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寻访明朝救时良相 顾鼎臣

　　穿越时空•寻访明朝救时良相
　　顾 鼎 臣
　　金 笺 著









　　JIU SHI LIANG XIANG
　　GU DING CHEN




　　


　　序 言

　　明朝嘉靖皇帝的内阁首辅，平民出身的状元宰相顾鼎臣（1473—1540），至今在家乡苏州昆山市乃至江浙沪民间，仍然是知名度极高的一位历史人物。百姓称赞他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表彰他为命请命，上奏嘉靖皇帝为东南百姓减轻税赋，为家乡昆山筑城抗倭；赞扬他是一位清正廉洁，鞠躬尽瘁，病殁任上的清官、好官。家乡父老感恩戴德，为他建造祠堂，树碑立传，编著故事、演出戏剧，脍炙人口的“一餐饭双玉块” 戏剧故事至今广为流传。虽然历经五个世纪的风云变幻，顾鼎臣在家乡苏州昆山市人民的心目中，仍然是家喻户晓、有口皆碑的一位鼎鼎大名的平民宰相。
　　有关顾鼎臣的书刊流传至今的有光绪丙申（1896年）上海文艺书店出版的石印本《绘图秘本弹词一餐饭双玉块》、石印本宣卷《玉块》等。在《吴郡名贤图像赞》中，评价顾鼎臣是“泽被东南，功存桑梓，名炳青史”的救时良相。在文艺界，顾鼎臣已被戏剧化成舞台传奇历史人物，虽然他已经逝世四百七十多年，但是时至今日，网络视频上仍然在播放由著名评弹艺术家张鉴庭创作加工的长篇评弹《顾鼎臣》。有关顾鼎臣的戏剧有越剧、婺剧《合连环》、沪剧、锡剧《顾鼎臣》（又名《一餐饭》、《林文秀》），这些戏剧已经成为传统保留剧目，至今盛演不衰，闻名遐迩，誉满江南。许多老一辈的苏州人都是听着苏州评弹《顾鼎臣》长大的。
　　顾鼎臣不仅政绩卓著，而且才华出众，一生著作颇丰，有《未斋集》二十二卷，收录于《四库总目》，《文康公集》二十四卷，《文康奏议》一卷，《明朝状元图考》五卷。顾鼎臣喜好音乐戏曲，其散曲作品收录于《南北宫词记》。顾鼎臣还是一位书法家，他的书法飘逸清秀，柔韧妩媚，其墨迹收录于明代王世贞的《国朝名贤遗墨》。他对中医药和民间秘方研究颇深，著有《经验方》一卷，尤其擅长医治眼科疾病，并有独到之处，著有《医眼方论》一卷。
　　顾鼎臣天生性格温和忠厚，但是为官刚正不阿，从来不参与朝廷权臣党同伐异的争斗，以至于《明史》对他作出不公正的评价：“夏言当国专甚，鼎臣素柔媚，不能有为，充位而已。”正确地说，权臣夏言在朝中结党营私，独断专行，顾鼎臣总是以朝政大局为重，为维系内阁的团结合作而忍辱负重。他柔中有刚，忠厚不媚，明知嘉靖昏庸无道，夏言独断专行，满朝文武官员不能有所作为，却偏偏仗义执言，为民请命，秉公上疏。他在其位，谋其政，做了大量利国利民的实事。例如，嘉靖十年，京畿淫雨连绵，水灾肆虐，顾鼎臣极力上疏救济赈灾，并作《大雨》诗反映灾民疾苦。他屡次上疏“东南赋役失均”，并“屡陈其弊”。在顾鼎臣坚持不渝地努力下，嘉靖皇帝终于饬命裁减田赋，减轻江南繁重的赋役。在民间更有顾鼎臣上疏“修筑昆山城以抗击倭寇侵扰” 的感人事迹。直至临终前顾鼎臣还上疏嘉靖皇帝，竭力主张整顿盐赋制度，充实国库财力；根治黄河水患，大力兴修水利；建议在北方试验种植稻子，以缓解大运河的漕运压力；建议加强宣府、大同、山西、蓟州、辽东的边防军力，以保障京师安全。大量史料证明，顾鼎臣不失为一位关心百姓疾苦，对朝政大事有独到决策，文韬武略，尽心辅佐，清正廉洁的好官、清官。
　　《明史》卷一百九十三：“词臣以青词结主知，由鼎臣倡也。”其实也有失公允。所谓“青词”是道教设坛打醮、炼丹求仙时，诵念焚烧给天神的一种奏章表文，通常为骈体文，因为要用毛笔誊写在青藤纸上，所以称之为“青词”。嘉靖皇帝笃信道教，痴迷于长生不老之术，豢养了一批道士，在宫中经常设坛打醮，求仙炼丹，因此需要“词臣”撰写诵念焚烧的“青词”。顾鼎臣文才出众，曾经给嘉靖皇帝撰写过《步虚词》七章，嘉靖非常赏识，并“优诏褒答”。只要仔细研究翔实的史料，不难得出结论，真正以撰写“青词”取宠于嘉靖皇帝的不是顾鼎臣，而是夏言、严嵩、徐阶等权臣，尤其是奸臣严嵩，起先是以撰写“青词”取宠于嘉靖，然后通过陷害、诬告的手段，排挤、打击夏言，攥取内阁首辅职位，独揽朝政大权达二十多年。
　　谁是贪官、庸官？谁是清官、好官？老百姓心中自有公论。为纪念顾鼎臣“筑昆山城抗倭寇”之功德，在顾鼎臣逝世二十周年，即嘉靖三十九年（1559年），巡抚都御史张景贤上奏于昆山马鞍山慧聚寺法华堂故址修建“顾文康公崇功祠”，至今苏州昆山市马鞍山上仍留有碑记。时至二十一世纪，在苏州昆山人民心目中，仍然念念不忘顾鼎臣“上疏减轻东南税赋，筑昆山城抗击倭寇，仗义执言、秉公而断”的卓越政绩。顾鼎臣是一位廉洁奉公的清官，虽然历经五个世纪的风云变幻，乃至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的冲击，在苏州昆山市亭林公园里，顾鼎臣的祠堂、石碑，仍然被呵护、维修得完好如初，毫厘无损，并于1991年被列为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永久性纪念圣地。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漫步风景秀丽的苏州昆山市亭林公园，海棠飘香，玉兰绽放。位于昆曲博物馆东侧，游乐园隔壁，建造于嘉靖三十九年（1559年）的“顾文康公崇公祠”，静寂空灵，庄严肃穆。“文康”是嘉靖皇帝给顾鼎臣加封的谥号，寓意文采康亮、才华横溢。“崇功”是老百姓对顾鼎臣“上疏减轻东南赋役，修筑昆山砖石城墙抗击倭寇”功德的崇敬。顾鼎臣的祠堂虽然只有一百二十平米，却亲切祥和，庄严肃穆。凡是瞻仰过顾鼎臣祠堂的游客，都会对他敬佩有加，肃然起敬。嘉靖三十九年建造的“顾文康公崇功祠”毁于清咸丰年间，后又重建，解放后又多次维修。祠堂旁立有二块石碑，上面分别镌刻“公生明”、“廉生威”六个大字。这是明朝曹端《官箴》中的警句，意思是说，只有公正才能明辨是非，唯有廉洁才能树立权威。这二块“公生明”，“廉生威”的石碑，正是顾鼎臣清正廉洁光辉形象的真实写照。此祠此碑，此情此景，都昭示人们，顾鼎臣的丰功伟绩必将传颂千年，流芳百世。
　　有关顾鼎臣的生平事迹已经有大量文艺作品问世，而且流传民间，盛演不衰。我撰写的这部长篇历史小说是一部穿越、玄幻和言情相结合的小说，作者试图通过虚构与写实相结合的艺术创作手法，比较全面、公正地描绘顾鼎臣清正廉洁又戏剧化的传奇人生。
　　作者郑重声明，本部历史小说《穿越时空•寻访明朝救时良相——顾鼎臣》，采用真人真事与穿越时空、玄幻虚构相结合的写作手法，如在人物塑造，情节编著上有相似雷同，纯属巧合。









　　目 录

　　序言 2
　　第一章 天宫文曲星 5
　　第二章 蝉弹不弦琴 12
　　第三章 玉洞千山镇 19
　　第四章 人寰有路通 30
　　第五章 偏承雨露亲 39
　　第六章 玉阶生白露 47
　　第七章 一脉直通天 56
　　第八章 功成日未曛 66
　　第九章 臣敢冒天威 73
　　第十章 金榜题名时 80
　　第十一章 报得三春晖 88
　　第十二章 七十二峰阁 98
　　第十三章 弃禅佛跳墙 109
　　第十四章 长门蝶舞多 122
　　第十五章 清歌莫断肠 133
　　第十六章 红叶晚萧萧 144
　　第十七章 悬泉隔世嚣 153
　　第十八章 愧负白衣人 163
　　第十九章 经筵受知遇 172
　　第二十章 诉与上帝否 182
　　第二十一章 缥缈归青云 193
　　第二十二章 落落许浮名 204
　　第二十三章 英雄休歇时 215
　　后记 228

















　　第一章 天宫文曲星

　　天宫文曲星， 下凡当平民。
　　代皇三个月， 敢为民请命。
　　廉洁树权威， 公正是非明。
　　恩泽惠东南， 功德存乡亲。

　　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繁华的华尔街上，有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正在那里熙熙攘攘地浏览、拍照。有一位英俊潇洒，身材魁梧，面容白皙的华人青年特别引人注目，他就是哈佛大学的大二学生顾撷冈。自从他远渡重洋来到哈佛大学求学以来，总是在课堂、实验室和宿舍这个三角区域里来回奔波，一直没有离开过校园。这次利用假期回国探亲，在登机前的大半天空闲时间内，他匆匆忙忙地来到纽约曼哈顿区主要景点转了一圈，顺便给父母和亲朋好友采购点礼品。
　　从纽约到上海十几小时的行程很快就结束了，当顾撷冈拖着行李箱来到浦东国际机场出站口时，正等待在那里接机的父母激动地上前拥抱儿子，叙说别离的思念。回到温馨的家园，父母精心准备了一桌可口的家乡菜肴，为儿子接风洗尘。酒足饭饱，沐浴洗刷后，父母催促儿子早点睡觉倒时差。
　　阔别家乡两年，从遥远的哈佛大学宿舍今晚又住在自己温馨舒适的小房间，顾撷冈感到恍如隔世。小房间的布置摆设依然如故，写字台上古色古香的文房四宝，古雅的镜框里全家福的照片引人注目，温暖舒适的小床上绣花枕头锦缎被子散发阵阵幽雅的暗香，床头柜上那可爱的小闹钟嘀嗒声格外清脆，似乎在热情欢迎主人归来，书橱里整齐地摆放着他喜爱的书籍和大量的高考复习资料。
　　所有这些勾引起他尘封的记忆，驱散了时差的困乏，兴奋不已的顾撷冈已经毫无睡意。他打开抽屉翻开高中毕业纪念册，那些同窗好友一个个鲜活的脸庞涌现眼前。他取出抽屉里一份特别珍藏的高考文言文满分作文试卷翻阅着，令他又回到两年前那段难以忘却的往事之中。
　　那是两年前的一天，离开高考只有七天了，苏州高中的高材生顾撷冈感到压力越来越大，高中三年的寒窗苦读让他身心交瘁，力不从心，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在心里一遍遍地批评现行的高考制度，不利于提高学生素质，不利于学生身心健康！中国在文革期间废除了高考制度，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以后，却越来越陷入应试教育、偏面追求升学率的沼泽泥潭难以自拔。放眼世界，德国没有全国统一的高考，只有统一的高中毕业考试，高校独立自主招生，宽进严出。虽然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有全国统一的高考制度，而且差别很大，但是都比较公平合理，灵活多样。为什么唯独中国的高考制度却是一考定终身，千军万马都走高考独木桥？为什么中国年年搞高考制度改革，却是如此举步维艰，难以弊绝风清？
　　由此及彼，论古道今，顾撷冈浮想联翩，中国自隋文帝杨坚创建科举制度到清朝末年慈禧太后宣布废除，这长达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制度，虽然是一种较好的文官选拔制度，但是却弊病百出，严重阻碍中国文化教育和科学技术的发展，也不知坑害了多少文化科技人才！中国之所以落后发达工业国家一二个世纪，科举制度是最大的障碍之一！也许中国古代科举制度的魔咒始终纠缠着当今的高考制度？钱钟书数学只考了十五分，因为文才出众，清华大学罗家伦校长破格录取了他，后来成为中国著名学者、小说家。苏州高中的校友钱伟长，语文、历史考满分，英语考零分，物理考五分，数学和化学加起来不超过三十分，也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了，后来经过自己刻苦自学，转入物理系学习，并到美国留学，成为著名的科学家和教育家。为什么？因为那时候没有全国性的高考制度，高等院校可以独立自主地招生！总而言之，无论采用什么样的高考制度，根本原则是体现机会均等，公平竞争，最重要的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唉，“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常宜放眼量。” 还是学学郑板桥先生，难得糊涂，超凡脱俗吧。
　　顾撷冈的模拟考试成绩突出，始终名列全校榜首，校长和班主任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夺取省高考状元。但是不知什么缘由，最近他的成绩忽高忽低，时好时坏。这样的状况使他的母亲宋朝霞忧心忡忡，于是她千方百计想寻找其中原因。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儿子早恋了。她暗中跟踪观察，发现儿子与同班一位名叫夏玉莲的女生关系暧昧，早晨上学俩人总是相约在公交车站一起上车，晚上放学也是肩并肩手牵手一起回家，撷冈一直要送她到小区楼道里，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她甚至还偷偷摸摸翻阅儿子的日记，想查证有没有谈恋爱、写情书的记录。可惜却一无所获，都是儿子的读书心得，学习笔记。至于网络上儿子的QQ密码她也破译不了，只能望网兴叹。
　　顾撷冈的父亲顾宪章是一位著名作家，他与宋朝霞是苏州高中同班同学，都
　　是班上的学习尖子。正当他们冲刺高考时暴发了文化大革命，顾宪章的父母被打成走资派，抄家批斗、游街示众，下放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宋朝霞家的命运更加多舛，她父亲五七年被打成右派，流放青海劳改。为了不牵累母女俩，她父亲主动提出离婚请求，但是她母亲坚决不同意，一定要等到平反昭雪、重新团圆那一天。她们母女俩在苏州相依为命，望眼欲穿，苦苦等待。文化大革命中她母亲也遭到冲击，被打成黑五类。两个黑五类子女在文化大革命中的命运可想而知，他们一起下放农村插队当知青。虽然他们默默无言，勤苦劳动，任劳任怨，却仍然遭到歧视，其他人都先后进城、参军、上大学了，他们仍然还滞留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直到恢复高考以后，他们才勉强允许报名考大学，而且录取的都不是什么名牌大学。他们相恋十年，三十多岁才结婚，第二年儿子诞生，取名“撷冈”，也就是“摘取桂冠”的意思。宋朝霞把毕生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从小教育儿子要出类拔萃，出人头地，考上清华北大。可是顾宪章却不以为然，他非常开明豁达，主张让儿子顺其自然，自由发展。俗话说，严父慈母，可是他们家却乾坤颠倒，是慈父严母。
　　顾撷冈是个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男生，做什么事情都深思熟虑，为人处事谨小慎微，干起事情来却胆识过人，从来不会做莽撞冒失的事情，而且总能积极进取，心想事成。可是不知为什么在早恋这件事上却失去了理智，任凭感情驱使，身不由己地坠入了初恋的陷阱。顾撷冈是位人见人爱的帅哥，浓眉大眼，白皙脸膛，身材魁梧，体魄矫健，气质高雅。在班里有许多靓妹、辣妹追求他，可是他从来没有心动过，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临近高考关键时刻却坠入了情网。一开始夏玉莲主动接近顾撷冈是为了探讨学习和考试上的问题，日久生情，原来纯净的同学友谊，不知何时飞跃为男欢女爱的恋爱之情。他们在网络上聊天，一日不聊如隔三秋，终于他们偷偷摸摸幽会了。顾撷刚大胆地牵了夏玉莲的手，那种异性相吸的感觉忒爽忒奇妙，甚至令他神魂颠倒、魂不守舍。
　　可是事情却发生了喜戏性的逆转，忽然有一天，班上的一位辣妹子严小荃闯入他们的俩人世界。不知是出于妒忌之心，还是争风吃醋，严小荃在网络上频繁与他聊天，那种火烧云似的激情几乎让他融化在她的石榴裙下，他们竟然背着夏玉莲开始秘密约会了。辣妹子的激情令他失魂落魄，那天夜里，在狮子林假山山洞里，她突然主动地吻了他的嘴唇，他情不自禁将她紧紧地搂抱在怀里，一种青春期的情爱萌动，令他们有了激情燃烧的初吻。那种触电似的感觉，刺激得他热血沸腾，心花怒放，浑身通泰。初吻竟然如此奇爽无比！这种情窦初开的美妙快感至今令他难以忘怀。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三角恋情被敏感的家长们发现了。在父母的压力下，夏玉莲断绝了与他的交往，而严小荃也果断地与他绝交了，还幸灾乐祸地说，她终于达到了拆散一对鸳鸯的目的。顾撷冈陷入了迷惘、困惑的境地，天下最难懂得的是女人之心，难道说严小荃是出于妒忌夏玉莲，故意来充当搅乱恋情的第三者？可是我已经把初吻给了严小荃，是否就是失身于她了？难道说这就是清真纯洁的初恋？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此天真无邪！顾撷冈是理智胜于情感的男子汉，不出三天，他很快从情感的困厄中解放了自己。他已经豁然开朗，初恋毕竟是初恋，只是一种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的情感游戏而已，虽然情真意切，却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大多数是没有结果的，往往不能当真！看到儿子很快从失恋的迷津中解脱出来，宋朝霞喜出望外，她又满怀信心地期待着儿子金榜题名的那一刻。顾撷冈不负众望，在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中，又稳稳当当地名列全校榜首。
　　小闹钟已经响起催促睡觉的嘀嘀之声，顾撷冈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正埋头查找古典文学书籍。顾撷冈有一个大胆的设想，要想夺取省高考状元，就要在作文上寻找突破口，做一篇能拿到满分的作文。高考作文大多是记叙文、议论文或者是夹叙夹议的散文。他想写一篇文言文，令阅卷的先生们振聋发聩、耳目一新，也许能够给你一个满分。费尽周折，他终于在父亲的一大堆古书里找到了几篇明朝状元的殿试卷宗。
　　保存最完整的是赵秉忠的状元殿试卷，十九折册页，每折47.6厘米×14.1厘米。封面、封底是金绫装裱，卷首顶天朱书“第一甲第一名”六个字，是明神宗朱翊钧的亲笔御书，下钤“弥封关防”长印，占一折。正文共十五折，每折六行，都是1厘米见方的工整小楷，长达2460字，精辟阐述了作者“实心先立，实政继举，才能改革吏治，兴邦治国” 的主张。折册后面附有作者祖上三代简历，最后这3折是少保兼太子太傅、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张位等9位阅卷大臣和1位印卷官的姓名与职衔。
　　这种八股状元卷，都必须有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所以称之为八股文。与古代科举状元卷相比，如今的高考作文也有程式和范文，如果说你走题、跑题，没有纳入高考作文的程式和范文之中，会被阅卷老师评判得很低，输得很惨，所以顾撷冈认为，高考作文可以说也是一种新八股文。
　　顾撷冈读了赵秉忠的状元八股文言文后，觉得十分通达易懂：“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雍熙之治。”翻译成现代白话文：“我听说帝王亲自驾驭朝政，治理天下，必须有经营、治理国家的实际政策，唯有这样才能统治、约束天下子民，做到错落有致，综合治理，日理万机，以致达到和谐繁荣、欢乐祥和的治理目标，也即所谓‘雍熙之治’也。”所以顾撷冈设想高考时不管题目如何，用文言文写作，不失为创新之举，也许能得到阅卷老师的青睐，得个满分？也许违反高考作文的规定，得个最低分？甚至于零分？胜败在此一博了！他悄悄地下定了决心。

　　顾撷冈看到明朝中晚期，有不少不满八股状元试卷的狂妄书生，嬉笑怒骂，写作了不少“游戏八股”来嘲讽科举制度的庸碌、迂腐，最著名的莫过于唐伯虎的《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这篇“游戏八股”的题目摘自《西厢记》，以张生的口气来若曰，读来妙趣横生：“张生若曰，世之好色者，吾知之矣。来相怜，去相捐也。此无他情同而来，情静而去耳。钟情者正于将尽之时，露其微动之色，故足致人思焉。有如双文者乎。”把张生与莺莺之间一见钟情的恋爱心理描摹得惟妙惟肖，脉脉情生。
　　顾撷冈追根溯源，发现科举八股文言文，起源于北宋，到明朝中后期达到顶峰，直至清朝逐渐沉淀累积，弊端百出，为世人所诟病，到光绪三十一年迫不得已废止。科举的八股文言文都是考儒家“经义” 的，考题必须在四书五经那几千字里出题。最初讲“经义” 的八股文言文可以追溯到王安石的“里仁为美”和苏轼的“君使臣以礼”。明朝状元八股文著名的有王鳌的《百姓足，孰与不足》（论语•颜渊），王守仁的“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求仁》（论语•卫灵公），还有顾鼎臣的《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等等。最令顾撷冈青睐的莫过于顾鼎臣的状元卷，他梦寐以求地想得到顾鼎臣状元卷的真迹。父亲为此逛遍了北京、南京、洛阳、西安、苏州、杭州等历史文化名城的文物古董市场，却一无所获。去年冬天，一个偶然的机会，顾撷冈在网上获悉，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的拍品目录中有顾鼎臣的《明朝状元图考》。
　　顾宪章得到这个喜讯后，立即利用双休日带领老婆儿子乘飞机赶到北京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预展厅观瞻顾鼎臣的《明朝状元图考》。这本珍贵状元图考原件已经流失，后来又有许多版本流传：有顾鼎臣撰写、顾祖训增订的刊本，收录自明洪武四年（1371年）至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13朝242年间明朝77位状元的生活学习情境写真图，可惜已经流失了3位，仅存74位；有万历三十五年吴承恩校益、黄应澄绘图、清陈教增订的版本，收录自明洪武至崇祯共88位状元的绘像、小传；还有就是如今展拍的清咸丰六年（1856年）福文书室根据吴承恩、黄文德刻本增订重刊的版本。
　　他们仔细观赏了展厅里预展的这个珍藏刊本，总共有3册，无论是画工还是刻工都是当时出版业一流水平的安徽高手制作，刻本线条优美流畅，绘画精美绝伦，刊印品位极高。起初估价只有四、五万，顾宪章怀揣省吃俭用积攒的六万元稿费，满怀希望想获得拍品，但是却空手而归。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本珍贵的《明朝状元图考》是状元宰相顾鼎臣撰写的。这位赫赫有名的平民状元宰相，在民间知明度极高，有许多传奇故事流传，拍卖公司在拍卖词中夸大宣传，致使拍卖员落槌定音时，成交价陡增三倍，达到十二万！
　　小闹钟又响起了催促睡觉的嘀嘀之声，这时顾撷冈正在草稿上做文言文作文，题目是有关环境污染和治理。破题时的几句文言文排比句子写得很有文学才华，承题写得也挺有文才的，但是写到开讲时，他就感到有点棘手了，主要问题不在用词造句上，而是对环境污染和治理的相关知识缺乏深入研究，因此无从下笔。顾撷冈想明天到新华书店去买几本相关的书籍好好研读研读。这时他感到实在太困了，一股睡意袭来，竟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顾宪章此时正在书房里开夜车，赶写编辑部约定的连载文稿，抬眼瞥见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悄悄地推门进去，只见儿子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底下草稿子上写的居然是一篇文言文高考作文。

　　“小冈，醒醒，这样会着凉的，到床上去睡。”但是再怎么呼唤也难把儿子叫醒。顾宪章用足浑身力气才把儿子抱上床，看来他已经进入梦乡，正在做好梦呢。脱去儿子的拖鞋和袜子、长裤和衬衫，盖上羽绒被，看着儿子俊秀的脸庞，矫健的身躯，睡梦中嘴角挂着微笑，笑靥中两个小酒窝逗人欢喜，顾宪章喜形于色，心里赞赏道：“儿子的文言文功底不错，要是高考用文言文写作，一定会一鸣惊人。”知子莫若父，他对儿子充满希望。
　　时光荏苒，虽然过去了两年，这些陈年往事仿佛就在昨夜。一阵轻柔的敲门声令顾撷冈回忆的闸门戛然而止，父亲推门进来关心道：“撷冈，你怎么还没有睡？十二小时的时差还不困？”儿子回答道：“我习惯开夜车，不用倒时差。我在飞机上已经睡足了八小时，不困。你早点睡觉吧。”父亲走后顾撷冈翻开他的科研笔记，思索着假期里的研究课题：如何证实爱因斯坦的引力波？黑洞探针怎么设计？他是UFO的探研爱好者，又上网搜索起各种相关资料。床头柜上小闹钟又响起催促睡觉之声，十一点了，该上床睡觉了。顾撷冈刚钻进被窝没有二分钟就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顾撷冈在梦境中看到浩瀚的银河系星光灿烂，那北斗七星耀眼夺目，熠熠生辉。正当他凝眸观赏时，七星中的文曲星突然闪闪发光，照得他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一阵过眼云烟飘散，忽然见到有一个明亮的光碟出现在眼前。“UFO！”顾撷冈惊喜交集：“我看到UFO了！”
　　刹那间，那UFO变成了一艘小型飞船，停泊在他家楼房的楼顶上空。只见舱门悠然打开，从舷梯上走下来一位穿着银灰色宇宙服的外星人。虽然是外星人，却长得与黄种人面貌相仿，浓眉大眼，白皙脸膛，身材魁梧，体魄矫健，气质高雅，简直与顾撷冈是一对孪生兄弟。那外星人自我介绍说：“我是从遥远的北斗七星中的文曲星天权宫飞来，你们中国有文曲星下凡的神话传说，那是因为我们文曲星天权宫的宇航员曾经降临过地球，到过中国。你就叫我文曲星吧，按照中国习俗，我姓文名曲星，字昌君，叫我文昌君也行。”
　　顾撷冈惊喜交集，伸出右手表示欢迎，文昌君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顾撷冈的右手，喜上眉梢：“我听说你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喜欢研究UFO，对文曲星也很感兴趣，并颇有研究，所以我就驾驶小飞船来探望你来了。想不到你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咱们好像是孪生兄弟，可惜却生在两个不同的星球。”
　　顾撷冈仔细端详后，喜上眉梢：“真的，相貌一模一样，但是你我是左右对称，你只不过是我在镜中的虚像而已。”

　　文昌君笑眯眯道：“老弟真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我们文曲星天权宫中的外星人，模样非常特别，我怕你见了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甚至会大吃一惊，产生心理障碍和生理隔阂。所以我运用平面镜成像原理，把我的真实面目隐匿起来，你看到的只是你的面貌在镜中成的像，如同孪生兄弟。另外，我的声音也作了处理，说的是你们苏州吴侬软语式的普通话，特别温柔动听。这样，无论在外貌和语言上我们都格外亲近了。”
　　顾撷冈笑呵呵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处地球尘世中。不知文昌君今年多大了？看上去跟我年龄相差无几。”
　　文昌君调侃道：“我跟你是孪生兄弟嘛，应该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最多相差几分钟，哈哈。但是事实上，我比你年长三百岁。你就叫我文昌兄吧。我就直呼你撷冈老弟。撷冈老弟，不知你对文曲星了解多少？”
　　瞬间，顾撷冈脑袋瓜子里涌现出许多有关文曲星的神话传说，他侃侃而谈：“文曲星处于北斗七星的中心，又称天权宫，紧靠着的就是武曲星。文曲星是主管文官选拔和管理工作的星宿，八股文章写得好，且被朝廷录用为大官的人，居说都是文曲星下凡。民间传说中，历朝历代的文曲星有国神比干、范仲淹、包拯、文天祥等等，甚至还有那《白蛇传》中许仙的儿子许仕林。”
　　文昌君笑逐颜开：“其实，除了国神比干和许仕林外，其他人等都是凡夫俗子，真正的文曲星应当说就是我，一位被封为帝王的文昌君。我原来姓张名育字子亚，是晋朝人，世居四川梓潼县七曲山，是位私塾教书先生，生性孝顺。东晋宁康二年（374年），战乱频繁，生灵涂炭，我张子亚聚集父老乡亲揭竿而起，在抗击前秦符坚的战斗中殉国。玉皇大帝念我忠君爱国，让我升腾到天界，教我学做神仙，专司地界的文运管理。地界的唐玄宗避难入蜀时，途经七曲山，有感于我张子亚英烈，遂延封我为左丞相。后来宋真宗又册封我为神文圣武孝德忠仁王，至元仁宗延佑三年（1316年）敕封我为‘辅元开化文昌司禄宏仁帝君’。世人都以为文曲星是状元及第后朝廷册封的什么大官，其实不然，文曲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帝君。”
　　顾撷冈说：“你老兄是一位私塾教书先生，也没有考取状元，只是因为揭竿起义，壮烈牺牲，成了文曲星天权宫掌管文运的帝君。我在凡夫俗子那里听到不少有关你文曲星下凡的故事，其中还有你的艳闻轶事。”文昌君饶有兴趣地说：“有关我文曲星的传说太多了，你捡最艳情、风流的说来听听。”
　　顾撷冈是讲故事的能手，他讲得娓娓动听：“传说从前有一位靠屠宰烹制狗肉为生的老汉，名叫文伯祥，年过半百尚无子嗣。有一天下大雪，生意不好，到天黑还剩下五六斤狗肉卖不掉。于是他打了二斤老酒，与老伴一起喝酒吃狗肉，酒至半酣，又谈起生儿育女的事来。老汉说：‘老婆，你肚子不争气，至今没有给我生个一男半女，还不如趁早抱养一个儿子算了。’老婆说：‘老头子，我至今尚未断红，只要你能播下种子，有没有收成，老天爷说了算。’俩人酒足饭饱，熄灯上床，干起那云雨播种的好事。睡到半夜，老婆被满屋的亮光照醒，刹那间有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钻进她的腹中，顿时篷壁生辉，祥云袅绕，片刻过后，屋里又变得黑洞洞的了。老婆忽然兴奋起来，推醒熟睡的老汉，告诉他刚才发生的奇迹。老汉听后喜形于色，亢奋异常道：‘这是我们要生贵子的预兆。来，我们接着播种。老婆，加油！’老汉抱着老婆又干起了云雨播种的好事。过了一个多月，老婆发现自己怀孕了，只想吃石头，一次能吞下去五六只鸡蛋大小的卵石。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呱呱落地了。”
　　文昌君乐不可支：“这些都是文人墨客、好事之徒给文曲星瞎编的故事，各种版本，大同小异。接下来肯定是：胖小子日夜啼哭不停，文老汉找来巫婆烧香祈祷，到碑坊上贴帖子。后来儿子不哭了，但是三天后却会讲话，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转世投胎到文家的。故事的原委是：因为文曲星相貌出众，知识渊博，甚得玉皇大帝赏识，也博得西王母的欢心，于是就把自己的宝贝女儿紫薇星嫁给了文曲星。由于文曲星秉性耿直，为牛郎织女打抱不平，得罪了西王母，于是玉帝就把文曲星逐出天宫，下凡到人间受苦。出生三天的儿子能说出他转世投胎的故事，吓坏了父母，于是请来巫婆降妖伏魔。巫婆把狗血喷灌在婴儿的头上，这种醍醐灌顶的法术相当灵验，于是一切又恢复了正常。文老汉给儿子取名文飞，老俩口视为掌上明珠。文飞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六七岁就能过目成诵，十六岁考上状元。中国古代的民间故事都是什么‘状元及第’、‘功成名就’之类的模式，所谓‘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是人生的两大快事。下面就不用我赘述了，千篇一律，概莫能外。”
　　顾撷冈嬉笑道：“老兄，这回你可猜错了！下面的故事接龙，把你这位文昌君大大丑化了一番，蜕变成一个贪图功名利禄，安装了一副媚骨的趋炎附势之徒。话说有位算命先生给文飞算了一卦，说是文公子‘命贵而有贱兆，命寿而有促征。’文老汉也听不懂，只知道有‘命贵’和‘命寿’就是好兆头。文飞因为天生没有膝盖，不能行三叩九拜的国礼，所以皇帝说朝廷不能任用他当官。于是他回到家乡，赋闲在家，终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文昌君哈哈大笑：“下面我来故事接龙。有一天夜里，月光如水，星光灿烂，正当文飞朦胧入睡之际，忽见有一位婷婷玉立的美女来到他的床前，抱着文飞就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叫春：‘我的夫君，我找得你好苦哟。如今我们又可以在一起重温鸳鸯旧梦了。”文飞给弄得莫明其妙，婉言拒绝道：‘你我素不相识，不能做那种男欢女爱，苟且偷情之事。’美女焦躁道：‘文曲星，我是你的妻子紫薇星。你这个负心汉，难道考中状元后做了驸马爷，另有新欢了？’文飞着急道：‘谁是文曲星？谁是紫薇星？我什么也记不得了。’紫薇星取下发髻上的一朵珠花给文飞闻，他终于恢复了记忆力，认出了爱妻。紫薇星心酸道：“自从你下罚到人间受苦后，我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得了相思病。今夜我趁父皇大宴宾客，就请牛郎帮忙，偷来天河浮槎，偷渡下凡到人间，与你幽会。此刻牛郎正在天河边等待我们，你这就跟随我回天宫去吧。’文飞坚定不移地说：‘我虽然考中了状元，但是还没有做上大官，我就这样修炼未成，偷偷地回到天廷，触犯了天纲，会粉身碎骨的。你还是独自先回到天廷去，等待我的好消息吧。’这故事我接得怎么样？”
　　顾撷刚笑容可掬：“这下面的故事恐怕就出乎你的想象了。有一天，文飞看到父亲宰杀一条活狗，剥皮时把一副膝盖骨扔下。于是他突发奇想，要父亲给自己安上一副狗的膝盖骨。文老汉坚决不同意，说宁可永世不做官，也不能安上狗的膝盖骨。文飞心有不甘，偷偷地去找巫婆帮忙。巫婆诡秘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一副猈峱的媚骨，正好安装在你的膝盖上。昨夜有仙姑托梦给我，说你文飞是文曲星下凡，需要安装媚骨，叫我丈夫到南山上打猎，去捉一种名叫猈峱的野兽，它长得与狗差不多，不过膝盖骨更加柔软，只要见到有身份的人就能自动下跪，俗称媚骨。今天你故然来了。你要是安装上这副媚骨，保证你能官运亨通。不过我不能白白奉送，你得掏一百两银子。’文飞愁眉不展：‘你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一百两银子。’巫婆早就瞄准了文飞身上佩带的珠花，那可是天宫的宝物，可以值一千两银子。于是她卖弄人情：‘既然没有一百两银子，那就把你身上的珠花给我吧，也许能抵押几两纹银。’文飞闻到那媚骨有一种恶臭，又怕手术时很疼，竟然犹豫不决起来。巫婆纵容道：‘这媚骨，闻闻臭，安到你身上就觉得很香。就像臭豆腐，闻闻臭，吃到嘴里就觉得很香。手术前我给你喝一桶贪恋忘情矿泉水，这样你就什么疼痛感觉都没有了。’文飞安装媚骨后，膝盖弯曲自如，行三叩九拜国礼时动作更加妖冶谄媚。皇帝见了十分满意，并招为驸马。可是婚礼过后，送入洞房，驸马爷却不翼而飞了。皇帝派钦差到文飞老家要人，文老汉也说儿子不知去向。巫婆却说，‘有女巫神托梦给我，文飞是文曲星下凡，考取状元又换了媚骨，功成名就，已经修炼成正果，被玉皇大帝召回天廷了。你们看，我有这枚天宫的珠花为证。’于是钦差花一千两银子买下珠花，回到朝廷交差。皇帝仍然将信将疑，放心不下，又派张天师带着珠花到天廷探听真假虚实。”
　　文昌君笑嘻嘻道：“下面的故事尽在不言之中了。玉皇大帝见文曲星在凡尘俗世修炼成正果，非常赏识，并委以重任。于是文曲星因祸得福，官运亨通，连升三级，出任大司命一职，执掌生死大权。”

