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鬼事

  因为工作调动频繁,让大家等了近一年,实在8好意思,接下来继续更,望诸位继续支持
  “彪付三”通常送垃圾要经过老姜家门口,那扇黑漆漆大门朝北,出门右拐向东不几步就是胜利路,以前,也只有主干马路才会有垃圾箱;别看付三“彪呼呼”的,其实很讲规矩,所以,每天晚饭后倒垃圾的“高峰期”,“彪付三”总要一趟趟地经过那扇大门。就在姜叔下夜班遇鬼的不几天后,付三就在老姜家门口“上演”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当时,大雪未化,天气依旧很冷,大约晚8点左右,有人看到“彪付三”收了左邻右舍的垃圾,唱着一句戏文的《李二嫂改嫁》屁颠屁颠地“例行”他的晚间工作。可这一走,半天不见人影,这邻居们还在琢磨着:付三今天怎么没回来还垃圾桶一并要“食”吃?收留付三的老头就找上门了,挨个把门敲了一遍,问付三哪儿去了,众人都不知道。那时候,人心眼好,其中一个大嫂塞给他老公一个手电棒,让他顺着付三的去路找找。
  大冬天的,加上那时没什么娱乐,大多家不到九点就熄灯睡下了,所以,通往胜利路那条“六尺巷”能见度极差。那个男的一呲一滑地走着,极力想辨清是否有人形物体;不过,他的运气不错,虽然看不清东西,可却分明听到了“彪付三”传来的傻笑!手电棒一照过去,挨枪子的老姜家紧闭的门前蹲在地上的不是付三又是谁?!
  通常,在黑暗中的突如其来的强光源会使晃到的人下意识地遮住眼睛,尽管付三是个“非正常人士”,可在强光直射之下,竟无动于衷。那人瞅得真切,忙上前大喝一声:“付三,别在这儿装神弄鬼,赶紧回去!”那“彪付三”虽说说话没几个“单词”,可一般的话儿能听懂,再说以他4、5岁小孩的智商,“大人”的话还是比较服从的。可这次完全不同,他不管不顾,继续蹲在那里,一边傻笑,一边还频频点头,仿佛他对面的无尽黑暗中,有一个人和他在促膝长谈。找他的男人把手电棒往一旁晃了晃,除了斑驳的大门,潮冷的砖壁,啥都没有。就这样看着“彪付三”的“行为艺术”,那人猛地反应过来,这里,正是死刑犯老姜家的大门!那人倒吸一口冷气,上前一把拽住付三的脖领子把他提溜起来,也不管他身上多脏多有味儿,连拉待推地把付三弄回家,一路上没敢回头往身后看一看。
  回到老头屋里,“彪付三”倒平静了下来。
  老头手脚不便,加上付三刚才“一去不返”,火炕就有些冷。老头骂了付三几句,让他往炉子里加些木头、松火笼(烟台方言,松塔之意);别说,“彪付三”还真听话,颠颠地到院子里忙活去了。这人岁数大了禁不住发困,那老头没“洗洗”就睡了。。。。。。不料,这越睡越热,尤其是朝着炕外的脚丫子,就像“铁板烧”似的火烧火燎,睁开眼一看,可了不得,被子起火了,老头这一惊非小,手脚也不迟钝了,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打开窗喊人,他这一咋胡,全院的人都闹起来了,一阵手忙脚乱连被子带炉子的火都用一盆水灭了,等大家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刚才没注意的付三就蹲在炉子旁,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同时还机械地把一个个松火笼往熄灭的炉子里放,间或还傻笑几声。。。。。。
  “彪付三”傻是傻,“引火烧身”的事儿可从来没做过,就是不懂事的小孩在大街上骂他,除了学着对方的话回骂,也绝不动手伤害别人;再看他现在这自说自话、旁若无人的举动,令在场众人大惑不解。此时,一个邻居老太太似乎看出点儿门道,先是问了问先前找付三那个男的,是不是在老姜门前找着的,确认无误后,嘴里啧啧出声,那眉头皱得能夹进去一根手指。这死鬼老姜前几天“显形”吓那一家三口的事儿没过几天,这块儿地场的人还惶惶不安的,起先都知道“彪付三”是在老姜家门口找着的,再听老太太这么一问,又这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恐怕还是和老姜有关联,都不禁后背发凉。
