种超出一般喜怒哀乐的情绪,有种仿佛看穿世间万象的心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
  火葬场的事情还有点要说一说。宜昌的蜜桔出名,最好吃的蜜桔,都知道是窑湾出的,可是我听人讲,好吃的蜜桔就是种在火葬场附近几个山头结出来的。我去火葬场的时候,留意了一下那个大烟囱,飘的灰,就顺着风飞到附近几个山头的范围。
  看你们还吃不吃桔子。
  
  魏瞎子
  
  
  
  当初伍家岗往下有两个奇人。一个是伍家岗市场的修表匠,那个修表匠没得手,双臂从胳膊处断了,用两只脚修表。而且手艺特别厉害,比别人用手修的还要好。全市修表最出色的竟然就是这个用脚趾头摆弄小零件的残疾人。
  我曾看过那个修表匠干活,脚趾头真是灵活,把那些轻若无物、勉强可见的小螺丝,小弹簧弄的顺顺溜溜的。实在是佩服。
  另一个奇人就是磨盘的魏瞎子。魏瞎子这个人太有名。我就不杜撰别的姓来故弄玄虚了。
  魏瞎子是宜昌的名医。我想只要是宜昌人,说起中医,肯定就会联想到魏瞎子。如今磨盘往山里面走,有一截公路,把磨盘靠山内的村落和318国道连接起来。路口立了个石碑,上面就介绍的有魏瞎子的生平,和功绩。这条路魏瞎子捐助了10万人民币,10万这个数目,在90年代,不是个小数目。
  从功德碑上看到,魏瞎子不是宜昌人,好像是祖籍是公安还是潜江,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是想不起,反正是荆州地区那带的人。
  不知怎么的魏瞎子就流浪到了宜昌磨盘。我在想,他是个瞎子,满世界的到处跑,当初是个什么窘境呢,无法可知。不知什么机缘,到了磨盘就不走了,安定下来,开始坐馆行医。
  我想实际的情况肯定不会像功德碑上写的那么轻描淡写,但我也无从考证,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
  上面说的谭XX,当年死前的三个月,身体还是很好,一点症状都没有。顿顿大鱼大肉,一顿喝一斤酒;一个人能把一头猪摁在条凳上,让别人杀;一口气能把死猪吹的胀起来。
  他陪一个朋友去看病,那个朋友是请他帮忙,坐他的摩托车去磨盘。到磨盘找魏瞎子看病也很麻烦的,找魏瞎子看病的人,非常多(我曾经在磨盘附近工作过,经常就碰到一辆轿车停在身边,问我这里是不是磨盘,然后问我魏老先生在那里行医。),看病的排队很长的,所以也有个类似于公立医院挂号的手续,就是看病排队的人没人领一个号牌,等着魏瞎子的徒弟唱号,一个一个的进门去看病。好像听说也有磨盘的一些不务正业的村民,专门领号牌排队,再卖给就医的病人。这些就不说了,都是闲话。
  那个谭XX,帮他朋友领了号牌,就在门外等着,那时候门外已经等了很多人。谭XX这个性格很咋呼,排队排的无聊,就和那些病人在外面日白起来。他嗓门又大,又说又笑的,声音洪亮的很。
  那魏瞎子就在门里面,招呼他徒弟,叫谭XX进来。谭XX进去了,问老先生有什么指教。魏瞎子不做声,就听他说话。等谭XX不说话了,魏瞎子就给他号了号脉,然后就包了几幅药给谭XX,让他回去喝。
  谭XX说,“我又没得什么病,喝什么药撒。”
  魏瞎子说:“你喝也行,不喝也行,自己好自为之。”
  谭XX说:“我身体好的很,你儿用不着做我的生意。”
  魏瞎子轻描淡写的说:“我又没说要收你的钱。”
  谭XX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的朋友却着了急,这说明魏瞎子已经判了谭XX的死期了。在魏瞎子看来,谭XX已经是个死人。连钱都懒得收,那说明谭XX的病,已经无法医治。送他几幅药,只是聊尽人事而已。
  谭XX根本就不相信,回家了那这事当笑话到处乱讲。可是不到一个月就病了,到医院检查,肝癌晚期。回来就起不了床,接着就水米不进,没拖多久就死了。
  《内经》的《素问篇》上有很多章节的内容是断病人死期的法门。中医能断人生死不稀奇。不过那些法门都是看病人的面色而定,有的是诊断周详才定,魏瞎子单凭声音就能掌握这个手艺,不简单。
  后来我也有机缘到魏瞎子坐馆去见识了一下,也是陪别人去看病。
  当时是夏天,天气很热,但屋内却非常的清凉。那种阴润的凉意,我一进去就感觉那沁凉,把全身的热量带走,而且这凉意,不是那种阴森的寒意,而是很舒适很纯净的冰凉。魏瞎子坐在一张竹凉床上,盘着腿为来人诊断。几个徒弟在旁边打下手,拿他的单子取药。
  我去的那天,看病的人不是很多。我听见魏瞎子不跟病人说话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古怪语言,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什么看病的法门。我专门听一下,觉得些古怪声音听起来很有节奏感,跟快板一样,又跟祷词一样很神秘。我听的入神了,忽然看到魏瞎子往我这个方向抬了一下头,好像是在留意我呢,可他是个瞎子啊。怎么会注意到我呢,我又没说话,只是在听他嘴里念念有词而已。魏瞎子不再念古怪的语言了,嘴角隐隐留着一丝诡笑。我当时不明白魏瞎子的举动,倒底是在暗示什么意思,但几年后我遇到的一件事情,才让我明白,魏瞎子为什么会留意到我,并且他为什么对我笑的原因。这是后话,我明天再说。
  魏瞎子如今已经死了,他磨盘的医馆还在,行医的是他的大徒弟。听说他大徒弟本来也是他的病人,为了报答他医治的恩情,主动留下来伺候他,时间久了,也得了点医道传授。
  可惜,徒弟的技艺已经打了折扣。昔日盛况,已不复往。
  魏瞎子的招牌,是他自己的,他死后也把这招牌带到土里去了。
  
  
  
  魏瞎子
  
  
  