　　责怪他卖了定情珠花，是个贪图功名的负心汉。她不能原谅他的谄媚贪婪，媚骨媚态，因此远离他而去，原来的恋人从此变成了仇人。张天师听后甚为叹惜，托织女将珠花转交紫薇星。皇帝责备张天师竟敢先斩后奏，将天宫珠花宝物随随便便转送，结果罢了张天师的官。中国古代民间故事中都有瞎子算命或者仙人托梦，总有高人未卜先知，预示未来。这里瞎子给文飞算命说他‘命贵贱兆’，‘命贵’说的是文曲星下凡，‘贱兆’说的是装了一副媚骨，‘命寿促征’是因为仙胎而长寿，又出乎意料，突然升天了。至于巫婆所说仙姑托梦的故事，也都是子虚乌有，完全是骗人的鬼话，为的是能发一笔横财。”
　　文昌君却大加赞赏：“这个民间故事不落俗套，有力地抨击了科举制度的弊病。科举制度确实害人不浅，甚至扭曲了人的品性，原来堂堂正正的文曲星，为了功名利禄，竟然不惜卖掉爱妻的定情珠花，安装了一副媚骨。这种媚骨、媚眼、媚态的状元郎为数不少，令人作呕，遭人唾骂。文曲星下凡只是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寄托了百姓对状元们的美好期盼，希望状元们能做一个为民请命，造福百姓的好官。”
　　顾撷冈说：“我们顾氏家族中就有一位明朝弘治乙丑科状元顾鼎臣，他是嘉靖皇帝的内阁首辅，曾经代朝三个月，是一位为民请命，造福百姓的清官、好官。在《吴郡名贤图像赞》中，评价顾鼎臣是‘泽被东南，功存桑梓，救时良相，名炳青史’。顾鼎臣的祠堂旁树立了一块‘公生明，廉生威’的石碑，赞颂他清正廉洁的高尚品格，民间传说他是文曲星下凡的平民宰相。”
　　文昌君说：“我早就知道顾鼎臣是你们顾氏家族的骄傲。他是文曲星下凡，转世投胎到一个平民百姓家庭，童年受尽苦难，但是他天生聪颖过人，才华横溢，廷试时弘治皇帝对他的试卷十分赏识，不嫌他出身寒门，亲自将他提拔为一甲一名状元。顾鼎臣为官忠于职守，曾经代理嘉靖皇帝辅佐太子执掌朝政三个月，官至内阁首辅。他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是位清正廉洁的好官，明史上却对他作出了不公正的评价，但是在老百姓心目中，顾鼎臣始终是一位‘泽被东南，功存桑梓，名炳青史’的救时良相。有歌谣称赞顾鼎臣：
　　天宫文曲星，下凡当平民。代朝三个月，敢为民请命。
　　廉洁树权威，公正是非明。恩泽惠东南，功德存乡亲。

　　

　　第二章 蝉弹不弦琴

　　花坞春晴，鸟韵奏成无孔笛。 树庭日暮，蝉声弹出不弦琴。
　　柳线莺梭，织就江南三月景。 云笺雁字，传来塞北九秋书。

　　顾撷冈与文昌君谈笑风生，十分投缘，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于是他大胆地向文昌君提出穿越时空的要求：“昌君老兄，我想请你帮个忙，让我乘坐你的飞船，穿越到五百年前明朝那个年代去，亲眼看看顾鼎臣的状元试卷、科举仕途，人生经历，激发我写顾鼎臣传记的灵感，以助我发挥业余写作才能一臂之力。”
　　文昌君说：“这事好办。我可以让你穿越到明朝弘治、正德、嘉靖年间，去那里实地体验生活，从顾鼎臣的家庭、诞辰、孩提、少年、中举，到考取状元，直至‘代皇三月’，荣登内阁首辅，最终病殁任上，都统统亲临观摩一遍，甚至还可以参与其中，与明朝的老祖宗交流互动。”
　　顾撷冈说：“昌君老兄，那样需要六七十年时间，我只有一个月的假期，马上要回到哈佛去，不行，不行。哈佛大学的学业非常紧张，一点也不能耽误。”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你不是学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吗？穿越时空虫洞，以光速运转，只是弹指一瞬间啊！何况我们外星人已经发明了比爱因斯坦相对论预言的更加先进的中微子超光速时空穿越机，那也就是南柯一梦，耽误不了你的学业。”
　　顾撷冈兴高采烈却又忧心忡忡：“那太好了！我可以到太空去旅行了。不过乘坐宇宙飞船，在太空中遨游，穿越时空虫洞，在另一个时空中生活，我的身体能承受得了超重、失重的冲击吗？”
　　文昌君说：“老弟，别担忧。我先给你作一次全面的体检。来，到我的飞船上去。那里有一整套的体检仪器设备，几分钟就能得出结论。”顾撷冈跟随文昌君来到飞船上，在一张特殊的体检床上躺下，一排排仪器设备就自动地运转起来，几分钟过后，体检报告就打印出来了。“撷冈老弟，放心吧。你的身体和心理素质相当健康，比职业宇航员还要棒。心动不如行动，我们马上出发。”
　　顾撷冈说：“听说飞船要脱离太阳系必须穿越九重天，也就是爱因斯坦所说的细细长长的时空虫洞，会产生什么样的生理和心理的反应？”
　　文昌君说：“飞船会在十几秒钟内进行加速，以便迅速穿越时空虫洞，进入另一个时空世界。这时会产生几十倍的重力加速度，由于超重的作用，人体的生理和心理上会有急剧的反应，有一种心跳和呼吸趋于停止，濒临死亡的感觉。不过你完全具备这种承受能力，十几秒钟过后，飞船便进入另一个时空世界了，这时一切都处于惯性运转之中，也就是处于完全失重状态。此时人的生理和心理上会产生一种飘然欲仙的快感。几分钟过后，人体的适应能力迅速调节生理和心理因素，可以完全适应新时空的生活环境，便能正常生活和工作了。”
　　顾撷冈惊叹道：“真的太奇妙了！那我们就出发吧。”文昌君给顾撷刚穿上宇宙服，让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教他如何控制操作台上的仪器仪表。一切准备就绪，文昌君启动飞船，平稳地升上蓝天。
　　文昌君说：“现在飞船将要加速，有十几秒的超重过程，你只要闭上眼睛，保持稳定的心理状态，一切都会顺利通过的。”顾撷冈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他屏气凝神，想象自己正遨游在太空，如同孙悟空腾云驾雾，一个觔斗翻了十万八千里，不知有多么浪漫、神奇。顾撷冈的身体素质特别强健，能够承受几十倍的重力加速度，仅仅有一种丝丝入扣的窒息感觉，之后就是一种飘然欲仙的强烈快感，犹如进入了极乐世界。他从舷窗看到了巍然屹立的长城，巍峨的喜马拉雅山，看到了秀丽的中华大地，看到了蔚蓝色的东海和南海，看到了似宝珠般镶嵌在海上的一串串锦绣岛屿。飞船已经上升到月球运行轨道，他看到皎洁的月亮，犹如一个晶莹剔透的冰轮。在朦胧的冥想中，他仿佛看到了月宫里的嫦娥与玉兔相伴，吴刚抡斧正在蟾宫砍桂花树。所有这一切景观，历历在目，如梦如幻。
　　“嗬，地球是一个多么壮观、迷人的蓝色星球，月球更是神秘莫测。”顾撷冈惊叹不已。瞬间，飞船已经远离地球，高速地在太阳系中遨游，九大行星中的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和冥王星以及无数的小行星，如过眼云烟，稍纵即逝。
　　文昌君说：“我们已经穿越时空虫洞，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世界，也就是佛教里说的，到了天界。”飞船脱离了太阳系，进入浩瀚的银河系之中，只见星光灿烂，变幻莫测，目不暇接。顾撷冈觉得天界并非似他想象中那么美妙神奇，正是“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一种寂寞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
　　文昌君看出了顾撷刚的心理反映，幽默地说：“佛教里说的天界只是一种精神境界，并非你想象中富丽堂皇的物质世界。在佛教中，有情众生都要经历六道轮回转生，有的转生为虫鸟花树，有的转生为猪狗牛马，而最妙、最善，也是最快乐的趣处便是天界，只有修习‘十善业道’者才能投生于天界，在天界里已经不存在有形的肉身俗体，只有无形的精神灵魂了。”
　　顾撷冈看过不少有关宗教信仰的书籍，对佛教、道教和基督教教义稍有了解，而且有独立己见：“应用现代科学技术，特别是相对论中的时空观来分析，时空可以分为N个维次，宗教里说的天界是层层叠叠，层次分明的，也就是相对论描述的不同时空维次的时空世界。通常低层次时空看不到高层次时空，如同我们看不到天界，但天界却可以看到我们，除非你有一双通天的火眼金睛。宗教界所说的忉利天以下是须弥山上，用现代宇宙观分析解释，也就是银河系的中心。忉利天以上就是欲界天和色界天，他们的世界都是在飘渺虚空之中。至于到了无色界天，那里根本没有肉身俗体存在，只有虚无缥缈的灵魂在天界中活动。”
　　文昌君听了顾撷冈用相对论的时空观分析解说宗教中的天界理念，十分赞赏：“想不到撷冈老弟对宗教的天界颇有研究。中国最古老的宗教是道教，道教的三清天与佛教的欲界六天虽然说法不同，但都是说的最顶级的伦理道德境界。道教的三清天是最高级别的神灵所在，这三清神灵，最高级的是文始天尊，是开天辟地之神，其次是灵宝天尊，最后是手执扇子的太上老君，是《道德经》作者老子的化身。据说老子姓李名耳，是唐太宗的先祖，唐朝的帝王将相、文人墨客多数信奉道教。至于信奉基督教的信徒，只要按照教规做礼拜，祈祷忏悔，死后都能上天堂。传说在忉利天须弥山峰顶，有一座‘喜见城’，那里就是宗教界的天堂所在。”
　　顾撷冈对那样的天堂不感兴趣，他别出心裁地说：“我想去的不是宗教界所说的天堂，而是通过时空穿越机，穿越到五百多年前的时空，真切地重演和体验明朝弘治、正德和嘉靖三个朝代的市井生活，亲眼目睹我们顾氏家族的老祖宗顾鼎臣传奇的一生。昌君老兄，你能做到吗？”
　　文昌君笑逐颜开：“撷冈老弟，你的要求我完全能够满足。我们北斗星上的外星人已经研究出一种高级时空穿越机，应用中微子超光速技术，可以穿越到几百、几千、几万直至几十万、几百万年前的时空世界。通过时空穿越机，我们已经完成了地球人类进化理论的研究。我这就带领你穿越时空隧道，到地球人类N维层次的时空中去游历，让你亲身体验五百年前明朝人的市井生活，特别是你的老祖宗顾鼎臣的传奇人生。但是你要穿上我们特制的隐身服，不仅能亲眼目睹，而且还能直接参与。”

　　飞船经过数分钟的超光速飞行，停泊在天权宫的宫殿前院。文昌君带领顾撷冈来到宫殿的一间厅堂里，这里全部都是一台台神秘的仪器设备。“撷冈老弟，你坐在这把椅子上，闭上眼睛，时空穿越机马上自动运转，带领我们到达五百年前的时空，记住你是隐身人，绝对不能显现你的真身。我会跟随你身边，你得听从我的指令来控制隐身服上的操作系统。”
　　顾撷冈坐在那张特殊的椅子上，闭目静候，只听那台神奇的时空穿越机，悄无声息地运转着。刹那间，他们的身躯飘飘然升腾到高空，犹如魔法附着在自己身上似的，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与肉体分离，身不由己地钻进了一个可怕的黑洞之中。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袭击而来，顾撷刚感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趋于停止了。但是转瞬间，又感到豁然开朗，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一片光明灿烂。他们已经轻盈地飘浮在无边无际的空间，宇宙仿佛是一座硕大无朋的苍穹，任凭你自由飞翔。
　　文昌君与顾撷冈并行不悖，始终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如影随形地飞驰在他的身旁。“撷冈老弟，感觉怎样？有什么不舒服赶紧呼唤我。”文昌君亲切的呼声把顾撷冈从梦幻中唤醒，他惊喜交集：“文昌老兄，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现在感到身轻如燕，可以随心所欲，自由飞翔，好像变成了孙悟空，掌握了腾云驾雾的本领，一个觔斗可以飞越十万八千里，真是太神奇了！”
　　文昌君喜忧参半：“撷冈老弟，你还没有完全掌握宇宙隐身服的操作系统。头盔面罩上的五个按钮，红色的是隐身按钮，你始终不要碰它，否则你就暴露真身了。金黄色的按钮是低速自由飞翔，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随意运动。蓝色的按钮是高速飞翔的按钮，可以一个觔斗飞越十万八千里。绿色按钮可以自由变戏法，由你的意念控制，你可以变成花鸟鱼虫、蚊子苍蝇、牛马动物以及美女孩童、妇孺妪翁各色人物，比孙悟空的七十二变还要神奇。黑色按钮是紧急呼救，不到万不得已情况，不要随随便便按动。”
　　在文昌君的指导下，顾撷冈把五个按钮一一操作了一遍。“你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令，免得出现差错。为了防止你随心所欲，不听指挥，我在你头盔上设有紧箍圈，一旦你举止失当，我就会念紧箍咒，让你头脑发昏，失去意念，任我摆布。你不会介意吧？”顾撷冈心悦诚服：“不介意，不介意。在这个时空里，我应该绝对服从你的指挥，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决不能麻痹大意。”
　　在文昌君的指挥下，他们穿越到五百年前的明朝时空，只见蓝天白云下有一座繁华的城市呈现在他们的眼前。顾撷冈惊喜交集：“文昌老兄，我们到苏州府了，我一眼就认出了这虎丘山上的虎丘斜塔。这虎丘塔虽然倾斜得厉害，却仍然屹立了上千年，比起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其倾斜程度，有过之无不及。我曾经将中国明朝中期的历史与欧洲同期的历史进行了对比。顾鼎臣在世时，1522年葡萄牙殖民强盗侵袭我国广东新会县，劫掠我国沿海居民。顾鼎臣逝世那年，1540年葡萄牙殖民者曾侵扰浙江宁波，在宁波双屿港建立据点，修建教堂，进行大规模走私贸易。也就是说，正当欧洲资本主义兴起，殖民主义者到东方进行殖民掠夺之时，中国还处于明朝朱皇帝闭关锁国的封建专制统治之下。顾鼎臣逝世八十年后，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做了著名的自由落体实验，此后欧洲的科学技术开始突飞猛进地发展。为什么资本主义不能在中国首先兴起，就是因为中国的封建专制统治太强势太顽固了，资本主义在萌芽之中就被封建专制制度扼杀了。”
　　文昌君劝慰道：“我们今天不谈这些令人痛惜的事情。中国的中央集权、封建专制统治非常强大，而且自秦始皇以来就没有民主政治的观念，要想实行改革非常艰难；而欧洲的封建制度既分散又弱小，而且自古以来就有民主自治的思想观念，所以一旦新兴资产阶级崛起，封建制度很容易分崩离析。”
　　顾撷冈完全赞同文昌君的分析：“你对中国封建制度分析研究得相当透彻。封建制度的核心就是封建主义的文化，特别是儒家封建忠君思想已经渗透到官僚文人和普通百姓的每一个细胞之中，儒家思想早就彻底沦落为封建帝王愚民政策的工具，没有一次深刻的思想解放运动，是很难推翻封建专制统治的。”
　　文昌君说：“我对中国历史有系统的研究，特别是中国和欧洲的对比历史，更是耳熟能详。我们还是把心情放到眼前的时空穿越旅行上吧。在中国有句名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所以在天堂里也有苏州、杭州城！你看这苏州府多么繁荣昌盛，在明朝时就已经是所谓南直隶城市，相当于如今的中央直辖市，GDP始终在全国名列榜首。那时北京和苏州都是有百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比伦敦、巴黎要大得多。撷冈老弟，我们还是先到苏州府去游虎丘逛山塘街吧。”
　　顾撷冈建议说：“为了真情实感地游览，我们就显现真身吧。你扮演我的师兄，我扮演你的师弟，我们师兄弟携手并肩，畅游虎丘、山塘怎样？”文昌君劝阻道：“撷冈老弟，我们是有约法三章的。你可以显露真身，可是我不能显露外星人的真面目，这样会把游客都吓跑的。我们只能始终保持隐身状态。”顾撷冈坚持要文昌君显现真身：“今天恰好是正月十五虎丘花灯庙会，有各色彩灯、舞龙灯，耍狮子，踩高跷，还有昆曲、评弹演出。你不是可以应用平镜面成像技术，扮演成我的孪生兄弟吗？有这样的双胞胎兄弟携手同游虎丘山，同逛山塘街，一定会吸引众多游客的眼球，驻足赞赏这对孪生兄弟又酷又帅，使这次游览更有情趣。喔，你看天公作美，竟然下起了瑞雪，我们可以观赏到难得的虎丘雪景了！”文昌君拗不过顾撷冈，只得显露真身，一对又酷又帅、穿着时髦的双胞孪生兄弟携手同游虎丘、山塘，吸引了沿路游客驻足观瞻。
　　顾撷冈满面春风：“文昌老兄，显露真身比做稳身人要痛快、欢畅得多，就象笼中之鸟冲出了牢笼那样自由自在，心花怒放，其乐无穷！虎丘在宋朝就是吴中第一名胜古迹，苏东坡说，到苏州不游虎丘、山塘是极其遗憾的事。虎丘原名海涌山，吴王阖闾葬于此山中。”他们走过海涌桥，沿山路拾级而上，来到虎丘第一道山门。
　　顾撷冈说：“虎丘我经常来游玩，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景观典故，耳濡目染，心领神会，当个业余导游，不比专业导游水平差。虎丘有十八景，主要有海涌桥云岩寺、断梁殿、憨憨泉、试剑石、枕头石、千人石、剑池、第三泉、孙武亭、望苏台和云岩寺塔。虎丘山原名叫海涌山，传说吴王安葬后的第三天，有一只白虎蹲在山顶上，所以后来人们都叫它虎丘山。文昌老兄，我们现在上云岩寺去烧柱香，许个愿吧。这座寺院历史悠久，始建于晋代，原来叫虎丘寺；到了唐代，因为皇帝忌讳‘虎’字，所以改名为武丘报恩寺；到了宋朝又改名为云岩禅寺。你看这云岩寺第一台山门走廊有历代文人咏叹虎丘的诗词篆刻。”他们兄弟俩在回廊里边看边诵，欣赏了半个时辰。

　　@沂涟漪2017 2017-02-09 15:49:24
　　再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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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拾级而上，不觉来到云岩寺第二台山门，又称断梁殿。顾撷冈指着大殿的大梁介绍说：“你看这大殿的梁柱不是一根整木建造的，而是用两根木头拼接起来，所以叫做断梁殿。但是因为采用了巧妙的设计工艺，数百年来坚如磐石。”文昌君赞叹不已：“中国古代建筑不象欧洲那样是石块砌成，都是一些砖木结构，但是却历经数百、上千年，仍然坚如磐石，巍然屹立，正是巧夺天工啊。”
　　走出断梁殿，他们依次观赏憨憨泉、试剑石、枕头石来到千人石。顾撷冈精神焕发：“我们到法堂那边的千人石上去看看，那里是天下最大的露天讲坛。相传晋代神僧生公在此法堂外的大石盘上开坛讲法，有上千信徒列坐听讲，所以称之为千人石。这个亭子名叫‘可中亭’，还有一个典故在里头，据说宋文帝也是神僧生公的铁杆粉丝，他亲率千余门徒前来千人石听讲。生公约定说，他要讲到日上中天，中午过后方才用膳。但是，等到午时三刻，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讲学，众人听得入迷，也不觉得肚子唱空城计，纷纷点头称赞，连这块顽石也频频点头称是，所以有‘生公讲法，顽石点头’的典故，于是人们给这块顽石一个‘点头石’的美名。在上千听众中，唯独宋文帝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他提醒道，‘始可中耳！’哈哈，看来宋文帝是个贪吃的美食家。”
　　文昌君指着千人石旁的一块石讲台刻的“生公讲台”四个字，啧啧称赞道：“你看这四个字多么秀丽挺拔，正如铁划银勾一般，变化开合，自成风格。我看很象是唐代文学家、书法家李阳冰的手迹。”顾撷冈惊叹不已：“想不到文昌兄对中国的书法很有研究。你说得一点不错，在一本介绍虎丘书法石刻的书刊中有详细的介绍。你看那石壁上‘千人坐’三个字出自哪位书法名家的手笔？”文昌君不假思索道：“这是晋代书圣王羲之的真迹。”顾撷冈仔细端详后说：“讲得有理。不过有些人却说是元代书法家周伯琦书写的。”
　　离开千人石后，他们来到剑池。顾撷冈说：“这剑池是虎丘的景眼，有许多历史典故和传说。”文昌君说：“我对虎丘剑池这段历史印象较深。吴中勇士东诸，奉伍子胥之命，刺杀吴王僚。他们是将欧子冶炼制的一把宝剑藏在烹饪好的鱼肠里，所以这把宝剑称之为鱼肠剑。吴王僚死后，公子光自立为王，也就是吴王阖闾。阖闾死后，吴王夫差将其父葬在虎丘剑池，随葬的有阖闾喜欢的鱼肠、扁渚等金剑，据说总共有千余宝剑。剑池水深5米，墓穴之门还在剑池之下10米深处，秦始皇等几代帝皇都曾经到虎丘剑池掘墓盗宝，所以虎丘剑池就成了江南名胜古迹的景眼所在了。”
　　顾撷冈突发奇想：“文昌老兄，你能否带领我到剑池底下探险寻宝？”文昌君爽快地答应道：“完全可以，我们穿的隐身服就有潜水和穿越功能。只要你听从我的指挥，我们马上就去剑池底下探寻游览。”
　　顾撷冈在文昌君的带领下，迅速潜水到了剑池的底部，又遁入地下，顺利地找到了墓穴之门。通过长长的墓道后，来到主墓室。只见墓葬保存完好，扁渚、鱼肠剑等千余宝剑仍然锋芒依旧，闪闪发光。顾撷冈惊喜交集：“想不到春秋战国时期能有这样完美无缺的墓葬，我们千万不要去破坏它原来的模样，等待子孙后代再去挖掘吧。”文昌君提醒说：“撷冈老弟，你现在看到的是明朝弘治年间的情形。既然已经满足了你探险虎丘剑池的心愿，我们还是回到虎丘山上继续游览吧。”
　　他们继续拾级而上，不觉来到了二仙亭。文昌君突发雅兴：“撷冈老弟，我们到二仙亭喝杯茶、下一盘棋，休息一会怎样？据说这个亭子是陈博和吕洞宾下棋之处。”顾撷冈说：“对于苏州的茶文化我略知一二。苏州的碧螺春誉满全球，是最上乘的茗品。好茶必须有甘泉来泡。虎丘有天下第三泉，据说茶圣陆羽在全国各地发现了十个著名的山泉，苏州虎丘的山泉名列第三，所以称为天下第三泉。你看这‘风壑云泉’四个字多么潇洒风流，险峻泼辣，据说是出自大书法家米芾的大手笔。这天下第三泉的泉水甘之如饴，泡出来的碧螺春茶，醇香扑鼻，沁人心脾，这二样加在一起称之为苏州双绝。”他们俩一边品尝碧螺春茶，一边下棋，就像当年二位神仙在此品茗、下棋一样，正是悠然自得，其乐融融，他们如此游览观光的品味，赛过神仙。
　　品茗、下棋过后，他们走过海涌岚浮门来到虎丘云岩寺塔。顾撷冈介绍说：“这虎丘云岩寺塔是砖木结构的古塔，已经有近千年历史，与杭州的雷锋塔并称为江南二座年代最久远的古塔。你看云岩寺塔的塔楼屹立在虎丘山崖，就像老虎的尾巴坚韧挺拔，再听云岩寺的钟声在山泉间交混回响，仿佛是天廷的钟声飘逸人间。正是：塔影直达灵霄殿，天宫钟响山泉间。多么美妙的虎丘景观！”
　　文昌君赞许道：“老弟的导游词，就像一首游艺长诗，令人心驰神往。”文昌君仔细目测虎丘塔的塔身后说：“我发现，由于塔基地层结构的原因，塔身已经开始缓慢倾斜，据我目测，倾斜度在2.48度左右，与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十分相似。”顾撷冈兴味昂然：“伽利略曾经在比萨斜塔上做过著名的自由落体实验。文昌老兄，你能否协助我一起重复伽利略的自由落体实验？”
　　文昌君提醒道：“撷冈老弟，我们现在是在十五世纪七十年代，伽利略是在十六世纪初做的自由落体运动实验。”顾撷冈笑容可掬：“文昌老兄，我们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有超前意识。来，帮忙准备一下实验器材。”文昌君拗不过顾撷冈，迅速回到飞船上，取来全副实验器材，兄弟俩一同登上虎丘塔。
　　顾撷冈一边登塔一边给文昌君介绍：“虎丘塔始建于五代后周显福六年，也就是公元959年，落成于北宋建隆2年，也就是公元961年，是七级八面砖塔，也是古代砖塔中少有的小塔外面套大塔的内外双塔结构。你看这枋柱半拱、砖身木檐的结构设计得多么精巧。这塔内收藏有大量珍贵文物，有越窑莲花石龟等艺术作品。”
　　他们兄弟俩都是登山运动健将，一口气就登上了四十七米高的塔顶。站在回廊上极目远眺，繁华的苏州城一览无余，秀美的姑苏山水尽收眼底。文昌君赞美道：“撷冈老弟，你的家乡太美了，真不愧为天堂的美誉。”顾撷冈指着姑苏城外寒山寺旁像一条银色丝带似的运河说：“在古代，大运河是南北交通运输的大动脉，四通八达，可以联结陆上和海上丝绸之路，通往全国各地乃至中亚、西亚和欧洲。唐朝诗人张继的《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首著名的诗词，已经成为苏州城市的一张名片。你看这瑞雪纷飞，姑苏大地已经披挂上银白色的素装，多么美丽的虎丘雪景。”顾撷冈诗兴大发，七步之内咏吟成一首七言古诗《瑞雪》：
　　正月十五飞雪花， 飘飘絮絮似芳华。
　　瑞雪兆丰春来早， 千树万树萌新芽。
　　文昌君听后大加赞扬：“撷冈老弟，好诗，好诗。我可以立即用电子云软件给你这首诗配乐。”他按动宇宙隐身服上的一个按钮，只见那电子云软件立即自动作曲，瞬间就将顾撷冈刚才咏吟的诗歌制作成一首优雅动听的歌曲，并用MP4播放。一时间，交混回响的天籁之音在虎丘塔上空飘飘扬扬，传播远方。
　　他们在虎丘塔上尽情的吟诗歌唱，陶冶情操，吸引塔上塔下的众多游客围观。顾撷冈说：“昌君老兄，我们已经充分娱乐休闲一会了。下面开始重复伽利略在意大利比萨斜塔上做的自由落体实验吧。”

　　文昌君说：“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建于1173年，塔高179英尺，与虎丘塔一样，由于塔基问题，塔身发生倾斜，正是做自由落体实验的理想场所。伽利略从小喜欢物理学，但是对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观点从不盲目接受，他都要亲自通过实验加以验证。亚里士多德认为，重的物体落得快，轻的物体落得慢。但是伽利略却提出了质疑，如是把重的物体和轻的物体绑在一起，是否重的物体会减速，轻的物体会加速？事实上把重的物体和轻的物体绑在一起下落的速率要比重的物体单独下落的速率大。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他在比萨斜塔上当着众多持反对观点人的面，把两个重量不等的铅球同时释放，却听到它们‘啪’地一声同时落地。伽利略由于实验条件限止，没有能测出当地重力加速度的数值。今天我的实验器材不仅可以直观两个轻重不同的物体自由下落，同时到达地面，而且可以应用高速摄影机和频闪装置，观察在重力作用下，不同质量的物体自由落体的加速度相同，而且是个常量。”塔上塔下的围观者对他们的实验非常感兴趣，人们啧啧称奇，都见证了这一实验结论的正确性，测出的重力加速度的数值为9.80023678，精确到八位小数。
　　顾撷冈叹惜道：“中国的四大发明标志着中国的自然科学在宋朝以前一直处于领先地位。早在公元前五世纪春秋战国时期的墨翟就论述了运动的分类，运动和时空的关系，对杠杆和浮力的原理也有阐述；墨翟创造了利用声音共鸣探测敌方挖地道地点的方法；在光学方面墨翟明确指出小孔成像是倒立的，像的大小与发光体跟像的距离有关，对凹面镜更有详细的描述。后人尊称墨翟为墨子。东汉的科学家张衡创制了地动仪和浑天仪，北宋科学家沈括在天文、历法、气象、地质和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领域都有重大贡献。而欧洲在墨子以后一百多年的公元前四世纪，才有希腊哲学家在科技领域有过许多贡献，但是他在力学等诸多方面的错误观点却阻碍了科学技术的发展长达一千多年。这期间唯有公元前三世纪阿基米德用实验方法发现了阿基米德定理，并研究讨论了杠杆原理，还创造了许多机械。此后的一千多年间欧洲的自然科学一直处于停顿状态，不但没有发展，就连古希腊流传下的学术思想几乎湮没殆尽。文艺复兴的曙光首先照亮了意大利，伽利略就是一位先驱者的杰出代表人物。从此欧洲的科学技术冲破封建思想的束缚，突飞猛进地发展，可惜中国由于高度集权的中央封建专制制度的桎梏束缚，一直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
　　离开虎丘塔，他们来到三泉亭。顾撷冈指着第三泉峭壁上“铁华巌”三个刚正劲遒的大字问文昌君：“你知道这三个字有何出处吗？”文昌君笑靥相告：“这三个字出自苏轼的一句诗：铁花秀岩壁。在古代‘华’与‘花’是通用的。”顾撷冈笑容可掬：“文昌兄故然是文才出众，这样的典故自然难不倒你。这三泉亭向来是文人墨客品茗雅集的地方。我想要是能在这里建造一座山庄，可以聚集更多的知己朋友到这里来开派对或者沙龙了。”
　　文昌君夸口道：“这个也难不到我们外星人。我只要到飞船上的3D打印机上设置一套程序，马上就能打印出一幢山庄别墅来。”他们按下隐身按钮，飞回到飞船上，文昌君在一台3D打印机上设置了山庄别墅建筑设计程序，很快就打印出一幢山庄别墅的图样来，按下“建造”按钮，弹指之间，一座依山而筑、高雅别致的山庄别墅就屹立在第三泉的山崖涧壑之间了。
　　这座拔地而起的山庄别墅吸引了众多游客前来游览，文昌君和顾撷冈邀请了其中几位风流才子来到冷香阁赏梅咏诗。有一位年轻俊杰特别引人注目，他就是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顾撷冈最崇拜唐伯虎，对他的家史和坎坷人生了解得一清二楚。所谓《唐伯虎点秋香》的爱情喜剧故事，都是因为唐伯虎过于风流浪漫，放荡不羁，所以有人借用唐人笔记中的《三笑姻缘》、元人杂剧中的《李太白匹配金钱记》的爱情故事情节，经过巧妙的虚构、夸张，铺衍、移植到唐伯虎身上。
　　文昌君说：“我对唐伯虎的家世和他那一段既传奇又坎坷的人生经历作过专门研究。唐寅（1470-1523），字伯虎，更字子畏，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鲁国唐生、逃禅仙吏等，祖籍晋昌。山西晋城一带是唐氏族人的聚居地，北宋时南迁，有一支定居南京、嘉兴。唐寅出生在苏州吴县吴趋里的一个富商家庭。自小顽皮，放荡行为，不拘礼节。所谓‘计仆少年，身居屠酤，鼓刀涤血。’他父亲曾叹惜儿子‘殆难成家乎’。唐家世代经商，在重仕轻商的封建社会，家里能出一名仕途才子，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顾撷冈说：“唐寅天生聪明伶俐，在诗赋字画方面有特别的天赋。所以唐寅虽然生性顽劣，放荡不羁，却能不负众望，十六岁参加秀才考试，‘童髫中科第一’，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府学生员，为几代商贾的唐氏家族光耀门庭。但是唐寅二十五岁前，一直过着读书游玩、吟诗作画、风花雪月的优厚生活。”
　　你看此时冷香阁里才子云集，品茗赏梅，济济一堂。文昌君自我介绍说：“我们兄弟俩在这元宵佳节，组织一次赏梅诗友会，邀请各位才子到刚刚落成的山庄，吟诗会友。我想给这座山庄起名‘撷冈山庄’，恳请哪位书法家来给山庄题字。”众人一致推荐一位苏州著名书法家文徵明题字，他谦让再三，又盛情难却，于是拨墨挥毫，写下了‘撷冈山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接着，文昌君又邀请诗友为冷香阁题诗，又见众人谦逊推让，顾撷冈便自告奋勇题字：
　　白云红梅映虎丘，撷冈叠翠拥山庄。
　　文昌君接着为问泉亭题字：
　　鲸吞海底龙潭穴，翠叠峦峰三泉亭。
　　顾撷冈、文昌君抛砖引玉的题字，引来诗友们纷纷为抱瓮轩、买澜斋和天蟾戏台题字。经过诗友们的评点举荐，抱瓮轩的最美题诗是祝岐山的：
　　抱回一瓮憨泉水，沏得一壶碧螺春。
　　买澜斋的最优题诗是徐祯卿的：
　　龙泉画卷君想买？风云际会起波澜。
　　天蟾戏台的最酷题诗是文徵明的：
　　纤歌声誉大戏台，云遏折桂金蟾宫。
　　诗友会结束后，文昌君邀请唐伯虎给买澜斋的墙壁绘画题诗。唐伯虎画了一幅虎丘风景山水画，并题诗曰：
　　虎踞憨泉尘世嚣，烟楼云阁矗九霄。
　　元宵赏灯天堂约，春晓独步海涌桥。
　　文昌君和顾撷冈看后赞不绝口，给了一笔丰厚的润笔费。唐伯虎回赠给他们兄弟俩两幅题诗仕女画，并热情邀请他们去他家作客。
　　文昌君怕天机泄露，婉言谢绝道：“这实在太打扰你府上了。我们兄弟俩打算到昆山顾鼎臣家去探访，等到回来以后，如遇机缘再到你家作客。”唐伯虎说：“昆山顾鼎臣家我熟悉，我父亲与他父亲是世交，我比顾鼎臣年长几岁，他尊称我为学长。顾鼎臣从小很有才华，在私塾念书时填写的对联闻名遐迩。我印象特别深刻，老师出的上联是：‘花坞春晴，鸟韵奏成无孔笛。’这‘无孔笛’是很难对的，可是顾鼎臣却巧妙地对上了：‘树庭日暮，蝉声弹出不弦琴。’好一个‘蝉弹不弦琴’，真是联对得天衣无缝，美轮美奂！顾鼎臣的父亲也是个童试秀才，在诗词对联方面造诣较深，他经常出对联考儿子。记得他出的上联是：‘柳线莺梭，织就江南三月景。’顾鼎臣对答如流：‘云笺雁字，传来塞北九秋书。’我父亲与顾鼎臣父亲是世交，你们想了解顾鼎臣身世 ，先到我家去走访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说完便挥毫拨墨，迅速完成了一幅即兴之作《花坞春晴》，赠送给他们，并题诗曰；
　　花坞春晴，鸟韵奏成无孔笛。树庭日暮，蝉声弹出不弦琴。
　　柳线莺梭，织就江南三月景，云笺雁字，传来塞北九秋书。