  老太太半晌没言语,等有人开口问,才缓缓地说道:“都说小孩儿眼睛干净,能看到那些东西;这付三虽说三十好几,可心性儿还是个娃娃,所以他也能看到。”这番话听得众人直冷到骨头里,虽说老姜媳妇前几日已烧了纸钱,可这不灭之魄还是萦绕不去,这次又生生地缠上了付三,看来付三在那门前的自言自语,应该是在和那恶灵说话;然后又跟着他回家,烧炕起火也正是死鬼老姜在炉子前教唆了儿童心理、成人行为的“彪付三”!老姜,应该就在这屋子里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阴阴地盯着他们!一想到这儿,没人能待下去,先是女人拉着自己的丈夫,后来“见多识广”的老人也叹息着离开了。。。。。。
  第二天,付三不见了,听说是那个收留他的老头儿,恨他差点烧死自己,加上害怕付三“与鬼作伥”,就扔给他一件军大衣赶他走了。从此,大名远扬的“彪付三”在烟台街失去了踪影,有些好心人还打听着找过,但杳无音讯。。。。。后来,大约十几年后,是楼主我20几岁的时候,听老邻居讲,付三又回来了,谁也不知这么多年他一个智障人到底去了哪?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某天,楼主经过胜利路的时候,不想“狭路相逢”了付三,依然手里提着垃圾桶,只是没有了以前那猥亵的笑容,眼睛变得直愣愣的,身板也佝偻了许多,一头花白头发。。。。。。再后来,付三就病死了。邻居们传言:彪付三失踪那几年是被老姜的叫魂跟着那恶灵走了,可谓真正的“鬼混”,所以回来才这般失魂落魄。。。。。。
  付三的被鬼搓弄(烟台土话,蛊惑的意思)、差点烧死老头、而后又神秘消失的事儿被传得沸沸扬扬,那一带人家几乎人人自危,下晚班的人再也不敢经过商人大院;大白天儿的,家长甚至不让小孩子到老姜家门附近玩。可时间一长,人们又渐渐淡忘了,毕竟,生活之艰辛远胜于鬼怪之恐惧。
  转眼到了来年大夏天,晚上吃过饭后,四邻都到马路边上乘凉闲聊,小孩子自然不闲着,大人堆儿、胡同、每家每户的院子都是他们“爬老母”的地场儿。这么长时间太平无事,家长自然就放松了对孩子的监视,于是,就在那一家三口看见老姜鬼魂的前窗斜对面,楼主的一个小学同学又看到了老姜!这件事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听他说的。。。。。。
  当时,天还有微光,我同学和几个玩伴就来商人大院“趴老母”,这里院子连院子,胡同套胡同,玩起来挺过瘾。一番“拳嗨”(烟台话的剪刀石头布),轮他当“鬼”,我同学趴在墙上蒙着眼数够了100个数,忙转身观察附近是否有藏身之处,烟台街的捉迷藏与北方大多地方差不多,就是当鬼的那个要抓到躲起来的人当“替身”才能脱离“地狱”开始下一轮,要是躲起来的人到达了当鬼那人数数的地方,那孩子还要继续当鬼。孙子兵法有云:远而示之近,近而示之远。咱中国人对这些文化精髓自然驾轻就熟,为了快速到达“鬼”数数的地方,许多小孩就藏身附近。所谓兵不厌诈,久而久之,几乎所有当“鬼”的孩子一数完数,马上就回身环顾四周,先解决“近患”再对付“远忧”。我同学就这么借着微光左顾右盼,突然,在一摞大石板(以前建楼房所用的建材,长方形,两头有对穿窟窿,以便插入钢筋)那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隐身在石板后面。。。。。。
  这么快就发现了“替身”的行踪,我同学大喜过望,蹑手蹑脚地靠近大石板。。。。。“趴老母”时,当“鬼”的要拍到“替身”的身上才能作数,所以,那孩子还是想“悄悄滴进村,打枪的不要”,出其不意,活捉“土八路”的干活。