  当初伍家岗往下有两个奇人。一个是伍家岗市场的修表匠,那个修表匠没得手,双臂从胳膊处断了,用两只脚修表。而且手艺特别厉害,比别人用手修的还要好。全市修表最出色的竟然就是这个用脚趾头摆弄小零件的残疾人。
  我曾看过那个修表匠干活,脚趾头真是灵活,把那些轻若无物、勉强可见的小螺丝,小弹簧弄的顺顺溜溜的。实在是佩服。
  另一个奇人就是磨盘的魏瞎子。魏瞎子这个人太有名。我就不杜撰别的姓来故弄玄虚了。
  魏瞎子是宜昌的名医。我想只要是宜昌人,说起中医,肯定就会联想到魏瞎子。如今磨盘往山里面走,有一截公路,把磨盘靠山内的村落和318国道连接起来。路口立了个石碑,上面就介绍的有魏瞎子的生平,和功绩。这条路魏瞎子捐助了10万人民币,10万这个数目,在90年代,不是个小数目。
  从功德碑上看到,魏瞎子不是宜昌人,好像是祖籍是公安还是潜江,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是想不起,反正是荆州地区那带的人。
  不知怎么的魏瞎子就流浪到了宜昌磨盘。我在想,他是个瞎子,满世界的到处跑,当初是个什么窘境呢,无法可知。不知什么机缘,到了磨盘就不走了,安定下来,开始坐馆行医。
  我想实际的情况肯定不会像功德碑上写的那么轻描淡写,但我也无从考证,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
  上面说的谭XX,当年死前的三个月,身体还是很好,一点症状都没有。顿顿大鱼大肉,一顿喝一斤酒;一个人能把一头猪摁在条凳上,让别人杀;一口气能把死猪吹的胀起来。
  他陪一个朋友去看病,那个朋友是请他帮忙,坐他的摩托车去磨盘。到磨盘找魏瞎子看病也很麻烦的,找魏瞎子看病的人,非常多(我曾经在磨盘附近工作过,经常就碰到一辆轿车停在身边,问我这里是不是磨盘,然后问我魏老先生在那里行医。),看病的排队很长的,所以也有个类似于公立医院挂号的手续,就是看病排队的人没人领一个号牌,等着魏瞎子的徒弟唱号,一个一个的进门去看病。好像听说也有磨盘的一些不务正业的村民,专门领号牌排队,再卖给就医的病人。这些就不说了,都是闲话。
  那个谭XX,帮他朋友领了号牌,就在门外等着,那时候门外已经等了很多人。谭XX这个性格很咋呼,排队排的无聊,就和那些病人在外面日白起来。他嗓门又大,又说又笑的,声音洪亮的很。
  那魏瞎子就在门里面,招呼他徒弟,叫谭XX进来。谭XX进去了,问老先生有什么指教。魏瞎子不做声,就听他说话。等谭XX不说话了,魏瞎子就给他号了号脉,然后就包了几幅药给谭XX,让他回去喝。
  谭XX说,“我又没得什么病,喝什么药撒。”
  魏瞎子说:“你喝也行,不喝也行,自己好自为之。”
  谭XX说:“我身体好的很,你儿用不着做我的生意。”
  魏瞎子轻描淡写的说:“我又没说要收你的钱。”
  谭XX不明白什么意思,他的朋友却着了急,这说明魏瞎子已经判了谭XX的死期了。在魏瞎子看来,谭XX已经是个死人。连钱都懒得收,那说明谭XX的病,已经无法医治。送他几幅药,只是聊尽人事而已。
  谭XX根本就不相信,回家了那这事当笑话到处乱讲。可是不到一个月就病了,到医院检查,肝癌晚期。回来就起不了床,接着就水米不进,没拖多久就死了。
  《内经》的《素问篇》上有很多章节的内容是断病人死期的法门。中医能断人生死不稀奇。不过那些法门都是看病人的面色而定,有的是诊断周详才定,魏瞎子单凭声音就能掌握这个手艺,不简单。
  后来我也有机缘到魏瞎子坐馆去见识了一下,也是陪别人去看病。
  当时是夏天,天气很热,但屋内却非常的清凉。那种阴润的凉意,我一进去就感觉那沁凉,把全身的热量带走,而且这凉意,不是那种阴森的寒意,而是很舒适很纯净的冰凉。魏瞎子坐在一张竹凉床上,盘着腿为来人诊断。几个徒弟在旁边打下手,拿他的单子取药。
  我去的那天,看病的人不是很多。我听见魏瞎子不跟病人说话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古怪语言,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什么看病的法门。我专门听一下,觉得些古怪声音听起来很有节奏感,跟快板一样,又跟祷词一样很神秘。我听的入神了,忽然看到魏瞎子往我这个方向抬了一下头,好像是在留意我呢,可他是个瞎子啊。怎么会注意到我呢,我又没说话,只是在听他嘴里念念有词而已。魏瞎子不再念古怪的语言了,嘴角隐隐留着一丝诡笑。我当时不明白魏瞎子的举动,倒底是在暗示什么意思,但几年后我遇到的一件事情,才让我明白,魏瞎子为什么会留意到我,并且他为什么对我笑的原因。这是后话,我明天再说。
  魏瞎子如今已经死了,他磨盘的医馆还在,行医的是他的大徒弟。听说他大徒弟本来也是他的病人,为了报答他医治的恩情,主动留下来伺候他,时间久了,也得了点医道传授。
  可惜,徒弟的技艺已经打了折扣。昔日盛况,已不复往。
  魏瞎子的招牌,是他自己的,他死后也把这招牌带到土里去了。
  
  
  
  魏瞎子
  
  
  
  当初伍家岗往下有两个奇人。一个是伍家岗市场的修表匠,那个修表匠没得手,双臂从胳膊处断了,用两只脚修表。而且手艺特别厉害,比别人用手修的还要好。全市修表最出色的竟然就是这个用脚趾头摆弄小零件的残疾人。
  我曾看过那个修表匠干活,脚趾头真是灵活,把那些轻若无物、勉强可见的小螺丝,小弹簧弄的顺顺溜溜的。实在是佩服。
  另一个奇人就是磨盘的魏瞎子。魏瞎子这个人太有名。我就不杜撰别的姓来故弄玄虚了。
  魏瞎子是宜昌的名医。我想只要是宜昌人,说起中医,肯定就会联想到魏瞎子。如今磨盘往山里面走,有一截公路,把磨盘靠山内的村落和318国道连接起来。路口立了个石碑,上面就介绍的有魏瞎子的生平,和功绩。这条路魏瞎子捐助了10万人民币,10万这个数目,在90年代,不是个小数目。
  从功德碑上看到,魏瞎子不是宜昌人,好像是祖籍是公安还是潜江,我不记得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是想不起,反正是荆州地区那带的人。
  
  我还以为发不上了呢
  发了几遍
  我的经历——墓地笳声
  
  
  
  98年的冬天。三峡坝区发生了一件异事,尽人皆知。当时我正在坝区一个商场里当保安。最开始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别人说起打笳乐,我没放在心上。以为是什么民间艺术的表演。或者说是那个打笳乐的班子,打的好,打出色了,专门演奏给别人听。
  打笳乐是一整套乐队,专门为死了人,在葬礼上演奏的,唢呐、钹、平鼓。。。。。。还有一些我说不上名称的乐器。要说这个笳乐打的好,专门给人表演,我还是觉得奇怪,不过长阳的撒叶儿荷也是专门在葬礼上跳的,也上了央视。说不定,政府有意想保护这民俗文化亦未可知。
  当然这是我的妄想。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那些人说的听打笳乐,并不是听那个演奏班子表演。而是听坟墓里传出的家业声音。
  这个事愈演愈烈,三峡坝区的居民,基本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每天晚上都有人去听那个笳乐声音。
  听说晚上跑麻木的都不在镇上做生意了,专门载人去听笳乐,生意红火的很。有的人更下发些,包中巴车去听,至于自己骑车开车去听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些晚上去墓地听了笳乐声音的人回来了,就把这事有绘声绘色的讲给别人听。说的恐怖极了,引起旁人的好奇,也纷纷晚上去听。
  打笳乐声音是怎么回事呢,我问了一个营业员,她刚好是当地人。她去听过,对我说:“那个墓地一到半夜11至2点不等,就会传出打笳乐的声音,从。。。坟墓。。。地下。。。冒出来的。。。声音。。。哦。。。”这女孩子故意把声音拖得老长,想吓我。
  我嗤一声,根本不屑于顾,我那时候胆子蛮大。根本没想到这件怪事,会跟我扯上点关系。
  这事闹了半个月后,传的更邪乎了。人都好奇的,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这打笳乐的事情又有新故事出来了。那个营业员天天在商场里讲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新闻似的,每天汇报。
  听她说这打笳乐的声音可不是无缘无故的传出来的。现在大家已经知道,是一个刚刚新添的坟墓里传出来的。那个新坟,一个老太婆的墓穴。
  这个笳乐声音已经闹腾了20来天,那个老太婆下葬了刚好一个月。从头七开始,她的坟墓开始发出笳乐的声音。
  至于为什么是这个老太婆的坟墓出怪事,那就说来话长,要从老太婆是怎么死的说起。
  那个老太婆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自杀。是跟儿女吵架争执后,上的吊。
  老太婆和子女争执的原因,是因为老太婆信教的问题。中国法律上说的是每个公民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实际上那是扯淡,国家一直对宗教压迫的很严厉的。总算90年代后,国家对宗教信仰的政策松动了,于是基督教和佛教重新流行,城市里还好,农村里那就不得了,特别是沿海地区,信教的人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到了98年,连我们内陆腹地的农村,基督教也很普及了。你说这基督教的传教者,也的确厉害,三峡那么深的山沟沟里面,他们硬是说动了很多山民信教。比拉保险的敬业多了。
  那个信了教的老婆婆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儿孙满堂,生活富足。平时收拾一下自己的菜园子,也就没得什么事做了,天天就基督耶稣的敬拜。实际上基督教蛮懂得适应环境的,到了中国农村,就把基督搞的跟菩萨差不多,让信徒每天敬拜,而不是非得星期天去做礼拜。这样更让人能接受。
  那老婆婆天天敬基督,家里人还是有点烦,毕竟是外来的宗教,不如观音菩萨招人待见。可老婆婆一门心思的就信了基督,信就罢了,还隔三差五的给教会捐钱。她的儿女就有意见,本来老婆婆一点私房钱,是可以留给子女当遗产的,这下可好,都送给教会了。子女就对老婆婆信教有怨言。
  为这事,老婆婆和子女吵了很多架。吵得厉害的时候,听说还和儿媳妇动了手。
  老婆婆死前一天,和儿子女儿有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就上了吊。本来老婆婆身体蛮好,不是为这个事情,老婆婆估计还要活十几年。
  老婆婆死了就死了吧,家人就安排后事。下葬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教徒,在老婆婆的坟坑前大喊,数落老婆婆子女的不孝,最后还诅咒:“你们看着,主会惩罚你们的,你们等着,你们会受惩罚的。。。。。。。”
  老婆婆的子女气不打一处来,就要上去把那教徒揍一顿。在他们看来,母亲就是因为信基督教才会自杀,恨的咬牙切齿。可是那教徒,一看形势不对,一溜烟的从山上的小道跑了。
  然后,就出了坟墓传出打家业的诡异事情。从头七开始,每天必响出笳乐声音。
  