　　

　　文昌君说：“程敏政含垢忍辱，背负黑锅回乡，不久就一命呜呼了。唐寅的命运多舛，虽然一生郁郁寡欢，穷途潦倒，却成了一位名垂青史的江南才子。徐经看破了科举考试的害人本质，将四书五经付之一炬，并立下家规，子孙后代都不参加科举考试。徐经儿子的孙子徐振之，别名徐霞客，不爱功名爱旅游，成为闻名于世的地理学家。也许没有唐寅的科考舞弊案，也出现不了徐霞客这样的地理学家，可见中国的科举考试除了选拔忠于皇帝的官僚外，重文轻理，重农耕抑工商，千方百计走科举考试升官发财之路，不知坑害了多少有才干的知识分子！”
　　哥俩看完这起科考舞弊案的内部档案，便乔装打扮，来到茶馆斜对面的唐家。院墙门开着，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家丁见来了两位客人，赶紧上前招呼道：“两位公子哥儿可是从苏州虎丘来找我们少爷的？”
　　顾撷冈笑容满面道：“正是，烦你去通报一下。”家丁笑呵呵道：“少爷早就吩咐了，说这二天有苏州虎丘来的两位客人，等他们到府上就直接领到画室去，不用禀报了。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他们穿过正厅、书房，走过一个天井，来到二厅的西厢房。“这就是少爷的画室。”家丁高兴地禀报道：“少爷，你盼望的苏州虎丘二位公子到了。”唐寅闻讯赶紧出来恭迎：“两位公子，抱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坐。”又吩咐家丁说：“小王，给客人泡茶。”
　　只见唐寅的画室向阳宽敞，墙壁上挂满画卷，画廊的书柜、书桌和条几上都摆满了画幅，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唐寅兴致勃勃地向客人一一介绍他最新创作的画作。画廊的墙壁上挂了好几幅刚刚创作的春宫图，画面中的春宫，男欢女爱，嬉戏调情，画得出神入化，春意盎然，令人欲血沸腾。
　　唐寅说：“这些春宫画幅是专门为达官贵人、王公贵族画的，淫秽迷乱，不堪入目。还是欣赏这些山水、仕女画吧。”文昌君指着一幅早春渔港景色的山水画：“你看这山色葱葱郁郁，这溪涧渔港的早春，寒气逼人，真是画得气象万千，意境逼真。”
　　顾撷冈更喜欢这首题画诗，他边吟诵边赞叹道：“好诗，写出了渔夫在早春捕鱼归来后的真情实感：
　　山意葱茏酿早寒， 数家茅屋是渔滩。
　　分明苕云溪头路， 何日归家买木兰。
　　好一句‘何日归家买木兰。’”
　　唐寅说：“我对这幅画最感得意，其意趣与其他画作完全不同，不知两位公子有何评点？”文昌君最喜欢欣赏仕女画，赞赏道：“这幅画中的仕女，表达的意境和情操非同寻常。正如题画诗所云：
　　野店桃花红粉姿， 陌头阳柳绿烟丝。
　　不因送客东城去， 过却春光总不知。
　　唐兄，我最欣赏这种超凡脱俗的画境。”
　　顾撷冈对仕女画不感兴趣，特别喜欢唐寅的风景、山水画。他指着一幅夕照画，赞美道：“你看这幅画中的夕阳多么凄美，画中老翁的柱杖声，仿佛柱地有声，余音缭绕，不绝于耳。正如题画诗所云：
　　草阁吟秋倚晚晴， 云山满目夕阳明。
　　诗成喜有相过客， 识取渔梁柱杖声。
　　把一位柱杖老翁在夕阳西下的草阁前吟诗遇知音的意境描绘得活龙活现。”
　　唐寅见文昌君和顾撷冈兄弟俩有极高的欣赏诗画水平，所以谈话十分投缘，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家丁小王来到画室：“少爷，老爷、老夫人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少爷和两位公子到客厅用餐。”
　　唐寅说：“两位公子，我父母略备水酒便饭，请到客厅用餐。”文昌君和顾撷冈来到客厅，只见酒席上都是苏州的时令菜肴，还有绍兴酒招待，客气道：“我们到府上拜访多有叨扰，让唐兄破费了。” 唐寅说：“这是专门为两位公子准备的，都是家常便饭，不必客气。我父母妻儿弟弟就不来作陪了。”
　　席间，顾撷冈问及有关顾鼎臣的事情，唐寅说：“我与顾鼎臣都是苏州府学的生员，都是‘童试’考中的秀才。我是他的学长，比他年长三岁。他出身寒门，勤奋好学，知书达礼，为人处事谨言慎行，矜持拘谨，不像我这样不拘小节，豁达大度，放荡不羁。我父亲与他父亲是世交，对鼎臣弟的家世了解甚多，我也是从我父亲那里听到不少有关鼎臣身世的秘密，等到酒宴散席后，我带领你们到我的书房去，我们私下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再给你们详谈。”
　　家宴散席后，唐寅带领文昌君和顾撷冈到他的书房聊天。唐寅叫家丁小王泡了三壶碧螺春，仨人品尝茗茶后，唐寅说：“不知两位公子想了解顾鼎臣的哪些方面的家世，我只能尽我所知，同你们私下聊聊天吧。”文昌君说：“听说顾鼎臣年幼时得过天花，因为无钱医治，脸上有十八点大麻子。”唐寅笑呵呵道：“你们有没见过他的面？这都是有人嬉谑夸大，杜撰编造出来的。他身高七尺，虬须虎颧，目光炯炯，睿智深沉，声吐如钟，气质儒雅，人们称赞他‘聪慧不羁，丰神回绝’，是一位堂堂正正的伟岸美男子。脸上虽然有天花后遗留下的几处凹点，但这几点也算不上什么‘麻子’，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品茗三杯后，顾撷冈说：“我这里有一首顾鼎臣写的《观潮诗》，读后感到很有诗情画意。自古以来昆山的习俗，每年农历八月十八日是潮生之日，全城百姓都往东门观潮。我想请唐兄为这首《观潮诗》画一幅山水画。”
　　唐寅爽快地答应道：“鼎臣老弟这首《观潮诗》确实很有气魄，我马上就为其画一幅山水画，明天就送到你们的客栈去。”文昌君说：“听说你们唐家同顾鼎臣家是世交，所以特地来拜访你唐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们想去昆山走访顾鼎臣，与他交个朋友。虽然我们对他的身世已经有所耳闻，但都是民间的传闻，不一定确切无误，你们唐家与顾家是世交，想必对他家的情况会有一个真真切切的了解。”
　　唐寅回忆说：“我们苏州吴趋里唐家与昆山雍里顾家是世交，两家祖辈就有生意往来，所以成了好友。据明朝初年的洪武户帖记载，顾家世居昆山积善乡雍里东村，四世祖名叫顾福五。顾鼎臣曾祖父名叫顾大本，字道中，号颐庵，他的次子顾良，也就是顾鼎臣的祖父，字守忠，号耕乐、呆庵，是个非常能干的人，他主动将祖产交给兄长，自己白手起家，又积攒了偌大的一份家业。顾鼎臣父亲名叫顾恂，字惟成，号桂轩，是个童试秀才，满腹经纶，写得一手好文章，在诗词方面也很有造诣。”
　　顾撷冈关切道：“听说顾恂是入赘礼部主事吴凯家的。顾良怎么舍得将自己亲生儿子入赘吴家？”唐寅说：“顾良秉性仁义豪爽，饥荒时自己节衣缩食，周济穷困乡里，对赌博深恶痛绝，不畏强暴，屡次禁赌。他交友甚广，与礼部主事吴凯过往甚密，见他家无子嗣，便将儿子顾恂入赘吴家。顾恂聪明能干，将吴家产业打理得兴旺发达。吴凯过世后，顾恂自立门户，时年五十六岁。顾恂与正妻吴氏生有二个儿子，长子顾式，字正夫，号有庵，童试生员，后来仕途不顺，屡试屡败。次子顾左，字宜之，号自如，帮助父亲料理家业。他儿子顾潜聪明好学，科举考试步步高升，先是应天府乡试六十名，后来京城会试三十四名，殿试二甲第三名进士，做过庶吉士，现任山西道监察御史，提督京畿学政。”

　　文昌君询问道：“据说顾恂的正室吴氏从小娇生惯养，生性嫉贤妒能，两人性格不合，房事不和。为什么不娶一房侧室？”唐寅说：“吴氏容不得他娶妾。他家有个‘青衣’婢女，也就是祖传家奴生的女儿，称之为‘青衣’奴婢，长得清秀靓丽，很有几分姿色。顾恂妻子吴氏对婢女防备非常严密，禁止顾恂与婢女有任何接触往来，甚至不许顾恂正面瞧她一眼。其实顾恂与那婢女早就日久生情，情投意合，有意想纳她为妾，可是顾恂妻子吴氏坚决不同意顾恂纳妾。眼看顾恂到了五十六岁，再不纳妾就没有机会了，在族长的撮合下，终于办成了这门亲事，老来得子，生下了顾鼎臣。后来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街坊有许多传说，我们也无从辨别真假，也不便评判。”
　　顾撷冈说：“听说顾鼎臣父亲顾恂在昆山城里也是个名门长者，在乡会中地位卓然，在缙绅、百姓中盛誉不衰。”唐寅说：“顾恂年轻时操持家业，成为城里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结交许多缙绅、士大夫。我看过他生母过世后写的《永思录》，为他题词的有永乐十三年进士，正统年间官至太常寺卿的夏旭，人称‘夏卿一幅竹，西凉十锭金。’有景泰十才子之一的沈愚，娄东三凤之一的陆容，还有天下名士大夫之称的朱经等等，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而乡会有斯文者，以会缙绅，有延龄者，会耆年之士，皆推顾恂为长觞，咏笑畅谈，优游行乐四十余载，邑大开岁举乡饮，必虚宾席以待。但是晚景却十分凄凉。”
　　文昌君说：“听说顾恂的三子顾鼎臣幼年命运多舛，成了别人的养子。”唐寅说“顾鼎臣从小聪明伶俐，好学上进，也算得上是个神童。长大后仪态環奇，风貌峻伟，性格倔强，特立独行，不受世俗羁绊，因此受到江南巡抚朱瑄青睐，说日后必成国之大器，遂将女儿许配给顾鼎臣。我见过顾鼎臣的夫人朱氏，沉静端庄，贤惠聪颖，知书达理，凡读小学故事，过目不忘，了然于胸。时年十九岁，嫁给了十六岁的顾鼎臣，她擅长女红，常常伴读郎君到深夜，还变卖嫁妆，维持生计。据说他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顾式、顾左对顾鼎臣也十分照顾。”
　　聊了一会顾鼎臣家世，他们起身告辞。唐寅待人热情周到，为朋友安排妥贴：“我可以介绍一位顾家的邻居好友，名叫张老大。他父亲与顾恂是发小，与顾鼎臣又是私塾的同窗好友。张老大子承父业，经营运输业，有一条客货两用航船，专门从事苏州到昆山的客货运输业务。昨天他还到我家包揽货运业务，后天早晨他的船就要开往昆山，你们正好搭乘他的航船去昆山玉山镇。我叫家丁小王陪你们到山塘河码头去找他。”
　　文昌君和顾撷冈听说有去昆山玉山镇的航船，还有船老大可以拜托，喜悦道：“谢谢唐兄的关照，我们这就告辞了。明天在客栈恭候大驾光临。”
　　第二天唐寅就如约来到客栈，将他刚刚画好的观潮山水画精心裱制成画卷后赠送给他们兄弟俩。文昌君和顾撷冈观赏后赞不绝口：“真是一幅气势磅礴的观潮画卷，彰显了吴门画派浪漫写意的特色。”文昌君叫店小二去酒店送来一桌丰盛的酒菜，仨人就在客房的会客室开怀畅饮。他们以诗作为酒令，输掉就要罚作一首诗。仨人各有输赢，各自以观海潮为题，即兴作一首七言古诗。
　　顾撷冈作了一首《题观潮图》：
　　东海蓬莱多仙山， 海鸥鱼鹰去复还。
　　唯有海潮留不住， 呼啸奔腾离人寰。
　　文昌君作了一首《风月潮》：
　　海风吹奏风月歌， 海潮汹涌心神宁。
　　忽闻闺阁丝竹声， 更待何时佳偶迎？
　　唐寅作了一首《水流诗》：
　　浅浅水，长悠悠， 来无尽，去无休。
　　曲曲折折向东流， 山山岭岭难阻留。
　　问伊奔腾何时歇， 不到大海不回头。
　　文昌君和顾撷刚听后都调侃道：“唐兄的诗中没有海潮之意境，罚酒三杯。”唐寅辨析道：“这大海的潮水是从哪里来的？不都靠这点点滴滴的浅水汇聚而成的吗？好歹也与海潮沾上边了！既然两位公子都说我输了，我喝，我喝。”人逢知己千杯少，仨人一直喝到酩酊大醉，方才散席。唐寅由家丁和他们兄弟俩搀扶着送回家，路上文昌君开玩笑地问唐寅：“唐兄，你有没有在虎丘、山塘同秋香‘三笑留情’，还卖身为奴到太师府谈情说爱？”唐寅笑呵呵道：：“这种遐迩闻名的风流轶事，言之凿凿地说是发生在我唐寅的身上，哪个都会确信无疑的！在世人眼中，我唐寅就是这样的风流才子！” 顾撷冈笑嘻嘻道：“我哥哥喝多了，信口开河，唐兄不要信以为真。”
　　第二天唐寅派家丁到客栈来，带领文昌君和顾撷冈到山塘河码头张老大的航船上。张老大热情接待：“唐寅少爷昨天已经关照我了。两位公子尽管放心，乘坐我的航船，又舒适又便宜，我一定尽心尽力将两位公子服侍得舒舒服服。”
　　这趟航班主要是货运，只有他们兄弟两个客人。张老大说：“我们船上有上等的太湖船菜，两位公子可以随便点几样酒菜，边饮酒边观赏沿河风光。”他们点了太湖三白：白鱼、白虾和银鱼，还有上等的绍兴酒，并邀请张老大一起同饮。
　　文昌君说：“听唐兄介绍，你父亲与顾恂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还是私塾的同窗好友。想必一定对顾鼎臣的身世有确切的了解。”
　　张老大说：“我们家与顾恂家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两家是知根知底的好邻居、好伙伴。顾恂是个童试秀才，熟读四书五经，擅长诗词对联。顾恂性情温柔敦厚，通情达理，可是他的妻子却是个生性凶悍，称王称霸，独断专行，好嫉妒的女人。因为性格不和，年过半百后顾恂同她两室分居，独居店铺里，每月难得回家同房一次，二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分立门户，老来寂寞孤独。他家有个青衣婢女，长得眉清目秀，很有几分姿色。顾恂情有独钟，很喜欢她，但是顾妻看得很严，不许顾恂与她有任何瓜葛。我父亲劝顾恂干脆把她娶为二房，也好老来生个儿子承欢膝下。可是顾妻千方百计加以阻拦，后来在族长的撮合下，终于定下了这门亲事。”
　　顾撷冈问：“顾恂娶二房那天你父亲去贺喜、出礼没有？”唐寅说：“我父亲专门筹集了一份厚礼，全家老小都参加了顾恂的婚礼。看到顾妻低头不语的样子，还以为她总算做了一回通情达理的女人。后来顾恂告诉我父亲，洞房花烛夜，顾恂妻子硬是没让他与婢女圆房。顾妻煞费苦心，死死地看住他们，不许顾恂碰她半根毫毛。顾恂为人忠厚老实，万不得已，只好断了同二房同床共枕的念头。”
　　文昌君忿忿不平道：“难道他不能寻找机会与她偷偷摸摸地同床共枕，睡她一夜？”张老大笑眯眯道：“看上去两位公子都还是童男子，还没有结婚成亲，不晓得男欢女爱、巫山云雨的乐趣，更不知道家有悍妻的个中滋味，我想男女情事，个中细节，也不必详谈了。”
　　文昌君很想知道其中鲜为人知的隐私，笑嘻嘻恳求道：“张兄，你看愚弟也是男大当婚的成年人了，风花雪月、床第之欢也略知一二，虽然尚未成亲，但是这种男女情事也在寻花问柳之中享乐过，但说无妨。”
　　张老大笑呵呵道：“原来两位公子也是附庸风雅的过来之人，既然已经通晓男女房事，我就直言不讳了。真是天意助人、造化弄物，有一天，顾妻命婢女给顾恂送饭，刚到店铺就下起了大雷雨，倾盆大雨一直下个不停，婢女没法回去，只得在店铺里住宿，顾恂终于如愿以偿，与她同床共枕睡了一夜。婢女还是个黄花闺女，碧玉瓜破后，男人也顾不得女人麻痛呻吟，娇声叫床，真所谓干柴遇烈火，俩人一夜纵情云雨，如鱼得水，如胶似漆。顾恂与我父亲是发小，房中之术，床上隐私，无话不谈。他描述那夜真是如狼似虎，如痴如醉，乐此不疲。正当他快感迭起，甘露即将喷薄欲出之时，看到有一颗流星从夜空划过，照耀得蓬荜生辉。他一边纵情云雨，一边祈求老天爷保佑，今夜赐予他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天从人愿，虽然只有一夜之欢，他却成功地使她怀孕了。”

　　顾撷冈担忧道：“顾恂妻子得知此事后一定十分恼怒，后果不堪设想。”张老大说：“正如你所言，顾妻千方百计折磨婢女，把她关进柴房，罚她干粗活重活，不许她再与顾恂同床共枕，扬言一旦分娩，就要杀死小孩。万般无奈，临盆那夜她悄悄地跑到一家熟悉的磨坊，自己断了脐带，生下一个可爱的男孩。男孩嘹亮的啼哭声惊骇得驴子嗷嗷叫唤，磨坊老板夫妇俩闻声出来查勘。他们老俩口对顾妻的凶悍也略知一二，得知她的苦衷后，正好他们膝下无子，便收留了男孩儿做养子。无巧不成书，此夜磨坊主人家的狸猫生下一窝小猫，有一只被压死了。磨坊夫妇出主意教她将狸猫当做腹死胎中的婴儿，好回去给顾妻有一个‘交代’，想以此蒙混过关。”
　　文昌君叹息道：“想不到‘狸猫换太子’，‘赵氏孤儿’式的历史会反复重演。”张老大接着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妻得知婢女生下一名男孩子，已被磨坊主收养后，更加像奴隶般虐待婢女，使之蓬头跣足，衣衫褴缕，干脏活重活，不允许她再见自己的亲生儿子。”
　　顾撷冈关切地问：“那个男孩子以后的命运怎样了？”张老大说：“他以后的情境我们也不太清楚，你们可以到他养父母那里去了解详细情况。我也算是个落第秀才，喜欢阅读戏剧、小说和野史，根据他父母云雨播种时有流星从天空坠地，照耀得蓬荜生辉，想必定是文曲星下凡，虽然是命运坎坷，但是将来一定会状元及第，官运亨通，光宗耀祖。”
　　文昌君说：“感谢你给我们讲述了这么多鲜为人知的细节，这与我们听到的有关街谈巷议、传闻轶事大相径庭。原来顾鼎臣并不是他父亲与婢女生的私生子，他的亲生母亲虽说是个‘青衣’婢女，可也是明媒正娶的第二房妻子。”
　　航船在风景如画的山塘河里缓慢行驶，沿河楼堂馆所鳞次栉比，繁华街景目不暇接，美不胜收。张老大当起了导游，滔滔不绝地讲述山塘街的人文历史景观：“山塘街始建于唐朝宝历年间，著名诗人白居易任苏州刺史，上任不久他乘轿子到虎丘，见山下河道淤塞，水路不通，回到衙门后就着手在虎丘环山开河筑路，开凿了一条山塘河。这条山塘河东起阊门渡僧桥，西至虎丘望山桥，在阊门与运河连接，长达七里，所以有‘七里山塘到虎丘’的美誉。并在河塘旁筑堤建街，这就是现在的山塘街。”
　　顾撷冈说：“这段历史我知道。苏州百姓为了纪念白居易开凿山塘河，筑堤建造山塘街，把这条堤叫做白堤，还建造了白公祠颂扬他的伟大政绩。”文昌君看着这条繁荣的商业街，赞美道：“从唐朝至今，山塘街已经成为江南商品集散地，真是‘居货山积，行云流水，弄肆招牌，灿若云锦。’白居易不仅是位著名的文坛巨人，还是一位有实践经验的经济学家。”
　　张老大说：“山塘街也是江南红尘中最一流的富贵风流之地，商贾士绅云集，娼妓招摇过市。你们看，山塘街的商铺住房都是前门沿街，后门临河，都有水陆码头，有的还建造了过街楼。”顾撷冈赞叹道：“山塘河真所谓‘朱栏层楼，柳絮笙歌’，你看这货船来来往往，游舫款款而行，一片繁华富丽的景色。”文昌君说：“听说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就发生在虎丘、山塘这块风水宝地？”
　　张老大笑逐颜开，讲起戏剧故事、民间笑谈，他特别来劲：“你们说得一点不错。唐伯虎就是在这虎丘、山塘与秋香‘三笑留情’的。秋香下得虎丘，在山塘河归舟，眼看一见钟情的美人就要离去，唐伯虎赶紧雇佣一条小船，一直追到无锡太师府，卖身为奴，这个风靡一时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这条虎丘山塘街。”顾撷冈说：“听说《三笑姻缘》都是文人骚客胡搞、铺衍、移植到唐伯虎身上的？”文昌君说：“昨天我搀扶唐寅回家时，还开玩笑地问过他本人，有没有‘三笑留情’这回事，可能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只是笑眯眯地没有正面回答。”
　　张老大煞有介事地说：“你问唐寅他本人当然不会回答。听与他要好的朋友们讲，真有此事，不过没有传说中有那么许多笑料。在山塘街发生的风流韵事多着呢。民间故事《玉蜻蜓》中的金贵升与年轻尼姑志贞就是在山塘街法华庵中结识的。”他们边饮酒边欣赏山塘美景边讲述风流故事，不知不觉就到了阊门渡僧桥。航船在阊门码头停泊装货，文昌君和顾撷冈上岸观光购物。
　　航船离开阊门，一路顺水，由运河转到娄江，途经跨塘、唯亭、正仪来到昆山玉山镇。张老大把航船停靠码头后，就带领文昌君和顾撷冈到镇上的亭林客栈，在一间上等客房安顿下来。稍许休息后，又带领他们到镇上转了一圈，告诉他们哪里是顾恂的住宅，哪里是他家的店铺，哪里是顾鼎臣的养父家，哪里是私塾学馆，都一一详细指路。他们对张老大热情周到的服务，感到非常满意，额外多给了一份船费。
　　翌日，他们穿上隐身衣先到顾恂的住宅去探看个究竟。顾氏家族在玉山镇是个大户人家，到顾恂这一代虽说已经衰落，所幸祖传宅院保住了，没有变卖，大户门第依然如故。这是一座三间开、三井深的江南古典宅院，由于多年失修，显得有些破落。
　　顾恂的妻子看上去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从她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上，使唤婢女的派头看出，她娘家也是家底厚实的富裕家庭。顾妻虽然凶悍，像个泼妇似的骂阵，但看上去也只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而已。
　　顾鼎臣的生母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缕，却遮掩不住她那秀外慧中的气质，她的眼神里充溢着坚韧与期待的目光，她坚信他的儿子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一定能为她争气，一定能为顾家光宗耀祖。文昌君和顾撷冈穿着隐身服在顾宅逗留观察，眼睁睁看着顾鼎臣生母被那泼妇呼来唤去，低声下气地干着脏活重活，
　　文昌君愤愤不平地说：“在古代，家传的婢女虽然终身为奴，但是男主人完全可以合法地收在房里做陪房丫头，男主人与妻子行房时，陪房丫头要在床头侍候，男主人高兴时也可以与陪房丫头一起行房，如果生了孩子还可以纳为小妾。在《红楼梦》里这样的丫头多的是，宝玉房里就有十几个，有的陪宝玉洗鸳鸯浴，袭人还甘愿与宝玉偷试云雨情呢。这些个主子还不知性侵了多少丫头，等到玩腻烦了，就放出去与家奴婚配。王熙凤是个‘夜叉星’，她不许贾琏碰平儿，贾琏不愿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不仅把鲍二家的引到房里偷欢，还在外头偷偷娶尤二姐为二房。贾府被抄家落难后，贾琏干脆把王熙风给休了。顾妻吴氏如此霸道，不让顾恂碰那婢女，也是个‘夜叉星’，要是换作我，早就把如此俊美的婢女睡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再名正言顺地娶做二房太太。顾恂是个儒生，孔老夫子的书读得太多，成了克己复礼的老夫子了。我认为那婢女就是顾恂名正言顺的二房太太，说顾鼎臣是顾恂与婢女的私生子有失公允。”说到气愤处恨不得上去将那母老虎痛斥一顿，却被撷冈拦住：“不要忘记，你可是一个隐身外星人。”
　　离开顾恂家宅院后，兄弟俩到酒店叫了几样酒菜，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他们穿着隐身衣来到顾恂家的杂货铺。看上去铺面虽然不算小，但是货架凌乱，品种也不齐全，看来他确实像个不善经营的迂阔儒生。早市过后，街上便冷冷清清起来，顾恂正捧着书籍专心致志地读书。店铺的后边就是他的卧室兼书房，墙壁上挂着他书写的诗词对联，还有山水画，看上去他在这方面也有较深的造诣，也算是个名门长者。他是个童试秀才，因为入赘为婿，就断绝了仕途，于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卧室陈设简单，一张小床，一只小书柜，一张记帐桌子。小床上铺盖单薄，想必家有悍妻，晚年只能过着如此简陋、清贫的生活。看来他已是无聊至极，就到对面的酒店买些酒菜来，一人对着街景，独饮独酌起来。酒至半酣，他就开始独自吟诵起诗词，咏叹之调饱含晚年凄凉之情。
　　顾撷冈说要到街市上转悠，文昌君酒后困倦了，就在卧室小床上休息。文昌君想到顾恂就是在这张小床上同婢女一夜激情，生了一位聪明伶俐的儿子，他想看看当时的实况，便按下视频按钮，可以时空倒流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并由他的意念控制，立即有顾恂与二房太太在床上一夜激情的镜头重演。
　　这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顾恂与二房太太此刻终于如愿以偿圆房了，只见她羞答答地仰卧在床上，脸蛋儿红晕似桃花，胸脯波浪起伏，可以听到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看上去她正在急切地期待着那销魂一刻的降临。可是当他搂抱亲吻她时，却又羞羞答答，半推半就，不肯把头儿抬，只将云鬓儿歪，鸳枕儿捱。

　　你看他温文尔雅地把她罗带儿松，钮扣儿解，一件件地往下脱。渐渐地可以清晰窥见她那雪白的肌肤，一搦柳腰，诱人的小腹，私密处已经隐约可见，真是秀色可餐，特别吸引文昌君的眼球。文昌君心中惊喜：“人类的情爱真的如此奇妙？从视频中已经可见一斑，可想而知，此时此刻，俩人是多么欢哉乐哉，浑身通泰！我原本是文曲星的一个书童，这次我趁文曲星老头儿打瞌睡的机会偷偷下凡，就是为了享受人间情爱之欢的，什么时候也亲身体验一下男女情爱的滋味？还不知有多么快活呢！”
　　文昌君暗箱操作，一边观看情爱视频，一边激情自慰，等到这一切都圆满结束时，顾撷冈突如其来，走到他的床旁嬉笑道：“文昌老兄，好一个外星童男子！一个人在床上观看成人性爱视频，自娱自乐。”文昌君起初有点害臊，不好意思吱声，但是很快他便落落大方起来，笑眯眯道：“老弟，这有什么稀奇的，这是人间的天伦之乐，人之常情，你们高中课外读物《西厢记》里就有一段张生与莺莺偷偷幽会的情爱描写。”顾撷冈调侃道：“老兄说得对，这是成人性教育视频，但看无妨，不足为奇，哈哈，哈哈。”
　　文昌君嬉闹道：“撷冈老弟，你已经是大二的学生，难道你在哈佛大学不谈恋爱不交女朋友？也许婚前你早就偷尝禁果了，像你这样的帅哥，说不定会有多少美女愿意跟你上床呢。俗话说人生的两大幸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到时我都要去你府上庆贺，喝交杯酒，大闹洞房，让你与新娘当众亲吻。”
　　顾撷冈嬉笑道：“我在哈佛大学也谈过几个女朋友，我们最多只是长时间激情亲吻而已，与国内不同，这在美国是极其普通的事情。我上网查阅了接吻的生理心理反应，一次充满激情的长时间热吻，可以使瞬间呼吸频率增加，血液循环加速，心率加快，男性可达每分钟120次，女性高达每分钟180次，并且自动分泌肾上腺皮质激素，同时大脑释放内啡呔，促使神经兴奋，不仅使人感到精神舒畅爽朗，心情愉悦放松，而且有利于保持浪漫激情和宽松积极的生活态度。接吻时的深呼吸可以增加肺活量和细胞供氧，使人精神焕发，精力旺盛。一次长时间热吻要调动脸部29—34处肌肉，要消耗12千卡热量，不仅使脸部肌肉处于紧张状态，供血供氧充足，而且可以维持脸部肌肉良好弹性，防止脸部肌肉松弛老化，从而保持美好气色。总而言之，一次充满激情的长时间热吻，不仅可以愉悦心情，减轻压力，而且还可以美容、减肥。美国女子比较开放，即使有了你情我愿的性爱也不要男子独自负责。”所有这些调侃嬉闹都是天上人间，时空相隔，凡人是听不到的。
　　他们从卧室出来，回到店面，看着顾恂对着街景独饮独酌的情境，禁不住伤感起来。顾撷冈怜悯道：“多么慈眉善目的一位老父亲，就因为娶错了老婆，才过着如此凄惨的晚年生活。”文昌君说：“幸运的是，他与二房太太生了一位聪明伶俐的儿子，将来不仅状元及第，官至宰相，还是一位怀有赤子之心的大孝子，想必晚年也是非常幸福的。我们还是到顾鼎臣的养父家去看看吧。”
　　离开顾恂家的店铺，他们来到磨坊。文昌君说：“撷冈老弟，我想去顾鼎臣的养父母家，为了拜会的真实可信，我扮演唐寅，你扮演唐寅的书童。”顾撷冈担心道：“文昌兄，要是给唐寅知道我们假扮他在外面招摇撞骗，我们可就难以向他交代了。”文昌君笑嘻嘻道：“唐寅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他向来风流倜傥，不拘小节，为了追求秋香，甚至可以扮成家奴。放心吧，遇到他，我会给他解释清楚的。”
　　顾鼎臣养父母见是唐寅和他的书童来访，喜出望外：“唐公子，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增辉。”因为三年前唐寅曾经到访过顾鼎臣养父母家，所以他们特别亲近。“这次我是去松江一位朋友家走访，顺便过来看望两位老人家的。”文昌君说话小心谨慎，生怕露出马脚：“鼎臣老弟不在家？”
　　养父说：“鼎臣在苏州光福邓尉山，前年我带领鼎臣拜光福镇上的一位才学渊博、通晓古今的徐老先生为师。在徐老先生教育熏陶下，鼎臣的学业大有长进，打下了扎实的儒家经学基础。明年鼎臣准备到南京江南贡院去考举人。”
　　顾撷冈问：“顾公子的书童呢？”养母说：“你是唐公子的书童吧？上回你来我家还是个小孩子，如今都长成毛头小伙子了。不怕你们笑话，鼎臣在苏州府学读书时的书童是临时租用的，早就回老家去了。这几年江南闹饥荒，磨坊的生意江河日下，再加上苛捐杂税，我们都揭不开锅了，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再苦再难也不能耽误了鼎臣的学业。我们卖房卖地，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出去求学。”
　　文昌君关切地问：“鼎臣老弟见到他亲生母亲没有？”养父气愤道：“别提了，顾恂的大房就是不让鼎臣见自己的亲生母亲。顾恂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凶悍的妻子！鼎臣亲生母亲虽说是婢女出身，可也是顾恂的二房，她这个大房怎么可以如此欺负二房？依然把她关在柴房里，么五喝六，还是把她当婢女使唤，干脏活重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个母夜叉扬言说，今生今世你别想再见到亲生儿子。唉，真是造孽哟！我们鼎臣可是有大志向的人，他原名叫顾仝，后来自己改名叫顾鼎臣，立志要成为一位鼎鼎大名的清官、忠臣。鼎臣他媳妇贤淑能干，虽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照顾二老和丈夫尽心尽力，不像顾恂他大老婆那样娇纵蛮横。”
　　两位老人讲起养子的琐事，真是絮絮叨叨，侃侃而谈。临别时文昌君留下十两银子，养父母坚持不收。顾撷冈劝说道：“这是唐公子的一片心意，却之不恭，请二老还是收下吧。”两位老人推辞再三还是分文不受。
　　离开顾鼎臣的养父母家，他们前往私塾学馆，文昌君说：“去学馆见私塾先生，你扮演我的儿子，这样演戏更加自然真实。”顾撷冈没有反对：“不过这次要让我当主角，见我的眼色行事。”私塾先生见来了一老一少，心想一定是父亲送儿子来求学的，便自我推介道：“我的私塾教书有方，出了一名神童，童试就中了秀才第一名。”
　　顾撷冈抢白道：“先生，那位神童我知道，名叫顾鼎臣。先生你给他出的对联的上联是：竹笋出墙，一节须高一节。神童对的下联是：梅花逊雪，三分只是三分。”私塾先生惊喜道：“想不到你也是一位神童。刚来时我不知道顾鼎臣家境贫寒，交学费时每次都只有三分钱，我嘴上不好直接说，便给他出了如此一个上联。谁也没有想到他相当机敏，便对了这么一句下联，后来我了解他家庭的困苦后，也不再计较他能交多少学费了。”
　　顾撷冈说：“先生你还出过很难的对联考顾鼎臣。我记得你出的上联是：花坞春晴，鸟韵奏成无孔笛。先生你把鸟儿唱歌的声音比作在吹奏无孔笛，真是太难对了。可是顾鼎臣却对得美轮美奂：树庭日暮，蝉声弹出不弦琴。”
　　私塾先生说：“顾鼎臣父亲是个秀才，虽然满腹经纶，却因入赘为婿，断送了仕途。便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因为家有悍妻，又不认他与二房生的这个儿子，所以只能到我的私塾来与儿子见面。他在诗词对联方面颇有造诣，经常出些对联考儿子。”
　　顾撷冈说：“他父子俩的对联我能背两副。第一副对联，父亲出的是：柳线莺梭，织就江南三月景；儿子对的是：云笺雁字，传来塞北九秋书。第二副对联，父亲出的是：碧水连天天连水，水天一色；儿子对的是：明月伴星星伴月，星月交辉。父子俩对的真是珠联璧合。”
　　文昌君说：“先生的私塾远近闻名，我儿子特地要我带他来看看。可惜路远迢迢，我得回家考虑考虑再作决定。”
　　辞别了私塾先生，他们准备乘船回苏州去。路过一座龙王庙时，他们想进去看看是否就是顾鼎臣与伙伴烤狗肉时劈了菩萨当柴烧的那间庙。走进大殿，见里边有年轻人在聚会酒宴，为首的一位男士见有客自远方来，便盛邀他们同饮几杯。顾撷冈眼观六路，发现墙壁上有一首诗，便低声吟诵起来：
　　玉洞千山镇， 幽泉万古清。
　　夜深僧出走， 洗钵老龙惊。
　　文昌君说：“这是顾鼎臣写的一首诗。诸侯仁兄是否认识顾鼎臣？”众人齐声道：“顾鼎臣是我们小时候的玩伴，两位公子也认识顾鼎臣？”顾撷冈惊喜交集：“我们就是来寻访顾鼎臣的。”为首的男士说：“请两位公子上坐，我们好好畅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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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已 2017-02-12 08: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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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太博士 2017-02-10 19:5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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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4722901 2017-02-10 12:5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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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涟漪2017 2017-02-10 09:3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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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人寰有路通