  到了跟前,我同学绕到石板一侧,慢慢地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石板后面的动静,可什么都没有。他想可能“替身”绕到那一边去了,于是就对着大石板一侧的窟窿看,不料,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影子又转到石板后面去了,同学心想这下你跑不了,一个健步拐弯到石板后,可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再通过窟窿眼看,那影子又绕回去了,我同学心里有气,把心一横,干脆跑到对面去抓那人,结果仍然空空如也。再“透视”一下,那人又到了对面。这哥们猛地醒悟过来,那“替身”刚才完全可以逃脱到“鬼”数数的地方,可这么绕来绕去,显然是在戏耍于他。我同学不由心头火起,心想:要是爬到大石板上面,居高临下,一定能活捉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这孩子三下五除二就爬到石板顶上。。。。。。
  果然石板之上,视线极好,真乃“一览众山小”。我同学观察了一下,看到那影子就在对面有窟窿眼的石板一侧,于是,他一步跨过去,模仿着评书《杨家将》的腔调,对着下面大喝一声:“小南蛮,往哪儿跑?!”其实,这句短语他只说了“小南蛮”三个字,就顿住了,下面是一个人,但不是他的玩伴,而是一个“大人”。只见那人大热天的穿着一身黑色棉袄,直挺挺地戳在那儿,尤其是他那白的像涂了一层石灰的脸,在暮色中骇人至极!起先,这“人”的脸正对着大石板的窟窿,好像在面壁思过,并没有盯着他。。。。。突然,这“人”的脸未动,眼睛却上翻死死地盯着我同学,多么销魂的一双大眼,白眼球远大于黑眼球。那小子见状怪叫一声就蹲坐在石板上,心里电光火石的闪念:那是什么人?怎么会长成这副吓人的样子?!他呆呆地望着那个地方,不料更令人恐惧的一幕发生了,石板边缘出现了一双白中透灰的手,显然那人要爬上来,紧接着,那张大白脸就浮现在他正前方不足一米的地方,双手扒着石板沿,只露出一个头,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那张脸笑了,露出一嘴白牙。。。。。天光暗淡,四下无人,晚风拂柳,阴气迫人,此情此景,好一幅《人鬼对望图》!离得如此之近,我同学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那“人”的脸、手、牙、眼珠子全是白的,只有那小如豌豆的黑色瞳孔算是点缀。。。。。老姜!这人就是老姜!街坊邻居,谁都认识谁。对视了半天,好在那小子狗胆子还算大,他撑起身子,回身跳下石板,撒丫子远离了那块“是非之地”。我同学一口气跑到胜利路马路边聊天的“人堆”里,一头就扎进他爸的怀里,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大人觉得情况不对,忙围上来问长问短。等同学断断续续地把遇鬼的经过这么一说,所有人在炎炎夏日里不禁冷汗直冒,看来,这老姜还是阴魂不散,依旧徘徊在商人大院阴暗的角落中。。。。。。
  如今,商人大院已经是万达地产的一部分,烟台中心首屈一指的“城市综合体”,我同学做为回迁户荣幸地分到了80多平米的二居,令人眼红羡煞。可他说每当发小们小聚的时候,总会有人开他的玩笑:哥们,晚上别在家门口乱逛。。。。。。
  【烟台鬼事之不灭之魄 完结】
  工作很忙,弃贴很久,应晏奴之约,感赠金之念,恰今日闲暇,续更。
  烟台鬼话之山中怨灵
  时间已过去很久,本不想冒犯那些亡灵。。。。。。这毕竟是历史沉重的一页,那一晚,被“穿越时空”目击者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就当是上天的一种告诫吧。
  今天的鬼话是楼主到北京工作后,听一位艺术界的老同乡说得。那天,北京骤起沙尘暴,空气质量指数恶化爆表,就算是闲不住的人也不得不在一个物理空间内呆着;楼主对面,一位中老年“帅哥”,可能是鼻炎+咽炎联袂发作,说几句话就得抽出一张纸巾擤鼻涕,并伴随着一阵阵干咳:“你个大老爷们,怎么和娘们似得,愿听那些闹鬼的话儿,如果我说的这事儿吓彪了纳(方言:吓傻了你),往我怀里扎,膈应不膈应(方言:讨厌、恶心人的意思)死个银(人)?”