  我听了那营业员的叙述,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也向领导请了个假,不上夜班。专门和一个同事,坐麻木去听笳乐。那天晚上等到10点半,我和同事就一起找了个麻木向墓地驶去。
  墓地在从幺棚子乐天溪大桥的地方离开省道,往乐天溪上游走,乐天溪的景色在白天是很不错的,蜿蜒的溪水从崇山中流出,到幺棚子汇入长江,入江口正在西陵峡的黄牛崖江对面,山色风光,在白天看着就旖旎,可是到了晚上,人在小路上走着,看着陡峭的山势,却又觉得张牙舞爪的压抑。顺着山路行走十几里,在斜插上一条土路,往深山里面钻。又颠簸了十几分钟,就到了那个墓地。墓地在一片阳坡上,阳坡靠着一面悬崖。
  我们去的时候,墓地附近已经到了好几十人,都安静的站着,旁边听着一辆中巴和十几辆麻木,还有一辆小车。
  我一看这么多人,本来心里有点不安的心悸也就安定下来。我们也和那些众人站到一起。来的早的人,正在向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指指点点。那个地方就是传出笳乐声的坟墓。
  在来之前,我就向很多,迷信这怪事的人,普及科普知识——打笳乐的声音存在是有可能的,但不见得就是跟鬼怪有关。有可能是墓地的地下的石头具有很强的磁性,当人下葬时,把打笳乐的声音给记录下来了。就跟录音机一样。然后在夜深人静,把这声音给当能量给释放出来。
  就这么简单,电视上都讲了的,全国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事情。
  但到了这里,身临其境,看着旁人又期待又惊恐的表情。我也被感染,觉得科普的那套,反而比较靠不住。人数虽然不少,但大声喧哗的几乎没有,最多就是几个人窃窃私语。半夜三更的,这么多人保持安静站在野外坟地,本身就是件很怪异的事情。我无聊的想着这些无关的事情。
  我们和众人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一包烟都要抽完了。还是没有声音。有人就说,今天看来是不会有声音了,有人就附和,说是困了,懒得再等,想回家。
  我一直提着的心也稍许放下,这么远跑来,扑个空,我竟然没有觉得遗憾,反而有点解脱的感觉。
  众人就陆陆续续的散了,开始回家,不到几分钟,就走得只剩下二十人左右的样子。要不是我们坐来的那个麻木,半天打不着火,我们肯定也走了。
  正当,麻木打着火的时候。我正待跨上摩托。有人轻轻惊呼:声音来了。。。。。。。。
  这下,所有的人都不动,都静静的站着,聆听黑夜中隐约传来的声音。在暗淡的星光下,看着旁人模糊的脸,单凭触觉体察空气,就能感受到众人的恐惧。人真是无法解释的动物,明明害怕,却还要来尝试这种惊惧的感受。
  当众人都凝神静气的时候,我也侧着耳朵,努力捕捉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笳乐声。可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开始在想,是不是每个来了的人,其实都没听到,却回去胡编乱造,造谣生事。
  正这么想着,我就听到了一声唢呐的声音,很轻很轻,就是吹过来了一阵微风,那唢呐声就夹了一丝在风中。
  我一惊,连忙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就是那个新坟墓的方向。
  好像就是那么一刹那,整套的打笳乐声音,我都能听清楚了。
  唢呐声一声提高,接着就是钹的哐啷,声音仍旧很小。但钹声尖锐,一下就穿透耳膜,钻进心脏。接着平鼓也敲起来,咚咚的每一下,人都听得真切。
  
  果然是一套配合纯熟的笳乐班子,打出来的交响。
  我看着旁人,都是一动不动的,从身形姿势上能看出,已经呆滞。都被笳乐的声音吓住。我尽量让自己脱离恐惧,说服自己,“这只是自然现象。。。。自然现象。”可背心还是一阵又一阵的发寒,手心冰凉。
  我勉强自己相信科学的念头马上就打消,因为我的注意力转移了。
  我看见了演奏笳乐的人。
  我分明看见了那个老太婆的坟头,有一队打笳乐的艺人,敲钹的敲钹,打鼓的打鼓。吹唢呐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瘦个男人,嘴巴鼓着大包,正摇着头用力的吹,他是个蒜头鼻子,通红通红。敲钹的年轻点,脸上笑眯眯的,双手拿着钹,等着节奏到了,就合上钹,是个豁子。打平鼓的面无表情,就手上仿佛无意识的随着乐声不急不慢的敲鼓。
  买鸭子送了头鹅。今天我们这些人来,可真的不枉此行。不仅听到笳乐声,并且看到打笳乐的影像。我隐隐有点兴奋。忘了害怕,对跟我一起来的同事说:“你看见打笳乐后面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没有,装束好奇怪。”
  我的同事正在仔细的听笳乐声音,不耐烦的回答我:“你瞎说什么呢!”
  我懒得再问,也不去关注几个打笳乐的人,我被那个坐打笳乐班子后面的那个人给吸引了。那个人是个肥胖老头,跟个弥勒佛一样的大肚子,脸上肉很多,但看起来并不滑稽可笑,板的死死的。身上穿了见那种老式的军装,这种衣服,我小时候还曾经看见有人穿过,并不是军人穿的正式军装,而是普通人照着军装的样式缝剪出的衣服。很多地处偏僻的人都还是这样的穿着。但我至少有10几年没看见了。
  我在注意他,他也注意我。也朝着我看。嘴里念念有词:
  “。。。。。。。比开幺贵。。。出山代普。。。。。。。活跳跳无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行短路。。。。。。如抖抖来。。。。。。。”
  那个胖子念的词,我一句都听不懂。我现在能写出来的就是我当时勉力记忆下的一些发音。那胖子念了好长时间,我能记住就这么多。其余的一些,要么我随即忘了,但更多的是,我根本就听不清楚他的发音。
  不过我能够确定,那胖子念叨的肯定不是外语。因为他念的每一个字都是单音节,虽然我听不懂,但我能确定这是我们汉语特有的发音。而且从我对母语本身的感受上来讲,我能从那胖子说话的节奏上,确定,他念的的确是汉语,只是我听不懂。
  我认定胖子念得不是外国话,上面的理由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些跟咒语一般的语言,我好像听到过。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曾经听到过呢?我拼命回忆。但有时候记忆这个行为,也很奇怪,明明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到了,可就是差那么一点,就如同隔了一张纸的距离一样。那记忆已经能够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但就是无法想的起。
  那胖子坐在椅子上,好像觉得累了,就换了个姿势,手扬起一只。嘴里念的更快了。他念得越多,我就越发觉得自己听过。虽然听不懂,但越来越觉得熟悉。
  
  我想听得更明白点,就往打笳乐和那个胖子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没走多远,我的同事,就把我给抓住了,“疯子,你干嘛?”
  “我想听那胖子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胖子啊?什么胖子啊?”
  “你看不见吗!”我被同事打扰去听胖子念的词,心里无来由的一股怒气生起:“你妈 比的看不到吗?那群打笳乐的后面坐的那个胖子!”
  同事猛的把手松了,“什么胖子。。。。。。什么打笳乐的。。。。。。我怎么看不到?”
  我莫名的火气很大,非常不耐烦,大声对同事说道:“你看不见吗,打笳乐的几个人,不都在坟头上吗?”
  我说完,就继续向那胖子走去。我看见那胖子和打笳乐的几个人,都把我给看着,嘴里留着微笑。连吹唢呐的都不例外,鼓囊囊的腮帮子也看着是笑的样子。
  刹那,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在那里听过这胖子的稀奇古怪的语言了。
  魏瞎子曾经念过。
  魏瞎子当年也是嘴角这么一丝微笑,被我牢牢的记住。这个微笑表情,如今正挂在打笳乐的艺人(鬼人)和那胖子的脸上。
  胖子的嘴里仍旧在念那古怪的语言。
  我对同事说:“那个胖子说的话很奇怪,我去听个清楚。”然后继续向胖子走去。
  我这句话一讲,身边的众人中就有人尖叫起来,听声音害怕之极。接着就有人死死把我给拖住。
  有人就在喊:“这个儿中邪啦。他看到阴司啦”
  难道他们看不到吗,这么明显,他们竟然看不到?
  我被控制了行动,眼看着,想听明白胖子的语言无望,心里愤恨,大声骂起来:“你们搞 莫比啊,格老子松开,我 X你们 姆妈。。。。。。幺收归,凶介介,如大细目,歹狗远哉。。。。。。”
  我也念出了那些古怪的语言,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痴痴的愣住,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听不懂的话来。这下我和旁人都突然冷静,这太怪异,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他们听到我说出这诡异的语言,都不做声,只是更加用力地把我架起。
  我被几个大汉,往大路上拖,和那坟墓越来越远。可是不管多远,我都能看到那几个打笳乐的人,他们仍然一如既往的打着笳乐,胖子还在看着我笑,越笑越开心。眼睛朝着我,眼光渐渐变成磷火。我还要看仔细,却被人拖过了转角,上了大路,什么都看不见了。
  闹了这一出,没人还敢再呆在坟地听热闹啦。都呼啦啦的往回走。二十几个人在一起,气氛却更加紧张。原来恐惧这个情绪是会传染的,而且这么多人都一起害怕,恐惧感叠加在一起,远远甚于一个人的害怕。有的人哆哆嗦多的连麻木都坐不上去。山涧的猫头鹰叫一声,都会引起某人的叫喊。
  我被架上摩托,一群摩托车载着这二十多人,从来路骑回去。我在麻木上被冷风吹了一会,脑袋慢慢的冷静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感觉有种莫名情绪支配自己的思维了。我开始回想适才的事情,诧异自己看见那胖子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呢,而且还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别人都看不见打笳乐的人和胖子,只有我看的见,为什么就挑中我呢。如果当时别人吓破胆了,不敢拦着我走到坟墓去,我现在会是什么结果呢。
  我想到这里,浑身发麻,身上跟筛糠似的战栗,我强烈的恐惧感,虽然是后怕,但也把我吓的瑟瑟发抖。
  还好回去的路上没出什么怪事。半夜不到两点的样子,我们又回到幺棚子。幺棚子是乐天溪以前的镇政府所在。人烟密集,晚上还有人在街上的夜市摊上吃烧烤和宵夜。那些吃宵夜的人看见我们回来,有的看见熟人,就打招呼:“今天看到什么稀奇没有啊?”
  没人回答他们,都无话。
  人群在幺棚子分散各自回家。
  