　　太湖三万六千顷， 七十二峰烟雨中。
　　众壑奔流秋野阔， 孤松倒挂寒潭空。
　　恍疑灵境与凡隔， 不谓人寰有路通。
　　画船五宿澄波里， 千载风流乃屈公。

　　顾撷冈揖让道：“小弟姓顾名撷冈，这是我的兄长文昌君。请问这位壮士尊姓大名？” 为首的男士说：“在下姓戚名浩泳，你就叫我小戚吧。两位公子请坐。”戚浩泳给两人斟酒，文昌君豪爽道：“承蒙各位壮士厚爱，盛情邀请我们兄弟俩同饮一杯，恭敬不如从命，兄弟就不客气了。我们是从苏州虎丘来，到昆山玉山镇寻访顾鼎臣，他养父母说去吴县光福镇了。正巧回家路遇龙王庙，与各位壮士相识，真是三生有幸，我们先干为敬！”
　　顾撷冈见桌上酒菜不多，便从行囊中取出酱牛肉、叫化鸡、盐水鸭等几样卤菜，外加一坛好酒。戚浩泳客气道：“怎么能让客人自带酒菜。我给两位公子介绍我的弟兄：这位是抗倭勇士、神炮手马大猷，这位是海上飞、掌舵手谢云飞，这位是顾鼎臣的远房亲戚顾天福，是个落第秀才，精通武术、兵法，是我们神机妙算的军师。这位是佛门的俗家弟子玄真法师。”
　　文昌君问：“这位长得眉清目秀又雄姿英发的壮士——？”戚浩泳笑呵呵道：“公子是想说他像个姑娘？真是好眼力！她是我的表妹韩玉梅，长得像个小子，喜欢女装男扮，是个女中豪杰。”
　　难得有这么丰盛的菜肴，他们大快朵颐，大碗饮酒。戚浩泳说：“顾鼎臣是我们的大哥，也是我们弟兄的主心骨。他天生聪明能干，童试就中了秀才第一名，现在正在光福拜学识渊博的儒学大师徐老夫子为师，难得有空闲与我们相聚。明年他要到南京江南贡院考举人，后年就是京城会试了，他是文曲星下凡，定能状元及第，光宗耀祖。大哥说了，如能做官，一定要做一个鼎鼎大名的清官，为民请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顾撷冈说：“听说你们儿时食不果腹，饥寒交迫，饿得实在没有法子，就打死了一只野狗想烤肉吃。”马大猷说：“两位公子也知道此事？那时粮食歉收，闹饥荒，我们家境都十分穷困，就连鼎臣养父家的磨坊也没了生意，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私塾的几个弟兄在鼎臣大哥的带领下，打死了一条野狗，一时又找不到柴火烤狗肉。鼎臣大哥带领我们跑进龙王庙，与留守的小和尚商议，想劈了那尊已经破烂不堪的龙王塑像当柴烧。”
　　玄真说：“那时庙里和尚都饿得外出云游逃难了。我是庙里的俗家弟子，留守空庙，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便拉着他们跪在那尊已经破碎开裂的龙王塑像跟前叩拜道：‘阿弥陀佛，龙王爷大菩萨，你大慈大悲，怜悯我们饥寒交迫，饿得面黄肌瘦。他们打死了一条野狗，一时找不到柴火烤狗肉充饥，只能劈了你的塑像当柴烧，以后如能化缘到一笔善款，给你塑造一个金身佛像。’鼎臣大哥劝我破戒食狗肉，我已饿得半死不活，吃了那狗肉，这才渐渐地恢复了元气。从此我就在庙里做了个住持俗家弟子，与弟兄们成了生死之交。”
　　韩玉梅说：“他们剥狗肉的时候，我到大伯家开的酱油店要了一点酱油和调料。真是饥不择食，就觉得这烤狗肉香喷喷的，肥嫩鲜美，回味无穷，比天上的龙肉还好吃，连骨头都啃光了。”谢云飞说：“狗肉壮阳御寒，那次吃了狗肉后就觉得出海打渔不怕风寒了。现在海上倭寇猖獗，时常侵犯昆山沿岸各城镇，烧杀抢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昆山城是宋朝筑的城，城墙是列竹木为栅，用泥土构筑而成，已经塌陷破裂，不足以抵御倭寇侵犯。”
　　顾天福说：“其实倭寇作乱，都有当地海匪作内应和帮凶。严松山那混世魔王，据说是他父亲和日本妓女的私生子。他父亲年轻时是个海匪，跟日本浪人混在一起，后来飘泊到日本，与一个烟花女子生了个私生子带回昆山，就是如今这个海匪严松山。他生性奸诈，与官府勾结，充当倭寇的内应，赚了许多黑心钱，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官商。总有一天我们会抓住他勾结倭寇的罪证。”
　　顾撷冈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获得严松山勾结倭寇的罪证，你们可以派人打入他们的内部做卧底，取得严贼信任后，不愁抓不到他们的犯罪证据。”谢云飞自告奋勇道：“我可以做卧底打入严贼内部。前一阵，严松山想招一名掌舵手，想叫我去，我没有答应。听了公子的建议，我想去试试。”
　　文昌君说：“你们抵御倭寇侵犯，不能单枪匹马，可以联合乡亲们，组织抗倭联防民团。我们这里有二百两银子，捐赠给你们，可以去购置新的舰船和枪炮。”戚浩泳起立致敬道：“多谢两位公子慷慨解囊相助！我代表兄弟们表示感谢。鼎臣大哥也说过要建立联防民团，齐心协力抗击倭寇，可惜因为缺少资金，一直没有筹备成功。如今有了这么一大笔款项，我们就可以大干一番了。鼎臣大哥说了，如果他能状元及第，做了京官，一定上疏当今皇上，为昆山建筑砖石城墙。”
　　文昌君和顾撷冈为他们出谋划策，谈得非常投机，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临别，他们一直送两位公子到张老大的航船上。文昌君和顾撷冈站在船头，揖手告别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弟兄，后会有期。”
　　这次张老大的航船装载了许多昆山的时令海鲜和长江刀鱼，所以连夜就开航了。“两位公子，刚才送你们的一帮小兄弟都是顾鼎臣童年时的发小和挚友，都是在一起光屁股玩大的，现在都长大成人了。那为首的小伙子戚浩泳可是昆山有名的抗倭勇士，可惜他们的舰船没有倭寇和荷兰人的舰船快，枪炮也没有人家的先进。我比他们年长十岁，已经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了，比不上他们年青人了无牵挂的。这次寻访到顾鼎臣没有？”
　　顾撷冈说：“听顾鼎臣的养父母说，他到光福拜徐老先生为师，正准备明年到南京去考举人呢。”文昌君问：“你知道光福的徐老先生家在哪里吗？”张老大说：“我的航船到苏州山塘河码头卸货后，正好要到木渎、光福去装货，两位公子还是搭乘我的航船去吧。徐老先生是光福有名的博古通今的饱学之士，到那里一问便知。今天我的船上正好有长江刀鱼，我做一道清蒸长江刀鱼给你们下酒吃。”顾撷冈说：“听说长江刀鱼在清明节前，其鱼鳞富含脂肪，柔软润滑，不用刮去，吃起来味道非常鲜美。”
　　“你们哥俩真有口福，现在正是清明节前长江刀鱼最肥美的时候，可以不刮鱼鳞吃，过了清明节，脂肪消失，鱼鳞变硬，就必须刮掉鱼鳞再吃了。”张老大是个烹饪高手，他熟练地将刀鱼去鳍、鳃，在肛门处用刀划一小口，割断鱼肠，用竹筷从鳃口插入鱼腹，绞去内脏，洗净血污，斩去鱼尖，提着鱼尾，放进沸水锅中汆一下，汤去粘液和腥味，整齐地放入盘中，把火腿片、笋片、香菇片排放在鱼身上，加熟猪油、葱结、姜片、绍兴酒、精盐、绵白糖、虾子、鸡清汤，上笼蒸。
　　二十分钟后，闻到一股鱼香味，张老大揭开锅盖，将汤汁滗入另一只碗内，放入白胡椒，调和后再浇在鱼身上，撒上香菜末，端上桌子。顾撷冈看后馋涎欲滴：“老大，你的厨艺一流，这清蒸刀鱼真是色香味俱佳。”张老大说：“我以前在太湖的花船上跟师傅学了一手太湖船菜的技艺，靠这手艺积攒了一些钱，娶了老婆又买了这条航船，既运货又载客。我这里还有拿手好菜，醉虾和醉蟹，吃了保证让你们哥俩胃口大开。”

　　@echoprefer 2017-02-14 19:51:50
　　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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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关注点评，多多指教。祝情人节快乐！

　　只见他取出两只封口的小坛，小心翼翼地打开坛口，将醉虾和醉蟹装入两只盘子里，一股酒香和鲜味扑鼻而来。顾撷冈和文昌君都尝了一下，赞不绝口：“好吃，好吃！这比日本料理的生鱼片不知要好吃多少倍。你是怎么腌制的？”张老大听后高兴道：“凡是尝了我的醉虾和醉蟹的客人都说好吃。关键是食材，都要选非常新鲜肥美的活虾、活蟹，腌制的作料也一定要上乘。先将活虾剪去虾须，螃蟹用小刷子刷洗干净，再用凉白开水冲洗一遍，沥干水侍用。然后将上等的酱油和陈年绍兴酒烧开冷透，分别装入两只小坛内，再将大虾和螃蟹分别放入坛内，封上坛口。大虾醉二至三天即可食用，而螃蟹要慢醉七八天才能开坛食用。装盘后淋上麻油，撒上白胡椒和香菜末即可。这种生醉的大虾和螃蟹是下酒的最好小菜。如果不习惯生食，可以加点白糖、麻油，上笼稍蒸片刻再吃。”
　　文昌君说：“我看你船舱的竹笼里养着好多鳝鱼，我来做一道拿手好菜‘脆鳝’怎么样？”张老大高兴道：“好啊，想不到你还有如此雅兴。要不要我帮你杀鳝鱼，划鳝丝。”文昌君说：“不用，我自己来。”只见文昌君伸手到竹笼里抓了几条肥大的鳝鱼，放进开水锅里迅速汤了一下，用一根竹片划开鳝鱼的肚子，取出内脏，划成鳝丝。用凉白开水洗净沥干水后，放在碗内，加酱油、料酒腌五分钟。然后开始掌勺，等到锅内油烧至八成热，放入鳝丝炸至金黄色，用漏勺捞出沥油，等过三分钟再将油烧至八成热，将鳝丝放入锅内稍炸片刻，用漏勺捞出沥油。锅内只留三钱油，将精盐、白糖、料酒、白醋下锅，放入少许高汤，烧至汤汁收干时，放入白胡椒，颠炒几下就出锅装盘，淋上少许麻油，一盘金灿灿、香喷喷的脆鳝很快端上桌了。顾撷冈简直看呆了，悄悄地问文昌君：“老兄，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在哪里学的？”文昌君调侃道：“你们这些独生子，只知道应付考试，做梦都想考上名牌大学，其他什么都不会做，将来娶了老婆还去啃老？我这是在天宫苏州街拜一位苏邦菜的大厨为师学到的手艺。”
　　航船从昆山出发，到苏州山溏河码头卸货后，就开往木渎、光福，一路上哥俩饮酒作诗，弹琴画画，品尝美食，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这天航船停泊在木渎的大运河码头装货，他们乘这空闲时间上岸去木渎古镇观光游览，观赏湖山美景。顾撷冈说：“木渎古镇在苏州西南郊区，虽然近在咫尺却从未来玩过。文昌兄，由你做导游，让我们在最短时间内游遍所有名胜古迹。”文昌君说：“你们这一代说来也都是一些可怜虫，为了应付考试就连节假日都要补课，哪里有时间游山玩水，亲近大自然。我虽然深居天宫，但是对地球上的所有风景区都了如指掌。”他取出导游显示器，按了几个按钮，输入木渎二个字，屏幕上就出现了古镇的导游图和各个名胜古迹的详细介绍和景点照片。
　　文昌君问：“撷冈老弟，你想先到哪里游览？”顾撷冈说：“我从历史资料中知道，春秋后期，吴王夫差为了取悦美女西施，在灵岩山顶建造馆娃宫，调运大量木材，把山下河流港渎都堵塞了，真所谓‘积木塞渎’，故由此得名木渎镇。这馆娃宫是当时世界上最早的山顶园囿，耗费巨大财力物力，‘三年聚材，五年乃成’。我想先到灵岩山上去玩。”文昌君说：“好吧，为了节省时间，我们都穿上隐身服，直接飞上山顶。
　　他们穿上隐身服，瞬间就飞翔在灵岩山上空。顾撷冈俯瞰灵岩山，赞叹道：“多么秀丽的灵岩山！奇峰怪石，水网环抱，山灵水秀，郁郁葱葱，真是镶嵌在太湖之滨的奇葩。从我隐身服的显示屏上看到，虽然山高只有182米，方圆1800亩，但是巨岩嵯峨，怪石嶙峋，景象万千，宛若仙境。吴王夫差建造的馆娃宫虽然已经荡然无存，但是还留下几处残存的景点，值得一游。”文昌君称赞道：“你说得对。当年吴王夫差看好这块风水宝地，特别为西施在山顶建造了一座当时世界上最高最大的山顶花园。虽然只残存一些零星遗迹，其人文历史价值非同一般，不去游览观赏定会觉得十分遗憾。老弟，我们先飞到灵岩塔顶纵览灵岩山全景，然后再降落到塔前那块灵芝石上。”
　　俩人在塔顶纵览全景，美景尽收眼底，顿感心旷神怡，赞叹不已：“真是灵岩秀绝冠江南！”饱尝美景后，他们徐徐降落到塔前的那块巨石上，顾撷冈仔细端详这块奇异巨石，惊讶道：“这块奇石很像一只巨大的千年灵芝。”文昌君说：“因为有这块灵芝宝石，所以才取名叫灵岩山。你看灵岩山上岩石的颜色都呈深紫色，是制作砚台的上好石料，所以当地人又称之为砚石山。”
　　吴王夫差在山顶建造的馆娃宫和园囿历经战乱焚烧，如今只剩下吴王井、流花池、玩月池、西施洞、思乡岩、石射棚、琴台和残存的宫墙了，俩人徜徉期间，感慨万端。顾撷冈说：“据史书记载，东晋时有一位名叫陆玩的司空，据说是东吴后期大元帅陆逊的后裔，在馆娃宫旧址，建造了一座豪宅。后来他舍宅为寺，取名叫灵岩寺，历朝历代香火极盛。所以从东晋开始，木渎就已经成为江南著名的佛教胜地。”
　　俩兄弟来到大雄宝殿内烧香许愿，只见大殿上雕有释伽牟尼的坐像，高达5米，体态丰盈，典雅端庄，雍容大度，旁边有祀奉佛祖的四座侍者菩萨，壁上有多幅唐宋名士题刻。顾撷冈上香许愿后，抽到一支上上签，高兴得合不拢嘴。走出大殿，文昌君满脸喜色，戏谑道：“撷冈老弟，你心里默默许的愿我都听到了。恭喜老弟，金榜题名时，得个高考状元，洞房花烛夜，抱个美女上床。哈哈。”说得顾撷冈脸红羞赧，憨憨傻笑。
　　文昌君说：“我们飞到山南去看看，那里峭壁如城，相传吴王夫差曾在山南筑造了一座石头城，故灵岩山又名石头山，素有‘灵岩奇绝胜天台’的美誉。”他们来到巢鹤岩，东谷口有云窝，南有观音洞，三门相通，内有石佛，西有香霏岩。白云洞位于悬星岩东南转山之东，那里就是有“十八奇石”之称的吴王夫差建造的石头城。
　　他俩穿着隐身服，在陡峻的南山石头城旧址飞岩走壁，优雅地欣赏那些通灵奇石。顾拮冈看到一块巨石像一只巨大的鼓，便折了一段树枝敲击，听到发出“咚咚”的悦耳鼓声。“这就是‘十八奇石’中的石鼓。”文昌君说：“你再看这块怪石，像不像一条昂首攀游的巨大紫色蟒蛇？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石蛇。还有这一块奇石，乌紫锃亮，纹理细如发丝，像不像美女的一团发髻？”顾撷冈俯首深情地亲吻着，犹如亲吻美女的发髻：“哦，还能闻到一股淡雅的暗香。可惜它只是一块石髻。”
　　文昌君骑乘在一块石背上，赞美道：“撷冈老弟你来看，这块奇石像不像一只昂首隆背的乌龟。你看这翘首以待的 ，乌紫坚挺，就像西方性文化博物馆里陈列的男人的阳具。”顾撷冈调侃道：“老兄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怎么与男人的生殖器扯在一起？”但是仔细抚摸观察后顾撷冈嘿嘿傻笑：“老兄你说得一点不错，看上去也忒像男人勃起的小弟弟。你看这块奇石就像形影不离，比翼双飞的一对情侣，是叫鸳鸯石吧？”文昌君揶揄道：“你的想象力更加丰富，急不可耐地想找个女朋友泡妞了吧。老弟，我们不如把这些通灵奇石拍摄下来，慢慢欣赏。”

　　文昌君拿着摄影机很快把石头城全部奇形怪石自动录制了下来，俩人坐在石龟背上一边休息一边鉴赏。这些照片中，有埋头藏泥的牛背石，有俯首饮水的双牛石，有隐射探头的蛇头石，有状如仙人的和合石，有状如蒲鞋的草鞋石，有双耳竖起的玉兔石，还有诸如石马、石猫、石鼠、石城、石室、飞鸽石、蛤蟆石、袈裟石、飞来石、醉僧石，真是不胜枚举，数不胜数。每一块灵岩奇石都是那么惟妙惟肖，妙趣横生。
　　游览完灵岩山，他们租下一艘画舫，游览木渎水乡美景。顾撷冈说：“这条胥江是伍子胥开凿的我国第一条人工运河，使苏州密如蛛网的内河运输更加通达便利，木渎因此成为江南重要的商埠。”文昌君说：“我们到香溪去看看吧。这香溪是西施洗妆的地方，据说洗涤下的胭脂香粉浸染得满溪生香。”顾撷冈用双手捧起香溪水放鼻子闻一闻，傻乎乎地说：“确实有股香粉胭脂的幽香。”文昌君哈哈大笑：“傻瓜，这香溪已经不是当年西施时的香溪，那时只有西施一人能在这溪边洗妆，所以会留香满溪。如今平常百姓都在这里淘米洗菜，洗涤衣服，甚至洗刷马桶，那里还有什么幽香可言！”顾撷冈傻笑道：“怪不得有股异味，我上当了。”画舫在小桥流水间穿行，河边人家都是枕河而建，真是四周群山拱峙，又滨临太湖之畔，既得真山真水之趣，又享小桥流水之幽。
　　顾撷冈说：“老兄，这香溪我们已经浏览过了，肚子饿了，上岸到街市找家酒店吃饭、歇脚。”木渎镇十分繁华，也有一条山塘街，他们在一家著名酒店包了一个临街的包间，点了几样当地美食，要了一壶美酒，边饮边聊，既饱餐了一顿，还在小榻上打了个盹。文昌君说：“据史书上记载，木渎是北宋政治家范仲淹的故里，我们到他的故居去看看。” 顾撷冈说：“范仲淹的故居前面也没有牌子，我们又不便找人打听，上哪里去找？”文昌君说：“这个好办。范仲淹后裔一定是大户人家，有私家园林。我们穿着隐身服，只要是私家园林，挨门逐户找。”
　　他们穿着隐身服飞翔在一个个私家园林上空，真是景观迷人，目不暇接。顾撷冈说：“镇上私家园林多达二、三十家，找到什么时候？这些官宦富商耗巨资建造园林，虽然身临繁华街市，却是大隐隐于市，闹中取静，真是天上人间！怪不得康熙、乾隆每次南巡都要到木渎来驻留。”文昌君说：“我有时光倒流机，只要输入‘范仲淹’三个字，就能显示范仲淹家宅院的变迁情境。”他们根据时光倒流机上的景象，很快就找到了范仲淹故居。那真是私家园林中的翘楚，布局错落有致，曲折幽深，水榭阁楼，相映成辉，局部造型精巧雅致，婉约温馨，真是独具匠心。
　　顾撷冈说：“范仲淹次子范纯仁，也官至宰相，所以他家的故居别具一格。范仲淹是个清官，一生坎坷，他的至理名言是‘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比美国开国时期的名言‘不自由，毋宁死’(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 要早740年。范仲淹最著名的作品是《岳阳楼记》，其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成为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文昌君说：“撷冈老弟，范仲淹家祖坟就在天平山，我们一起去那里祭拜怎样？”顾撷冈说：“好啊，马上出发。”
　　他们穿着隐身服，瞬间就飞到了天平山。奇异岩石，成片红枫，清洌泉水是天平山三绝，名扬江南，范氏祖茔就坐落在景色秀丽的天平山上。看坟茔的老人听了他们哥俩自报家门后，惊喜道：“两位公子是否来寻访一位名叫顾鼎臣的秀才？”顾撷冈惊喜道：“是啊，是啊。老伯伯，你认识顾鼎臣？”老人连声道：“认识，认识。每到清明时节，这位勤奋好学的穷秀才，背着书剑和古筝，都要到天平山来祭祀范氏祖茔。他写得一手好字，弹奏一手好琴，经常诵读自己写的文章、诗词，听上去朗朗上口，看上去真是才学出众。他生活简朴，就像当年范仲淹一样，起早贪黑，‘断齑划粥’，在祠堂后院偏房里刻苦读书一个多月方才离开。我看他如此崇拜范仲淹，又那么才华横溢，将来准能考中状元，像范仲淹父子一样官至宰相。
　　顾撷冈说：“我们就是去光福寻访顾鼎臣的。今天路过木渎，特地到天平山来祭拜范仲淹。”老人说：“这是范仲淹家的祖茔，范仲淹父子没有葬在天平山，他们葬到河南洛阳伊川去了。”
　　文昌君说：“我们对范仲淹的身世和历史十分了解。他家祖籍河北幽州，唐朝末年迁居苏州木渎。他的曾祖父、祖父都是吴越国的重要官员，他父亲范墉是吴越国国王钱俶手下的掌书官。吴越国国王投降宋朝后，钱墉被任命为徐州武宁节度使的掌书官，在徐州生下了范仲淹，百日后随家人回到苏州木渎故里。2岁时父亲范墉病故，其母谢氏带着他改嫁苏州平江推官朱文翰，改名朱说。继父后来辞官回到山东淄州长山县老家，范仲淹在朱家度过了童年、少年。朱家虽然富裕，但是范仲淹从小刻苦读书，寄宿书院三年，每天煮一碗厚粥，用咸菜划成四块，早晚吃二块，这就是范仲淹‘断齑划粥’的故事。”
　　顾撷冈说：“后来范仲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内心感到愧疚，决定脱离朱家，自立门户。于是不顾母亲和继父反对，背着琴剑，徒步到应天书院求学。那是一所免费的高等学府，他苦读三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安徽广德军从九品的司理参军，后来调任安徽毫州集庆军从八品节度推官。他把母亲接来后，便认祖归宗，改姓范，取名仲淹，字希文。他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教育家，主要政绩是州县办学，戍边御敌。庆历三年，范仲淹提出十项改善吏治的建议，也就是宋仁宗推行的‘庆历新政’。但是由于贵族官僚的阻挠 ‘庆历新政’只有短短一年就以失败告终。反对派诽谤范仲淹与韩琦、富弼、欧阳修结成朋党，范仲淹被贬地方官，辗转邓州、杭州等州府，64岁在徐州病逝。因为范仲淹母亲已经改嫁，无法再入苏州天平山祖坟安葬，又因十代世祖曾任武则天的宰相，于是效仿唐朝丞相姚崇，葬到了河南洛阳伊川，所以在苏州木渎有范氏故居，而在天平山范氏祖茔中却没有范仲淹父子的坟墓。”
　　老人说：“你们讲得一点不错。虽然范仲淹的坟墓不在天平山，但是天平山建造了范仲淹的祠堂，每年有许多人前来祭拜。”顾撷冈说：“我们想到顾鼎臣潜心苦读的地方看看。”老人爽快地说：“两位公子，我给你们带路。”老人带领他们到祠堂后院偏房，只见屋内只有一张破旧的小榻，一张小桌子，一把椅子，墙上挂有几幅字画。其中一幅是范仲淹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笔法苍劲敦实，另一幅是赞颂太湖景观的诗：“太湖三万六千顷，七十二峰烟雨中。众壑奔流秋野阔，孤松倒挂寒潭空。恍疑灵境与凡隔，不谓人寰有路通。画船五宿澄波里，千载风流乃屈公。”

　　文昌君边看边吟咏：“好一句‘恍疑灵境与凡隔，不谓人寰有路通。’好诗，好诗。”顾撷冈说：“这是一句励志诗句，诗人勉励人们，无论如何艰难困苦，哪怕是身处绝境，都要相信‘人寰有路通’！”老人说：“这些都是顾鼎臣亲手书写的条幅。他每日天蒙蒙亮就起床，到山泉边舞剑健身，然后就坐在书桌旁读书写字、抚琴吟唱，直到深夜。每天煮一大碗厚粥，用一根咸菜划成四块，早晚吃二块。听说顾鼎臣在光福拜一位饱学之士徐老先生为师已经好几年了，今年清明节他没有来，也许是到别的书院求学去了。”文昌君和顾撷冈谦恭地拜谢道：“多谢老伯指点，我们打算先到光福拜访徐老先生，打听到顾鼎臣去哪个书院求学，然后再继续寻访。多有打扰，我们这就告辞了。”
　　走出范仲淹祖坟，他们穿上隐身服，迅速飞回码头。张老大刚装完货，见他们按时回来，欣喜道：“两位公子真准时，我们这就开船去光福。”文昌君说：“老大辛苦了，我们在木渎镇上买了一些卤菜，还有两瓶好酒，一起喝两杯。”张老大说：“我忙于装货，没有好好招待两位公子，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你们哥俩先喝，我这就炒两只下酒菜。”一会儿香喷喷的蟹黄肉丝和汆跑塘鱼就端上了桌。
　　顾撷冈惊叹道：“哟，这塘鱼怎么弯成圆月状了？真好看。”张老大说：“这塘鱼是苏州河塘里特有的，肉质鲜嫩肥美，去鳞、鳃和内脏后，用剪刀从鱼嘴剪到上脊刺，再将鱼尾弯到鱼鳃内，成柿饼状，放油锅里炸成金黄色，就成了一轮金灿灿的圆月。来，祝你们在光福与顾鼎臣顺利会面，干杯！”顾撷冈说：“听看守范仲淹祖坟的老伯说，顾鼎臣已经离开光福到南京去了。等到了光福后，游览一天，我们就自己去南京了。”文昌君说：“老大你经常到光福来运货，这光福有什么好风景？”张老大说：“我们跑运输的，来去匆匆，也没有空闲去玩。听说光福邓尉山和光福寺风景优美，值得一玩。”哥俩喝酒划拳，吟诗抚琴，观赏沿途风景，真是放浪形骸， 一醉方休。酒足饭饱后哥俩也不脱衣洗脚，走进船舱客舱小榻上倒头就呼呼大睡。
　　他们一直沉睡到航船停泊光福码头，张老大好不容易把哥俩唤醒。顾撷冈说：“我昨晚喝醉了吧？真像做了神仙似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文昌君说：“老弟，你喝醉酒的样子很可爱。”他们收拾行李，告别张老大，匆匆上路。文昌君说：“我们还是穿上隐身服，腾飞在光福上空，观察清楚地貌方位再说。”他们刚升腾到半空，便惊奇地发现，光福原来是一个凸入太湖东岸的半岛，东崦湖和西岭湖夹着邓尉山镶嵌在半岛上，几个离岸的小岛，将湖滨分割成几处美丽的湖湾，真是湖光山色，洞天福地，可想而知，光福镇真是由此而得名。
　　他们徐徐降落在玄墓山中的圣恩寺大雄宝殿后边最高的一层平台上，凭栏远眺，只见南面是浩瀚的太湖，东依米堆山，西临长圻山，北靠邓尉山，这天然形成的湖湾，犹如一个硕大无朋的畚箕。文昌君说：“在风水先生的眼中，这里左有青龙，右有白虎，三山蜿蜒联袂，点缀成三龙三凤，确实是胜绝天下的风水宝地。”顾撷冈说：“我虽然不懂阴阳风水，但是从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角度看，这里地理气象条件极佳，真是一处可以忘却尘世烦恼的世外桃源。”
　　他们飞越南山峻峭的石壁，在永慧寺后边悄无人迹的山泉旁歇脚，文昌君用3D打印机迅速地建造了一个临时凉亭，看上去雕梁画栋，小巧玲珑，别具一格，亭内石桌、石凳、茶具、糕点、古筝、铜箫一应俱全。他们一边品尝茶点，一边谈天说地，雅兴所致，文昌君抚琴，顾撷冈吹箫，俩人琴箫合奏《高山流水》。顾撷冈说：“你的古筝弹奏得真好，在初中时我就想学古筝，但总是抽不出时间来。现在我们穿越时空到明朝游历，朝夕相处，我可以如愿以偿拜你为师学古筝了。”文昌君说：“有音乐细胞的人，都可以无师自通。我这古筝是太古弦，比起鸟语屋弦在手感、张力和音质上都要来得深沉、醇厚，我只教你基本手法，就靠你自己苦练了。”在文昌君手把手的指导下，顾撷冈很快掌握了古筝的基本技法，短短一小时就能弹奏曲子了。
　　傍晚他们来到铜坑桥上，远眺光福塔，夕阳下的塔影犹如七彩虹霓，让人沉浸于遐思浮想之中。从自然河岸流来的铜坑水，清澈见底，潺潺湲湲地在桥下流过，一群鸭子在水中戏耍，“嘎嘎”地扑腾欢叫着，正要归巢，此景此情，让人联想起“春江水暖鸭先知” 的诗句来。在铜坑桥上观赏了一会夕照景致，文昌君说：“前面就是铜坑村，我们到那里去投宿吧。”
　　他们在村口的一座宅院前驻足观望，看到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旁边有一位俊秀文雅的书童陪伴着，正在门前铜坑河边的凉亭里抚琴吟唱。顾撷冈上前作揖道：“老先生您好，我们是途经铜坑村的过客，天色已晚想在你家借宿一夜，不知可否？”老先生爽快地答应道：“可以，可以，欢迎光临。两位公子请。”
　　在老先生的引领下，他们来到宅院内，这是一座两开间三进的深宅，看上去是书香门第，典型的江南古宅，门楼是古色古香的砖雕，厅堂是红木雕花二层楼房，上悬一块金字匾额“懿德堂”。他们刚在客厅坐下，就有家丁沏好一壶碧螺春茶招待客人。老先生说：“两位公子请用茶。还不知两公子贵庚？”文昌君站起来回应道：“在下姓文名昌君，这位是我的兄弟，名叫顾撷冈。” 老先生高兴道：“哈哈，这位公子跟老朽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老朽姓顾名文苑，字愚儒。铜坑村是顾氏的祖源地，村民大都姓顾，顾公子与我家有血统关系，都是本家亲戚。”顾撷冈谦恭道：“原来老先生是我的本家长辈，小生有礼了。”
　　文昌君说：“据史料记载，顾姓有南北二支，北方一支源于夏代顾国的姓。夏朝时，昆吾氏的子孙受封于诸侯国顾国，顾国与巴姓昆吾国和彭姓韦国都是夏朝的重要支柱和东方屏障。顾国被商汤灭掉后，顾国王族子孙散居全国各地。”
　　顾老先生说：“文公子说得对。顾氏南方一支源于会稽，也就是现在的苏州光福铜坑村。顾氏家史记载，越王勾践的裔孙‘遥’，因辅佐汉王灭秦有功，被封于浙江东颐，‘遥’又封其儿子于苏州会稽，人称顾余侯。汉魏六朝时，顾姓与陆朱张合称苏州四大姓。历史上顾氏名人众多，三国时吴国丞相顾雍，其孙顾荣是支持司马睿的江南士族领袖。东晋画家顾恺之更是名扬四海。”
　　顾老先生把他家珍藏的顾恺之的《论画》和《魏晋胜流画赞》两本古装图册拿给他们看：“顾恺之是东晋义熙年间的通直散骑常侍，工诗赋、书法，尤精绘画，多才多艺。特别擅长人物肖像及神仙、佛像、禽兽和山水画。”顾撷冈说：“世人都称顾恺之是‘才绝、画绝、痴绝’的三绝画家。我家也珍藏了几幅顾恺之的字画。欣赏顾恺之的画作后，总有一种‘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的意境。”
　　顾老先生说：“想不到顾公子对顾恺之的画颇感兴趣。话归正传，想必两位公子到光福来定有什么要事？”顾撷冈说：“我们到光福是想找一位名叫顾鼎臣的秀才，他在光福徐老先生家读书。不知顾老先生是否知道徐老先生家住址？”