  坐在我对面的是小有名气的烟台籍山水画艺术家,在京多年,乡音未改,大嗓门夹着一口“海蛎子腔”,我几同回到烟台烧烤摊前。。。。。
  中老年姓宋,按照惯例隐去名字;接下来,就是楼主忠实记录他用“烟熏音”所讲述的故事
  那时是80年代中期,老宋当时的小宋考进烟台师范学院【现称:鲁东大学】美术系。这老宋在以“崇尚质朴之美”的烟台街可是个异类,人称“画痴”,特别喜欢画泼墨山水。当时,考进美术系的大多只是混个“文凭”,毕业后到中小学当个美术老师弄个铁饭碗。可老宋颇有些卓尔不群,人家在初中的时候就立志,要复兴中国传统画技。这不,别人大都学达芬奇、梵高,拿个“油刷子”画油画;只有他,铺开宣纸就泼墨挥毫,意兴酣畅一番。教授说现在油画比山水画价值高,劝他“崇洋媚外”,统统被当做耳旁风。
  所以,别人在素描、画人体的时候,他就照着几本破“历史书”上的古代名画临摹;慢慢地,老宋发觉:中国山水画不是那么简单,比西洋画“强奸自然”,国画讲究个意境。当年他也就二十左右,积累的传统文化修养不高,除了临摹,还是临摹,而且费墨费纸,也弄不出个“佳作”。
  “异类”毕竟不同于肉骨凡胎,痛定思痛,老宋决定先从野外写生开始做起。于是乎,胶东的名山大川遍布他的自行车印和“八字外偏”的脚印。通常几天不见人,一见就有“道骨仙风”之气,望之如神仙焉。
  在描述了老宋的风采之后,这令他久久难忘的恐怖事件开始“倒计时”,当时临近暑假,考完试一帮宿舍室友“瞎掰”,其中一个室友告诉老宋,他家乡南面有一山,不甚高,可生的怪异,方圆百里人人称奇。室友姓邓,老规矩,“配角”就称为老邓吧。
  老邓家住海阳郭城镇,离烟台城区100来里路;他说得那山叫做林寺山,因树木茂盛、古有寺庙得名。这山海拔500多米,多怪石、奇峰,远远望去,不似山之连绵起伏,而是一峰突起,山上有山,山顶斜向一侧,像个歪头老人。现在如果你驾车行驶烟青一级路,到海阳徐家店附近,往东南看,便可一睹林寺山的雄姿。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可不是老宋的性格。听老邓这么一说,勾起了老宋的“画癖”,硬是要跟老邓一起回家,他要对这怪山写生一番。
  老邓这人热情、仗义,自然对哥们的要求责无旁贷,立马答应一到暑假就带老宋回家住上几天,一解其画瘾。。。。。。
  不消几日,暑假到了,老宋老邓直奔汽车站,2小时后便到了站。一下车,老邓就迫不及待地指林寺山给老宋看,这打眼一看,那山果然不俗,在夏日强光的照耀下,山阴处已变成神秘的青黑色,恰似一位身着青山的老人,歪着头冷视着南来北往的客。
  “相看两不厌,唯有林寺山”,这一路上,老宋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山,稀罕得不行;他几乎走遍烟台境内的大山,还没见过如此怪奇的;一边走,那边老邓不停地“穷掰”,说这山在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看都不一样,山周围的村子的俗称也不相同,什么“歪秃山”、“葫芦山”、“蛤蜊头”什么什么的。
  这些话更激起了老宋的神往,你想呐,这一山藏多景,十里不重样,不正是想象力和创作欲的源起吗?
  到了老邓家,午饭都不想吃,拿起画架老宋就要走。好歹被好客的老邓父母劝了几句,胡乱扒拉了几口,拉上老邓,两人同骑着一辆自行车就往山下奔。
  顾不得腚被山路颠得生疼,“外八字脚”登山不便。哥俩磕磕绊绊地上了林寺山。这山奇景真是目不暇接,活脱脱一个“小黄山”,怪石嶙峋,山崖如同斧劈刀削一般。这中国画中有个“斧皲”术语,形容画出的山就像斧头劈木头形成的纹路。还别说,这“纹路”在这山上比比皆是,真是写生的上佳之地。
  老宋把画架一支,发觉这“素材”多了,反而无从下手。这怪不得他,“不识这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嘛。此时,老宋觉察到自己犯了一个国画“大忌”,画山水有高远、平远、深远之意境,可一钻进大山的肚子里,还真是“见木不见林”。老宋一怒之下,索性不画了,背起画架就往顶峰爬,干脆来个一览众山下,也不虚此行。这山着实陡峭,二位手脚并用爬了2个多钟头到了顶峰。一阵凉风袭来,心中烦恼消减不少;放眼四望,老宋发现又一妙处,这山就像一个肩膀宽阔、胸肌不发达的人,由于山的阳坡和阴坡都是悬崖峭壁,人在顶峰恰似站在刀刃上。老宋转念一想,如果在山的侧面写生,林寺山将是何等的峭拔秀挺,正应了哪句诗:横看成岭侧成峰!