  第二天开始,整个坝区,又开始传开了打笳乐更新鲜的奇事:某某商场的保安,去看热闹的时候,看见打笳乐的阴司,还差点被阴司收过去。。。。。。。
  没想到我也成了这怪事的一个谈资。心情异常郁闷。
  甚至一些不知情的人,不知道那保安就是我,还在我面前诉说那晚的事情,说的天花乱坠,比实际情况夸张几倍,好像亲见一般。还一个劲的问我信不信。我呸!
  过了两三天,一个中年妇女来找我,是那晚我坐的麻木司机带她来的。我不认识这个人,问她找我干嘛。
  那妇女说她是墓地传出笳乐的那个老婆婆的姑娘。
  我一听就头大了。妈 的就只是看了个热闹,谁知道遇上这么邪性的事情。这两天向我打听怪事的人络绎不绝。我都烦透了。我的一个同事还问我是不是阴阳眼,我没好气的回他:“你 娘的还阴阳人列。”
  那个死去老婆婆的姑娘,想请我到她家里去一下。
  我说,去干嘛,我又不认得你。
  那个妇女就不停地邀请我去她家。一遍又一遍的邀请。
  被我一遍又一遍回绝了。
  那个妇女见我态度坚决,看样子就要哭了,“小兄弟,你就当做做善事,救救命撒。”
  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晓得,什么都不会,怎么能帮你做什么事情。”
  那妇女说:“你去我家,有人问你几句话就完了,帮不帮的了,和你没关系,你的心意,我们家一辈子都记得住的。”
  我还想拒绝,可是那妇女的样子已经很窘迫,彷佛我是一根救命稻草,满眼都是乞求。
  我心软了,就同意去她家。
  本来我撞了一次邪,不想再掺和这个事情,可事到如今,看这妇女说的这么可怜。就当是做好事,去一趟算了。而且是大白天的去,能出什么事情呢?
  我跟着妇女坐麻木,去他家的时候,如此想着。
  如果我能预见到以后的遭遇,我想我是肯定不会跟着那妇女走的。打死我也不会去她家!!
  
  坐麻木往乐天溪望家坪路上走去,到了那妇女的家,也不是她自己的家,而是她的娘家——那个老婆婆生前的房子。很平凡的一个农村青瓦房,修建在一个山湾半坡上,屋后是崖壁,屋两侧种着成片的竹子,屋前一个平整的稻场,稻场边缘是个陡坡,陡坡下就是连绵的梯田。
  我跟着妇女走在梯田的田埂上,向那青瓦房走着。远远的就看见稻场上,支几张桌子。还有一些人在屋前屋后的忙碌着。
  我一看有这么多人,心里就踏实多了。人多气旺。估计不会发生什么太邪的事情。
  我走到了稻场上,觉得口渴,就自己走到屋侧的泉水流淌处,用手鞠两捧泉水喝了。这时候屋里走出一个人来,向我连连作揖。是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头。我猜着就是那死去老太婆的老汉。
  果然没猜错,那老汉的确是一家之主,他请我在稻场上坐下。礼貌的跟我打招呼,支使下辈给我递烟,还要给我泡茶,我说喝不惯开水,再说已经喝过了。
  我等着老汉跟我说,要我做些什么。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们。我只是个被吓坏了的年轻人而已。自顾不暇,我现在天天晚上一个人都不敢单独去巡夜,上厕所都疑神疑鬼的。那里能帮到别人呢。
  那老汉把旁边看热闹的都支开。把凳子搬得离我近些,脸色突然换了神色,铁灰一样难看,而且冷的瘆人老汉,轻轻的在我面前说:
  “莫帮他们,让他们去死。”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听错了,刚点上的烟掉在地下,“你儿(宜昌方言:您)刚才说什么?”
  
  那丧妻的老汉,莫名其妙地给我来这这么一句,把我说的黄里希乎的,我有点晕。那老婆婆的姑娘是求着我帮忙,可老婆婆的老汉却没来由地说一句,不要帮。
  这些都罢了,可他们到底要我来干什么啊,我能干个什么啊,我除了看他们死去老妈的热闹,撞了次邪,什么都不会干啊。这家人估计都是疯子,疯就疯了,缠上我干嘛。
  老汉说了这句,站起身,走进屋里去了。
  这时候,这家人的子女,都从屋里走出来,跟我打个照面。跟我陆陆续续的打个招呼,我这下看清楚了,原来这家有三个子女——两个姑娘,一个儿子,都是中年人。儿媳妇也在,可是没看到女婿。
  那个喊我来的妇女是大姑娘,现在还是满脸愁容。小姑娘也有三十好几了,很有礼貌,忙不迭的说打扰我了,要我别见怪。儿子没什么话,却把我死死盯着,对我一看就有很深的敌意。我心里发憷:看来他蛮恨我,也是的,我深更半夜吃多了无事干,去打扰他母亲的坟墓,不恨我才怪呢。
  儿媳妇就有点奇怪了,她说的话都是不着边际的,净是什么招待不周哦、什么要常来玩哦、小伙子结了婚没有哦、来了要吃顿饭,酒要喝好哦。。。。。。满脸的谀献。
  如果说儿子的冷漠给我带来的是一点担忧。那儿媳妇的热情,却让我感到了强烈的惧意,我内心非常后悔,傻不楞登地到这家来了。
  我插个嘴,回忆一个小时候的经历,解释一下,我为什么对这家的儿媳妇如此报以惧怕的心理:
  我小时候,一次跟着老爹老妈走人家。是一个郊区的农户。房子很大,大人们凑在一起了,就打麻将。我就和这个主人家的小孩一起玩耍。我和那个小孩在屋里疯来疯去,不知怎么的,那小孩拿出了一盒痱子粉,朝我眼睛里洒,我躲开,却渗了点在眼睛里,很难受。然后,我趁那小孩不注意,也抓了一把痱子粉往他眼睛了揉去,这下就惹了麻烦,那小孩没有防备,被我揉了好多痱子粉进去。他疼的受不了,就死命的哭。把大人全都惊动。大人连忙带他去洗眼睛,我当时以为他的眼镜要瞎了,吓得六神无主,嘴里只是念叨:“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还好,痱子粉没有什么刺激性,小孩洗了眼镜,就安静了。大人们见没得什么事情,又回到桌子上去打牌。那个小孩的父亲还怕我老爹打我,劝说我老爹“没得事没得事,小孩子疯,蛮正常的。”
  我为这家人的通情达理,深深感动。
  没人跟我玩了,我就一个人无聊的坐在这家人的柴火堆子后面,逗他们家的狗子。
  这时候,我就听到那家人的女主人带着她的小孩,又在给她的小孩洗眼睛,边洗边问:“还疼不疼啊。”
  那小孩就说:“疼。”
  他们和我隔着个柴火堆子,其实很近,声音听的很仔细。
  那小孩估计洗眼睛的时候,还是很不舒服,又开始哭起来。
  这时候,我听到了那家女主人对我恶毒的诅咒:“这个短命的***,把你害成这样,没得良心的,小害人精。。。。。。心怎么这么狠。。。。。。”
  她边给小孩洗眼睛,边咒骂我。
  我不怪她,我当时非常内疚,所以被骂,我觉得是应该的。但听人在背后骂自己,心里总是不舒服,而且觉得怪怪的,甚至有点尴尬。
  我就尽量躲着那个女主人,生怕被她看见我了,逮住我臭骂。
  到了晚上,大人牌打够了,我们吃了饭。我老爹老妈就领着我回家。那家人就给我们送行。一直送到公路上。这时候,我经历人生第一次最伪善的事情。
  那个几小时前还恶毒诅咒我的女主人,此刻,彷佛已经完全忘却了我对她小孩的伤害,满脸堆积着笑容,和蔼极了,亲热的抓着我的胳膊,另一支手摸我的脸,“今天没玩好吧。。。。。。。不要紧。。。。。。。下个星期天再来玩。。。。。。。大妈再给你做嘎嘎吃。。。。。。。小家伙。。。。。。。看着就好乖哦。。。。。。”
  知道我那时候的感受吗?就一个字:
  怕!
  
