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绣魂:不要打扰夜半棺边刺绣的男人

  184章:北迟之归
  “你总这样神神叨叨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想把这孩子扔大街上去?这大风大雪的,多可怜啊!再说了,我都答应了酒店里的李大哥了,要把孩子安然送往陶家,晚点去酒店,我还得给大伙儿一个交代呢!”王阿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甚至有些生气。

  “姐,你先别上火。要不这样吧,我们把孩子送去陶家,然后跟陶先生实话实说,告诉孩子是我们路上捡来的,并且将孩子身上有‘桃花殇’的事直接坦白,看看陶先生是否还愿意收留她。行么?”王阿姨的妹妹低声商议道。

  “哎,行!”王阿姨沉沉地叹道。

  说完,二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却见我已经怯手怯脚地走到屋外的雪地里……

  “孩子,你这是要去哪儿?”王阿姨急急地追了出来,她妹妹也追了出来,并且将大门关上了,将那五个孩子都关在了家里。

  “没,没去哪儿,就是想出来看看雪。”我站在雪地里,回望着王阿姨撒谎道。

  其实,我是想趁他们出来之前自己走掉,我不想为难他们,更不想害他们,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走吧,去陶家。”王阿姨牵起我的手,往大路上走去。王阿姨的妹妹也紧跟了上来。

  他们二人一同牵起了我的手,牵得都那般紧,可给我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一个是盛情难却,一个是躲闪不及。

  陶府闹中取静,在城中一片山地之上依山而建,山下正是陶先生授课的大学学府。

  陶府的大门是朱红色的,院墙内外种满了竹子,大雪覆盖在竹枝竹叶之上,可竹子仍旧直立地挺立在院墙内外。

  我们敲门进陶府时,东边的太阳还未升起来。

  王阿姨领着我站在院中的腊梅树下等候着,她的妹妹先去府中找陶先生去了。

  就在我仰面看着一树嫩黄的腊梅花时,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金灿灿的朝阳照射在腊梅花瓣上,我站在树下看着被阳光照得透出了花瓣经络的腊梅花发痴……

  “陶先生,就是她。”

  “哦……”

  身后传来王阿姨妹妹和陌生男子的声音,可我一听见那个声音,心中莫明就一阵悸动,好似真的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一般。

  我慌地转身,看见王阿姨的妹妹引着一位戴着黑色圆框眼镜身着一身黑灰色夹棉长衫的青年男子朝我走来。

  陶先生眉眼清秀,眼神里透着一股慈悲,虽是面无表情,但气质里自带着一股书生儒士的风范,好似一朵素白的兰花。

  “你叫什么名字?”他走到我身前,蹲下身来,平视着我的双眼,轻声问道。

  我看着他的眼神,脑海里浮现出故人的眉眼,一时忘了回答他的问题。

  “先生,这孩子命苦,没有名字。”见我不回话,王阿姨着急帮我解释道。

  “姓什么也不知道么?”陶先生望着我的双眼认真问道。

  我忙摇头回道:“不知道。”

  陶先生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迎着朝阳看了看身前一树盛放的腊梅,轻轻叹道:“‘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著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在层冰积雪时。’陆游的这首《梅花绝句》此时应情应景啊。既然你无名无姓,那么为父就借此诗赐你名字为北迟,你可喜欢?”