  兴奋之余,老宋向东眺望。正东一排山脉映入眼帘。他心中又是一阵狂喜,东面的山高度应该和这山差不多,如果爬上那山对着林寺山写生,不仅可以“侧写”,而且正符合“这山望那山”的平远之意境。
  一把拉起正在享受清风徐来的老邓,老宋指着东面的山对老邓说要“侧写”林寺山;老邓望了一下,打个呵欠,风淡云轻地来了一句:这简单,我三姨就住在东面那山下面的村里,明天带你去。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二人又借了一辆自行车,两人两骑大约20里路,就到了老邓的三姨家,那村子就在东面这山的山脚下。
  正好老邓读高中住校的表妹回家过暑假,三个人就有一搭无一搭地在院子里开着玩笑,他三姨一边洗菜一边看着他们笑。中午时候,老邓在采石场干活儿的三姨夫回家,五个人就在院子里围着一个小木桌“逮”(方言:吃)午饭。这老宋豁达惯了,见着女孩就不停地贫嘴,满桌人都笑哈哈地看着他“耍彪”。
  正当老宋稍停往嘴里扒饭的时候,一般沉默寡言的三姨夫突然问老邓此行来意。老邓如此这般地应了一番,老宋也连忙打开话匣子,意气奋发地说明自己的“创举”,原来,他昨晚寻思到半夜,又迸发出一个新灵感,他要在黄昏时候在村北南山上写生林寺山的侧影。
  “说啥?!你的意思是傍黑儿(方言:傍晚)在山上?那你俩下山不就是下黑儿(方言:夜里)了吗?”突然,三姨夫脸色一变,放下筷子直愣愣地盯着哥俩来了一句。刚愣怔了一下,三姨夫很严厉地又说道:“告了你俩,黑天瞎火不要往那山上跑,如果要画画,下午去,黑天以后回来!”
  对不起各位,应该是“黑天以前回来”
  今晚到这儿,明天再写
  吃过晌饭,三姨夫回采石场,出门前又叮嘱了一遍,让他们千万不要在山上呆太久,日头下山前必须回来。
  老邓的三姨夫向来三脚踢不出个屁来,今天这么啰嗦着实令人费解。于是,老邓问三姨这山怎么回事?三姨倒是个大咧咧的人,告诉哥俩:这山风大,越到晚上越凉,爬山弄一身汗,叫风一扑对身子骨不好。显然,三姨的话不具备什么说服力,风凉加件衣服就是了,大不了伤风感冒躺几天。老宋呐,在一旁问老邓的表妹,女孩对他爹的过激反应也大惑不解,想了一会儿道:俺爸告诉过俺,不能到那山上去,那儿长虫多,有的还有毒,村里有人被咬过,还没送到医院就完了。表妹的话倒有些道理,老宋经常去山上写生,知道胶东这地儿三面临海,中间山地气候湿润,所以产一种剧毒的蝮蛇,属于神经毒,被咬了如果离医院较远,时间长了真有可能一命呜呼。尤其晚上,那可是蛇虫活跃的时候。
  想到这儿,老宋心下释然,幸亏他带了一双“解放鞋”,长虫咬不透,再说穿上长裤再用绳子把裤腿扎住,也能防蛇咬。于是,他又开始大吹特吹,说自己到过胶东以毒蛇众多的昆嵛山、还去过烟台崆峒岛北面的“小蛇岛”,因为自己会防范兼熟悉长虫的习性,从来没被蛇咬过。那时的庄户人家世面见得不多,听他这一顿胡诌,自然不阻拦老宋的“创作之路”,三姨找出两条长裤,吩咐他们早去早回,别让山风冻着了。
  谁知老邓临时掉链子,上午来的时候贪凉快,用井水擦了上身,中午又热汤热饭的一冲出了一头大汗,被小风一吹就伤风了。这喷嚏一个连着一个,鼻涕一把泪一把,只能回屋躺着了。
  老宋心里把他骂了一万遍,虽然一人上山总有些寂寞和恐惧,去还是要去的,这老邓不去,谁知道上山的路,再说,今天推明天,总不能老是赖在外人家里白吃白喝。于是,老宋就让老邓
  说话间,三姨就出门到三姨夫的采石场帮忙。哥俩看时间还早,先回屋睡了了午觉,下午快四点的时候,谁知老邓临时掉链子,上午来的时候贪凉快,用井水擦了上身,中午又热汤热饭的一冲出了一头大汗,睡觉开窗被小风一吹就伤风了。这喷嚏一个连着一个,鼻涕一把泪一把,只能继续躺着了。
  老宋心里把他骂了一万遍,虽然一人上山总有些寂寞和恐惧,去还是要去的,这老邓不去,谁知道上山的路,再说,今天推明天,总不能老是赖在外人家里白吃白喝。于是,老宋就让老邓告诉自己上山的路,自己要单刀赴会。可老邓病了脑子也不好使,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老宋这个气呀,只好去问表妹。