  我现在又有相同的感受了。和十几年前一摸一样的恐惧感又来了。甚至这家媳妇的脸,我都想当然的变成了,十几年前那张虚伪的表情。
  这家的媳妇绝对非常地恨我,我十分肯定。
  你们家老太婆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就是个看热闹的,这么恨我,犯得着吗!
  我还在自怨自艾,那家的幺姑娘突然开口说:“先别说了,吃饭吧。”
  我这时候才看见稻场上放的几张桌子,都陆陆续续端上菜肴,看来是流水席。我就奇怪了,他们家到底怎么了,还这么郑重,请客吃饭干嘛。
  我不敢多问,这时候,屋内走出来一个老人,穿着件老式布袍,衣服还是对襟的,脚上也是布鞋,山羊胡子已经全白,看着年纪不小,精神却好。那老者,看见我了,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冷冷的说:“来了啊。先吃饭。”随即邀请我一起上桌子。我被请到桌子上,背对着大门,面朝着山湾,紧挨着那个老者,做了个上席的位置。
  我见着老者年龄,比这家的老汉还大得多,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农村里,能坐上席的,一般是贵重的客人,或者是身份尊贵的辈分高的长辈。我看着老者应该就是这家的什么亲戚长辈。
  老者没有对我很客套,拿起筷子就夹菜,端杯子喝酒。坐在桌上的其他客人人都纷纷劝我喝酒,给我夹菜。真是纯朴好客,我好久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了。
  我处在这么个古怪尴尬的环境,很不是滋味,就想找点话题说一说,我小心翼翼地问老者:“在座的各位是不是都是这家的亲戚啊?”
  这只是一句很随意的问话。却跟炸雷一样,把众人都给说愣住。大家都不吃饭了,也不说话,面色凝重,静静地把我给看着。看得我内心发毛。
  还是那老者,把众人望了一遍,眼里闪烁着鄙视。他回答我很简短:“是的。”
  我还不知趣,出于礼貌。又向老者问道:“你儿是。。。。。。。”
  那老者却转开话题:“来,喝一口酒。”
  我把酒喝了,心里忐忑不安,处境尴尬。总想跟老者说点什么,一来是闲聊可以让自己放松些,一来我看能不能从谈话中探点口风出来。好让我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而不是老是胡乱猜测,这家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至少不能问他们的身份,我告诫自己,身份是他们的忌讳。刚才我一问他们的身份,只是问他们是不是死者的亲戚,他们都极大的反应。看来不能再问。
  我敬了老者一杯酒,酒劲一冲,也懒得跟他卖什么关子。直接问老者:“老师傅,今天摆酒席到底是为什么啊。”
  老者回答我道:“家里过白事撒。”
  “过白事?你们家又有人。。。。。。。去世了?”
  老者摇着头,手向这家人的大姑娘一指,“不是,今天是她妈重葬的日子。”
  重葬?是个什么意思。
  “今天是她妈去世的五七,闹的这么厉害,我们只能在今天把她请出来,重新埋。”
  “你们把棺材又从坟地里挖出来了?”
  “恩”老者点点头。继续吃菜。
  我把四周一看,果然是家里死人摆流水席的排场。我小腹一阵紧张,肌肉紧缩,好难受。
  “那遗体在。。。。。。。”
  老者说:“是的,就在堂屋里摆着。”
  
  我现在又有相同的感受了。和十几年前一摸一样的恐惧感又来了。甚至这家媳妇的脸,我都想当然的变成了,十几年前那张虚伪的表情。
  这家的媳妇绝对非常地恨我,我十分肯定。
  你们家老太婆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就是个看热闹的,这么恨我,犯得着吗!
  我还在自怨自艾,那家的幺姑娘突然开口说:“先别说了,吃饭吧。”
  我这时候才看见稻场上放的几张桌子,都陆陆续续端上菜肴,看来是流水席。我就奇怪了,他们家到底怎么了,还这么郑重,请客吃饭干嘛。
  我不敢多问,这时候,屋内走出来一个老人,穿着件老式布袍,衣服还是对襟的,脚上也是布鞋,山羊胡子已经全白,看着年纪不小,精神却好。那老者,看见我了,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冷冷的说:“来了啊。先吃饭。”随即邀请我一起上桌子。我被请到桌子上,背对着大门,面朝着山湾,紧挨着那个老者,做了个上席的位置。
  我见着老者年龄,比这家的老汉还大得多,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农村里,能坐上席的,一般是贵重的客人,或者是身份尊贵的辈分高的长辈。我看着老者应该就是这家的什么亲戚长辈。
  老者没有对我很客套,拿起筷子就夹菜,端杯子喝酒。坐在桌上的其他客人人都纷纷劝我喝酒,给我夹菜。真是纯朴好客,我好久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了。
  我处在这么个古怪尴尬的环境,很不是滋味,就想找点话题说一说,我小心翼翼地问老者:“在座的各位是不是都是这家的亲戚啊?”
  这只是一句很随意的问话。却跟炸雷一样,把众人都给说愣住。大家都不吃饭了,也不说话,面色凝重,静静地把我给看着。看得我内心发毛。
  还是那老者,把众人望了一遍,眼里闪烁着鄙视。他回答我很简短:“是的。”
  我还不知趣,出于礼貌。又向老者问道:“你儿是。。。。。。。”
  那老者却转开话题:“来,喝一口酒。”
  我把酒喝了,心里忐忑不安,处境尴尬。总想跟老者说点什么,一来是闲聊可以让自己放松些,一来我看能不能从谈话中探点口风出来。好让我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而不是老是胡乱猜测,这家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至少不能问他们的身份,我告诫自己,身份是他们的忌讳。刚才我一问他们的身份,只是问他们是不是死者的亲戚,他们都极大的反应。看来不能再问。
  我敬了老者一杯酒,酒劲一冲,也懒得跟他卖什么关子。直接问老者:“老师傅,今天摆酒席到底是为什么啊。”
  老者回答我道:“家里过白事撒。”
  “过白事?你们家又有人。。。。。。。去世了?”
  老者摇着头,手向这家人的大姑娘一指,“不是,今天是她妈重葬的日子。”
  重葬?是个什么意思。
  “今天是她妈去世的五七,闹的这么厉害,我们只能在今天把她请出来,重新埋。”
  “你们把棺材又从坟地里挖出来了?”
  “恩”老者点点头。继续吃菜。
  我把四周一看,果然是家里死人摆流水席的排场。我小腹一阵紧张,肌肉紧缩,好难受。
  “那遗体在。。。。。。。”
  老者说:“是的,就在堂屋里摆着。”
  