　　

　　第五章 偏承雨露亲

　　忽醒尘眼讶花神， 何处偏承雨露亲。
　　西子当年让倾国， 东皇特地遣留春。
　　玉颜狼藉闻豪里， 菜色流亡忆平民。
　　情重主人清燕罢， 不胜高烛照愁新。

　　文昌君同梅子在床上缠绵悱恻，真是人鬼情未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我这是替代她的小少爷了却风花雪月之情债，也顾不得人鬼异类，阴阳相隔了。再说，这是在用我的精露、阳气，让梅子早日还魂，好与她的小少爷结为连理。”他安慰自己说。
　　他从未见过人间女子的裸体是如此性感诱人，禁不住从头到脚亲吻抚摸，饱尝美色后，将她抱到床沿上，迫不及待地俯卧其身上，劈腿交股，柳腰款摆，花心轻折，露滴牡丹开。正如《西厢记》中描写的那样，你看他软玉温香抱满怀，檀口吻香腮，胸前着肉揣，倒凤颠鸾百事有。只见身子底下的梅子被他揉搓得娇声嘿咻，欢畅呻吟。此时此刻的文昌君快感迭起，如胶似漆，鏖战不休，弄得梅子欲仙欲死，魂飞天外，床褥上精渍斑斓，零乱不堪。
　　只听鸡鸣狗吠，五更已过，梅子赶紧起身告辞：“小少爷我走了，明天再续鸳鸯春梦。” 文昌君感到又欢畅又疲倦，只说了声：“梅子，别走。”就沉沉酣睡了。天蒙蒙亮时，他在睡梦中又龙飞凤舞地同梅子交欢起来。正当他快感汹涌澎湃，精露喷薄而出，感到浑身通泰，奇爽无比之时，突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裤衩被射出的温热粘液濡湿了一片，怀里搂抱着的梅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是南柯一梦！就像高中课本《牡丹亭》里柳梦梅与杜丽娘幽媾的情境，‘敢则是梦中巫峡？’‘斗几斜，花儿亚，如此夜深花睡罢。笑咖咖，吟哈哈，风月无加。把他艳软香娇做意儿耍，……’It is the youth dream of sexual commerce! The sex instinct! 难道说这就是人间青春期男生的梦交！是性的本能！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他甜蜜地回忆与梅子巫山云雨的欢乐梦境，心里非常坦然自若，又安然无事地进入梦乡。
　　旭日东升，顾撷冈起床洗漱后，来到文昌君房间，见他还在恬静沉睡，便用一根斗蛐蛐的草签伸进他的鼻孔里搔痒，搔到痒处，文昌君猛然打了个喷嚏，梦呓乱语道：“梅子，别走，跟公子哥再重温鸳鸯春梦。”顾撷冈继续搔痒，文昌君一连打了三个喷嚏，这才睁开眼睛：“呀，日上三竿了！撷冈老弟，我睡过头了。”顾撷冈调侃道：“梅子是谁？文昌兄，你昨夜交上桃花运了？太阳照到屁股了，还要重温鸳鸯春梦！怪不得昨夜你房间里那么大动静，调笑声，叫床声，折腾了一夜，我还以为闹鬼了呢。”文昌君傻笑道：“真的闹鬼了，人鬼未了情!昨夜杜丽娘‘夤夜下顾小生’，‘为俺催花连夜发’，我且和她‘点勘春风第一花’。真是‘浩态狂香昔未逢，月斜楼上五更钟。’你们中学课外读物《牡丹亭》中‘幽媾’一节就是这样描写的。撷冈老弟，对吧？妙哉，畅哉！The sex pot! Oh, she is a perfect dream.性感的女人！嗬，梦幻般的美人。哈哈，哈哈。”
　　顾撷冈调侃道：“Oh ,boy! Have sex in dream. A fond dream ！嗨，伙计，原来是梦交，一枕黄粱美梦！虽然如此，文公子一夜激情，今天看上去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你跟他家小少爷的心上人梅子一夜鏖战，揉搓得美人花容憔悴，玉颜狼藉，你不怜香惜玉？如今人鬼殊途，阴阳相隔，你不相思相恋？”
　　文昌君戏言道：“老弟，古人也有许多与女鬼梦交的艳情轶事。唐乾符年间，崔致远任溧水县尉，巡查花山，下榻招贤馆，凭吊双女坟，题诗墓门上：‘谁家二女此遗坟，寂寞泉扃几怨春。形影空留溪畔月，姓名难问冢头尘。芳情倘许通幽梦，永夜何妨慰旅人。孤馆若逢云雨会，与君继赋洛川神。’他的艳诗可能感动了双女，当夜梦二女至，仨人痛饮畅叙，饮至情深时，与双女同枕共衾，喜结连理。幽媾梦醒后作长诗《双女坟》，继作《仙女红袋》。我昨夜只是梦赴高塘，梦游巫峡，梦里幽媾而已。幽梦醒来，却是梦幻泡影，空空如也。我也作了一首艳诗《梅子》：
　　巫峡梦梅子，幽媾会女神。
　　锦被翻红浪，风流赛情圣。
　　诗的前面加了一句：昨夜梦游巫山，与梅子幽梦相识，同床共枕，幽媾云雨，写此艳诗以纪念之。”
　　顾撷冈赞赏道：“好一个‘锦被翻红浪，风流赛情圣。’你的梅子女神可是他家小少爷的情人，你可千万不要充当第三者。”两人开怀大笑。
　　早餐过后，文昌君和顾撷冈告别顾老先生前往光福镇上街2号拜访徐老先生，一路上边走边谈，感慨万千。文昌君说：“顾鼎臣身世辛酸、坎坷，出身卑微、贫困，却能状元及弟，官至宰相，造福一方民众，恩泽东南百姓，家乡人民至今怀念他。虽然是他的聪明才智、勤奋努力取得的卓越功绩，但是也与他父亲、养父的倾力培养，徐老先生、顾老先生的教育熏陶密不可分。”
　　顾撷冈说：“据《苏州地方志》记载，顾氏家族中还有不少贫困子弟奋发图强成才的。明朝苏州黄埭平民顾亮，年轻时贫穷，入林屋山奋自刻苦，声誉日起，知府况钟建私塾于木兰屋西，聘顾亮为教府弟子师，顾亮在府署教书达十五年，其子犯罪，况钟已表示可以免刑，顾亮不徇私情，送子伏法。苏州黄埭有一位明代第一个登科及第的平民顾儒及其子、进士顾九思，在惩治贪官污吏上雷厉风行，成绩卓著，对罪犯惩治的方法是没收其财产建舍以栖吏，建廊舍以放置文牍，建劳教所惩治、改造罪犯，使乡民安居乐业，奸弊无所容。史书上的‘三不’之说，‘官不在舍，卷不在廊，囚不在狱’，就是指的苏州黄埭平民，登科及第的清官顾儒和顾九思惩治腐败，改革刑罚的故事。”
　　文昌君说：“据我所知，顾氏家族人才辈出，顾姓历史名人大多出自江浙一带，除顾恺之、顾鼎臣外，还有唐朝诗人顾况，南朝文字训诂学家顾野王，元朝画家顾安、文学家顾瑛，明朝吏部文选司郎中顾宪成，而明末清初思想家、学者顾炎武更是名扬四海，他的至理名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已经成为激励成千上万志士仁人振兴中华，实现中国梦的座右铭。”
　　沿途他们谈论顾氏祖源地的人文史料，观赏风土人情，沉浸于湖光山色之中，不知不觉来到光福镇。今天正好是观世音菩萨诞辰，云清日丽，春风送暖，光福铜观音寺门前车水马龙，人潮如海，大殿内烛光高照，香烟氤氲。文昌君说：“光福古镇老街分下街和上街，出了不少历史名人：下街19号的申宅，是状元申时行后裔的一处宅第，申时行曾倡修过苏州北寺塔，主持修建光福虎山桥；21号是末代皇帝师傅、状元陆润庠的读书处；上街2号是状元顾鼎臣的读书处。我们先到光福寺去烧香拜观世音，让她给我的撷冈老弟送个大胖小子，然而再出光福寺后门，绕老街逛一圈，由虎山桥再到上街2号拜会徐老夫子。”
　　顾撷冈戏笑道：“老兄又拿我寻开心了，我现在还年轻，连女朋友也没有。观世音在印度是个王子，到了中国变成了女菩萨。送子观音只能令男人快点让女人怀孕，总不能把儿子送到男人肚子里吧。”文昌君调侃道：“你现在已经穿越到明朝，下面还有好戏连台，我保证你到时三妻四妾，像康熙那样生一大堆儿子。”
　　他们在光福寺观世音菩萨前烧香许愿后，在游廊里观赏石刻石碑，到后院亭子里赏梅观竹。稍事休息后，又从后门出来，绕古镇转了一圈，在虎山桥上逗留了一会，然后备了一份薄礼，来到上街2号。出来开门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请问两位公子找谁？” 文昌君说：“请问老夫人，这里是徐老先生的府上吗？”徐老太太说：“是的。两位公子贵姓？”顾撷冈说“我姓顾名撷冈，是顾鼎臣的远房兄弟，这位是我的学长文昌君。我们路过光福，特地来看望徐老先生和他的弟子顾鼎臣。”徐老太太说：“顾鼎臣已到南京国子监读书去了，徐先生正好在家，两位公子请进。
　　徐府看上去原来是个大户人家，像是一座官邸门庭，但是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显得破落衰败。砖雕门楼镶边镂雕荷花和蝙蝠流云，前厅以前可能是轿厅，却没有看到一顶轿子，正厅有一块“和熙居德”匾额，已经斑驳陆离，楼堂门窗都镂刻四季花卉和龙凤图案，已经很久没有油漆了。在徐老夫人的带领下，他们从门楼经过天井、前厅来到正厅旁边的书房。徐老夫人喜悦地说：“老头子，来客人了。两位公子是顾鼎臣的远房亲戚，路过光福前来看望你和鼎臣的。”

　　徐老夫子正在书案上挥毫疾书，一手奔放、豪迈的草书跃然纸上，见有客人来拜访，赶紧让坐，并吩咐徐老太太给客人倒茶。“两位公子，正不凑巧，鼎臣前天来我这里探望，昨天就回南京去了。”文昌君说：“没有关系，我们也是慕名而来，主要想看望徐老先生，望老先生赐教，顺便看看顾鼎臣读书的地方。”
　　顾撷冈看到书案上的草书写的是一首诗词，赞叹不已，低声吟诵着：“‘漏寂长门九十春，月溶芳苑万枝银。园东蛱蝶迷游子，墙里秋千笑丽人。钻火绿榆寒舍近，插天青旆酒家新。酷怜浅红巫山雨，梦里襄王恐未真。’好诗，好诗。”
　　文昌君仔细浏览一排排书架上的线装古本书籍，有些还是珍藏孤本，叹为观止：“徐老先生真是珍贵绝版图书的收藏家，可见得一定是博古通今的饱学之士。”徐老先生谦逊地说：“老夫平生只有两个嗜好，一是阅读写作，二是周游世界，视功名利碌为粪土，开学馆教授弟子，像孔老夫子一样，只是个教书先生。如今人到暮年，穷得只剩下这些书了。”
　　文昌君说：“看上去这座宅院已经好久没有修缮了。”徐老先生叹息道：“这座古宅原来是世祖靖节公的旧宅，现如今已经年久失修，只剩一个空架子了。除了厅堂、书房还能住人，后院下房已没人居住了。” 顾撷冈说：“请问顾鼎臣住在哪里？我们可以去看看他读书的地方吗？”徐老夫人说：“我们原来按排他住在前院上房的，可是他坚持要住在后院偏房，说那里读书清静。于是他自己动手修缮出两间偏房，在那里专心致志地读书。”
　　在徐老先生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天井、东西庑房，来到后院。只见院内有几枝老梅树和一片小竹林，此时正值梅花盛开，清香扑面而来。徐老先生说：“这棵古梅已经有一百多年了，你看这百年老干枝虬曲折，苍苔鳞栉，花满封身。陆游有一首《古梅》诗：‘梅花吐幽香，百卉皆可屏。一朝见古梅，梅亦堕凡境。’你看树枝四周的荫凉下可以坐十几人乘凉。顾鼎臣在后院读书就是坐在梅树四荫下或者竹林荫道旁。”
　　他们来到后门旁偏房的一间破旧套间，只见新漆的门窗，雪白的墙壁，已被顾鼎臣修缮一新。套间有里外两间，外间是书房兼客厅，只有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一只书柜，唯有古筝和墙上的一把铜剑特别显眼。书柜里堆放的都是手抄线装本。徐老先生说：“鼎臣弹得一手好古筝，剑术也很高雅飘逸，英姿飒爽。鼎臣家境贫寒，买不起书店里的书籍，他就自己手抄。你看他的小楷，端正大方，比书坊里刻字工刻印的还要工整漂亮。”
　　里间是卧室，一张旧床倒是上好的花梨木雕花大床，上面铺一张旧席子，一床薄棉被，衣柜里只有几件旧衣服。徐老先生说“这张花梨木大床是祖传的，已经不能睡人了。鼎臣手很灵巧，把它修理了一下，又刷了油漆，变得焕然一新。他清晨天不亮就起床了，洗漱过后，先到院子里古梅荫下或竹林道旁练习剑术和武功，然后坐在书案旁背诵诗赋文章。上午我给他讲四节课，下午和晚上都是自习，每天都要学习到深夜。他每天的伙食就是咸菜加一大碗厚粥。他把它划成四块，一日三餐外加夜宵，每顿吃一块。”
　　文昌君问：“顾鼎臣是否出去郊游或走访？”徐老先生说：“我不主张他死读书，读死书。每旬都要他出去郊游一次，每月都要他走访一次，或者到社会上调研或者是走访贫苦农家。每到清明节他都要到天平山范仲淹祠堂住上一个月。”顾撷冈说：“我们到天平山拜祭范仲淹时，守坟的老伯说起过顾鼎臣每年清明去祭拜之事。他郊游经常去哪些地方？”
　　徐老先生说：“他去得最多的是邓尉山、潭山和太湖渔港。特别是潭山风景优美，登上太湖边上的潭山，可以远望太湖七十二峰，他说如果他考中状元做了京官，将来一定要在潭山上建造一座‘七十二峰阁’，让所有的游客到潭山游览时，登上‘七十二峰阁’就有一种濒湖极胜的感觉，极目眺望，七十二峰尽收眼底，成为后人游览太湖风光的好去处。他还说光福是南方顾氏的祖源地，也是他的第二故乡，将来他的坟墓就建在潭山上。他还说，如果他能衣锦还乡，一定到光福酬师谢恩，重建靖节公的老宅。顾鼎臣确实是个志存高远，知恩图报，品学兼优的栋梁之材。”
　　临别之时，文昌君触景生情，雅兴大发，拿起书案上的画笔，画了一幅水彩写生画《莘莘学子》，把顾鼎臣读书处都描绘其中。顾撷冈欣然提笔题了一首《咏梅》诗：
　　虬曲古梅花满身，香韵熏陶世外人。
　　凌冽冰霜志愈坚，潇潇洒落洁无尘。
　　俩人毕恭毕敬地将诗画作品赠送给徐老先生：“我们到徐老先生家作客，聆听了徐老先生的教诲，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益匪浅。这幅拙作赠送给徐老先生，留作纪念。”
　　徐老先生和夫人一定要留他们吃饭，哥俩婉言谢绝了：“我们这就赶路到南京去。等到鼎臣考中状元，衣锦还乡时，一定同他一起来酬师谢恩。”
　　离开徐老夫子家，他们穿上隐身服飞驰在太湖上空，太湖七十二峰美景尽收眼底，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他们很快飞过浩渺的太湖，在宜兴善卷洞里石钟乳下一张石床上舒坦地休憩了一会，然后直接飞到钟灵毓秀、龙踞虎盘的六朝古都南京的钦天山上。此时已经是月上树梢，万家灯火了。
　　文昌君说：“我们就在这钦天山太极阁旁搭个帐蓬露营吧。” 顾撷冈说：“好啊，我最喜欢野营、野餐了，简直是梦寐以求，可惜由于升学考试的压力，从来没有机会外出野餐、野营过。我肚子饿了，上哪里能弄到野餐的食料？”
　　文昌君说：“老弟，你在这帐蓬里先美美地小睡一会儿。我马上就把一顿美味野餐的所有食料摆在你面前。”等到顾撷冈小睡醒来时，野鸡、野鸭、野鹿、野乳猪，还有野生鲈鱼、虾子、蘑菇、青菜都摆在他面前了。“嗨，真是神通广大，哪里弄来的？”文昌君戏言道：“变戏法变出来的。来，快动手烹制吧。”
　　他们点起篝火，支上烤炉和蒸锅，文昌君负责烤野鸡、野鸭、野鹿肉和野乳猪，顾撷冈负责清蒸鲈鱼和油炸大虾。他们边享用美味野餐，边开怀畅饮，观赏南京夜景。顾撷冈指着山下灯火通明的街道：“南京我来过，记得这座山历史上名叫钦天山，现在都叫它鸡笼山，那一片灯火辉煌的地方应该是四牌楼、东南大学和成贤街。”文昌君调侃道：“老弟，你酒喝多了，又晕头转向了。我们现在已经穿越到明朝。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去的南京国子监。”
　　顾撷冈说：“嗨，我知道了。我上网查阅过有关国子监的历史资料。国子监是自隋朝开始设立的中央官学，又称国子学，是中国古代的最高学府，比欧洲所称的大学要早一千年。南京国子监始建于东吴永安年间，北宋四大书院的应天书院于庆历年间升级为南京国子监，是北宋的最高学府。明朝朱元璋在南京鸡笼山下重建南京国子监，规模宏大，延袤十里，灯火相辉，盛况空前。”
　　酒助谈兴，兄弟俩话茬儿也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句地聊起南京国子监的办学盛况。文昌君说：“朱元璋非常重视教育，他重建的南京国子监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高等学府，北依钦天山、玄武湖，南临皇家苑圃、珍珠桥，西至进香河，东达小营，鼎盛时期建有四座牌楼，覆盖今天的成贤街两侧和东南大学四周。洪武二十六年，学生为八千人，到永乐二十年，学生多达九千九百人。当时属国高丽、琉球以及暹逻和日本，向慕中国的文教，经常不断派留学生到南京国子监学习。一部世界上编纂刊印最早、内容函盖最广，约三亿七千万字的《永乐大典》就是在南京国子监诞生的。”

　　顾撷冈说：“上万学生在国子监读书、吃住，可想而知其校舍规模多么宏大，教育管理多么有序。校内除教学楼、办公楼、藏书楼、学生宿舍、食堂外，还建有射圃、仓库、疗养所、贮藏室，总计达二千多间。教育管理设绳愆、博士、典藉、典簿和掌馔五厅，讲习之所设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和广业六堂。教育督监官吏设祭酒一人，从三品，相当于现在的校长；司业二人，从四品，相当于副校长。他们掌儒学训导之政，总国子、太学、广文等四门，律书算凡七学。中层官员有监丞一人，从六品，相当于教务处长，掌管奖励责罚，每岁有学生业成，与司业、祭酒一起莅临考试，登第者上报于吏部；主簿一人，从七品，相当于行政处长，掌管印章和监管事宜。教学官员有博士，其职位由正九品到正五品几个等级，助教，其职位由从六品到从九品几个等级。此外还有直讲、学正、学录、典簿等教学官员。”
　　文昌君说：“国子监学生来源分官生和民生两类。官生是一品至七品官吏子孙和外国留学生。民生分地方官学选送生、科举落榜生和自费生三类。朱元璋在位时，虽然国家财政并不富裕，京城和全国百废待兴急需用钱，但是国子监学生待遇却非常优厚，伙食相当不差，每三天一人能吃到一斤肉，每人每天香油三分，盐三钱，酱二钱，花椒五分，每人每月一细桶醋，每逢节日还偿赐‘节钱’，有妻室的还允许带家眷，每月有六斗米的津贴，还有鸡蛋贮存在陶罐里。有时朱元璋还赏赐家眷布帛，洪武十二年赏赐诸生父母绵帛各四匹，洪武三十年赏赐监生父母夏布各二尺。”
　　顾撷冈说：“朱元璋对国子监的教学行政官吏的选派相当严格，祭酒、司业是表率之职，必须选派天下‘学明行修望重，海内所向慕，士大夫所依归，先以师表一代，名盖一时者。’博士、助教、直讲等教学官员须严督学生，尽心训诲，身体力行，以身先之。教材是经严格审核的《四书五经大全》和《性理大全》，教师的讲义要经过严格审查，以加强对学生的思想控制。讲课前一日教师必须将讲稿呈内阁及勋爵、经筵等官吏审阅批改后，再缮写一份呈送备案。所以中国的国子监培养的都是绝对忠于皇帝，安分守己、循规蹈矩的‘忠臣良吏’，以服务于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政府，不像西方的大学，教授、学生享有充分的学术民主和思想自由，培养的学生具有独立思考能力和独立创造精神。”
　　文昌君说：“中国的国子监对学生思想和行为进行严厉控制和监督，对违反规矩的学生处罚相当严酷、苛刻，为此单独设立监丞一职，‘纠察’学生言行，所以国子监的学生被称之为监生。监丞对监生有审理权还有执法权。刑罚分痛决、充军、吏役、枷镣、终身监禁，甚至饿死、自缢和枭首示众。监生请教问题必须跪而请授，否则送‘绳愆厅记过一次’。监生必须恪守规矩，‘农工商贾可以言之军民利病，唯监生不可建言。’可想而知，国子监的监生虽然待遇优厚，却没有一丁点民主和自由。”
　　顾撷冈说：“据说国子监的监生每逢节日都有一份‘节钱’，可以到南城逛街消费，从成贤街到夫子庙，成千上万的监生，熙熙攘攘，充塞街坊。他们穿戴统一的校服、校帽，听说是由工部尚书秦逵设计，朱元境亲自审定的，士大夫式蓝色衣冠，全部都是免费的。这些监生穿上风流儒雅、衣冠楚楚的校服，行走在街道上，路人无不侧目而视。而当今的校服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甚至有毒的服装，听说校长和老师还拿回扣。”
　　文昌君说：“‘民生’与那些达官贵族出身的‘官生’有很大差别，就是‘官生’也是按官职高低分成不同等级。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曾孙都在‘国子学’就读，由正五品博士教授其学业。五品以上及郡县公子、从三品曾孙在‘太学’就读，由正六品博士教授其学业；状元、探花、榜眼和进士的子孙在‘广文馆’就读；只有‘四门馆’、‘律学’、‘书学’和‘算学’是七品以下官吏的‘官生’和庶人的‘民生’一起读书的地方。顾鼎臣是贫民出身，可能是地方官学选送的免费‘民生’，只能在四门馆或律、书、算学里就读。”
　　顾撷冈说：“但是国子监最大的优点是实行‘积分制’和‘差遣历事法’。所谓‘积分制’类似现代的‘学分制’，刚入学的监生，已学四书未学经书的，先入正义、崇志和广业堂学习经书，一年半后经考试合格可以升到入修堂、诚心堂学习，一年半考试合格可以升到率心堂学习，以后可以积分，每季第一个月考经书大义一道，第二月考经论一道，第三月考策问一道，判语二条。每次文理皆优者记一分，文优理劣者记半分，文理皆劣者记零分。每年能积八分者为合格，获得做官资格，不及格者继续学习。‘差遣历事法’类似现代的挂职锻炼，洪武初年就开始实行了，选派获得做官资格的监生到全国各农田水利工程巡视或到中央各衙门见习，三个月后进行考核。考核成绩分勤谨、平常、才力不及和奸懒四等。勤谨者报送吏部‘上选簿’候选补缺，仍回去历事，平常者继续历事，才力不及者回到国子监继续学习，奸懒者罚充吏役。”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中国当代大学至今还没有全面实行‘学分制’，明初朱元璋时代却就开始实行了！朱元璋还实行了挂职锻炼制度，而且奖罚分明。顾鼎臣学习成绩斐然，想必很快就能进入率心堂学习，考试积分很快就能达到八分，从而获得做官资格，就能报送吏部‘上选簿’候缺。”
　　顾撷冈说：“昌君老兄，此话差矣！明朝官场腐败，结党营私，卖官买官，你虽然获得报送到吏部‘上选簿’候选补缺的资格，没有金钱铺路，权贵作后盾，你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正式候选补缺上！所以顾鼎臣立志要考上状元，堂堂正正地做个京官。回顾明朝历史，明太祖朱元璋出身贫贱，在位期间治理朱家皇朝，成绩卓著；成祖朱棣是位有作为的皇帝，宣宗朱瞻基承接仁宗之遗风，政绩斐然，史称‘仁宣之治’。但是宪宗朱见深一生沉溺于神仙、佛道、声色、货利之中，政治腐败，官吏贪污，王室奢侈，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是明孝宗朱祐樘，也就是弘治皇帝在位，他任用贤臣，裁抑宦官、勤政节俭，实行休养生息，大兴水利，颇有仁宗、宣宗之遗风，史称‘弘治中兴’。顾鼎臣算是遇到了一位开明、廉政的好皇帝。”
　　哥俩酒足饭饱，牢骚满腹地谈天说地，只觉得睡意袭来，脱下衣袍，洗漱过后倒头便睡。第二天清晨被山下国子监朗朗读书声吵醒，他们赶紧洗漱吃早餐，穿上隐身服就到国子监各教室去巡察，看看能否找到顾鼎臣。可是他们从国子学、太学、广文馆、四门馆到律学、书学、算学，又从正义堂、崇志堂、文业堂到入修堂、诚心堂再到率心堂，都不见顾鼎臣的踪影。
　　顾撷冈说：“老兄，我们是否找位监生询问一下？”文昌君说：“国子监有近万监生，如果不是同窗怎么认识？再说国子监的规矩很严，我们是不能随随便便进去找监生的。”顾撷冈说：“那就干脆直接找祭酒本人去查询。”文昌君说：“聪明，这个办法既儒雅体面，又干脆利落。我听说徐老夫子和顾老先生与南京国子监祭酒虽然神交多年，却从未谋面。所以我们可以假借他们的名义去会见祭酒。你扮徐老夫子，我扮顾老先生。老弟，请记住：徐老夫子是大儒学究，顾老先生是江西学政，一民一官，相得益彰，角色关系不要弄错了。”
　　顾撷冈说：“我们是否应该备一份薄礼？国子监是个清水衙门，祭酒官职清闲，没有什么额外收入。每月初一、初六上班，当差的在门口喝一声短道，沏上一碗盖碗茶，迎接到屏伦堂上坐阵，出出题目，看看卷子。初一、十五带领监生到大成殿给孔子跪拜磕头。每年十月初一到午门领取来年的黄历，遇到日蚀、月蚀，到礼部和太常寺‘救护’。真是一个赋闲的官职。老兄，你看我们送什么礼物合适？”文昌君说：“老弟，送礼也是一门学问，像祭酒这样的鸿儒、清官，得送高雅清纯的礼物。我这里有二幅顾恺之的名画，还有唐朝的一方古砚，足矣。今天恰逢初六他上班时间，我们赶紧去拜访这位祭酒大人吧。”
　　祭酒正在屏伦堂喝茶、沉思，门卫来报告有自称是原江西学政顾老先生和苏州光福徐老夫子两位客人求见。这位祭酒大人正在寂寞无聊之际，正想有个人倾诉衷肠，见是早就神交但是一直没能谋面的两位大儒来访，喜出望外：“赶快请两位客人来屏伦堂叙谈。”
　　文昌君首先自我介绍，然而热情洋溢地说：“早就仰慕祭酒大人的才学，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德高望重，海内所向慕，士大夫所归依。我和徐老夫子到南京游历，特地来国子监看望大人，望多多赐教。”祭酒谦恭道：“我早就听说两位大儒的名号，今日谋面，真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国子监祭酒是个清闲官差，什么‘海内所向慕，士大夫所依归’！我在祭酒职位上已经三年快四年了，一般祭酒任期二年，多则三年就升迁了，看来我是个没人问津的老朽了。”一番寒暄、品茶过后，顾撷冈取出顾恺之的两幅名画和唐朝的一方古砚：“祭酒大人，初次见面，送上一份薄礼，不成敬意，望大人笑纳。”祭酒见是稀世珍宝，喜上眉梢，论起顾恺之的名画，仨人侃侃而谈，谈话十分投缘。

　　文昌君说：“大人，我们想见见苏州府学选送来的监生顾鼎臣，不知方不方便？”提起顾鼎臣，祭酒喜上眉梢，讲起顾鼎臣的才学真是滔滔不绝：“顾鼎臣是南京国子监的高材生，他虽然出身贫民，可是才高八斗，入学前已经通晓四书经学，所以不到半年就升入率心堂学习。每次积分考试，无论是经书大义、经论、策问和判语，都是文理皆优，名列榜首，如今已经积满十二分了，上报吏部‘上选簿’。三个月前，差遣到户部历事去了。因为他出身贫寒，深知民间疾苦，挂职时勤奋努力，提出了许多治国安民的建言，所以考核成绩为勤谨，继续在户部历事。前一阵他到苏淞巡察水利工程，回京时路过南京到国子监来拜访老夫，表示还想回来继续深造，准备参加乙丑科的会试和殿试。我看他的策论特别优秀，乙丑科的状元非他莫属了。”他取出顾鼎臣的各次考试试卷给哥俩观看，特别是策论，提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研究策略，非常有见地，哥俩读后赞赏不已。临别祭酒兴致勃勃，写了一首自嘲诗，赠送给哥俩：
　　曾闻祭酒役二丁，人笑老夫司业成。
　　二丁已满加二丁，笃信圣贤畏监生。
　　俩人告别祭酒后，穿上隐身服，飞驰到夫子庙。顾撷冈叹息道：“我们从昆山到南京，一路上总是与顾鼎臣失之交臂，跟随他的足迹，在后边追赶。”文昌君调侃道：“我们一路上追随顾鼎臣的脚后踵赶路，你是否觉得有点疲于奔命了？看上去老弟是又失望又劳顿，我们就在靠近秦淮河的豪华酒店住下，痛痛快快地玩上两天怎样？”顾撷冈笑眯眯道：“老兄，恰恰相反，我们一路上追随顾鼎臣的脚印，寻访了他的父亲、生母、养父母以及老师、同学、朋友和邻居，收获颇丰，了解的情况非常翔实，而且一路上还游山玩水，玩遍了江南的风景名胜。这样的寻访旅行真是太难得了。”
　　他们在乌衣巷滨临秦淮河的一家酒店二楼的客房住下，顾撷冈说：“老兄，我的肚子饿了，是否到楼下的饭店饱餐一顿。”文昌君说：“那样多缺少情趣。我们到秦淮河租一艘画舫，再召二名歌妓到船上一起喝花酒怎样？” 顾撷冈惊讶道：“召歌妓到船上喝花酒？是否有辱斯文！”文昌君侃侃而谈：“什么辱没斯文？老弟，你真是孤陋寡闻、幼稚可笑。古代的风流才子都以狎妓玩乐为一种文人时尚，李白、苏轼等大诗人还有此类诗词歌咏留传下来呢。” 顾撷冈羞涩道：“你说得不错，《千家诗》里还收录了诗圣杜甫的二首《携妓纳凉晚际遇雨》的艳诗呢。好吧，我听老兄的。不过我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到时候会不会出乖露丑？”
　　夕阳西下，秦淮河上已是灯火辉煌，五光十色，一家家河房妓院在驳岸上招揽生意，歌台舞榭，鳞次栉比，笙歌优雅；一艘艘画舫花船在河面上游弋揽客，歌妓舞女，花枝招展，脂粉飘香。文昌君从乌衣巷河房租来一艘二层的画舫楼船，还从教坊请来二位歌妓陪他们喝花酒。文昌君把自己和顾撷冈打扮得像花花公子，俩人风流倜傥地走进画舫。只见楼下是雕梁画栋的封闭式包厢，里面有全套红木家具，就像是一间豪华的小花厅。
　　“撷冈老弟，这位就是梅子姑娘，我与她在光福顾老先生家客房中幽会过，今日重逢，正是上天特意安排的。天从人愿，今夜我俩又可以重温鸳鸯春梦了。这位叫海棠姑娘，是教坊的歌女，芳龄二八，从未接过客，听说顾公子是位美男子，今夜愿与你结为连理。”文昌君笑呵呵道：“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文昌君仿佛又回到了销魂摄魄的那一夜：“梅子，你怎么还魂到秦淮河妓院当起了歌妓？我一定要帮你赎身从良。”梅子说：“因为我的阳寿未了，所以那夜承接了你的雨露后就还魂了。我举目无亲，孤身来到南京谋生，误入歧途，落入了妓院老鸨魔掌。但是我坚持只卖艺不卖身，今晚巧遇文公子，我们又可重续前缘了。文公子，这是命中注定的，你帮不了我。我冥思苦想，我与小少爷顾鸿雁的情缘未了，一定能再续前缘的。我为两位公子唱一首曹操的《短歌行》吧：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文昌君听后感慨万端，动容道：“梅子的相思之情令人感动。我为你谱写一曲柳永的《昼夜乐•忆别》吧。”文昌君驾轻就熟，曲子很快就谱写完成， 文昌君与梅子，顾撷冈与海棠亲昵地搂抱在一起，边弹边唱：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
　　别离情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月，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
　　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
　　地难拼，悔不当初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他们纵情欢宴，不觉月照中天，星辰闪烁，喧闹的秦淮河已经夜阑人静，灯光稀疏。文昌君不胜酒力，半醉半醒，搂抱着梅子醉卧在绣榻上。顾撷冈和梅子搀扶文昌君上楼，见画舫楼上有两个包间，都是相同的雕花床榻，锦被绣帐，鸳鸯枕头，布置得就像温暖如春的洞房。文昌君说：“这间是撷冈老弟和海棠姑娘的包间，我和梅子姑娘就住在你们隔壁包间。”
　　这边厢顾撷冈与海棠喝过合卺酒后，询问起她的身世。海棠婉转娇羞道：“小女姓李名素贞，海棠是我的艺名。我自幼父母双亡，养父将我卖给妓院，在教坊跟教习师傅学习技艺。老鸨逼我招客梳栊，我死也不从。今日师傅说有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愿意出资梳栊，机会难得，还是答应他吧。想不到小女三生有幸，能遇到如此潇洒英俊的公子。今夜花船梳栊定能和谐美满。”
　　洞房花烛夜，新郎解开新娘的芙蓉扣，脱去绫罗衣裙，直到裸露出红色鸳鸯兜肚。看到她窈窕的身姿，雪白的肌肤，高耸的胸脯，丰腴的臀部，腹股间诱人的牡丹花含苞欲放，便将一搦儿柳腰搂抱在怀里，情不自禁地遍体抚摸亲吻，赞美道：“真是香肌玉肤的美人胚子。” 他将一串精美的东海水晶项链挂在她胸前作为梳栊礼物，又突发雅兴，吟诵了一首春宵合欢诗：
　　倾城佳丽是海棠，红袖馨香花船藏。
　　银壶滴尽甘露香，巫峰云雨赛襄王。
　　海棠姑娘感激涕零：“难得公子一片痴情，你只是合欢床上的一位梳栊客，却对我如此厚爱，我也喜欢吟诗作词，同你和韵一首梳栊留情诗相赠，希望公子春宵一刻以后，还能想起你的初夜情人。”
　　秦淮风月乐悠悠，夜夜春色撩人愁。
　　芙蓉帐里谁解扣？粉香脂腻情难收。
　　新郎官虽然是个处男，但是他从网上视频中学习到了相关的知识，所以在洞房初夜，春宵一刻，亲身体验之时，看上去俨然一位熟男。你看新郎官春意盎然，温情脉脉地搂抱抚摸，直至花蕊润滑洞开，才将新娘抱到床沿上纵情云雨。只见身子底下的新娘半推半就，又惊又爱，刚开始有些许麻痛，春罗原莹白，早见红香点嫩色，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任新郎恣意采。新郎几度交欢，尝试变换各种体位，新娘配合默契，非常给力。你看他扭腰摆臀，接连不断酣战，仍然意犹未尽。正是：披星戴月，整宿停眠，颠鸾倒凤，放荡不羁，新郎明知是文昌君导演的一出床戏，却演练得别样的风流。
　　那边厢文昌君醉意朦胧躺在床上，梅子给他喝了一壶醒酒汤，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口中不住地呓语：“梅子，赶紧上床吧。”正是久别胜新婚，俩人交颈叠臀，如饥似渴、如胶似漆地缠绵悱恻了一夜。他们兄弟俩在各自包间的合欢床上巫山云雨，放浪形骸，花船不停地摇晃颠簸，那般风流韵事，也难以详尽描述。
　　顾撷冈身不由己地在明朝秦淮河的花船上，与歌妓寻欢作乐，坠入红尘，过着花花公子般醉生梦死的奢侈生活，嗔怪道：“我们在这里的一切都是老兄你导演的穿越戏剧，以后再穿越回去，我也回不到从前纯情少男的状态了。”文昌君调侃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一切都是我导演的激情床戏而已。老弟，你可不能假戏真做喔。”顾撷冈戏言道：“我可是入戏太深，把握不住，虽说是演出床戏，却真枪实弹地干了。” 文昌君戏谑道：“我请来的都是女鬼喔。你不害怕？”
　　顾撷冈喜笑颜开：“不怕，女鬼更有情调。我闻到海棠身上有一种沁人心脾的体香，当她达到高潮时体香更加浓郁，她一定是个花神。即使给我一夜揉搓得花心痉挛，欲仙欲死，她承接我的雨露后，娇艳得如东皇留春。真是倾国不让西子，我如同梦游仙境。”兄弟俩开怀大笑。正是：
　　忽醒尘眼讶花神，何处偏承雨露亲。西子当年让倾国，东皇特地遣留春。
　　玉颜狼藉闻豪里，菜色流亡忆平民。情重主人清燕罢，不胜高烛照愁新。