  “北迟……喜欢。”我仰望着陶先生的高大身影,恍惚地叹道。

  “走,北迟,跟父亲回家。”陶先生伸出大手来,用手指勾起我的小手,牵着我朝院中长廊走去。

  “王阿姨,我以后会出去看你们的。”我边跟着陶先生走进长廊,边回头看着王阿姨姐妹高声喊道。

  王阿姨欣慰地笑着看着我点头,可很快她就被她妹妹拽着匆匆离开了陶府。

  从那日后,我再也未曾见过王阿姨的妹妹,听说她原本在陶府打杂,自从送我进陶府那日以后,她就辞工回老家了。

  我猜想她可能是忌惮我身上的“桃花殇”,想着离我远一点好保平安吧。

  从此我便有了父亲和母亲。

  陶先生并未像我想象中那般严苛,原本我以为要做书香门第的子弟必然每日要念许多的书,学习诸多的礼仪,但陶先生却是只将我引到陶夫人身前,让我每日给陶夫人捶腿捶背。

  陶夫人酷爱诗词,每日闲暇时光就煮一壶茶在桌边,而后捧着书本轻声诵读诗词,一开始我并未能听得懂一些生涩诗词的深意,时常趴在母亲的坐榻边打盹。

  可日子久了,我竟能自己胡乱背诵一些诗句了。

  父亲一日傍晚从大学学府上完课归家,见我自己坐在母亲身旁捧着一本泰戈尔的诗集赏度,便打趣问道:“是今日的太阳不够暖啊?还是我夫人念诗的声音不够温柔啊?为何迟儿今日没在听诗词的时候打盹睡觉呢?”

  我手捧着诗集,从母亲身旁坐起,走到父亲身前,无奈答道:“原是睡着了,可梦里梦见母亲读诗,梦中,她读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我一着急,就醒了。然后我问母亲那诗集接下来的诗句是什么,母亲让我翻书查阅……”

  “哈哈!北迟啊,父亲教你一个法子能快速牢固地记住诗词,你要不要学?”陶先生笑着望着我问道。

  “我想记住母亲读过的所有诗集,这样就算梦里梦见母亲读诗,就不怕母亲读诗读到一半儿忽然停下来了……”我抱着诗集看着陶先生傻傻地回道。

  “傻孩子,走,父亲带你去读这世间最美的诗。”陶先生牵起我的手,将我带到他书房门外,那是我第一次靠近父亲的书房,要知道在平日里,父亲的书房可是陶府的禁地,连母亲都不能踏入这片禁地……

  父亲从他的皮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将书房门上的古锁打开,引着我走了进去。

  “北迟,你可知道父亲最喜欢的诗人是谁?”父亲将书房的门关上,神秘兮兮地看着我笑着轻声问道。

  我看着父亲脸上神秘诡异的笑,不安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我发现昏暗的书房里,四面墙上全是摆满了各种书籍的书架,整个书房阴暗逼仄,连一扇透风的窗户都没有。

  父亲走到角落里,从书架后搬出一架木梯子,踩着梯子从书架的最高处拿出一个古旧的黑木盒子,捧着木盒子走下梯子。

  “北迟,你可还记得前日你在你母亲身旁打盹时,你在梦中念到一段诗,你还记得那首诗么?”父亲将我抱到他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望着我的眼睛神神秘秘地问道。

  可我根本不记得我前日听母亲念诗听睡着后做的梦了,一时无法回答父亲的问题,只能木然摇头。

  185章:恋诗成狂
  父亲双手捧着黑木盒子,盯着我的双眼神经兮兮地说:“你母亲最讨厌他的诗了,所以从来不愿意读他的诗,可你却在梦中背诵他的诗,你才不到八岁,你只是个孤儿,你怎么会背他的诗?!除非,除非你……今日,我去问了我的老师,他说,有些人生来就是带着前世记忆的。”

  父亲越说越激动,直接一手捧着黑木盒子,一手将我的手抓住,看着我激动地吟诵道:“梦浅情深,蹚不过去的河留给来生,繁花错落有序,我被一页一页地误伤,而窥视我的人……”

  父亲忽然不念下去了,而是神经兮兮地将我的手紧紧抓在他手心里,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双眼。

  我越是沉默不语,他越是抓我的手抓得紧,甚至抓疼了我的手,我还是未能继续保持沉默,而是望着他将他未能念完的诗补充道:“而窥视我的人,转眼便立地成佛。”