  老邓表妹领着老宋出了院门,拐出胡同来到打麦场,这里开阔,可对北面的山一览无余。表妹说:这山有几条路上峰顶,但近道都是土路,野蜂子、山蚊子多且不好走,再说家里一般不让她进山太深也怕说不对,就给老宋指了一条远一点但有台阶的好道。
  这山的山顶延绵,面积较大,表妹手指着山顶一处道:看见那个烈士塔没有?你顺着村边这条路走大概2里路,就会看见一个石门,石门那儿就有石头台阶,顺着台阶上到烈士塔,再沿着山脊走到西头,看林寺山最近。
  这山上的烈士塔在村里看,只是个小白点,老宋上午来的时候并没注意。他望了一望,估摸着距离不近,但夏天黑天晚,得7点多钟,上了山时间应该正好。二话不说,老宋背起画架,蹬着老邓的自行车就去。
  表妹的话有对有错,对的是这条路是远,颠颠拉拉地骑了半个多点,错的是这可不止二里地,这条路绕着山脚曲曲弯弯,足有七八里。看到的那个石门也不是什么简陋的破东西,而是一个颇有些雄壮的石牌坊,上面刻着四个大字“烈士陵园”,牌坊入口倒是真有石阶,层层叠叠直通山上。
  胶东地区原是抗日根据地,抗战8年八路军同日伪顽大小战斗不计其数,所以烈士陵园、烈士塔比比皆是,并不少见。老宋“纵横”烟台大地,也见了不少。心下没有多想,眼看四下无人,把自行车往树丛了一藏,抬脚就上了山。
  此时的大山,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偌大的山间谷底,只有老宋一人奋力攀登。越往山上走,风越冷,怪不得三姨说这里风狠。也幸亏拿了一件上衣,倒也能抵住这“高处不胜寒。
  谁知这老宋兴奋过了头,一开始走得急了些,不消一刻,他那“外八字”外加偏平足就受不了了,又麻又痛,好在山不太高,赶到黄昏前侧写林寺山应该没问题,老宋走走歇歇也好保存体力。
  当石阶变成了石铺甬道,老宋感觉离山顶不远了。果然,拐了一个弯,景色豁然开朗,面前是一个足可容纳千人的广场,正对着他的是一幢白墙黄顶的建筑,大门横一块牌匾,上书“烈士纪念堂”。
  广场不见一人,倒是很干净,看来是强劲的山风扫除了一切污垢。老宋环顾四周,发现这山也是山上有山,纪念堂正是倚在山上的小丘前怀建的,即所谓的“山脖子”处;而小丘最高处就是老邓表妹所指的纪念塔,小丘高不过几十米,还有通往纪念塔的石阶,可这小丘两面都是陡坡,往这山西头的路在哪?路在这里似乎到了尽头。老宋觉得这里应该有管理人员,想问个路,可转了一圈,所有的屋子都是空无一人。。。。。
  老宋抬腕看了一下他在地摊买的冒牌“东芝”电子表,已近6点,上山时树木遮挡倒不觉得,此时抬头看,日头已收敛了刺目的光辉,明显西移好大一截,西方的林寺山能看到山尖,还正如他所料,斜阳给那山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端得是神秘又峭立。
  这里地势虽平坦,但只能看到林寺山一个山顶,局部写生可不是老宋的此行之愿。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寻路。老宋想还是登上纪念塔,居高望远找路;于是,他绕过纪念堂,不料,柳暗花明,天遂人愿,当他到达通往塔前的石阶,发现路从这里分叉,其中一条正是通往西面的土路。
  这条通往主峰西面的路,说白了就是山脊,宽有十几米,两边都是崖壁,胶东一带海拔超过500米的山,一般都这样,山腰以下林木茂盛,越接近山顶石壁越裸露,很有些“面目狰狞”的样子;刚才所说的山上有丘,也是胶东山系的特点,类似鲁中沂蒙山区的“崮”,大概是直线离海较近,风化所造成。林寺山更是如此,只不过风化的更为严重罢了。老宋就这样迎着斜阳,眼望着林寺山一步一步向峰西走去。
  渐渐地,林寺山露出了全部“侧身”,老宋也到达了峰西的断崖处。
  林寺山的峰顶已遮住了一小缺太阳,在这山望过去,恰似一尊观音坐像,头顶的日头就是环绕的圣光。这景色为当时的老宋平生所仅见,一时间他竟产生了要跪拜的无上崇敬,耳边似乎也响起了圣洁美好的乐曲。
  擦去盈眶的热泪,老宋又看了看表,6点半多一点,顶多还有一个多小时,黑暗将笼罩四野;间不容缓,他支起画架开始挥笔创作,可终究是修炼尚浅,笔下所画与心中所想差距太大,此刻的老宋深深体会到“眼乌亮手拙”这句胶东谚语。