　　

　　第六章 玉阶生白露

　　玉阶生白露， 夜久浸罗袜。
　　却下水精帘， 玲珑望秋月。

　　文昌君和顾撷冈在南京秦淮河风流快活，租用花船痛痛快快地玩乐了三天。顾撷冈有点后悔懊恼：“老兄，我们过着如此醉生梦死的花花公子生活，是否会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文昌君劝慰道：“你不要忘记，我们是穿越到明朝弘治年间了，在那个朝代，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就是如此生活的。”
　　顾撷冈若有所悟：“我也知道，那只是一次时空穿越，虚幻世界而已。我会很快进入角色，尽快适应明朝这种古代文人的生活方式，但是也不能过于沉溺于声色之中。老兄，我们明天就离开南京，前往北京继续寻访顾鼎臣。”
　　文昌君说：“好吧。我们这次进京装扮成赴京城赶考的国子监的监生，这样便于到户部衙门去寻访顾鼎臣。”顾撷冈问：“老兄，我们是骑马、乘车，还是坐船去。”文昌君说：“骑马、乘车风尘仆仆，颠簸摇晃，还要住客栈，你肯定吃不消，还是坐船舒适逍遥，一路上还能欣赏运河沿途风光。”
　　他们乘坐那艘二层楼船，从南京燕子矶出发，沿长江顺流而下，在瓜洲进入大运河。在镇江逗留二天，游玩了金山寺，到扬州游玩瘦西湖，又停留了二天，一直到徐州，他们又休息二天，游览了云龙山。进入山东境内后，只在济宁和聊城各休息了一天。在河北沧州停泊休息了一天，游玩了开元寺铁狮子，在武清又休息了一天，进入北运河，直到北京通州码头上岸，前后行程将近半个月。
　　顾撷冈说：“明朝时的运河沿岸真的很繁华，南粮北运，许多皇家贡品、重要物资流通，全都依赖这条大动脉，那时称之为漕运，也是朝廷的重要税收来源。到了清朝末年，铁路运输和海上运输替代了运河漕运，加之年久失修，河道淤塞，大运河也就逐渐变得冷清起来。”
　　文昌君说：“隋炀帝时期建造的大运河是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工程，它以洛阳为中心，利用天然河流和旧有渠道，开凿了一条沟通南北的交通运输大动脉，大大便利了南北经济交流和军事运输，加强了国家的统一。史书上都骂隋炀帝杨广荒淫无道，挥霍无度，其实他生性敏慧，美姿容，重外表，好读书著述，为朝野所嘱目。他在开凿大运河这一巨大工程上，功不可没，其他一些功绩还有建东都洛阳，重新修筑长城，开辟驿站驰道，撰写大量新书。”
　　顾撷冈说：“隋炀帝杨广任扬州总管直到继承帝位，前后二十年撰写新书三十一部，一万七千余卷。在位期间，还遣使者到马来西亚和琉球。杨广败就败在穷奢极欲，大兴徭役，几次征战高丽，更使国力耗损，民众不堪其苦，纷纷起义。奇怪的是历史上几个朝代的朝鲜战争都引起国力耗损，国家动乱，这已经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历史魔咒，最令人痛惜的是清朝末年袁世凯的援朝战争失败，导致甲午战争的全面惨败。老兄，史料记载元朝时的大运河一直可以通到北京城里，现在却只能在通州停泊了。我们是骑马还是雇马车到紫禁城去？”
　　文昌君说：“我们还是雇马车进城吧，那样显得儒雅气派。六部衙门都在午门外，我们到附近找个上等客栈住下，我先带你到紫禁城好好巡游一遍。”顾撷冈说：“北京我只玩过一次，故宫博物院始终是人山人海，进去也只是走马观花走一遍，没有仔细参观过。如今是明朝弘治皇帝在位，听说他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任用贤臣，裁撤冗官，勤政节俭，不近声色，一夫一妻，始终如一。我们穿着隐身服到每一个宫苑、殿堂去秘密私访一番，看看这位清正廉洁的好皇帝是怎么治理朝政的，他的私生活又怎样？”
　　他们雇了一辆豪华马车，经双桥、石碑桥、再由大北窑进城，从东单经王府井直到东华门外，在一家名叫荣升的上等客栈停车，租了二楼一间有客厅和套间的大客房住下。顾撷冈说：“想不到明朝时的北京城这么繁华，那时的北京和南直隶苏州都已经是百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了，而当时的英国伦敦和法国巴黎还只是数万人口的小城市。”文昌君说：“明朝的皇宫是世界上最大的皇宫，英国的温莎堡和法国的凡尔赛宫殿都不如它大。老弟，我们先在客栈叫上一桌酒菜，好好吃上一顿，再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消除旅途的风尘和疲劳。明天我再带你去紫禁城游玩。”
　　第二天，他们穿着隐身服，从天安门穿越而过，来到紫禁城的城墙前。顾撷冈惊叹道：“哦，多么巍峨的城墙，多么气派的城门！午门都有卫队把守着，我们怎么进去？”文昌君说：“我们飞檐走壁跃上去。”他们按动隐身服上的绿色按纽，稍微一跃，就轻而易举地跳上了午门。
　　顾撷冈刚登上午门城楼就惊呆了：“原来午门城楼如此壮观。我来故宫博物院参观时只能仰望午门，没有登上过城楼，不知道这城楼上还有如此雄伟的建筑。”文昌君介绍说：“紫禁城的正门——午门，又称五凤楼。它的东、西、北三面以十二米高的城台环抱一个方形广场，东西各有庑房十三间，北城台正中门楼是一座宽九间，重檐黄瓦的庑殿，整个午门城楼如鸿雁的翅膀，所以又叫雁翅楼，它犹如三山环绕，五岳突起，气势雄伟，俗称五凤楼。”
　　顾撷冈走到左右两座阙亭内观赏里面的钟鼓，忍不住想上去敲钟击鼓。文昌君戏言道：“你要是把钟鼓敲击响了，皇家禁卫军就全都出动来捉拿飞贼了。这五凤楼鸣钟击鼓的时辰是有明文规定的，皇帝祭祀坛庙出午门时只鸣钟，祭祀太庙出午门时只击鼓，皇帝登基大典或驾崩时才钟鼓齐鸣。撷冈老弟，你说这明朝的皇宫为什么叫紫禁城？”
　　顾撷冈说：“因为天帝居住的宫殿叫‘紫城’，皇帝自认为是天帝之子，所以叫紫禁城，其中也有紫气东来，祥瑞云气，象征皇帝的意思。”文昌君说：“还有第三种说法，皇帝的星座是紫薇星座，紫薇星垣正好位于三垣二十八星宿的中央。有诗云‘太平天子当中坐，清慎官员四海分。’每个皇帝都想当个太平君主，所以皇帝的宫殿取名紫禁城。”
　　顾撷冈说：“我上网络上查阅了紫禁城的平面图。它始建于明朝永乐二年，也就是公元一四零六年，历时十五年方才建成。占地达七十二万平方米，房屋多达九千九百多间，周围有五十二米宽的护城河防卫着，雄伟的城墙四角各有一座结构精巧的角楼守卫，四面各一城门，东面叫东华门，西面叫西华门，南面是午门，北面是神午门，可谓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他们在五凤楼上逗留了十几分钟，还跳到雁翅楼顶上俯瞰整个紫禁城全貌。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你想从哪一路游览紫禁城？”顾撷冈说：“以前导游只带我们从中路走马观花看一遍。这次我想以中路为主，兼顾两翼，把整个紫禁城每一个旮旯角落都玩遍了。”文昌君说：“好吧，你跟随我跳下去。”文昌君首先从雁翅楼顶上跳跃下去，顾撷冈有点恐高症，迟疑着没敢往下跳。文昌君在下面喊话：“撷冈老弟，别害怕，隐身服有保险作用，绝对安全。你就闭着眼睛往下跳吧。”顾撷冈心想：“反正豁出去了，免得文昌兄笑话我。”他闭上眼睛纵身往下一跳，感觉特别惬意，就像孙悟空腾云驾雾一般，轻轻松松就落到地面了。
　　顾撷冈睁开眼睛一看，惊呼：“午门正面是三个门洞，后面怎么变成五个门洞了！”文昌君说：“撷冈老弟，午门门洞原来就有‘明三暗五’的说法。正面三个门洞，暗地里藏有左右二个掖门。它们分别向东向西伸入城台中，所以正面看上去只有三个门洞，到了反面才看到有五个门洞。正中的那个门洞，只允许皇帝出入，只有皇帝大婚时才允许皇后进一次，另外殿试考中状元、探花和榜眼的可以从正门走出一次。文武大臣从左侧门进出，宗室王公从右侧门进出。”

　　顾撷冈喜不自禁：“顾鼎臣考中的是乙丑科状元，他只有从正门走出去过一次。我穿的是隐身服，今天我要从正门进出三次。”只见他兴奋地模仿着当年的状元郎顾鼎臣，踱着方步，从正门来回进出了三次。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你终于过足了瘾，我们赶紧走吧。”顾撷冈发现在西边角楼下有一座南熏殿，跑进去一瞧，原来是个灯笼库，里面存放各式各样的灯笼，可以说是整个紫禁城照明用具总汇，五花八门，光彩夺目，煞是好看。
　　文昌君说：“老弟，紫禁城分外朝和内廷两大部分。外朝以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这三大殿为轴心，文华殿和武英殿这二庑殿为侧翼。在明朝，太和殿称为奉天殿或太极殿，是皇帝登极大典、召见群臣，行使权力的场所。我们先从外朝哪里观看？” 顾撷冈说：“我们先从左右两翼看起，然后再穿越到中轴线上怎样？”他们从灯笼库出来，分别从熙和门和协和门往里走，便看到金水河上的一座白玉石桥。
　　文昌君说：“紫禁城内外共有二座金水桥，天安门城楼前的白玉石桥称之为外金水桥，这紫禁城内奉天殿前金水河上的白玉石桥叫内金水桥，两座金水桥都是五座并列的白玉石构筑的桥梁，中间的主桥又宽又长，只有皇帝才能通过，其他四座是宗室贵族和文武百官进出的宾桥。”顾撷冈在主桥上来回穿梭了三次：“中国的皇帝太霸道了，什么都让他一人占尽了风头。怪不得人人都想篡夺皇位，做不了皇帝就占山为王，甚至于每个州府、县乡和村镇都有个土皇帝。中国几千年封建专制从来不讲民主与法制，都由成千上万个土皇帝说了算。”
　　文昌君哈哈大笑：“所以老弟你今天也要享受一下皇帝的尊贵待遇，你想要争取的只是人人平等的地位，事实上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平等可言。”他们由文华门进入文华殿，里面有集文殿、本仁殿等好几座殿堂馆阁，还到明史馆转了一圈。然后向西飞越两座崇楼，从武英门进入武英殿，在焕章殿、凝道殿、敬思殿里逛了一遍。
　　看完侧翼的文华、武英二大殿后，他们来到太和门。文昌君说：“太和门是三大殿的正门，门内是宽敞的庭院，太和殿坐落在正北面的三台之上，使整个庭院显得格外宽阔，气势非凡。庭院的东面朝房是体仁阁，西面朝房是弘义阁，庭院四角建有秀丽的崇楼四座。”顾撷冈抚摸着太和门外侧陈列的一对大铜狮，发现东侧是雄狮，它的右爪踩在一只绣球上；西侧是雌狮，它前面的左爪抚摸一只幼狮，造型栩栩如生。在宫前和宫门内外还陈列有鎏金铜麒麟和铜象。顾撷冈说：“在中国，狮子的造型各不相同，很有讲究。因为狮子代表豪华、气派，象征皇帝权力的尊贵和威严，所以如今在银行商场、星级酒店、富豪公司、政府机关的办公楼前、也摆放着石雕的狮子，以此炫耀等级、权威和富裕。”
　　太和殿的露台上陈列了象征江山永固的日晷、嘉量、铜龟和铜鹤。文昌君说：“这日晷是最古老的计时器，你看这石座上斜放着一个石圆盘，盘上刻有时刻，中间置一根与盘面垂直的铜针。它是利用阳光映照出的铜针阴影位置来计算时间的。”顾撷冈对着这只“嘉量”仔细端详了一会，惊喜道：“这是古代的量器，主体量器中间有一隔，上部为斛，下部为斗。这两旁的小耳，其中一只小耳估计为升，另一只小耳又有上下两部分，应该是……？”文昌君说：“我知道，这上部为‘合’，下部应该是‘龠’。这是古代容量单位，二‘龠’为一‘合’。”
　　顾撷冈说：“这些铜龟和铜鹤很可爱，它们象征长寿和吉祥。还有这十八尊鼎式大香炉，是皇帝大典时在内点燃松柏和檀香的，这青烟袅袅，弥漫不散的景象，增加了典礼的神秘威严气氛。”文昌君说：“老弟，你看这广场上砌嵌的两行一尺见方的白石墩，每块都是北窄南宽，呈八字型，间隔一米，共有二百块。你说这些白石墩是干什么用的？”顾撷冈说：“这个我知道，是仪仗队的仪仗墩，典礼时仪仗队在仪仗墩上手挚旌、旗、扇、盖、星、铖、爪和戟站班，真是飒爽英姿，威风凛凛。”文昌君惊喜道：“老弟还真知道得不少。我们进大殿去吧。”
　　顾撷冈说：“我初中毕业时去北京参观故宫博物院，包括三大殿在内的所有殿堂，只能在外边望一眼，不能进去参观。不像英国的王宫温莎堡和法国的王宫凡尔赛宫可以到里面仔细参观。温莎堡里不能拍照，凡尔赛宫可以任意照相。这次我要把这奉天殿里里外外仔细观察一遍，再用摄像机把它录制下来。”
　　他们腾云驾雾，到大殿内外细细地观赏。文昌君说：“这是座砖木结构的五脊四坡庑殿，黄瓦重檐，梁楣彩画，用的是金龙‘和玺彩画’。在角檐仙人雕塑身后有各种小兽雕塑十个。顶棚是金龙图案井口天花，正中有一口啣宝珠的浮雕蟠龙藻井。中央是楠木镂空透雕龙纹基台，九龙金漆宝座，雕龙金漆屏风。”顾撷冈跳到宝座上坐了一会，感叹道：“这金銮宝殿也不过如此，可是它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从秦始皇开始到宣统小皇帝为止，前后经历六十八个皇（王）朝，三百八十四个帝王。中国的中央集权封建专制统治延续了二千多年，成了世界上最顽固不化的封建堡垒，致使中国的民主与法制惨遭摧毁。”
　　文昌君说：“我去过英国温莎堡王宫和法国凡尔赛宫，它们虽然外观上没有紫禁城的三大殿那么宏伟，但是内部装饰却富丽堂皇，光彩夺目，不像中国的金銮殿那样中央突出皇帝的至尊至上宝座，朝臣、宗室都要行三跪九叩所谓中国国礼，顶棚装饰都是象征皇权的金龙雕刻，窗户采光很差，显得阴沉灰暗。凡尔赛宫里国王和王后的寝宫、会议厅、宴会厅、娱乐厅、舞厅、台球厅等的天花板装饰画都是根据古希腊和罗马的神话以及法国国王亲政、征战等故事绘制的油画，由于采用玻璃窗，采光非常好。从宫廷的装璜可以看出中国帝王与欧洲国王在统治体制和价值观念上存在着巨大差异。”
　　顾撷冈徒手空拳攀升到直径1.06m,高12.70m的顶梁柱顶端，眼观四面八方，细细数了一遍，惊叹道：“这座宽十一间，进深五间的奉天殿内共有七十二根大柱，其中宝座二侧六根贴金盘龙大柱，东西二侧各三根金柱。所有柱上的龙首一齐向中央翘首观望，形成万龙竟舞，捍卫宝座的格局。”文昌君说：“明朝时这些柱子都是从川滇黔粤运来的上等楠木，到李自成攻陷北京时被战火烧毁了。清朝重建时用的都是从东北运来的松木。欧洲的王宫都是石头建筑，比砖木结构的建筑要防火、耐久得多。撷冈老弟，你看这大殿的地面一共铺垫了二尺见方的金砖四千七百一十八块，名称叫金砖，其实并非黄金制成。”
　　顾撷冈说：“这种金砖我知道，是我们家乡苏州专门为皇宫特制的一种方砖，因为它的表面油润，乌黑光亮，就像是由乌金制成的，所以人们给它一个美称，叫做金砖。它铺在地上不涩不滑，锃亮平整，经久耐磨，五百多年了，还像新的一样。烧制金砖必须要用一种上好的粘土，经过几十道工序精制成砖胚，在窑里烧制时一定要掌握好温度和火候。这种金砖敲之声音洪亮，其断面无孔，不容易受潮，经久耐用。可惜它的制作工艺已经失传，最近听说有人研究恢复传统工艺，又开始小批量生产了，但是价格昂贵，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成了珍贵的工艺品。”
　　文昌君说：“这奉天殿，后来清朝改称为太和殿，也是最高等级考试——殿试的考场，清乾隆五十四年，才由太和殿移至保和殿。殿试每三年举行一次，考生要先经过乡试、会试考中贡士，方可获得殿试资格。殿试由皇帝亲自命题，指定大臣阅卷，皇帝要亲自批阅前十名的试卷。考中状元、探花和榜眼的，皇帝赐进士及第，并委以高官。”顾撷冈兴奋道：“听说这次会试的阅卷大臣已经指定，你能否把时空倒流机的视频录像放给我看看，让我先睹为快。”
　　文昌君说：“好吧，我尽量满足你的好奇心理。”从视频录像中知道，弘治皇帝已经任命太常寺卿兼翰林院学士张文祯和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学士杨廷和为乙丑科会试的主考试官。顾撷冈说：“通常考中状元、探花和榜眼的都是官宦子弟或者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子弟，很少有平民家子弟状元及第的。这两位会试主考官，会不会特别注重出身门第，而排斥贫苦人家子弟？听说状元都由皇帝亲自审定，这位弘治皇帝倒是十分公正廉明，老兄，殿试时我能否亲临考场观巡视，观摩？”文昌君爽快地答应：“行啊，到时我们穿上隐身服，可以在奉天殿里任意巡游。但是你不能发出任何声响，穿越时要非常小心，以免露出马脚，影响殿试。走吧，我们到中和殿和保和殿去看看。”

　　只见中和殿是方方正正的亭子型宫殿，与高大宏伟的太和殿、保和殿，形成高低错落有致，起伏排列有序的建筑格局。顾撷冈惊叹道：“这种建筑格局，真是独具匠心，显示出中国建筑艺术的风格魅力。这样的建筑布局不会产生视觉审美疲劳。”文昌君说：“这中和殿是皇帝大典前休息的地方，他在这里接受大典执事官的参拜。每年祭祀天坛、地坛和太庙时，皇帝在这中和殿里阅读祭文。如果是去先农殿举行亲耕典礼，皇帝除阅读祭文外，还要亲自查看亲耕时的农具。”
　　顾撷冈对宝座两侧的二只金质“甪端”很感兴趣：“文昌兄，这四条腿的野兽，好像不是地球上的动物，它是干什么用的？”文昌君说：“这只怪兽我知道，只有我们天宫里才有。这种四腿独角神兽可以日行一万八千里，通晓四方语言，明察远方之事。它是烧檀香用的，寓意君主圣明。这二侧的铜熏炉，是生炭火取暖用的。还有这二乘轿子名曰‘肩舆’，是皇帝专用座驾，相当于现在总统的专用轿车。像这样的‘肩舆’有许多规格，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规格的‘肩舆’。中和殿也是皇帝召见大臣，商议朝政的地方，清乾隆时又成了殿试的考场。”
　　他们腾云驾雾来到保和殿。文昌君指着保和殿的匾额问：“撷冈老弟，你说这保和殿是干什么用的？”顾撷冈说：“顾名思义，这‘保和’就是要确保天下和谐太平，是皇帝用来笼络人心的殿堂，其最好的手段是皇帝亲自赐宴。在每年的除夕都要赐宴外藩使臣、王公贵族及文武大臣。郑和七次下西洋时都会带回来东南亚、南亚和东非各国的使臣，甚至还有国王及其眷属前来朝觐，永乐大帝都要亲自赐宴，还赐予各国使臣丰厚的礼物，以显示泱泱大国的富裕和强盛。永乐二十一年，一次就有一千二百多名各国使臣和商人前来中国。满刺加、勃泥两国的国王和王后带了贡品也来到中国朝觐，受到永乐皇帝的盛宴款待，还赐予丰厚礼物，并派使臣护送归国。此外还有各种名目的庆功、褒赏赐宴，康熙、乾隆时还举办过千叟宴。”文昌君赞赏道：“撷冈老弟不仅聪颖过人，而且还具有渊博的文史知识，真让人刮目相看。”
　　在太和殿有一块最大的御路云龙石雕，文昌君用遥测仪量了一下：长16.57米，宽3.07米，厚1.70米，重达250吨，上面刻有云、龙、海水和山崖图案。文昌君问：“撷冈老弟，你知道这么大一块巨石产自哪里？怎么运到北京的？”顾撷冈笑嘻嘻道：“这个问题难不倒我。这块巨石产自京西房山的大石窝。动用了上万的民夫，用旱船拖拽到京城的。为了解决民夫饮水问题，沿途每隔一里就凿一口井。从房山到京城有一百多里路程，足足拖运了一个月。那时没有大型吊装、运输机械，采用旱船拽运的办法，充分显示了中国古代工匠们的智慧和才干。我想希腊的金字塔也是用这种人海战术加简单机械的办法运输、构筑而成。”
　　此时忽然下起了阵雨，只见三大殿的台基上显现“千龙吐水”的奇观。顾撷冈问：“文昌兄，你能解释三大殿台基下‘千龙吐水’的奇观吗？”文昌君笑眯眯地回答：“这就是中国古代建筑独特的排水系统。你看这三大殿都矗立在用大块汉白玉砌成的台基上，每层台基周围雕刻须弥座基，其上横置大块长方形玉石，称之为地袱，其间立有望柱，安装栏板。在它的下面凿有排水孔道，并有石雕龙首伸出，龙头的双唇钻有圆孔，与底下孔道相通，像这样的龙首共有1142个。雨天时雨水落在台面上，台面是中间高四周低，水流流向四周，从龙口排出，就形成‘千龙吐水’的奇观。这样的排水系统既有分流雨水的功能，还有艺术观赏效能，真是一举二得，体现了中国建筑师独具匠心的设计能力。
　　顾撷冈调侃道：“想不到文昌老兄对中国古代建筑艺术颇有研究。紫禁城的外朝部分我们已经参观完了，现在进入内廷去参观吧。”文昌君说：“不，还有一处一般人从来没有去过，那就是御斋膳房和南六所。”顾撷冈说：“文昌老兄，正好我肚子饿了，你能否带我去吃一顿御膳美餐解解馋？”文昌君说：“好啊，老弟，跟我来。”他们穿着隐身服，飞越过一座箭亭，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御斋膳房。只见里面有好多间厨房，做不同等级的膳食，文昌君特地带顾撷冈到专门给皇帝做御膳的厨房里。顾撷冈一看惊讶道：“啊，这么高级的厨房！这里的厨师厨艺一定是最顶尖的。”
　　文昌君问：“撷冈老弟，你想吃什么菜尽管点，别客气。” 顾撷冈贪心道：“山珍海味，宫廷菜肴，每样要一点尝尝。我们来御膳房偷菜会不会被御厨大师发现？”文昌君说：“撷冈老弟，放心吧，我会变魔术，谁也发现不了。”只见文昌君小施魔法，一只精致的食盒里已经摆满了各色宫廷菜肴，外加一坛御酒。“走，撷冈老弟，我们到那座箭亭上去大饱口福吧。”
　　俩人品尝美味，细嚼慢咽，悠然自得，享受了一顿宫廷盛宴。酒足饭饱后，还在箭亭上小睡了一会。兄弟俩精神抖擞来到乾清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门外两侧十口硕大的金缸。顾撷冈说：“这十口金缸名称上是金缸，实际上是鎏金大铜缸。文昌老兄，我用你的遥测仪来测量一下。”测量的结果是金缸自身重四千斤，里面盛水也是四千斤。文昌君说：“这十口大金缸做工精致，巧夺天工，放在露天陈设，不仅具有观赏性，还有实用性。里面贮藏了这么多的水，可以做救火消防用，一举二得。紫禁城里大约有一百多口这样的大缸。”
　　顾撷冈喜不自胜道：“这乾清门是皇帝御门听政的地方，内阁官员上奏，皇帝降旨定夺都在这里进行。乾清门以北就是皇帝皇后生活休闲的内廷，一般人是不准进入的。今天我们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奈我如何？”
　　进入乾清门后，他们悄然无声地来到乾清宫，只见露台二侧有二座金亭子。顾撷冈走到跟前仔细端详后说：“这不是金子建造的，是鎏金铜造的小殿堂，深广都是一间，每一面有雕刻精巧的四扇隔扇门。重檐圆顶，攒头式上层檐上安装铸造古雅的宝顶。所有这些建筑造型无非意味着江山社稷千秋万代都掌握在朱家皇朝手里。”看过金亭子后，他们走进殿内仔细观赏。
　　文昌君用遥测仪测量后说：“这乾清宫是内廷的正殿，宽达九间，进深有五间，高达20米，正中是皇帝宝座，东西二头是暖阁。乾清宫是明朝十四个皇帝的寝宫，平时皇帝在这里处理朝政，批阅奏章，召见官员，接见外藩使节。乾清宫也是皇帝读书休闲的地方，内廷的典礼和家宴也在这里举办。”顾撷冈到宫内各厅堂房间观察以后评议道：“这皇帝的寝宫虽然豪华气派、金玉满堂，可能是过于密封闭锁，加之门窗都是窗纱，不像玻璃那样采光充足，让人总觉得有点儿阴郁压抑。”
　　他们在乾清宫里仔细寻找了一遍，只看到几个值班的太监在那里偷懒、打盹，却不见弘治皇帝的身影。文昌君疑问道：“撷冈老弟，你说这弘治皇帝这时会在哪里呢？”顾撷冈猜想道：“现在是下午一点多钟，正是休闲的时间，很可能就在坤宁宫里跟皇后在一起呢。”文昌君夸赞道：“说得一点不错，这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也是皇帝大婚的洞房，老弟正是机灵过人。走，我们去坤宁宫看看。”
　　顾撷冈说：“据史料记载，这位弘治皇帝名叫朱祐堂，生于成化六年七月，是宪宗的第三子。生时万贵妃专宠，生母纪氏为防儿子遭遇不测，藏匿于深宫，不敢让宫中任何人知道。这其中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文昌兄，我们能否通过时光倒流机再回到弘治出生的年代亲眼看看？”
　　文昌君戏言道：“好啊，要想亲眼目睹，你得扮演太监，我来扮演宫女。” 顾撷冈说：“为什么你不能扮演太监？我想扮演宫女。”文昌君调侃道：“你想扮演宫女就得先变性，否则你进宫后要是与嫔妃宫女发生了性爱怎么办？”顾撷冈慌忙否定：“不，不，我不想变性，那样就没有性福可言，还会断子绝孙的。我还是扮演太监吧，不过不能阉割。老兄，你要是扮演成宫女肯定比皇后嫔妃都漂亮，宪宗皇帝要是看中了你，那可怎么办？”
　　文昌君戏谑道：“我们都穿上一条红肚兜儿式的贞节内裤，脱不下也剪不开，让宪宗干着急。同时也防止你忍不住去性侵嫔妃、宫女，保持你的处男贞洁。好在我们都有隐身易容、腾云驾雾等功能，就像孙悟空有七十二变一样的本领。”
　　文昌君熟练地操作时光倒流机，只见机器迅速运转，弹指之间，他们哥俩，一个变成了内侍宫女珍珠，一个变成了贴身太监玄真。顾撷冈突然发觉文昌君的胡须没有了，乳峰高高隆起，身材苗条窈窕，肌肤变得更加雪白娇嫩。心里嘀咕：“呀，文昌兄真的变性了？我呢？我的小弟弟还在不在？”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腹股间的命根子，发觉它安然无恙，不但没有阉割掉，而且变得更加粗长了，一触摸就能勃起，这才放宽了心。
　　顾撷冈色迷迷地看着文昌君一身宫女打扮，窈窕妩媚，楚楚动人，下意识地摸了一把他的胸脯和下身，只觉得他乳房娇挺，男根却还在，笑嘻嘻道：“多漂亮的宫女！文昌兄，你就像个泰国人妖，容貌身姿是个迷人的美女，其实却仍然是个男子。”
　　文昌君笑嘻嘻道：“这种易容术只是让外貌形体酷似美女罢了，就像泰国的人妖，比美女更妩媚，但是我没有用激素，也没有把小弟弟阉割掉，相反变得更粗壮了。我仍然是一位阳刚美男子，而且性欲更加旺盛，以后娶了老婆，做爱会愈加强劲彪悍。我侍奉的是弘治的父亲，宪宗皇帝的嫔妃纪氏，她是一位工诗词，好吟咏，温婉宜人的大美人。而宪宗皇帝可是一个淫乱的色鬼皇帝。”