  我的头皮一阵发炸,好像每个头发根都变成针,扎我的头皮发木。我忍不住回头往堂屋里瞄了一眼,果然就是白幡挂在那里,隐隐就能看到棺材的一角。这下看清楚了,堂屋里点了好多根蜡烛,围着屋内墙壁密密麻麻的放着白色蜡烛,灵台上也是。。。。。。只要不是走人过路的地方,全都是。这些蜡烛虽然都点着,但一点都不觉得屋里有光亮,还是阴森森的昏暗一片。
  竟然把死人从地下刨起来,又多这么多枝节,还给抬回家,再办一次丧事。他们在折腾个什么哦。
  我背对着大门,背后感觉一阵又一阵的凉意袭来,那里还有心情吃饭。刚好我夹了一块肥腊肉在筷子上,本来想大快朵颐,现在嚼在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
  我没了食欲,看着面前的群人饕餮,心里堵得慌。
  众人正吃的酒席。忽然就窜来了一个人,站在稻场的角上,对着众人大喊:“人是你们害死的,你们这几个化生子,忤逆不孝,连自己的亲妈都杀,你们现在遭报应了吧。。。。。”
  酒席上马上有几个年轻人扑上去把那个疯子压住,抓了几把土,堵他的嘴巴。那疯子拼命挣扎,“唔唔”几声,不知道那里这么大力气,挣脱了,吐干净嘴里的土,跳到稻草堆上,举着一个十字架,继续大喊:“是你们杀的,你们连妈都杀,都是没人性的,现在你们的妈要报复你们啦。”
  疯子就在那里胡言乱语的叫着,这家人的儿子冲到稻场下,对着疯子威胁道:“你个老子再瞎说,老子打死你。”疯子还在喊着:“你们不信主,都要下地狱。。。。。。”话没说完,被这家人的儿子用耙子从稻草堆上扫下来,一群人又冲上去把疯子给死死压住。找了个麻绳,把疯子给绑住。扔进猪栏屋去了。
  死去老婆婆的两个姑娘本来在给流水席操持酒菜,听到疯子的狂喊,大姑娘就在原处哇哇的哭,手上的盘子也掉在地上。幺姑娘在炒菜,也扔了锅铲,吼吼的哭起来,边哭边说话:
  “妈哦,这叫我怎么搞哦,都说是我不孝哦,是 我们 害死你哦,你还不如就把我收了算了哦,妈哦,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哦,这么冤枉,我真不如死了算了哦,我再狠心,也不会害你儿哦。。。。。。”
  幺姑娘嘴里哭着,眼睛却看着自己的哥哥。
  他哥哥,看到妹妹在看自己,嘴里又说着那些话,突然就一声大喊,骂他的妹妹:“你说你是冤枉,是个什么意思?你没害,那就是我害的妈是不是?”
  哥哥的媳妇在一旁尖叫,狠狠抽他男人的嘴巴,:“你在瞎说什么、你在瞎说什么。。。。。。”
  只有大姑娘一言不发,听到弟弟和妹妹说的这些黄昏话,急的浑身发抖,瘫在地下。
  那老者突然大喝:“你们在装个什么疯撒(宜昌方言:胡闹),都住嘴!”
  一顿酒席,被这疯子给抄了豁子(宜昌方言:捣乱)。饭也吃不下去了。
  我听了疯子的话,身上开始流着冷汗,不是冒冷汗,是流冷汗,淌淌地流,因为我心里想到一件事情:
  基督教的信徒,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想到这里,我无意识的往灵堂里扭头看去,堂屋里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熄灭了。
  
  那老者见这个阵势,并没有像下辈人一样慌乱,招呼我,“别在稻场上了,我们到偏屋里去坐。”我现在就是不愿意看见那阴森的灵堂,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连忙去了偏屋。
  我和老者进去了,旁人也要跟着进来,可老者说:“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其实老者是个很直白的人,待我一坐定。一刻都不耽搁,也不饶弯子。直截了当的对我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要接你来。”
  我不出声,就是脸上做出期待的表情。
   老者喝了一口茶,“其实你过来,不仅是在帮他们,也是在帮自己。”
   “这是为什么啊”我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莫慌,听我说。”
  我都急死了,可这老头还在悠闲的吹杯子里飘在水面上的茶叶。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包括我,都不愿意告诉你身份,更别说自己的姓名。”
  “告诉我姓名有什么好忌讳的。那有这么邪!”我说道。
  “你不信啊,不信你到门外去,找个人问问他的名字,他们不跪下来求你才怪。”
  听老者说道这里,我恍然大悟:妈 的,原来这些人对我热情,不是客气。他们并不是尊敬我,这家人的儿子和媳妇也不是恨我,而是他们——怕我!奶奶 的!”
  我自己都已经被这群人的诡异场面吓的三魂出了七窍,那里有什么本事,让他们来怕我呢,而且他们怕我,生怕我知道他们的身份和名字。我知道以自己的智商,肯定是想不出缘由了。就安静下来,静等着老者的下文。
  老者没让我失望,说出了一段话,这话刚开头,我就瞠目结舌,太匪夷所思了。废话少说,我现在把和老者的对话大致回想出来吧,应该和他当年给我说的差别不大,毕竟这个事情对我刺激太深了——
  “今天是我堂侄媳妇(就是死者)的五七,也不用多跟你说了,我知道你看到了望老太爷,哦,那个胖子(这一句话,就把我给镇住了),你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你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也知道。
  你仔细的告诉我打笳乐的情况。
  。。。。。。。
  哦,那个敲钹的是邓村的向豁子。
  。。。。。。
  吹唢呐的是黄金口的朱三憨子。
  。。。。。。。
  打平鼓的我倒是不认得。向豁子和朱三憨子笳乐打的是好啊,不管哪个屋里做丧事,都要请他们,连峡口那边的一个和尚庙做法事,都请他们帮忙。”
  听到这里,我彷佛找到了大救星,原来这老者认识在坟头上打笳乐的人,这么说来,不是我撞邪,看花眼了。而是实实在在有这几个打笳乐的人。我长出一口气,心里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急忙对老者说:“那你告诉他们撒,说我没撞邪,跟这件事没得任何关系,不用我帮什么忙了。我看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人,没撞邪。你们该过事(宜昌方言:泛指一切红白喜事)的过事,该埋人的埋人。我就先走了。”
  这时,那老者嘴角也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我又看到这个怪笑了。我心里开始发毛。可这还没完,老者接着又说了一句,让我浑身的寒毛全部竖起。
  “向豁子和朱三憨子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
  
  那老者见这个阵势,并没有像下辈人一样慌乱,招呼我,“别在稻场上了,我们到偏屋里去坐。”我现在就是不愿意看见那阴森的灵堂,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连忙去了偏屋。
  我和老者进去了,旁人也要跟着进来,可老者说:“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其实老者是个很直白的人,待我一坐定。一刻都不耽搁,也不饶弯子。直截了当的对我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要接你来。”
  我不出声,就是脸上做出期待的表情。
   老者喝了一口茶,“其实你过来,不仅是在帮他们,也是在帮自己。”
   “这是为什么啊”我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莫慌,听我说。”
  我都急死了,可这老头还在悠闲的吹杯子里飘在水面上的茶叶。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包括我,都不愿意告诉你身份,更别说自己的姓名。”
  “告诉我姓名有什么好忌讳的。那有这么邪!”我说道。
  “你不信啊,不信你到门外去,找个人问问他的名字,他们不跪下来求你才怪。”
  听老者说道这里,我恍然大悟:妈 的,原来这些人对我热情,不是客气。他们并不是尊敬我,这家人的儿子和媳妇也不是恨我,而是他们——怕我!奶奶 的!”
  我自己都已经被这群人的诡异场面吓的三魂出了七窍,那里有什么本事,让他们来怕我呢,而且他们怕我,生怕我知道他们的身份和名字。我知道以自己的智商,肯定是想不出缘由了。就安静下来,静等着老者的下文。
  老者没让我失望,说出了一段话,这话刚开头,我就瞠目结舌,太匪夷所思了。废话少说,我现在把和老者的对话大致回想出来吧,应该和他当年给我说的差别不大,毕竟这个事情对我刺激太深了——
  “今天是我堂侄媳妇(就是死者)的五七,也不用多跟你说了,我知道你看到了望老太爷,哦,那个胖子(这一句话,就把我给镇住了),你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你知道的东西,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也知道。
  你仔细的告诉我打笳乐的情况。
  。。。。。。。
  哦,那个敲钹的是邓村的向豁子。
  。。。。。。
  吹唢呐的是黄金口的朱三憨子。
  。。。。。。。
  打平鼓的我倒是不认得。向豁子和朱三憨子笳乐打的是好啊,不管哪个屋里做丧事,都要请他们,连峡口那边的一个和尚庙做法事,都请他们帮忙。”
  听到这里,我彷佛找到了大救星,原来这老者认识在坟头上打笳乐的人,这么说来,不是我撞邪,看花眼了。而是实实在在有这几个打笳乐的人。我长出一口气,心里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急忙对老者说:“那你告诉他们撒,说我没撞邪,跟这件事没得任何关系,不用我帮什么忙了。我看见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人,没撞邪。你们该过事(宜昌方言:泛指一切红白喜事)的过事,该埋人的埋人。我就先走了。”
  这时,那老者嘴角也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我又看到这个怪笑了。我心里开始发毛。可这还没完,老者接着又说了一句,让我浑身的寒毛全部竖起。
  “向豁子和朱三憨子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
  