  “北迟,你怎么会背他的诗?你一开始来这儿时不是连李白杜甫的诗都背不全吗?”父亲抓着我的手,激动不已地问道,他感觉他好似已经猜到了答案。

  “父亲,我一路讨饭来到此地,途中和一个落魄的诗人同坐过一条船,那诗人恰恰喜欢念一些诗,我受他影响,也变学会了几句简单的诗。这种诗可比唐诗宋词好背诵多了。”我强作平静和木讷,看着父亲撒谎道。

  “原来如此。可你身上有‘桃花殇’,这又作何解释?你的亲生父母兄弟呢?”父亲好似并未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开始询问我的身世,这是我住进陶府以来,父亲第一次这么好奇我的身世,前几日他都不曾问过我这些问题。

  “父亲,就连你也嫌弃我是孤儿,嫌弃我身上带着‘桃花殇’晦气,对么?”我难过地蹙着眉望着父亲问道。

  我不愿让父亲看出我小小的身体里寄住着一个沧桑的灵魂,我十分享受有父母疼爱的幸福时光,我不想被打回原形。

  想到过往种种,忽地心酸不已,忍不住默然落泪了。

  父亲见我落泪了,遂掏出手帕给我拭泪,并轻声对我说:“是自从那日第一次在腊梅树下见到你,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近日来还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前日又听见你在梦中吟诵他的诗,今日带着诸多疑问去拜访了我的老师,他告诉我说,你可能知道更多……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说出来,我也不会逼你。你别害怕。”

  “父亲,我都说完了,我只是个孩子,谢谢父亲母亲肯收养我。如果父亲真的介意我命带‘桃花殇’,我离开这里便是。”我看着父亲眼底对我的疼爱,哭着回道。

  “我不介意。迟儿,你别走!”父亲听我有离家的打算,遂懊悔地抓住我的手高声回道。

  我甩开了父亲的手,不安地说:“父亲,您今日情绪不好,是不是去学府上课累着了?我去让母亲来陪陪你可好?”

  父亲见我在害怕,便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后,他当着我的面打开了那个盖子上雕刻着莲花的黑盒子,低眼望着盒子里的一本旧得发黑的手稿,轻声说:“这是他亲手写的诗稿,是无价之宝。”

  我看着手稿上一行行好似游蛇的字迹,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藏文,我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父亲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对丝质的手套,戴上手套后,他小心翼翼地翻起那本诗稿,开始轻声诵读: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父亲,能让我看看吗?”我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诚然我很想伪装成对他一无所知,但是我无法抵抗住他亲笔写下的字句对我的诱惑。

  父亲抬眼看了看坐在他桌对面的我,我注意到父亲读诗时眼底流露出的深情,看得出来,他十分迷恋仓央嘉措的诗,迷恋到一种狂热痴迷的程度。

  “过来吧。”父亲盯着我看了片刻后,决意让我过去看看。

  我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旁,父亲看着我低声说:“我翻给你看,你千万别拿手触碰这些诗稿,这都是他亲笔写下的手稿,碰掉一块纸张都是不可逆转的损失,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默然点了点头,眼睛的余光跟着父亲的手指转动,虽然不认识诗稿上的藏文,但是看着仓央嘉措亲笔写下的字迹,我竟忍不住落泪了,甚至幻想着他在灯下孤独地写诗的画面,幻想自己穿越过时空的阻碍,回到他身边,陪他在灯下写诗……

  不觉有泪滴飘落至纸上……

  “迟儿!你怎么把眼泪洒在他的手稿上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父亲一边惊呼着一边将我推开,瞪着我高声责问道。

  可我的眼睛却一直在盯着纸张上的泪迹,那泪迹竟染红了纸张,红色的泪迹在纸张上迅速蔓延,很快,整张手稿都变成了血红色……

  原来手稿上的诗句的字迹全部悬浮于红色纸张之上,字迹飞速地旋转中,并在重新排列组合……

  父亲霎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红色纸张之上悬浮着飞速地排列组合的字句,一边在念着那些字句,一边惊诧地用手拍打着桌面。