　　顾撷冈说：“听说十八岁的宪宗朱见深在百花洲临幸了一位三十五岁的老宫女万贞儿后，就再也不到别的宫中去了。宪宗怎么会被比他大十七岁的老宫女迷恋住了？难道说她有什么妖媚之术？”
　　文昌君说：“宪宗登位时只有十八岁，由钱太后专主指婚立后，皇后是大学士吴瞻的女儿，又册立柏氏、王氏为妃，宪宗对钱太后立的后妃并不看好，看上了钱太后身边的宫女艾儿，就立为谨妃，这样一后三妃左右拥抱，自然十分快乐。但是时间长了，也就玩腻烦了。” 顾撷冈追问道：“宪宗是怎么遇见老宫女万贞儿的？他们年龄如此悬殊，怎么会发生姐弟恋的？”
　　文昌君说：“这个万宫女与宪宗朱见深有一段异乎寻常的关系。朱见深是英宗朱祁镇的长子，原名朱见浚，母亲是周贵妃。照例在明朝都是长子继承皇位，但是他却命运多舛，童年生活非常悲惨。二岁时他的父亲朱祁镇亲征瓦剌，战败被俘。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由朱祁镇的弟弟朱祁钰顶替他哥哥的位置坐上了皇位，孙太后开出的条件是立朱祁镇的长子，也就是她的长孙朱见浚为太子。为了防止朱祁钰加害这位侄儿太子，孙太后派自己的亲信、十九岁的宫女万贞儿去保护朱见浚。但是朱见浚五岁时还是被朱祁钰废为沂王，搬出了东宫。这位废太子的身边只有万宫女照料他的生活，而且时时刻刻还有被暗害的危险。在这段黑暗的日子里，朱见浚与万宫女相依为命，朱见浚称她为姑姑，其实很像姐弟，幼年的他对万宫女产生了一种恋母的情结，进而演变成姐弟恋情。五年之后的‘夺门之变’，他父亲朱祁镇又重新登上皇位，朱见浚又搬回到东宫，改名朱见深。”
　　顾撷冈说：“这段‘南宫复辟’的历史我知道。他的父亲、英宗朱祁镇和母亲周贵妃发现了太子朱见深与万宫女的暧昧关系，便将万宫女差遣到百花洲去了，这年万宫女二十七岁，朱见深十岁。八年后朱见深继承皇位，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君，明朝的宪宗皇帝。他怎么又和这位姑姑万宫女勾搭上了？”
　　文昌君说：“有一天，宪宗朱见深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里游玩，见有两个宫女在嬉闹，其中一个就是他称之为姑姑的宫女万贞儿，在追逐中不慎跌入水中，宪宗命太监救起，万宫女穿的薄纱衣被水浸透后紧紧裹在身上，如同裸体一样，春光泄露。宪宗看到她身材窈窕，体态妖媚，高高耸起的酥胸上两个鸡豆特别吸引眼球。宪宗便把她召到百花洲一间书斋，俩人久别重逢，格外亲昵，又勾引起了当年的姐弟恋情。他细细端详抚摸，见她虽已三十五岁，却杏眼柳腰，面如芙蓉，眼含秋水，冰肌玉骨，娇艳妖娆。万贞儿原本是孙太后的心腹丫环，美人胚子，好色的宪宗看得魂不守舍，神魂颠倒，便命她坐在身傍陪酒，喝的是朝鲜进贡的百花醪，喝到半醉，万贞儿已是红晕满面，斜睨俊眼，愈加妖冶妩媚。宪宗乘醉临幸了万贞儿，双双在床上倒凤颠鸾，纵情云雨。折开花心时宪宗见她有落红，还是个处女，做爱时比起那些后妃愈觉快感无比，真是柔情如水，如胶似漆。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所以此时的万贞儿特别妖冶风骚，而且更知道如何疼爱男人，从此宪宗长住百花洲，但有时也会偷偷地到别的宫里临幸其他嫔妃。这半老徐娘的万宫女，居然还能受到少帝的专宠，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年后，万宫女给朱见深生下了一个儿子，很快被册立为贵妃，还把百花洲对面的‘海天一览’改建为万云宫，专门给万贵妃居住。”
　　顾撷冈说：“听说万贵妃恃着皇帝宠幸，暗中培植自己势力，很快便权倾六宫，不把吴皇后放在眼里。后宫向来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女人间的厮杀更加残酷无情，真是机关算尽，虽然不见刀光剑影，却争斗得招招致人于死地。”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你看透了后宫争斗的黑幕。一山容不得二虎，万贵妃借祭祀寝陵时挑起事端，撺掇宪宗废除了吴皇后。从此她便成了统驭六宫的‘准皇后’。遗憾的是，一年后万贵妃生的皇子患病夭折了，因为她自已年纪已大，天癸断绝，不能再生育。万贵妃嫉妒成性，她也不许其他嫔妃宫女怀孕生育。万贵妃在后宫专横跋扈，她知道宪宗生性懦弱，就想牢牢地霸占他，不许宪宗再临幸其她嫔妃，也不许与宫女调笑，一旦被她瞧见，立即将那宫女乱棒打死。
　　万贵妃的卧底、眼线遍布六宫，当探听到宪宗在万安宫、仁寿宫、长春宫、永春宫临幸过四个宫女，很快就统统都惨遭她的毒手。万贵妃就连嫔妃、贵人也不放过，当她探听到谨妃怀孕后，就亲自出马，将谨妃打得流产。王妃、惠贵人、嘉贵人怀孕后偷偷地用白绫缠捆，终于保住胎儿，并分别秘密生下了皇子祐贞、祐荣、祐权，而宁妃生的是公主金叶，但是都先后惨遭毒手，命归黄泉。现在你知道宪宗后宫里的血腥争斗是如此惨绝人寰，就应该晓得纪嫔妃怀孕后是怎样千方百计躲过万贵妃的毒手，她的儿子弘治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你就懂得如何进入你的角色了。”
　　他们哥俩扮演的宫女珍珠和太监玄真先在西六宫转了一圈，以熟悉这里的环境，然后来到纪嫔妃居住的西苑翠云楼。只见宫外台基有一对铜龙，一对铜鹿，宫内家具都是用紫檀木和花梨木制作，陈设品有精雕象牙龙凤船，祝寿象牙玲珑塔，福禄寿三星祝寿图，点翠凤凰花卉持屏，名贵竹黄多宝格，花梨木嵌宝石橱柜，案上摆放了几盆翠玉宝石盆景。寝宫内红木缕空雕刻龙喜大床，百子绣花帐，百子绣花被，一对鸳鸯绣花枕。镂金铜熏炉里燃点檀香，一股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墙壁上挂了几幅字画，显示女主人的清雅风采。
　　清晨，文昌君扮演的内侍宫女珍珠正在侍候纪嫔妃梳妆打扮，顾撷冈扮的演内侍太监玄真站在身边侍候。纪嫔妃照着镜子细细观看自己的容貌，文昌君扮演的珍珠心里默默赞赏道：“真是一位绝色佳丽。我要是能娶上这样一位美貌的老婆，做梦也会笑醒的。”顾撷冈扮演的太监玄真赞美道：“娘娘天生丽质，可以和西子媲美，可惜关在后宫的笼子里无人赏识。”
　　梳妆完毕，纪嫔妃拿起琵琶弹奏李白的《玉阶冤》：
　　玉阶生白露，夜久浸罗袜。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
　　禁不住潸然泪下。李白的这首诗描写了幽居深宫的嫔妃们的冤怼之情：深夜撇下寝宫的水晶帘，坐在玉砌的台阶上，望着秋天的明月，直到白露浸湿她的丝袜，还浑浑噩噩，痴情地等待皇上前来临幸她。

　　

　　第七章 一脉直通天

　　石上对寒泉， 空明秋色鲜。
　　百源争出地， 一脉直通天。
　　碧藻细堪数， 绀珠圆可联。
　　尘缨不敢濯， 灵物在深渊。

　　深夜，珍珠坐在玉阶上，依偎在妃嫔妃身旁，宽慰道：“我昨夜做了一个好梦，见皇上突然驾临翠云楼，不仅临幸了娘娘，还抚摸奴婢的脸腮和胸腹，想同奴婢亲热呢。娘娘，皇上会不会临幸我？要是那样，我可如何是好？”纪嫔妃说：“那是你的痴心妄想，猴年马月才能再见皇上一面。” 珍珠正色道：“我的梦向来是很灵验的，不信今夜皇上就会驾临翠云楼。”
　　傍晚，纪嫔妃在绣榻上打盹，做了一个皇上临幸的好梦，正在同皇上缠绵悱恻，如胶似漆，高潮迭起时，她突然惊醒了。她沉默不语，心中虔诚地祈祷着，走到书案前在丝帕上写了一首秦观的《鹊桥仙•七夕》，写毕弹着琵琶低声吟唱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如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时忽听门外太监玄真通报道：“皇上驾到！” 只见宪宗春风满面地来到寝宫：“好一个‘柔情如水，佳期如梦’，朕今夜就来赴你的如梦佳期了，你可要好好侍候朕。”纪嫔妃赶紧跪拜迎接：“臣妾恭候皇上驾临本宫。”珍珠在纪嫔妃身后紧随着叩拜：“奴婢恭候皇上驾临，皇上万寿无疆。”
　　多少年来万贵妃受宪宗专宠，她不允许宪宗再临幸别的嫔妃，就连内侍宫女也不行，但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帝，怎么能看着三宫六院粉黛美姬不去临幸，不去及时行乐呢？宪宗虽然表面上惧怕万贵妃三分，但是她毕竟是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了，怎么能笼住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帝的心呢？宪宗暗暗地频频临幸别的嫔妃、贵人，甚至连内侍宫女也不放过，不仅如此，宪宗还强夺了襄王妃。
　　后宫太监汪直因迎合万贵妃的欢心，又得宪宗的宠信，由锦衣卫擢升到侍郎，不久晋升兵部尚书。宪宗居然还令汪直入阁为宰相，还命他设西厂，派遣特务专门探查民间舆情。汪直为讨宪宗欢心，献民间绝色美女进宫供宪宗淫乐。宪宗还临幸了流落中国的朝鲜大公主富燕儿，册立为纯妃，专门在西苑为朝鲜大公主建造了一座朝鲜宫，从此以后宪宗穷奢极欲，淫乱无度，万贵妃虽然风骚，毕竟已是年老色衰，更别想再沾宪宗的半滴雨露之恩了。
　　今天晚上，宪宗自乾清宫去西苑朝鲜宫纯妃那里过夜，路过翠云楼。因为是夜晚人静，万籁俱寂，宪宗隐隐约约听到楼上有悦耳的琵琶声和清脆的吟诗声：“……柔情如水，佳期如梦……”不觉吸引起宪宗的浓厚兴趣。宪宗问内侍太监杜宇：“这翠云楼住的是哪位嫔妃？” 杜宇说：“皇上，楼上住的是一位工于诗词，弹得一手琵琶的纪嫔妃。”宪宗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娴雅文静的大美人纪嫔妃，此女忒温柔妩媚，一直想再临幸她一次，却总是忙不过来，竟然错过了如此绝色佳丽。杜宇，今夜就去翠云楼临幸纪嫔妃。”
　　宪宗不经通报来到楼上，也情不自禁地吟咏起来：“好一句‘柔情如水，佳期如梦’，朕今夜就来赴你的如梦佳期了。你可要好好侍候朕。” 他看到身后的内侍宫女珍珠也是如花似玉，小鸟伊人，便动手抚摸她的脸腮和胸腹，色迷迷道：“今夜你也得侍候朕。”
　　纪嫔妃取出珍藏多年的人参鹿茸壮阳酒，还有几样精致的下酒小菜，与宪宗共进夜宵。为了助宪宗的酒兴，纪嫔妃还用琵琶弹奏李白的《怨情》：“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峨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纪嫔妃与珍珠载歌载舞跳了一段霓裳羽衣舞。纪嫔妃频频劝酒，宪宗很快喝得醉眼惺忪，欲火燃烧，他一把将纪嫔妃搂抱在怀里亲吻个不停。妃嫔妃说：“皇上忒心急了，等姬妾卸下晚装，再任由皇上临幸。”
　　珍珠给她卸了晚装，又打上半金盆温水，去了脸上的胭脂，再薄施香粉，又在腋窝、乳房、股间喷涂香水。珍珠替纪嫔妃脱去绣花粉色罗衫，去了金黄色的短袄、紫绛平金裤儿，解去百褶长裙，露出一双雪白细嫩、娇小玲珑的三寸金莲。宪宗看了爱不释手，亲自动手脱去她贴身穿的金黄色春绫衫裤，袒胸露腹，羊脂白玉似的玉体，春光无限，宪宗搂抱在怀里，亲吻个不停。
　　宪宗一直酣战到五更，纪嫔妃疲惫不堪地睡着了，他却仍然精神百倍，拉着珍珠又要交欢。珍珠半推半就，暗中较劲，叫他轻易不能得手，那红兜肚裤衩却怎么也扯不下来。宪宗正要发飙，站在门外的玄真提醒珍珠赶紧施用迷魂术将他迷倒。珍珠恍然大悟，迅速施用迷魂之术，很快宪宗就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其感觉似乎已经痛快淋漓地临幸过珍珠了。
　　第二天清晨，宪宗去奉天殿早朝了。珍珠看到被宪宗折腾了一夜的纪嫔妃头上发髻散乱，脸上妆粉涂抹，赤身裸体，劈腿张臂地酣睡着，床单上已是精渍斑斑，一片狼藉。等到日上三竿，纪嫔妃方才醒来，吩咐珍珠，她这时不能下床，拿金盆盛半盆温水给她擦洗下身。纪嫔妃喜悦道：“昨夜真是高潮迭起，欲仙欲死，魂飞魄散，像吊在半空似的，好一个销魂之夜。珍珠，皇上临幸你时感觉怎样？” 珍珠假装昨夜也被宪宗临幸过似地，慌言道：“他可把我糟蹋得太狠了，至今还胀疼呢。”
　　纪嫔妃叫珍珠用枕头帮她垫高臀部，然后夹紧双腿仰卧着，生怕宪宗一夜射入的宝贵精露淌走了。她口中念念有词地祷告着：“观世音菩萨保佑，给我送一个皇子来，到时我一定到庙里烧香还愿。” 她一直夹紧双腿，仰卧到晌午方才下床梳妆。纪嫔妃虽然看上去筋疲力尽，却是秋水凝眸，春山低翠，容光焕发，风姿绰约，别样的风流。原来有了性爱的女人，与处女判若两人，腰似垂柳臀微翘，乳峰高耸又娇挺，小腹丰美又温柔，变得更加妩媚性感，楚楚动人。
　　彤史首领太监拿着册籍到翠云楼来记载皇上临幸记录：成化五年九月初五在翠云楼临幸嫔妃纪氏一夜，临幸宫侍珍珠一次，并在下面署名。从此再也不见宪宗驾临过翠云楼，真是造物弄人，宪宗只与纪嫔妃一夜激情云雨，就使她怀孕了。纪嫔妃深知万贵妃手段毒辣，恐被她发现后又要遭她暗算，整天惶恐不安，变得面黄肌瘦，便推说患了臌胀病，再难医治，愿意去景寒宫服侍被废的吴皇后。万贵妃见她真的有病样子，横竖留着无用，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命她与吴皇后住在一起。珍珠名义上也被宪宗临幸过，怕被发现，也愿意到景寒宫侍候吴皇后和纪嫔妃，于是仨人同住一起，艰辛度日，太监玄真负责她们的饮食起居。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纪嫔妃临盆产下一男孩。纪嫔妃生怕风声走漏，母子性命不保，便想托太监玄真送出宫外，由亲戚抚养。吴皇后赶紧阻止：“皇上子嗣都给万贵妃害死了，此儿正是皇上继嗣储君，岂可轻易带出宫外。我是个废皇后，生命早已置之度外。为避嫌疑，你应该搬出景寒宫，由我和珍珠抚养皇子。万一败露，再叫玄真把皇子送出宫外。要杀要剐都由我一人承担。”纪嫔妃遵照吴皇后嘱咐，搬去碧霞楼居住，无人时偷空去照顾儿子。所幸景寒宫是座冷宫，太监宫女都很势利，根本不会涉足其间。万贵妃深知皇上厌恶吴废后，不可能再去临幸她，更不要说怀孕生子了。
　　皇子整天藏匿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幸好他特别乖巧，也从不哭闹，所以一直无人知晓。因为晒不到太阳，饥一顿饱一顿的，缺乏营养，长得骨瘦如柴。加之有时偶然有太监宫女去巡察，皇子就要躲进暗室，有好几次险被发现，真所谓是九死一生。皇子有病也得不到医治，只能听天由命，好几次都是命悬一线，死里逃生，所以身体非常虚弱。
　　吴皇后和珍珠尽心抚育皇子，到皇子四岁那年，吴皇后偶染风寒，也无太医来诊治，病情一天天沉重。她自知已经病入膏肓，便把皇子托付给内侍宫女珍珠。皇后临终时握着皇子的手哽咽道：“你母后含恨沉冤七年，我儿若将来继位，千万要将母后的仇人万贞儿绳之以法。”皇子懂事地频频点头：“孩儿一定为母后报仇雪恨。”吴皇后欣慰道：“我相信吾儿一定是位好皇帝。”说罢溘然长逝。在料理吴废后丧事期间，进出的人很多，珍珠怕藏匿皇子的事泄露，把皇子藏在暗室里好几天。皇子独自坐在暗室里，终日不吱声，也不啼哭，所以始终没有暴露。

　　珍珠尽心抚育皇子，转眼又过了二年，皇子已经六岁，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万贵妃却已年老色衰，自知敌不过朝鲜大公主纯妃这些年轻嫔妃，别说再沾皇上的半滴雨露。但是她虽已年近花甲，却贪恋风月，性欲仍与少妇一样旺盛。内侍太监杜宇是宦官汪直的干儿子，十二岁便进宫，因为年幼，又有汪直做靠山，只说是天阉，因此没净身，跟常人一样，是个假太监。因为有一身武功，便成了皇上的贴身护卫。一天，杜宇与内侍宫女雕儿正干着偷情的勾当，被万贵妃撞见。在万贵妃的百般挑逗引诱下，小杜宇终于与她同床共枕，双双共赴巫山云梦。从此小杜宇白天护卫御驾，晚上给万贵妃侍寝，也算是臣子替君主代劳。
　　万贵妃是个天生尤物，每夜离不开小杜宇，做起爱来妖冶风骚，堪比少妇，所以小杜宇也不觉得她老。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那天晚上宪宗到朝鲜宫去临幸纯妃，路过万云宫时，隐约听到万贵妃与小杜宇的调笑声，便命掌灯太监一同前往万云宫中探查个究竟，正好被宪宗捉奸在床，逮个正着。戴了绿帽子的宪宗，深知万贵妃手段狠毒，天生懦弱的他总是惧怕她三分，而小杜宇又武功高强，所以只得不动声色，拂袖而去。
　　到了朝鲜宫，宪宗立即命侍卫砍了小杜宇的头颅，又命内侍太监传圣旨令万贵妃服鸩酒自尽。宪宗为此十分恼怒，纯妃劝慰道：“朝鲜宫廷宫女太监不足三百人，那种瞒天过海，偷情奸淫之事时有发生，休说天朝宫闱几千嫔妃贵人、宫女太监，那种后妃与假太监、男宠们奸淫的宫闱丑闻也就屡见不鲜了。”宪宗赐死万贵妃，砍死小杜宇后，心中出了恶气，但是又为没有子嗣而发愁。他对司礼太监怀恩说：“朕登基已经十几年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都被万贵妃这个妒妇害死了，至今还没子嗣。朕还不知几时才能再有皇子，真让朕忧心如焚。”
　　怀恩慌忙跪下奏道：“陛下现有皇子已经六岁了，怎说没有子嗣？”宪宗惊喜道：“朕还有一个六岁的皇子？我怎么不知道。他现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怀恩慌忙回奏道：“奴才也是刚刚从景寒宫内侍宫女珍珠那里得知。她们为了防范皇子被万贵妃伤害，一直将他秘密藏匿在景寒宫里抚育。”
　　宪宗忙令宣内侍宫女珍珠见驾。等了片刻，珍珠手挽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匆匆赶来。也许是亲子感应，男孩子见了宪宗就扑到他怀中哇哇啼哭起来。宪宗细看他的相貌、神情与自己完全相像，不禁喜出望外：“是朕的儿子，是朕的儿子！”宪宗急切地询问珍珠：“太子是谁所生？你们是怎样抚育他的？”
　　珍珠跪奏道：“太子是嫔妃纪氏所生，秘密藏匿在吴皇后景寒宫中，吴皇后去世后就由奴婢抚养。听说万贵妃被皇上赐死，奴婢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司礼太监。皇上还记得，成化五年九月初五，皇上到西苑翠云楼临幸了嫔妃纪氏，还是奴婢侍候皇上的。皇上还与奴婢上过床。”经珍珠提醒，宪宗回忆起那年临幸纪嫔妃的事来，他还捎带临幸了珍珠，过了一个难忘的销魂之夜。宪宗立即宣彤史首领太监取册籍来见驾，打开一查，上面记录成化五年九月初五皇上在翠云楼临幸了嫔妃纪氏和宫侍珍珠。宪宗计算和太子诞生的年月日一点儿不差，再看太子头上仍然有胎毛蓬松，方知确实是因为惧怕万贵妃伤害，不敢叫内侍剃去。
　　宪宗想起万贵妃的罪恶，愤恨地顿足唾骂起来。宪宗令内侍往碧霞楼宣召嫔妃纪氏，随即册立为淑妃。追封吴废后为圣德慈仁纯孝皇后，改葬在皇陵。还加封宫侍珍珠为圣姑，仍然保护太子，内侍太监玄真同时调往东宫侍候太子。又择吉日，抱太子在膝上叫宫女将他梳洗好了，父子乘辇同去太庙祭祖，由礼部定名为祐樘。父子又同辇进乾清门，升奉天殿，册立祐樘为东宫太子。
　　太子朱祐樘的生母纪淑妃原来是藏书楼的女史官，后来调到金库当女官，因为工于诗词、通晓文史，又漂亮又贤淑，给宪宗看上，成了他的嫔妃。朱祐樘入住东宫后，在母妃的熏陶下，养成了勤奋好学，刻苦耐劳，亲 民的优秀品格。成化十一年六月，纪淑妃突然暴死，年仅六岁的太子朱祐樘哭泣了三天三夜，哀伤如成年人。
　　纪淑妃死后，圣姑珍珠和内侍太监玄真成了太子最亲近的人，两人在东宫尽职尽责地护卫太子朱祐樘。太子从小在景寒宫藏匿，吃了很多苦，体质虚弱，能活下来就是上苍的恩赐了。圣姑想方设法用人参、鹿茸、蜂王浆、海马等补品给太子补养身体。苦尽甘来，太子不忘吴皇后和母妃的养育之恩，在东宫苦读四书五经、治国策略，他对父皇宪宗沉溺于声色、神仙、佛道以及任用奸佞小人，横行朝廷，政治腐败，奢縻成风，看得一清二楚。
　　西藏僧人札巴坚因参以仙道秘术得到宪宗宠信，封为弘妙大法王。扎巴坚大建斋醮，耗费钱财无数，其徒被封者，不计胜数，谓之传奉官。宪宗宠信太监汪直，命其设西厂，权在锦衣卫东厂之上。两人倚仗权势，胡作非为，屡兴冤狱，冤死者无数。奸佞小人万安不学无术，因给宪宗献房中之术得宠，成为内阁首辅，在朝廷结党营私，相互倾轧。方士李孜省以淫邪的扶鸾仙术逢迎宪宗而得宠，肆无忌惮干预朝政，一日卖官数十人，以致文官目不识丁，武官不会射骑。由于政治腐败，官吏贪污，王室奢华，加之连年不断水旱灾荒，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各地农民起义此伏彼起。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成化二十三年，太子已经十七岁，应该成婚了。明朝中期以后，皇后、太子妃一般都在平民中选，在众多候选美女中，太子看上了河北沧洲张岱的女儿。张岱是个秀才，以乡贡名义进入最高学府北京国子监，成为一名监生，应该说也是书香门第。据说张岱妻子金氏怀女儿时，梦见一个圆月亮跑进了她的肚子，所以她的女儿成了京城名媛，因此闻名遐迩。她不仅长得婀娜多姿、姿色倾城倾国，而且聪明伶俐、性格活泼，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宪宗也非常喜欢太子选中的太子妃，赏赐了许多宫廷金银珠宝，书画古玩。
　　二月初六，太子在东宫与太子妃张氏完婚。婚礼完毕，太子喝得半醉半酣，进入洞房，与王妃喝过合卺酒后，太子搂抱着王妃，山盟海誓：“本宫太子决不会辜负王妃，等到我登基后马上册封你为皇后。”王妃张氏确是个天生尤物，妩媚温柔，太子同她交欢时感到快感如潮，勾魂摄魄，所以俩人如同连理枝、比翼鸟，伉俪情深，恩爱无比。
　　想不到太子和王妃刚度完蜜月，灾厄就降临到他头上了。西厂头目、宦官汪直派到太子身边的卧底向汪直密报，太子经常在背后诋毁皇上重用奸佞小人万安、汪直和李孜省，痛恨他们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贪污受贿，横行天下，为忠正贤良之士，遭到罢贬，朝政日益衰败而痛惜不已。宪宗听汪直密报后非常恼火，奸臣万安和李孜省纠结同党在朝廷上疏弹劾太子，企图废黜太子。太子受到奸臣围攻，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
　　玄真说：“太子的性格过于耿直，要知道锦衣卫、东厂和西厂的密探、眼线遍布全国，专门刺探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甚至街坊平民的言论、行动，就连东宫太子也不会放过。现在万全之策是要抓住汪直的罪证。” 珍珠说：“张王妃的弟弟张鹤龄和张延龄到东宫来密谈，我听他们说汪直气焰嚣张，在妓院泄露宫中密语，还与三边统制王越相勾结，光凭这两条就是图谋不轨、欺君谋反之罪。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这样他也逃脱不了诬告太子的罪名。”
　　事情很快有了转机，太子转败为胜。玄真说：“我看太子今天已转悲为喜，想不到张王妃虽然深居东宫，对朝政还十分关注，其谋略不让须眉。大学士商辂等朝中忠臣已经联名上言进谏，要求严惩奸污小人汪直。太子派人调查核实汪直罪证，为商辂等忠臣上书提供佐证。”
　　不久传来喜讯，汪直横行霸道，早就引起群臣不满，如今泄露宫中密语，又勾结三边统制，图谋不轨，罪证确凿，宪宗不得不下令严厉惩处，遂下令撤销西厂，将汪直贬为留都南京御马监，党羽王越亦被革职。于是汪直诬告太子的罪证，不攻自破。太子在王妃的支持下逃过一劫，从此太子与王妃成了一对患难夫妻，山盟海誓，长相厮守，恩爱无比。
　　就在这年的春季，宪宗因为身体略感不适，不能前往祭天，叫大学士马文升代往祭拜。宪宗与朝鲜大公主纯妃在御花园御景亭里对弈，纯妃因为一着妙棋，险胜宪宗。纯妃从来没有赢过宪宗，今天意外胜了皇上，便莺歌燕舞地大笑了一阵，由于大喜过狂，竟然一口气回不过来，杏眼上翻，脸色惨白，四肢瘫软，从坐椅上滑落下来。宪宗见状慌作一团，亲自搀扶纯妃，搂抱在怀中，只见她朱唇发紫，瞳仁扩散，肌肤冰凉，突然之间就一命鸣呼，香消玉殒。等到太医赶到，已经脉搏全无，魂离肉体，游荡太虚了。

　　珍珠尽心抚育皇子，转眼又过了二年，皇子已经六岁，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万贵妃却已年老色衰，自知敌不过朝鲜大公主纯妃这些年轻嫔妃，别说再沾皇上的半滴雨露。但是她虽已年近花甲，却贪恋风月，性欲仍与少妇一样旺盛。内侍太监杜宇是宦官汪直的干儿子，十二岁便进宫，因为年幼，又有汪直做靠山，只说是天阉，因此没净身，跟常人一样，是个假太监。因为有一身武功，便成了皇上的贴身护卫。一天，杜宇与内侍宫女雕儿正干着偷情的勾当，被万贵妃撞见。在万贵妃的百般挑逗引诱下，小杜宇终于与她同床共枕，双双共赴巫山云梦。从此小杜宇白天护卫御驾，晚上给万贵妃侍寝，也算是臣子替君主代劳。
　　万贵妃是个天生尤物，每夜离不开小杜宇，做起爱来妖冶风骚，堪比少妇，所以小杜宇也不觉得她老。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那天晚上宪宗到朝鲜宫去临幸纯妃，路过万云宫时，隐约听到万贵妃与小杜宇的调笑声，便命掌灯太监一同前往万云宫中探查个究竟，正好被宪宗捉奸在床，逮个正着。戴了绿帽子的宪宗，深知万贵妃手段狠毒，天生懦弱的他总是惧怕她三分，而小杜宇又武功高强，所以只得不动声色，拂袖而去。
　　到了朝鲜宫，宪宗立即命侍卫砍了小杜宇的头颅，又命内侍太监传圣旨令万贵妃服鸩酒自尽。宪宗为此十分恼怒，纯妃劝慰道：“朝鲜宫廷宫女太监不足三百人，那种瞒天过海，偷情奸淫之事时有发生，休说天朝宫闱几千嫔妃贵人、宫女太监，那种后妃与假太监、男宠们奸淫的宫闱丑闻也就屡见不鲜了。”宪宗赐死万贵妃，砍死小杜宇后，心中出了恶气，但是又为没有子嗣而发愁。他对司礼太监怀恩说：“朕登基已经十几年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都被万贵妃这个妒妇害死了，至今还没子嗣。朕还不知几时才能再有皇子，真让朕忧心如焚。”
　　怀恩慌忙跪下奏道：“陛下现有皇子已经六岁了，怎说没有子嗣？”宪宗惊喜道：“朕还有一个六岁的皇子？我怎么不知道。他现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怀恩慌忙回奏道：“奴才也是刚刚从景寒宫内侍宫女珍珠那里得知。她们为了防范皇子被万贵妃伤害，一直将他秘密藏匿在景寒宫里抚育。”
　　宪宗忙令宣内侍宫女珍珠见驾。等了片刻，珍珠手挽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匆匆赶来。也许是亲子感应，男孩子见了宪宗就扑到他怀中哇哇啼哭起来。宪宗细看他的相貌、神情与自己完全相像，不禁喜出望外：“是朕的儿子，是朕的儿子！”宪宗急切地询问珍珠：“太子是谁所生？你们是怎样抚育他的？”
　　珍珠跪奏道：“太子是嫔妃纪氏所生，秘密藏匿在吴皇后景寒宫中，吴皇后去世后就由奴婢抚养。听说万贵妃被皇上赐死，奴婢就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司礼太监。皇上还记得，成化五年九月初五，皇上到西苑翠云楼临幸了嫔妃纪氏，还是奴婢侍候皇上的。皇上还与奴婢上过床。”经珍珠提醒，宪宗回忆起那年临幸纪嫔妃的事来，他还捎带临幸了珍珠，过了一个难忘的销魂之夜。宪宗立即宣彤史首领太监取册籍来见驾，打开一查，上面记录成化五年九月初五皇上在翠云楼临幸了嫔妃纪氏和宫侍珍珠。宪宗计算和太子诞生的年月日一点儿不差，再看太子头上仍然有胎毛蓬松，方知确实是因为惧怕万贵妃伤害，不敢叫内侍剃去。
　　宪宗想起万贵妃的罪恶，愤恨地顿足唾骂起来。宪宗令内侍往碧霞楼宣召嫔妃纪氏，随即册立为淑妃。追封吴废后为圣德慈仁纯孝皇后，改葬在皇陵。还加封宫侍珍珠为圣姑，仍然保护太子，内侍太监玄真同时调往东宫侍候太子。又择吉日，抱太子在膝上叫宫女将他梳洗好了，父子乘辇同去太庙祭祖，由礼部定名为祐樘。父子又同辇进乾清门，升奉天殿，册立祐樘为东宫太子。
　　太子朱祐樘的生母纪淑妃原来是藏书楼的女史官，后来调到金库当女官，因为工于诗词、通晓文史，又漂亮又贤淑，给宪宗看上，成了他的嫔妃。朱祐樘入住东宫后，在母妃的熏陶下，养成了勤奋好学，刻苦耐劳，亲 民的优秀品格。成化十一年六月，纪淑妃突然暴死，年仅六岁的太子朱祐樘哭泣了三天三夜，哀伤如成年人。
　　纪淑妃死后，圣姑珍珠和内侍太监玄真成了太子最亲近的人，两人在东宫尽职尽责地护卫太子朱祐樘。太子从小在景寒宫藏匿，吃了很多苦，体质虚弱，能活下来就是上苍的恩赐了。圣姑想方设法用人参、鹿茸、蜂王浆、海马等补品给太子补养身体。苦尽甘来，太子不忘吴皇后和母妃的养育之恩，在东宫苦读四书五经、治国策略，他对父皇宪宗沉溺于声色、神仙、佛道以及任用奸佞小人，横行朝廷，政治腐败，奢縻成风，看得一清二楚。
　　西藏僧人札巴坚因参以仙道秘术得到宪宗宠信，封为弘妙大法王。扎巴坚大建斋醮，耗费钱财无数，其徒被封者，不计胜数，谓之传奉官。宪宗宠信太监汪直，命其设西厂，权在锦衣卫东厂之上。两人倚仗权势，胡作非为，屡兴冤狱，冤死者无数。奸佞小人万安不学无术，因给宪宗献房中之术得宠，成为内阁首辅，在朝廷结党营私，相互倾轧。方士李孜省以淫邪的扶鸾仙术逢迎宪宗而得宠，肆无忌惮干预朝政，一日卖官数十人，以致文官目不识丁，武官不会射骑。由于政治腐败，官吏贪污，王室奢华，加之连年不断水旱灾荒，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各地农民起义此伏彼起。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成化二十三年，太子已经十七岁，应该成婚了。明朝中期以后，皇后、太子妃一般都在平民中选，在众多候选美女中，太子看上了河北沧洲张岱的女儿。张岱是个秀才，以乡贡名义进入最高学府北京国子监，成为一名监生，应该说也是书香门第。据说张岱妻子金氏怀女儿时，梦见一个圆月亮跑进了她的肚子，所以她的女儿成了京城名媛，因此闻名遐迩。她不仅长得婀娜多姿、姿色倾城倾国，而且聪明伶俐、性格活泼，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宪宗也非常喜欢太子选中的太子妃，赏赐了许多宫廷金银珠宝，书画古玩。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成化二十三年，太子已经十七岁，应该成婚了。明朝中期以后，皇后、太子妃一般都在平民中选，在众多候选美女中，太子看上了河北沧洲张岱的女儿。张岱是个秀才，以乡贡名义进入最高学府北京国子监，成为一名监生，应该说也是书香门第。据说张岱妻子金氏怀女儿时，梦见一个圆月亮跑进了她的肚子，所以她的女儿成了京城名媛，因此闻名遐迩。她不仅长得婀娜多姿、姿色倾城倾国，而且聪明伶俐、性格活泼，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宪宗也非常喜欢太子选中的太子妃，破例赏赐了许多宫廷金银珠宝，书画古玩。
　　二月初六，太子将在东宫与太子妃张氏完婚。性格聪慧、忠诚敦厚的太子，专心致志地学习四书五经和治国安邦之策，对宫女不感兴趣，至今还是个处男，不知晓男女性爱之事。太子担心，洞房花烛夜与太子妃张氏初次同床共枕，没有任何性爱经验和技巧，会不会出乖露丑闹笑话？为了免得洞房花烛夜在张氏面前一无所知，忐忑不安，尴尬紧张，太子便找了《房中秘笈》、《春宫图册》和其他一些介绍房中之术的书籍阅读。这些早在汉代就流传于宫廷和民间的性爱技巧书籍、画册是中国古代性文化的精华，比起欧洲的性文化要早几百年。
　　按照惯例在大婚前太子是可以临幸八位宫女的，于是他从温柔帖心的小宫女玫瑰入手，先尝试一下初次做爱的滋味。在太子的色情诱导下，小玫瑰终于给他骗到手，他如愿以偿折开她的花心，犹如驾驭着一匹骏马，气宇轩昂，腰臀如波浪起伏，一种从未体检过的奇妙快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太子为了体验与不同处女初夜时的感受，又分别同另外几位贴身侍寝宫女上床，她们是天真活泼的小燕子和端庄早熟的小樱桃。
　　太子临幸小燕子时感到温香柔嫩，刚开始她不停地颤声喊疼，却被他轻易地压制住了，动弹不得，做爱时莺歌燕舞，身轻如燕。太子临幸小樱桃时，感到丰腴滑润，折开花心时她没有喊疼，抽动时配合默契，快感迭起。太子觉得仨个宫女都姿色平平，做爱缺乏激情，只能作为陪房侍寝的丫头、发泄性欲的工具。他一见钟情选中的王妃张氏，国色天香，姿色迷人，才是他梦寐以求的，他期盼着洞房花烛夜同她一起分享销魂的那一刻。太子有了同几位贴身侍寝宫女初夜做爱的亲身体验，又让她们每夜轮班侍寝陪睡，练就了床上过硬功夫，成了风流倜傥的阳刚熟男。”