  绕了一圈,原来我还是见到鬼了。我怕的厉害,安静的坐下。继续听着老者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怕你吗?”
  “为什么?”
  老者沉默一会,慢慢的说道:“ 你听说过邪煞没有?”
  我摇摇头。
  “你是从街上来的,怪不得不知道。”
   “到底什么是邪煞!”我大声喊道,我吓极了,可这老东西还在跟我卖关子。
  老者还是不紧不慢地说话:“我堂侄媳妇,是横死的,而且有怨气,所以死后,坟里有打笳乐的声音。如果五七不把她请出来,另外找坟地埋葬,过了百日,就会出邪煞。”
  “那又怎样?”
  “百日后,邪煞叫谁的名字,谁就会死。”
  “出邪煞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怀疑到时候该你叫。”
  “哈——”我一声冷笑,“我信了你,才是邪性呢。”
  “你算过命没有?”这老头子净给讲我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你的八字怪。”
  我想起自己当初在学校和王八给自己算命,知道自己的八字缺两门,看来真有点邪门。这
  “墓地的时候,你看见的胖子就是望老太爷。”老者说道:“望老太爷选中你了。”
  “为什么选中我?”这句话一说,我自己就知道是废话,老者刚刚才说,我的八字古怪。
  我他妈的没事去听个什么热闹啊。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凑热闹了。
  “既然是我叫,那为什么你的堂侄孙女来找我,叫我来救他们一家,那是个什么意思?”
  老者说:“是我要她找你来的。”
  老者跟我说了这多话,透露这么多隐密的鬼事,这个事情的脉络,我渐渐地捋顺了。我他 妈的真是傻。我身上又开始流冷汗,感觉背心已经湿透。我颤巍巍的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们怕我叫他们的名字?。。。。。。。”
  老者把我盯着,不说话。
  我猛地跳起来,站在地上,“你们不懂法律的吗?”
   “你多心了,小伙子,我堂侄媳妇死的当晚就报警了,警察还把她尸体拖到镇医院解剖了的。确定是自杀。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把他们想的太恶了,犯法的事,他们那里敢做。其实他们怕你,比你怕他们厉害得多。”
  “那叫我来到底做什么?”
  “我有办法把这事给压下去,但要你来做。”
  我突然听到猪栏屋里那个疯子在狂叫:
  “主啊——”
  
  声音凄惨,听的人浑身不自在。
  想到我是被这家人连哄带骗的弄到这鬼地方来。心里有点不爽,赌气说道:“既然邪煞要报复,这都是你们的事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你把这事情说的这么玄乎,我还不一定信呢。”
  我扭头看门外,那些脸色紧张的群人,只有老婆婆的老汉,悠闲的坐在一旁抽烟。
  那老者不看我了,眉头狠狠的皱着,脸色很难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茶杯看,茶杯里的青油油毛尖一根一根竖着,密密麻麻。老者说话了:
  “你的自己的确不会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但你想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墓地见到了阴司,如果真的再死人,你以后怎么办。所有人都会躲着你,害怕你,把你当成通阴的怪人。都会把你当牛屎一样恶心。”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大叫。我感受到了老者语言中的悲哀。但我还在死犟。
  “我今年八十七了,一直一个人住在山凹里,住了一辈子。有事的时候,他们都恭恭敬敬的请我帮忙,平时没事看见我了,比看到到鬼还怕,躲的飞快。。。。。。。你愿意这样过?”
  我眼前一阵眩晕,分明看见那个胖子(现在我知道他是望老太爷了),坐在这老者的身后,看着我笑。
  我明白老者的身份了。
  我手撑着下巴,呆呆的想了好久,对老者说:“你说,怎么搞?”
  “我的大侄孙姑娘说,她看见她妈死前,把一个金戒指吞到肚子里,可是警察尸检,没有找到那戒指。”
  “是不是警察给私自拿了?”我插的飞快。
  老者冷冷的说:“他们不敢。”
  老者继续说道:“你把那个戒指从我堂侄媳妇喉咙里掏出来,我们再另外找穴地安葬她,这事就结了。”
  我一听是这个事情,一泡热尿差点没撒在裤裆里。我跟老头子反驳:“警察解剖了都找不着,怎么还会在喉咙里!”
  “还在喉咙里,警察找不到,不见得你就摸不到。”
  我胃提到胸口上来了,蹲在地下,干呕。呕了一大滩清水在地下。我怎么能去干那么恐怖的事情,我绝对不去干,我打定主意,对老头子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干?非要拖上我?”
  “我自己能做,就不叫你来了,望老太爷看中的是你。”老者边说,边把他的两只袖口卷起,我看了他的小臂,吓的“啊”一声吼。
  老者的手和旁人一无二致,但仅限于手腕以上。他的是手臂,这哪里是手臂,就是两根桡骨,缠着几根血管,一点肌肉脂肪都没有。血管之所以没有掉落,只是因为骨头表面包着一层极薄的透明皮肤。
  我的双腿打颤,内心飞快的想着:我如果跟他走上相同的道路,是不是身体的某些部位会发生这同样的变化。
  我不寒而栗。心里权衡:和在尸体嘴里掏戒指相比,那件事更容易接受一些。
  
  声音凄惨,听的人浑身不自在。
  想到我是被这家人连哄带骗的弄到这鬼地方来。心里有点不爽,赌气说道:“既然邪煞要报复,这都是你们的事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你把这事情说的这么玄乎,我还不一定信呢。”
  我扭头看门外,那些脸色紧张的群人,只有老婆婆的老汉,悠闲的坐在一旁抽烟。
  那老者不看我了,眉头狠狠的皱着,脸色很难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茶杯看,茶杯里的青油油毛尖一根一根竖着,密密麻麻。老者说话了:
  “你的自己的确不会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但你想想,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墓地见到了阴司,如果真的再死人,你以后怎么办。所有人都会躲着你,害怕你,把你当成通阴的怪人。都会把你当牛屎一样恶心。”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大叫。我感受到了老者语言中的悲哀。但我还在死犟。
  “我今年八十七了,一直一个人住在山凹里,住了一辈子。有事的时候,他们都恭恭敬敬的请我帮忙,平时没事看见我了,比看到到鬼还怕,躲的飞快。。。。。。。你愿意这样过?”
  我眼前一阵眩晕,分明看见那个胖子(现在我知道他是望老太爷了),坐在这老者的身后,看着我笑。
  我明白老者的身份了。
  我手撑着下巴,呆呆的想了好久,对老者说:“你说,怎么搞?”
  “我的大侄孙姑娘说,她看见她妈死前,把一个金戒指吞到肚子里,可是警察尸检,没有找到那戒指。”
  “是不是警察给私自拿了?”我插的飞快。
  老者冷冷的说:“他们不敢。”
  老者继续说道:“你把那个戒指从我堂侄媳妇喉咙里掏出来,我们再另外找穴地安葬她,这事就结了。”
  我一听是这个事情,一泡热尿差点没撒在裤裆里。我跟老头子反驳:“警察解剖了都找不着,怎么还会在喉咙里!”
  “还在喉咙里,警察找不到,不见得你就摸不到。”
  我胃提到胸口上来了,蹲在地下,干呕。呕了一大滩清水在地下。我怎么能去干那么恐怖的事情,我绝对不去干,我打定主意,对老头子大声喊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干?非要拖上我?”
  “我自己能做,就不叫你来了,望老太爷看中的是你。”老者边说,边把他的两只袖口卷起,我看了他的小臂,吓的“啊”一声吼。
  老者的手和旁人一无二致,但仅限于手腕以上。他的是手臂,这哪里是手臂,就是两根桡骨,缠着几根血管,一点肌肉脂肪都没有。血管之所以没有掉落,只是因为骨头表面包着一层极薄的透明皮肤。
  我的双腿打颤,内心飞快的想着:我如果跟他走上相同的道路,是不是身体的某些部位会发生这同样的变化。
  我不寒而栗。心里权衡:和在尸体嘴里掏戒指相比,那件事更容易接受一些。
  