  可惜我看不懂那些文字,也听不懂父亲疯魔一般念出的字句。

  片刻后,纸张的泪迹干透了,红色的纸张又恢复成原来的灰黑色,一切好似一场魔幻的梦境,刹那间归于平静。

  可父亲的精神仍是异常亢奋,他拿出了纸和笔,站在桌旁,一边在纸上写下一行行我不认识的字体,一边对我激动地说道:“北迟,你的泪水出卖了你,你前世与他定有因缘,等我记录完方才那些血色纸张之上浮现的字句,你再借我几滴眼泪,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秘密。”

  “父亲,您能告诉我你写下的这些藏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我看着陶先生写在纸上的陌生字体,难以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有关于仓央嘉措的一切东西,我都渴望去深入了解。

  186章:一杯眼泪
  “藏文?这些不是藏文?是梵文!还有,往后你别叫我父亲了,若是你记得关于仓央嘉措的事,那你的灵魂至少有两百岁了,你叫我父亲,我受不起。”陶先生写完之前血纸上悬浮出的字句后,低眼看着我的双眼严肃地回道。

  我愕然仰面看着陶先生眼底的冷峻,那一瞬间我就明白我的一滴眼泪害我失去了“父亲”和“母亲”。

  可我还想拼力挽回……

  “父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个孩子。”我望着陶先生狡辩道。

  可陶先生并不再相信我说的话,而是看着我的眼睛严肃地说:“第一次在腊梅树下看见你时,你的眼神就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近日与你朝夕相处,加上发生在你身上的诸多无法解释的梦呓,我敢确信你绝对不是一个孩子。你不愿意告诉我过往的事也罢,我不强迫你。但你也别想知道方才血纸之上悬浮出的字句到底是在说些什么,还有这本仓央嘉措亲笔写下的诗稿,以后你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它了。”

  “为何不让我看?”我冷静地望着陶先生问道。

  陶先生将黑木盒子和他刚记下的一行行梵语一并锁进了柜子里,转身盯着我冷声回道:“因为你比我更知道它们的珍贵!因为我害怕你会偷走它们!”

  我看着陶先生眼底里的疯魔,看出来他对仓央嘉措的痴迷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诗迷,既然他已将我看穿,我也就不必自欺欺人再继续演一个孩子了。

  我弯起一边嘴角,邪邪一笑,轻声叹道:“陶先生真是坦诚。”

  陶先生锁好柜子以后,将钥匙紧握在手心里,走到我跟前,蹲下身来,平视着我的眉眼,十分严肃地对我说:“你放心,虽然知道你不是个孩子,可你看起来还是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我既然收养了你,就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将你抚养成人,不过,以后你再也不许靠近我的书房。否则,我会把你赶出家门。”

  “嗯哼,记住了。”我冷静地看着陶先生的双眼,淡淡地点头回道。

  可我在陶先生的眼底不仅仅只是看到了戒备,还看到了一丝兴奋。

  我被陶先生亲自送出了他的书房,被他一路送到陶太太身旁,他简单地在陶太太耳旁耳语了一番便转身离开了。

  我还是像往日一样跟着陶太太看书学习礼仪,晚上在餐厅用晚餐时,陶先生并未现身,陶太太关心地问了句家中的下人,下人告诉我们,陶先生在书房看书,事先叮嘱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陶太太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引着我熟悉西餐的吃法。看来她已经习惯了。

  晚餐后,陶太太带我来到她的书房练习毛笔字,写到深夜时,她才让下人领我回我的卧房歇息。

  白日里不是念诗就是写字,虽然不是很讨厌这样的生活,但也觉得倦乏得很,心里甚至想:老天爷将我安排到这样一户人家,是嫌弃我之前肚子里的墨水太少?也罢,万事皆是修行。

  爬上床以后,我没多久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又做梦了,梦见了自己行走在雪域高原的山峦间,而我臂弯里抱着一个孩子……