  正烦恼着,风却越来越大,吹得画纸哗哗响,画架也颤颤悠悠,发出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当老宋的思绪回到凡间,太阳已被林寺山遮得严严实实,那怪山变成青黑色,看上去很有些阴森难测;山下的村庄模糊一团,只有零星水库泛着微光。
  唉。。。。只怪自己技艺不精,辜负了“良辰美景”。当老宋想起可能在这山上只有他一人,孤单恐惧还是战胜了艺术追求,于是老宋背起画架匆匆向着烈士塔的方向走去。。。。。
  夏天的夜晚,黑的晚,但也黑的快,这不,还没走个十几分钟,除了西边天空还有一圈白,东面的天已经全黑下来,幸好那时大气质量超优,加之这里是乡村山野,这天上的星辰是又大又亮,山脊道路还是能辨认的,不至于跌下山崖。要不是山风太大,这里颇有些“夜静春山空”的诗情画意。
  老宋看看表,不到十分钟就是晚上8点,远处的烈士塔笼着一层蓝光,勉强能看到个轮廓。就以那里为导航标志,老宋径自快步向前。哪里会知道,前面会有让他终身难忘的“恐怖特写”。。。。。。
  又过去十几分钟,烈士塔矗立的小丘已近在眼前,老宋松了一口气,只要回到广场就有下山的台阶,下山不难,此刻的他正想着回去最难的倒是那七八里乡路,如果道看不清,就推着回去算了。
  正想着,已来到通往烈士塔的台阶前,这个地方倒是窝风,风势减轻不少。老宋深知上山容易下山难,刚才站了1个多钟头,又走了近半个点,是该慰劳又麻又酸的腿脚了。
  老宋解下画架,想支在台阶上有个靠背舒服舒服。
  就在面对着台阶支画架的时候,老宋不经意地看了一下烈士塔,就这一瞥,立马定住了他的目光。。。。。。
  烈士塔在星空的映射下,轮廓清楚,下面的围栏也历历在目。不过,围栏里面站着许多人!老宋绝没有看错,是一群人,虽然黑乎乎的,但光影投射过去,人的头、身子轮廓非常清晰!老宋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再看去,这绝不是树,绝对是人!
  这些人看来都是面朝着烈士塔而背对着老宋,诡异的是一动不动,像是在悼念先烈。可这么晚了,谁会来这里举行这种仪式?
  老宋去过不少地方写生,从没见过如此怪事。当下就觉得全身发冷,可人在遇到不明事物的时候往往“犯贱”,为了证实确实是人好一解心中惧怕,他竟然扯着嗓子来了一句:喂,上面有人吗?颤抖的声音伴着回响久久不散,可那群人还是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回身查找声源的意思。
  这一定不是人!以前看小说时,他还对人遇到极其恐怖的场景时,腿发软走不动的描写当做是艺术夸张,此刻他真是信了,因为他的全身开始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腰以上部位似乎变得异常沉重,正在压垮他的双腿。好在人年轻“火力”壮,饶是如此老宋还是哆嗦着拿起画板,挡在自己的身前。此刻这个陪伴他上山下海、创作不辍的“伴侣”,竟然被老宋当作“避邪牌”。
  本来想收回目光不看,可那时的老宋深怕上面那一群“人”会突然冲下来,做出不利于他的举动,腿又走不动,只能是不眨眼地盯着,心中默念:不关我事,快快消失吧!
  这时候,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小丘的两侧出现了更多的人!这本来不是常人能办到的,老宋白天时看的分明,烈士塔两侧非常陡峭尽是岩石,而且角度近70度!可这些“人”竟然是在向烈士塔移动!
  只见小丘两侧的“人”排着队,身子却是直立着;老宋看得清楚,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登山的姿势,不是爬而是斜上地飘向烈士塔!并且源源不断。自下面往上看,由于灰黑天光的投射,小丘像极黑白艺术照片,而两侧不停攀登的“队列”中有老有少,高矮不一,还能看出有的是女人,因为头发的长短也能看出来!