  灵堂里的蜡烛又被人重新点燃了,我注意到蜡烛的摆放,才发现摆的方位有规律,心想,若是王八在这里就好了,他懂奇门遁甲这一套。
  老者让人端了一盆水进来,烧了两张纸钱,把灰落在水盆里。嘴里叽咕几句,点点头。旁人就把停在堂屋正中的棺材盖打开。我不敢往棺材里看,面朝着棺材,眼睛闭着。我知道我现在很丢脸,但没办法,这个恐惧来自生理上,我克制不了。
  棺材盖一开,老婆婆的子女就一起扑到棺材沿上,嚎啕大哭,数落自己的不是,怠慢了母亲,让母亲死了都不安生。看着他们哭的凄惨模样,我觉得自己刚才怀疑他们的不孝,实在是无中生有。心里有点愧仄。
  我半闭着眼睛,一步一挪地移到棺材边,鼓起勇气,把眼睛睁开。心里想着“别怕别怕。。。。。。”
  可看到那老婆婆尸体,我还是一股凉意直窜到脚底,双腿就软了。老婆婆已经入土个把月。一个死了个把月的尸体,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算现在不是夏天,尸体也开始发抛(宜昌方言:浮胀)了。还好,我只看到尸体的脸,尸体的眼睛里的瞳孔已经变得很淡很淡,和眼白的颜色基本没什么差别。脸上全是土黑色的斑。嘴唇紧紧闭着,却夹了一截舌头伸在嘴外。舌头的颜色是紫色的。老婆婆是上吊死的,是不是吊死鬼都是舌头伸出的样子。我尽量让自己胡思乱想,让自己分神,免得太害怕。
  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老者示意我停一停,他咦了一声,轻轻把老婆婆头上的一缕白毛拨开。我这才看清楚,这缕白毛长在印堂的地方,可我刚才把他当做盖在尸体额头上的头发。老者想了想,然后叫人拿了剪子来,把那缕白毛剪了下来。收了起来。
  老者对我说:“别害怕,越怕越出事。”
  现在要我别怕,这不是在瞎说吗,我怎么能不害怕?
  老者把水盆里水浇了点在尸体的下巴和腮帮子上,接着用手揉尸体的腮帮子,揉着揉着,我就看见尸体的嘴渐渐张开,应该是揉松了下巴上的肌肉,把腮帮子紧绷的肌腱给松弛了。
  看着老婆婆黑洞洞的一张口,这嘴张开了,尸体的脸看起来比刚才诡异百倍。我一想到马上要把手伸进这个黑洞洞的嘴里,心里紧缩的厉害,甚至酸酸的,我的嘴角在抽搐,怎么都抑制不住。我听见了“科科。。。科科“的声音。过一会,才发现是自己的牙齿在敲。我想也好放弃,可是现在骑虎难下,我想着老者那双手臂,把夺门而逃的心思也免了。
  老者把事先准备好的艾蒿水,用嘴含了,喷在我的手上,从手肘开始喷,一直喷到手指尖,喷得很仔细,连续喷了几遍。
  老者不做什么法事了,所有人都不动了,都静静把我看着。
  该我了。
  
  
  你说我一个整天无屌 事的保安,安安心心地上个班,和营业员贫贫嘴,拿着工资吃吃喝喝,过的多好,怎么就吃饱了撑着,去听什么坟墓传出的笳乐。现在惹火上身了,我他 妈的怎么就这么贱,这下自作自受了吧。
  我一边骂着自己,侧着身子,斜靠着棺材,慢慢把手伸向老婆婆的那张嘴,手臂抖动得厉害,对不准尸体的嘴巴。慢慢的手指就触碰到尸体的嘴唇。我把头扭过,不敢再看尸体。脖子扬着,看着堂屋的橼子。
  “我激动的把冰箱的冷冻柜打开——整整两盒牛奶冰棒,已经全部冻好了,我开心地拿出来一盒,用力抽出一支,放在嘴里——味道真好啊。“少吃点,别拉肚子。”老妈在一旁警告我。我才不听呢,我要把这两盒牛奶冰棒一口气吃完。可是怎么啦,我的手冻在做冰棒的铝盒子上了。好凉好凉,凉的彻骨。”
  我幻想不下去了,因为我的手已经伸进了老婆婆的口里。我的手伸不下去,舌头太突出,把喉咙堵住。我只能把舌头往腮边推挤。
  “月光柔和,清风吹拂,我把袖子抱在怀里,袖子靠着我胸口,袖子的脸在月光的轻拂下,太漂亮了,漂亮的完美,特别是那嘴唇,红艳艳的嘴唇,微微的翘着。我把低下头,把嘴凑上去。两个人的唇,柔软的触碰,我快乐得头晕目眩。”
  手又探不下去了,喉咙太窄,死死的低着我的手背,颚骨生硬,压的我手生疼。“用力点!”老者在一旁大喝,把我从初吻的回忆中拉回。
  “我对捷说,“我没试过。。。。。。。”捷的表情羞涩又放荡。捷的身体白皙、光洁、柔软、青涩、火热、抽搐。。。。。。。”
  “哞——”我嘴里呜咽地发出一阵悲鸣般的痛苦叫喊。
  我的手腕被老婆婆的嘴巴咬住了。
  
  
  我蹦了起来,发狂地手臂甩着,可是是甩不掉,尸体的头颅还紧紧箍在我手臂上,随跟着我手臂的挥动摆来摆去。怎么一具尸体也有百把斤重,我吓极了,但也没能力甩掉尸体。倒是把尸体甩得在棺材里咚咚乱撞。
  老者向我喊:“莫动!莫动!”
  立刻有人把我胳膊摁住,老者捧住尸体的头颅,慢慢地往下扯。这个时间过得好漫长,我觉得自己要死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总算是手从尸体口里抽出来了,我马上向屋外跑去,只跑了几步,就浑身瘫软,摔在地下。有人扶我,被我推开。
  我哇的哭起来:“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干了。”我实在是吓的太狠了,顾不得什么,就是吼吼的哭,不愿意干下去。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这时候,屋内的所有人,除了那个会走阴司的老者和死者的老汉,他人都齐齐的跪下,老婆婆的子女,竟然磕起头来。
  我还在极度的恐惧中,嘴里喊着我自己也听不懂的语言:“因某比米米索寞。。。。。。。尽归看目连。。。。。。。四散枝骨死绵。。。。。。。行短路。。。。。。”
  旁人见我说起胡话,也吓的不敢接近我。那老者,站到我面前,打了我两记耳光,才把我打清醒了,心神才安定。
  老者沉着脸说:“给他喝碗姜汤,放蜂糖。”
  喝了姜汤,我才把这口气给换过来。
  老者对我喝道:“叫你莫怕,你慌什么!”
  “你骗我,”我指着老者说:“这事没你说的这轻巧。你告诉我,你的手臂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
  老者沉默了,又说道:“不管怎样,你还是要把这事做完,你不能停了,不然更惨。望老太爷已经被惊动了。你必须把那东西殴(宜昌方言:掏)出来。”
  老者给了我一块东西,让我含着,是个恶心的植物茎块,含在嘴里一股很冲的怪味。却让人的头脑很清醒。又让人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内心的害怕减弱了点。
  我再次鼓足勇气,走到棺材旁,把手犹豫地喂向尸体嘴巴。死就死吧,过了这关,我这辈子都不去招惹这些邪事了。
  老者拿出两根银针,分别在尸体的耳根下,扎进去一根。对我说:“不会再阖上了。”
  这次手往喉咙里探得顺利多了。尸体喉咙冷冰冰的,而且干涩。我也不敢再胡思乱想些开心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心里突然坚定,就想快点把那戒指掏出来。
  我的手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东西,我兴奋起来,“我摸到啦。”
  “快把他殴出来!”老者很紧张。
  我的指头关节一勾,触碰那个金属东西的面积更多。可是,那个东西还是邪性啊。我把老者看着,是不是又被他给骗了,或者是这老狗 日的根本就是一直在骗我。
  我手指感觉到的东西很坚硬,而且有棱有角,边缘处刮得我手指疼。
  戒指应该都是圆润光滑的表面啊。怎么会这样!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手又往喉咙里伸了一小截,两根指头夹到了那金属玩意。
  老者急切的问我:“捏到没有?”
  “捏到了。。。。。。。哎哎。。。。。。。怎么回事?”我喊道:“那东西会跑!”
  
  那金属东西竟然在我的手中挣扎,挣脱了我的手指,向食道的深处钻去。我心横了,猛的把手往里面杵进一截,手肘没入尸体的口中。
  我一把将那金属怪东西给抓住,牢牢握在手中,无论那鬼东西是什么,我也不放松。我也能肯定,那鬼东西不是戒指。因为它还在我手心里挣动,硌得我手心一阵一阵的疼。那东西是活的。
  我现在没那么害怕了。
  当我手把那鬼东西捏住的时候,我就不再怕了,恐惧来源于未知,但我现在什么已经都明白。我的确有走阴司的潜能。
  我看见靠近门槛的那个十几岁的小孩,站在稻场上对老婆婆说:“我学费掉了,不敢跟我妈讲。”老婆婆说:“你要相信耶稣哦,要多少钱。”
  王波伢子,你这个小日白佬。我下意识地抑制住说话的冲动,现在绝对我不能出声。
  我开始把手臂从尸体口中拔出。
  眼睛慢慢扫过众人。
  我看见了周老二的媳妇对老婆婆说:“我打麻将把钱输了,你儿借点钱我去买点饲料,我把鸡蛋卖了就还你。。。。。。”
  向春,你卖鸡蛋的钱呢?我差点脱口而出,随即把牙关咬住。
  “我儿子生病了,差点钱打针。。。。。。。”
  你也是骗子 ,望开贵。
  还有望开喜,还有胡桂花,还有黎保伢子。。。。。。。。
  他们现在都在灵堂,齐齐的跪在我面前。我把他们一一看过。他们看见我的模样,都吓的发抖,向春的还尖声乞求:“大妈,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把钱烧给你。”说毕,掏出几张10元的钞票,惶惶的在棺材前的火盆里烧了。
  我终于把手从尸体的嘴里抽出来了,拳头握得紧紧的,手臂和拳背上血肉模糊。灵堂里一阵腥臭。老婆婆的尸体,七窍,流出血来,一点一点的往外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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