  梦境中的我好似在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走去,可是这梦境太诡异了,无论我如何坚定地往前走,走到最后,发现布达拉宫永远与我隔着一道山峦,我既绝望又心酸,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坐在雪地里悲苦地凄然大哭起来……

  “哭吧,使劲哭……”忽然,耳旁响起一个声音,并且有冰冷的东西贴在我脸颊上,我惊地从梦中醒来。

  一睁眼竟看见陶先生趴在我床边,他用一个小瓷碟在接我眼底流出的泪水,他在看着我笑,笑得十分诡异。

  “你干什么?!”我吓得一骨碌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一边擦着自己满脸的泪水,一边从床上站起来,望着趴在床边的陶先生惊愕地问道。

  “你别把眼泪擦掉啊?!多可惜……”陶先生双手捧着那只接了几滴我泪水的小瓷碟,从床边站起身来,看着站在床上的我,神经兮兮地叹道。

  “你魔怔了吧?大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来,你想吓死我啊?”我不安地望着陶先生脸上诡异的神情,无奈地叹道。

  “算了,算了,你继续睡吧。”陶先生见我生气了,也怕我大声吵吵会让家里的下人和他太太都听见动静,便捧着小瓷碟朝门口走去了,走到门口时,他忽然转身,看着站在床上的我阴森森地笑道,“你知道吗?你又在梦里吟他的诗了……”

  “以后不要半夜进我的房间,不然我告诉陶太太。”我跳下床,看着门口的陶先生厉声警告道。

  “告诉她也无用的,这个家,我说了算。”陶先生摆了摆手变态地笑道,说完便捧着小瓷碟离开了我的房间。

  从这日起,每日夜里睡觉前我都会把房间的门窗都反锁上,虽然陶太太几次提醒我不要反锁门窗,因为他们担心我一个人在房间睡觉出事,但是还是会趁他们都离开我房间以后把门窗都反锁上。

  直到一天傍晚,我回到房间,发现房间里的锁都被人卸掉了。

  “今晚我不睡觉了。”夜深时,我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道。

  可到了后半夜,我还是未能打败瞌睡虫,待我睡醒时,天已大亮,房间的门是紧闭的,我猜想陶先生估计是怕吓跑了我,所以收敛了许多。

  可我刚抬脚下床时,却看见陶先生竟然在我床下打了地铺!

  我差点没一脚踩在他肚子上,我惊地从床上站起来,看着床下熟睡中的陶先生惊呼道:“你疯了吗?你再这样,我只能离开这个家了!”

  陶先生蹙着眉睁开双眼看着床上的我,低声叹道:“北迟,家中进贼了,你不知道吗?我是担心你的安危,才搬进来打地铺的。你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嚷嚷着离家出走,再说了,你都住进来快一个月了,这个家里有人伤害过你吗?我们对你不好么?我们让你看书习字,教你诗书礼仪,是我们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

  “你不尊重我……”我低眼望着睡在地铺上的陶先生轻声回道。

  “我不尊重你?我何时不尊重你了?我只是想问你借一点眼泪罢了。若是你慷慨一点,愿意把泪水给我,我也不至于大半夜偷偷跑进你的房间拿小瓷碟接你梦呓时流出的泪水啊。我们对你这般好,你却如此吝啬,连一滴泪水都不愿意给我。你知道我为了研究仓央嘉措付出了多少血汗吗?你就不能成全我吗?几滴眼泪而已,你犯得着如此抵触如此提防我吗?”陶先生越说越激动,直接从地铺上坐起,站起身来,指着我斥责道,“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你这小白眼狼,连一滴泪水都不肯给我!”

  不愧是读书人,骂人不带一个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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