  这真是一幅世间难得的“艺术场景”,可老宋绝不会有勇气“侧写”。此刻,求生的欲望使他的腿脚勉强能动弹动弹。老宋就这么用画板挡着前胸,望着烈士塔不断聚集的“人群”,一步一软地向后挪去。。。。。。
  幸好小丘下通往纪念堂的是一条石铺甬道,当老宋后背触到一面冰冷的墙体,他知道到了纪念堂的后身;依旧是怕上面的“人”下来弄他,老宋后背贴墙向一侧平移着挪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腚蹲后仰在地上,他已经到了纪念堂的侧面。老宋奋力站起来,又后退了几步,由于建筑的侧角作用,看向纪念塔的目光被截断了。。。。。
  老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失魂落魄”,刚才的所见仿佛抽干了他的精血,不仅腿脚再一次虚脱,“白毛汗”也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冲了出来,刚才见鬼是“汗不敢出”,现在是“汗出如浆”;纪念堂的前面广场山山风可是肆无忌惮,老宋的衣服瞬间变成“冰甲”,真真“铁马冰河入梦来”。
  靠着墙瘫坐了一会儿,老宋恢复了点气力,总不能在这呆着冻死吧,他勉力站起来,背起画架,摇摇晃晃地向扶着墙向前走。
  挪了几步,觉得体力又恢复了一些,老宋离开墙壁朝着纪念堂前面的台阶缓行。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再次犯贱,直接“击碎”了他脆弱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正在极力调动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逃出生天”,老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兹兹”的声响,像是刮挠玻璃的声音;可能是本能反应,他不自禁回头看去,这一眼不打紧,大脑就像被急速行驶的火车撞到,老宋一下就昏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那一刹那,他听到了两种声响,“铛”的一声是画架触地,“咚”的一声是自己的脑袋碰在画架上。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自己被急速的摇动,睁开眼发现天已微亮,身边围着老邓、三姨夫和几个不认识的爷们,应该是老邓三姨村里的邻居。看到老宋醒了,三姨夫问他是否能动弹,看到他无力的摇头,三姨夫叹了一口气,把他背起来下山。
  在三姨夫宽阔的后背上,老宋觉得倍有安全感,再次昏死过去。
  等再次醒来,屋子里一片灰暗,越来他一直昏睡到黄昏,旁边是“病情加重”也在大睡的老邓,对面的屋子里传来不迭的打鼾声,料想是三姨夫也没“起床”。
  事后,老邓告诉老宋,那天,三姨夫一帮人找他找了半夜,因为发现自行车在树林里,以为他被不法分子“劫道”,一干人等先在树林里搜寻到大半夜,终无所获才上了山发现老宋躺在烈士纪念堂的台阶前不省人事;几个胶东大汉轮流把“死狗”一样的他背下山,到家已经是早晨;因为折腾了一整夜,采石场今天没开工。。。。。。
  看到老宋醒了,三姨叫醒三姨夫做饭,特地为他们做了排骨补补身子;吃下几块,老宋才“重返人间”。
  三姨夫吃饭时一声不吭,等大家吃完,他大手一挥让三姨和表妹到外面去,问老宋昨晚在山上发生了什么?老宋虽然不想再回忆那恐怖的“一夜”,但心有疑惑,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经过。
  听完,三姨夫的眉头皱得更紧,沉默了半响,方才轻声说了一句:以前,这山上被日本鬼子杀了许多人,自那时,村子里的人谁都不敢天黑往这山上跑。。。。。。
  好在“走南闯北”身体棒,老宋经此大劫竟然无事,第二天就告别老邓回家。
  等到开学,怀着对这刻骨铭心的“际遇”之真相的探知欲,老宋来到学院图书馆,先在地图上找到这山的名字,唤作“马石山”。再查找地方史志,发现如下一段记录:
  “1942年冬,日本侵略军对胶东抗日根据地进行"拉网合围"大"扫荡"时,制造了骇人听闻的"马石山惨案"。由于日军的围追烧杀,合围网迅速地向着半岛的中心推进、收缩。到11月23日傍晚,四面八方的敌人就一齐集拢到了胶东半岛的中心地带马石山四周,"网"即将在此收口了。穷凶极恶的日寇实行三光政策,杀害抗日军民3000多人。。。。”
  看到这儿,老宋什么都明白了,他所看到的“人群”应该是屈死在日军屠刀之下的冤魂。
  让我们再把故事讲述的场景拉回黄沙漫天的北京,那天,窗外也是狂风怒号。
  讲完的老宋神色变得沉闷,我问他:“当你听到刮玻璃的时候,回头看到了什么,把你吓到在地?”
  老宋点上一颗烟,沉默了几分钟,改用北京话缓缓道来:“真不想再说那个情景,现在有时想起来还会晚上睡不着;那天,我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纪念堂的前窗里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眼神凄厉地望着我,都把手附在玻璃上,好像要出来,那一双双手白得吓人。。。。。”
  说完,老宋好像如释重负,陷入沙发来了个“北京瘫”,眼睛盯着淡淡上升的烟气,又不做声了。
  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也是安慰他,我对他说:“怪不得那群冤魂要到烈士塔那儿去,听说当时为了解救被围困的老百姓,八路军在马石山上与日本人玩命,也战死了不少,前几年有个电影《马石山十勇士》就说的是那事;你那晚看到是那群被杀的人是去悼念八路军烈士的,他们就是死了也要和“保护神”在一起”。”
  “有道理!”老宋灭了烟头,露出了笑容。。。。。

  “烟台鬼话——山中冤魂”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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