　　二月初六，太子在东宫与太子妃张氏完婚。婚礼完毕，太子喝得半醉半酣，进入洞房，与王妃喝过合卺酒后，太子搂抱着王妃，山盟海誓：“本宫太子决不会辜负王妃，等到我登基后马上册封你为皇后。”王妃张氏确是个天生尤物，妩媚温柔，太子同她交欢时感到快感如潮，勾魂摄魄，所以俩人如同连理枝、比翼鸟，伉俪情深，恩爱无比。
　　想不到太子和王妃刚度完蜜月，灾厄就降临到他头上了。西厂头目、宦官汪直派到太子身边的卧底向汪直密报，太子经常在背后诋毁皇上重用奸佞小人万安、汪直和李孜省，痛恨他们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贪污受贿，横行天下，为忠正贤良之士，遭到罢贬，朝政日益衰败而痛惜不已。宪宗听汪直密报后非常恼火，奸臣万安和李孜省纠结同党在朝廷上疏弹劾太子，企图废黜太子。太子受到奸臣围攻，如五雷轰顶，不知所措。
　　玄真说：“太子的性格过于耿直，要知道锦衣卫、东厂和西厂的密探、眼线遍布全国，专门刺探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甚至街坊平民的言论、行动，就连东宫太子也不会放过。现在万全之策是要抓住汪直的罪证。” 珍珠说：“张王妃的弟弟张鹤龄和张延龄到东宫来密谈，我听他们说汪直气焰嚣张，在妓院泄露宫中密语，还与三边统制王越相勾结，光凭这两条就是图谋不轨、欺君谋反之罪。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这样他也逃脱不了诬告太子的罪名。”
　　事情很快有了转机，太子转败为胜。玄真说：“我看太子今天已转悲为喜，想不到张王妃虽然深居东宫，对朝政还十分关注，其谋略不让须眉。大学士商辂等朝中忠臣已经联名上言进谏，要求严惩奸污小人汪直。太子派人调查核实汪直罪证，为商辂等忠臣上书提供佐证。”
　　不久传来喜讯，汪直横行霸道，早就引起群臣不满，如今泄露宫中密语，又勾结三边统制，图谋不轨，罪证确凿，宪宗不得不下令严厉惩处，遂下令撤销西厂，将汪直贬为留都南京御马监，党羽王越亦被革职。于是汪直诬告太子的罪证，不攻自破。太子在王妃的支持下逃过一劫，从此太子与王妃成了一对患难夫妻，山盟海誓，长相厮守，恩爱无比。
　　就在这年的春季，宪宗因为身体略感不适，不能前往祭天，叫大学士马文升代往祭拜。宪宗与朝鲜大公主纯妃在御花园御景亭里对弈，纯妃因为一着妙棋，险胜宪宗。纯妃从来没有赢过宪宗，今天意外胜了皇上，便莺歌燕舞地大笑了一阵，由于大喜过狂，竟然一口气回不过来，杏眼上翻，脸色惨白，四肢瘫软，从坐椅上滑落下来。宪宗见状慌作一团，亲自搀扶纯妃，搂抱在怀中，只见她朱唇发紫，瞳仁扩散，肌肤冰凉，突然之间就一命鸣呼，香消玉殒。等到太医赶到，已经脉搏全无，魂离肉体，游荡太虚了。
　　宪宗亲眼目睹纯妃霎时间死在自己怀中，精神受到极大刺激，好似神经病似的，从早到晚只有一句话：“我不信，纯妃怎么会死得这么快！”宪宗渐渐卧床不起，病情日益严重，只瞪着双眼说不出话来。到八月十八那天，宪宗在朝鲜宫驾崩，时年三十九岁，在位十九年。于是大臣遵照宪宗遗诏，扶太子朱祐樘继位，第二年改年号为弘治。九月弘治即册封太子妃张氏为皇后，圣姑珍珠仍然贴身侍奉弘治，内侍太监玄真升级为弘治皇帝的司礼太监。
　　朱祐樘在东宫当太子时，对父皇在位时沉溺于声色犬马、神仙佛道和奢侈挥霍，以及任用奸佞小人，政治腐败，民众不堪其苦，反叛屡起，了解得一清二楚。因此即位之初，就大刀阔斧，整顿吏治，进行改革。凡宪宗所亲信之奸佞小人都严厉惩处，万安下狱，梁芳腰斩、李孜省充戍边疆，死在半途。所有万贵妃戚党官爵革职查办，撤查侍奉官和冗庸官吏三千余人，朝中奸佞小人清除干净。
　　弘治起用正直贤能之士，重新任命忠心耿耿的老臣王恕为吏部尚书，晋升大学士马文升为太傅，吏部司郎刘大夏兼文华殿大学士，都御史刘健为工部尚书。佥事李东阳、翰林院编修谢迁。弘治在东宫时已知道二人忠诚能干，经殿试考核，很有才干，便破格提拔李东阳为礼部尚书，谢迁为兵部尚书。弘治提拔的三位重臣，谢迁善论，李东阳善谋，刘健善断，时称朝臣三杰。
　　弘治励精图治，勤政爱民，革新积弊，修订律条，更定盐法，减轻税负，与民休养生息。真可谓上有英主主持朝政，下有贤臣鼎力辅佐，一时百废俱兴，天下安定。弘治极力效法仁宗、宣宗，奖励风雅，朝政余暇，与朝臣三杰等一班文官吟诗作赋，纵谈天下大事，京都文风为之焕然一新，明史称之为“弘治中兴”。
　　弘治皇帝宽厚待臣，早朝时文武百官都从左右廊庑进入乾清门，由于地滑而失态也不问罪；大臣奏本上偶见错别字也不纠问；经筵官员讲演时失仪还宽慰他们；官员夜间回家路黑，不管职位高低都令卫士执灯护送到家。
　　弘治皇帝厉行节约，不近声色，不玩珠宝宠物，宴会时不奏乐，不演戏。宪宗时宫廷每年要用松江的大红细布上千匹做官服，因为用料上乘，做工考究，非常昂贵，到了弘治皇帝，他下令改用便宜的普通布料，节约了许多开支。弘治无论是风雪暴雨，照例上朝理政，而且在早朝之外还增设午朝。弘治采纳大臣建议，除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设大经筵外，还坚持小经筵日日讲，并规定在经筵上不拘礼节，君臣可以从容问答。由于弘治广开言路，朝臣纷纷痛陈时弊，广进方略。在早朝和午朝之间，宪宗还开辟文华殿议政，与内阁官员共商治国大计。
　　弘治二年开封黄河决堤，许多郡邑受灾，汴梁最为严重，弘治命户部左侍郎白昂领五万河工治理。弘治五年七月，山东阳谷县黄河决堤，水患更加严重。弘治先命工部侍郎陈政，后又命右副都御史刘大夏治理，历时两年有余，始告完工。苏淞水系，河道淤塞，水灾频发，宪宗命工部侍郎徐贯治理，历时三年始告竣工。弘治在水利工程上功不可没，但是在军事上却始终没有什么建树，对鞑靼不断南侵，毫无得力措施。
　　兄弟俩时空穿越，转瞬间便到了弘治十八年。文昌君对顾撷冈说：“我们穿越时空四十年，在这段时间里，我做了宫女，你当了太监。撷冈老弟，有何感受？” 顾撷冈感叹道：“太监、宫女这些奴才可不是人干的！我们从宪宗一直穿越回到弘治，经历了这二代皇帝的不同时空，宪宗是个荒淫腐败的昏君，弘治是个廉洁自律的明君，真是冰火二重天啊！中国的老百姓，要是碰到了个明君也许能过上几天好日子，要是遇到个昏君，那就是水深火热、暗无天日了。”
　　文昌君说：“弘治皇帝与张皇后两人是患难夫妻，伉俪情深，每天必同床共枕，同起同睡，闲暇时一起赋诗作画，谈古论今，朝夕厮守，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只有一个老婆的皇帝。弘治朝廷人才济济，外事有谢迁、李东阳、刘健等，内事有马文升、徐溥、刘大夏等，他做着太平天子，与民同乐，可算得上是明朝从未有的过的太平盛世。”
　　顾撷冈说：“弘治确实是难得的好皇帝，他开创了明代未有的盛世，虽然时间短暂，但是比起后来的康乾盛世要好得多，康乾盛世是满清王公贵族的盛世，广大的汉族百姓仍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最难能可贵的是，弘治与张皇后伉俪情深，两人同起同睡，朝夕与共，如同民间夫妻。你说弘治真的只有一个老婆？难道他见了后宫嫔妃宫女真的就不动心？”
　　文昌君说：“我扮演的是宫女，当然对男欢女爱非常渴望，而你扮演的太监虽然已经阉割，但是还有对食的宫女，有的大太监甚至还娶妻妾，逛妓院。所以我们对弘治身处粉黛美姬群中，却只有一个老婆都觉得难以置信。”
　　顾撷冈说：“你是弘治的圣姑，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的为人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幼年在景寒宫长大，对宫闱残酷无情的争斗体会最深。他勤奋好学，受儒家学说的熏陶，性格温和仁慈。由于从小吃了许多苦，真是九死一生，所以先天不足，身体素质较差。我看他对性爱没有强烈兴趣，他的性能力也不足以支撑他去临幸身边的嫔妃宫女。”
　　文昌君说：“我看张皇后生性娇妒，确非平庸之辈，她对弘治看得很严。再说弘治与张皇后在东宫时就是一对患难夫妻，感情深厚，这是历代皇帝所没有的，所以史称‘如民间伉俪然’，也就是说，他们如同民间一夫一妻一般恩爱。”
　　其实当初弘治还是选了二个嫔妃的，因为大臣谢迁劝谏说，先皇宪宗的陵墓尚未完工，应该居丧三年方可选淑女以备嫔妃用，选妃子的事搁置下来了，所以才只有一后而没有妃子。后来虽然册封了二个妃子，但是姿色平平，他也没有临幸过几次，绝大多数时间都与张皇后同床共枕，情同伉俪，所以后人都说他是史上唯一一位只有一个老婆的好皇帝。
　　弘治也曾经在宫中求仙，还玩过八大胡同的妓女，京城街头巷尾当作一桩奇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弘治把朝政大事都委派给刘大夏、李东阳等朝臣，自己乐得安闲游乐，在万岁山上盖起了一座摘星楼和毓秀亭。这些建筑工程都是内监李广一手包办的。为了取悦于弘治，李广又弄些太湖石和珍奇花木鸟兽进来。弘治觉得李广办事能干，逐渐对李广宠信起来。李广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不到半年宫中太监重要职位都换了他的亲信。弘治笃信道教，于是就请来一位道士，这位道士弄虚作假，求来了一位花容月貌、狐媚妖冶的仙女。弘治吞了道士的金丹，神魂颠倒，他日间早朝过后同道士练习道术，夜里住在净室与仙女巫山云雨。

　　但是弘治的错误很快得到改正。他在宫中供养道士，夜里与仙女寻欢作乐的事很快传出宫外，刘健、李东阳、谢迁等朝臣商议，时值天气大旱，便设计要那道士施法求雨，结果那道士露出原形，原来是广西苗瑶首领牛鼻子的军师，作恶多端，畏罪潜逃来京，那仙女是西华门外八大胡同的娼妓，都是李广弄来哄骗皇上的。弘治知错必改，即刻将李广和道士、仙女推出午门斩首。
　　顾撷冈说：“弘治皇帝从小经历磨难，真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立为太子后又遭人暗算，风雨飘摇，差点儿被废掉。登基后弘治披肝沥胆，兢兢业业治理朝政，早朝、午朝，大小经筵，日理万机，由于操劳过度，三十多岁就秃了头顶，气色精力还不如八十多岁的老臣王恕。但是弘治却满不在乎，一如既往地为大明帝国贡献力量，短短二十年的治理就开创了‘弘治中兴’的太平盛世。”
　　文昌君说：“我们时空倒转，对弘治的身世、朝政和宫闱情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现在应该去追踪顾鼎臣的足迹，亲自了解他会试、殿试的经历了。我想先到户部去问问顾鼎臣是否还在苏淞水利工程巡察，或者已经回到吏部继续历事？”顾撷冈说：“我们是穿着隐身服去，还是扮演南京国子监的监生去？是否要备一份薄礼送去？”文昌君说：“户部离这里不远，我们还是扮成国子监的监生直接去吧。衙门官员多，耳目多，准备一些文房四宝之类小礼品就行。”
　　哥俩并肩而行，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来到六部衙门。打听到户部衙门后，先是给值勤的差役给了五块银元，听说只有户部张侍郎在当差，就将备好的宋朝文房四宝呈送上去，张侍郎带领他们到厅堂后的书房叙谈。哥俩自我介绍、说明来意后，张侍郎微笑道：“两位贡生来得不巧，顾鼎臣从苏淞水利工程巡察回来后，已经回南京国子监去了，说是准备参加今年乙丑科会试。”
　　顾撷冈喜欢打听顾鼎臣的情况：“侍郎大臣，顾鼎臣是我的远房兄长，他在户部历事的情况怎样？” 张侍郎称赞道：“你的远房兄长在户部历事评价最优，深得同行官员们的认可和褒赏。顾鼎臣确实是个栋梁之材，他在巡察苏淞水利工程时，创立了一套审计工程决算案的方法，可以很容易就查出那些贪污工程款项，偷工减料的下层官吏和工头的罪证，得到户部尚书刘大臣的赞扬。他写得一手好文章，特别是策论写得非常出色，看来乙丑科的状元非他莫属了。两位监生，你们也是来参加乙丑科状元角逐的？真是棋逢对手了。”
　　文昌君和顾撷冈谦卑道：“小生只是来凑热闹的，并没有当真。” 哥俩告辞出来，顾撷冈叹息道：“为什么我们总是与顾鼎臣擦肩而过，跟随他的行踪在后面追赶，到现在还没见到他的面。”文昌君却乐滋滋地说：“俗话说，好事多磨，撷冈老弟，你就耐性地跟随顾鼎臣的足迹慢慢寻访吧。” 顾撷冈说：“那我们赶紧飞往南京去吧，去晚了，他又离开了，又见不到面。”
　　哥俩穿着隐身服心急如火地飞往南京，他们的飞行线路是沿着大运河南下，从通州到河北的沧州、德州、临清，再到山东的聊城、济宁到江苏的徐州、淮阴、杨州，然后进入长江再到南京，一路上淮河、扬子江的美景尽收眼底。从北京到南京只用了二个多小时就抵达秦淮河边了。
　　他们先在夫子庙附近找了一家清雅的客栈住下，叫了一桌酒菜饱餐了一顿，还在床上小睡了一晌。然后备上一份薄礼，精神饱满地来到国子监。恰巧祭酒有事不在，接待的是监丞。送上礼物后，他们自我介绍、说明来意。监丞微笑道：“两位公子实在抱歉，顾鼎臣已经结束了国子监的学业，回到苏州去了。他是国子监的优等生，根据国子监的规定，他已经超额完成了学分，所以提前结业了。他打算在家乡苏州光福徐老先生那里精心准备几套会试的八股论文和殿试的策论，由徐老先生亲自指导，临考前再赶到北京参加今年乙丑科的会试和殿试。眼看今科考试日期就要到了，说不定他已经在上京赶考的路上了。”
　　离开国子监回到客栈，哥俩商议是去苏州还是再回北京。顾撷冈埋怨道：“就怪我们时空穿越，在紫禁城里耽搁太久了，又错过了与顾鼎臣的会面机会。不过在宫里当太监和宫女的那段日子也挺新鲜、刺激的，对宪宗和弘治这父子两代皇帝的履历有了足够充分的了解，像这样的磨砺非常值得。”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现在是会试和殿试的最后冲刺阶段，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顾鼎臣吧。我们在南京玩一阵，到临考前再回北京去。” 顾撷冈说：“这样也好。我最想去玩的地方是江南贡院。南京我来过两次，但是因为时间仓促，二次路过江南贡院都没有进去参观，这次一定要进去仔细考察一番。”
　　文昌君说：“自从光绪末年废止科举后，1919年江南贡院已经被拆除，只剩下一个四合院式结构的楼宇建筑群，里面有明远楼、衡鉴堂和少部分号舍以及二十余处贡院刻碑作为贡院文化展览用，其余都开辟为市场了。在明远楼的外墙上嵌有一块《金陵贡院遗迹碑》，记述了这座中国最大贡院的兴衰历史，碑文的最后一句叹息道：‘今则数百年文战之场，一时尽归商场，君子与此，可以观世变矣！’偌大的科举考场变成了商业市场，这是时代进步的标志。”
　　顾撷冈说：“变革得好！科举制度再不废止，中国就不能教育科技兴国，就会永远落后于世界潮流。我们现在是弘治十八年，江南贡院正处于鼎盛时期，这时去参观能看到当年江南贡院的荣耀风采。”
　　第二天他们兴致勃勃地来到江南贡院，顾撷冈说：“根据史籍记载，南宋孝宗乾道四年，也就是公元1168年，知府史正志创建了江南贡院，当初仅是县府学的考场，占地不大，应考人数也不多，偶遇考生增多时，就借用附近僧寺作临时考场。朱元璋建都南京后进行大规模扩建，集乡试、会试于江南贡院。永乐十九年，朱棣迁都北京，南京变为留都，江南人文荟萃，参考士子很多，考场必须再度扩建。永乐皇帝没收了犯臣纪纲的官邸，又征收了卫指挥家人陈通、忠永伯家人侯清、府尹黄公永祠堂和秦桧之子贝喜祠堂用以扩建江南贡院。又历经明清两代不断扩建，成为中国最大的科举考场，鼎盛时期仅考试的号舍就拥有20644间，再加上主考、监临、监试、巡察以及同考、提调、执事等官房，另有膳房、库房、杂役、禁卫用房等千余间，还有水池、、花园、桥梁、通道、岗楼，占地达三十万平方米。贡院东起姚家巷，西至贡院西街，南临秦淮河，北抵建康路，其规模之大，占地之广，居各省贡院之冠，创古代科举考场中国之最，荣膺中国世界纪录协会‘中国最大科举考场’称号。”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你看贡院大门有禁卫严格检查把守，四围建有两重围墙，上面布满荆棘，号称‘棘围’。考生想要翻越这座‘棘围’，夹带作弊，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因为穿着隐身服，可以轻松翻越过这座“棘围”，登堂入室，随心所欲地仔细参观。”
　　哥俩进入院内后，飞驰到正中那座最引人注目的四方形塔楼前。只见大门上悬有一块横额，上面刻有“明远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文昌君问顾撷冈：“这匾额上‘明远’二字涵蕴什么深层意义？”顾撷冈微笑道：“这个问题难不倒我。‘明远’二字蕴涵‘慎终追远，明德为原’的意思。”他们进入明远楼如入无人楼宇，自下到上挨门逐户地观看，直至登上楼顶飞檐翘薨。
　　顾撷冈叹服道：“明远楼四面皆窗，又处于贡院正中，每扇窗户都可以非常清楚地监视应试士子、贡院考生的一举一动，就连院内执役员工有无传递关节都逃不过明远楼内主考、临监官的眼睛，可谓是世界上最严密的监考楼宇了。”文昌君说：“即便如此，科举考试的弊案屡禁不止，最著名的是明朝初年朱元璋查办的江南贡院科举舞弊案。”
　　顾撷冈说：“这起科举舞弊案究竟是否是冤案，我看至今还是个谜。据史料记载，洪武三十年三月五日，会试发榜，录取的五十二人均为南方考生，三月殿试取福建闽县考生陈某为状元，此榜称为‘南榜’或‘春榜’。北方举子大哗，将金榜砸得七零八落，并到吏部抗议示威，高喊主考官刘三吾、白信蹈是南方人，所以偏袒南方人，蔑视北方人。朝廷派锦衣卫前来镇压，北方举子并不屈服，他们在街头巷尾散发传单，指责主考官徇私舞弊，偏袒同乡。我想明初的北方举子能如此团结一致，不畏强暴，告发主考官徇私舞弊，行贿受贿，真令人敬佩。”
　　文昌君说“朱元璋是个雷厉风行、疾恶如仇的皇帝，接到朝臣奏折后，异常震怒，亲自出马审查两个主考官。刘、白两位主考官辩解道：‘元朝统治北方一百多年，科举考试、儒家文化遭到严重摧残，考生南优北劣属于正常。’朱元璋并不偏听偏信，命令翰林院侍讲张信带领侍讲戴彝、右赞善王俊华、司直郎王谦，从北方落第试卷中再复阅十人。张信复阅后呈报曰：‘复阅的十人试卷仍然文理不佳，并有犯禁忌之语，金榜不宜更改。’朱元璋将信将疑。”

　　顾撷冈说：“后来案件峰回路转，急转直下，有人密告说：‘刘三吾、白信蹈两位主考官暗中嘱咐张信等人将复阅的北方最差考生试卷进呈皇上。’朱元璋听后勃然大怒，令刑部彻查此案。在严刑逼供下，审定一百六十人徇私舞弊，行贿受贿，并称主考官与十几年前的胡维庸、蓝玉案有牵连。白信蹈、张信及同科考官二十多人凌迟处死，刘三吾因为年事已高，充军边疆。金榜上五十二名已经录取的南方贡士全部罢黜，状元陈某以行贿罪问斩，牵连者不下千余人。同年五月，朱元璋亲自圈点出六十一名贡生，第一名是河北的韩克忠，第二名是山东的任伯安，南方无一人中榜，史称‘北榜’或者‘夏榜’。洪熙六年，改成南北卷制，南方取百分之六十，北方取百分之四十，南北榜分裂的局面终于告终。”
　　文昌君说：“科举考试舞弊案枚不胜举，我们不谈这些扫兴的话题。今天我们考察江南贡院，感触颇深。在江南贡院乡试中也出了不少名士，元末明初最著名的是《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他是江苏兴化人，名子安，又名肇端。19岁考中秀才，29岁在江南贡院乡试中出类拔萃，考中了举人，36岁时与刘伯温同榜考取进士。后来刘伯温成了朱元璋的军师，施耐庵则成了著名文学家。”
　　顾撷冈说：“同样非常著名的还有号称江南第一才子的唐伯虎。他生于明宪宗成化六年，因为是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时出生，所以取名唐寅。他正好又属虎，所以又取了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唐伯虎。唐伯虎字子畏，他有许多号，什么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逃禅仙吏、鲁国唐生，因为29岁在江南贡院乡试中得第一名解元，又号称南京解元。可惜他第二年赴京会试，因为牵涉到一宗科举舞弊案，从此交上恶运，绝意仕途。”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你想不想看一看顾鼎臣在江南贡院乡试时的实况？”顾撷冈欣喜道：“文昌老兄，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最想亲眼目睹顾鼎臣在江南贡院乡试中的真实情景。” 文昌君说：“为了满足你的心愿，我操作时空倒流机器，我们一起进入顾鼎臣当年在江南贡院乡试的时空中去。但是我们只能穿着隐身服，在贡院考场中默不作声地巡游一遍，不能发出丝毫的声息。”
　　文昌君熟练地操作时空倒流机器，他们瞬间就进入了明孝宗弘治十六年的江南贡院。他们穿着隐身服悄无声息地巡游在一排排的号舍外边。这年参加江南贡院乡试的秀才特别多，一间间号舍都有考生。有的是刚考中秀才的年轻考生，有的已经是多次落第的中老年考生。他们一排排、一间间的挨着寻找，找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终于在10866号舍里发现了顾鼎臣。号舍很小，只能容得一张案桌，上面有文房四宝，试卷一本，旁边还有茶具、食盒，墙角还有便溺桶。
　　哥俩怕干扰顾鼎臣的考试，所以只在外面巡察探视。从侧影看，顾鼎臣长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眼宇间折射出一种特有的睿智和聪慧，神情里透露出放眼天下，不羁尘世的丰沛神采，回眸之间，风雅绝伦，魅力四射，就像史书里描绘的那样，“长而聪慧不羁，丰神回绝”。因为光线较暗淡，看不到他脸上长有十八点大麻子，那可能都是民间对他的戏剧性描绘而已。古代科举取士，都要五官端正的，可能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他脸上浅谈的几个麻点。
　　只见他伏案疾书，思路敏捷，下笔如神，从工整的字迹可以看出，他的书法功底非常深厚。试卷做完后，他仔细地审查了三遍，直到自己满意为止，还提前半小时交卷。主考官看后，点头称赞，看上去非常满意，发榜时顾鼎臣名列前茅。
　　离开江南贡院，他们回到客栈，休息片刻，顾撷冈焚上三支香，坐在案几的古筝前，边弹奏边咏唱：
　　石上对寒泉，空明秋色鲜。百源争出地，一脉直通天。
　　碧藻细堪数，绀珠圆可联。尘缨不敢濯，灵物在深渊。
　　文昌君称赞道：“想不到老弟的古筝大有长进。好一个‘百源争出地，一脉直通天。’诗词意境高远深邃，感情奔放豪迈，歌喉如洪钟般嘹亮浑厚，听后令人振聋发聩。绀色珠又名记事珠，相传是唐开元时一位名叫张说的将军，拥有一颗绀色珠，持弄此珠，便心智顿感开悟，事无巨细，豁然明晓，因此能博闻强记。”
　　顾撷冈感叹道：“顾鼎臣马上要参加会考了，你看他仍然从容不迫，是因为他拥有一颗绀色珠，我要是在高考前也能像他那样就好了。顾鼎臣才高八斗，又遇到弘治这样一位幼年遭受磨难，即位后勤政爱民，贤明圣德，不近声色，一夫一妻，身边只有一个老婆，而且始终都能不拘一格选人才的好皇帝。今年顾鼎臣一定能大魁天下，乙丑科状元非他莫属。顾鼎臣在‘百源争出地’的激烈竞争中，必将‘一脉直通天’。”

　　

　　第八章 功成日未曛

　　海若鞭潮出海门， 霆奔雪卷带灵氛。
　　六鳌驾憾三山动， 万马声传百谷闻。
　　应谶更期人似玉， 往观谁使女如云。
　　傅岩舟楫真时用， 康济功成日未曛。

　　哥俩在客栈吟诗抚琴休息了一天，文昌君说：“我们已经畅游了江南贡院，还见到了顾鼎臣在江南贡院乡试时的真实情景。离乙丑科会试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就在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秦淮河好好娱乐消遣几天吧。”
　　顾撷冈提醒道：“你在秦淮河还有一段未了之情，就是要帮助梅子赎身从良，并设法找到她的情人小少爷，与他喜结良缘。”文昌君笑眯眯道：“撷冈老弟，我与梅子只是一夜之情，我的宝贵精露阳气已经帮助她还魂了。既然我已经发誓要履行我的诺言，今晚我租一艘画舫，让我们再重续前缘。”
　　夕阳西下，一艘艘花船、画舫花团锦簇，灯火辉煌，穿梭游弋在秦淮河上。文昌君租赁的还是上次那艘画舫，还是由梅子和海棠姑娘陪酒侍寝。老情人相见格外亲热，双双搂抱在一起，弹琴吹笙，莺歌燕舞，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梅子取出一块绣花罗帕交给撷冈：“文公子，这是我绣的小少爷真人像。小妾有一事相求，我家小少爷，与我青梅竹马，私相授受，私定终身，遭到老爷反对，是我害得他一命乌乎。听说他刚埋葬入土，当夜坟墓就被盗挖，陪葬品洗劫一空，尸体不见踪影。有人说小少爷阳寿未到，还活在人间。我恳求你帮我寻找小少爷，那怕天涯海角，有个音讯也是个慰藉。小少爷身边也有一块同样的绣花罗帕，上边绣有我的真人像。要是小少爷看到我这块绣花罗帕，一定会前来同我相认的。”
　　文昌君发誓道：“我与你在梦中幽媾，让你沐浴了我的精露、阳气，如愿以偿，帮你还了魂。可是你还魂到了人间，仍然是受苦受难。我定要帮你赎身从良，千方百计设法找到你的小少爷，让你们重新团圆，喜结连理。‘他年若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回到客栈顾撷冈忧虑道：“茫茫人海，到哪里能找到梅子的小少爷？这简直是大海捞针啊！老兄，你法力无边，一定会有办法，兄弟我只能听从你的指挥，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实现你许下的诺言的。”文昌君笑嘻嘻道：“老弟尽管放心，就凭这块绣花罗帕上的真人像， 我来一个时空倒流人肉搜索，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他找到。”
　　文昌君操作时空倒流人肉搜索机，很快就找到了小少爷顾鸿雁的下落，原来他就是夫子庙商业街一家古玩文物商店的少东家。顾撷冈惊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以为他远在天边，却近在咫尺。我们先去探访一下这位少东家怎样？”
　　哥俩匆匆来到那家名叫姑苏古玩文物商店，接待他们的正是梅子绣花罗帕上的小少爷顾鸿雁，只是眉目间呈现一种茫茫然失去记忆力的眼神。顾撷冈惊喜交集：“少东家，我们以前好像认识，记得那次在你商店里卖了一件稀世之宝。我们还认识你的父亲顾文苑，你是否就是顾老先生的三公子，名叫顾鸿雁？”
　　少东家茫然不知所云：“这位客官，你认错人了，我的名字叫赵沐阳。”思索了一会，又似是而非地问：“谁是顾文苑？谁是顾鸿雁？我好像听说过这些名字，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以前的事情我全都记不得了，唯独有一位姑娘我终身难忘。”文昌君取出一块绣花罗帕，急切地问：“你认识这块绣花罗帕吗？”
　　只见他惊喜交集：“认识，认识，这块罗帕上的绣像是梅子姑娘给我绣的真人像，怎么会到你的手中？” 他取出珍藏在怀中同样的一块绣帕，悲痛欲绝地说：“这上面的绣像就是我魂牵梦萦的梅子姑娘真人像。我俩青梅竹马，私定终身，已经私相幽会，两情相悦。我俩同床共枕时早已山盟海誓：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可惜她已经不在人间了。”
　　顾撷冈报喜道：“祝贺公子，梅子姑娘已经还魂到人间了。”少东家惊讶道：“真的？你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文昌君说：“只要你到夫子庙去烧香还愿三天，她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位少东家赵沐阳、以前的小少爷顾鸿雁，惊喜若狂：“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马上能同我的梅子姑娘重新团圆，喜结连理了。我愿意到夫子庙烧上三天三夜的高香。”
　　文昌君立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梅子，说他已经失去记忆，以前的事统统都忘记了，只记得他生离死别的情人梅子。文昌君拿出一千两银子，从妓院老鸨手中赎回梅子的卖身契，还在夫子庙附近租了一间大套房，给梅子安了个家。梅子焦急地等到第三天，在文昌君和顾撷冈的带领下，来到夫子庙。只见少东家赵沐阳，也就是以前的小少爷顾鸿雁，正在大殿里虔诚地烧香拜佛，默默地祈祷菩萨保佑他们这对生离死别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梅子悄无声息地跪拜在小少爷的身旁，小声地祈祷说：“感谢观世音菩萨，令我的小少爷还魂到阳间。真是三生有幸，又令我们这对受苦受难的有情人，重又相聚到一起。”小少爷听到梅子声音，又闻到她身上那种熟悉的体味，惊愕地回过身来，喃喃地说：“梅子，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梅子泪流满面，娇羞道：“小少爷，你不是在做梦，我是你的梅子，我也还魂到人间了。”小少爷一把将梅子搂抱在怀里，生怕她跑掉了：“我现在是夫子庙姑苏古玩文物店的少东家，名叫赵沐阳，以前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梅子悲怆地说：“忘掉那段心酸的往事吧！我们重新开始。”俩人抱头痛哭，令文昌君、顾撷冈和旁观者也为之潸然泪下。
　　少东家赵沐阳拉着梅子的手，真挚地说：“我现在就领你去见我的父母亲，他们非常通情达理，一定会欢喜你的。他们听说我早已有了心上人，俩人山盟海誓，非她不娶，非我不嫁，所以一直没有逼我再去相亲。现在好了，我的心上人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们结婚吧。”梅子还是有些羞羞答答：“我有点害怕，还是由我的救命恩人，文公子和顾公子，一同陪我去见未来的公婆吧。”
　　赵沐阳的父母亲是慈眉善目的一对老人，见到梅子喜欢得不得了：“我们老俩口能有这么个好儿媳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随即给梅子戴上祖传的玉镯和金项链，作为定亲礼物。
　　赵沐阳的养父悄悄地告诉文昌君和顾撷冈：“我儿沐阳的救命恩人是南京国子监的监生顾鼎臣、顾公子。那天清晨，顾公子搭乘我的船到南京去。路过铜坑河边一个墓地时，他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在呼叫救命。我因为要赶路回南京，就没有想要停船施救。顾公子坚持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没等船靠岸停稳，就跳到岸上。只见坟墓已经被盗墓贼盗挖一空，棺材旁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文弱公子，断断续续地在呼喊救命。顾鼎臣精通医术，随身就带着急救药箱，在他的精心救护下，这位文弱公子终于苏醒过来。我和顾鼎臣把他抬到船上，一路上在顾鼎臣的悉心照料下，他逐渐恢复元气。但是他却得了失忆症，连自己姓名、爹妈姓名、家住哪里、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的情人叫梅子，离家出走了。我们老俩口膝下无子，正想认他为义子，但是他坚持要去找他的情人梅子，哪怕天涯海角也在所不辞。在顾鼎臣的劝说下，他终于答应暂且留下，并认我们做义父母。我要顾鼎臣为他取名，顾鼎臣不假思索地说：‘你的义子是在清晨沐浴了阳气才获得新生的，就叫赵沐阳好不好？’我们都说这个名字取得好。沐阳跟我们一起到了南京，他天生聪明伶俐，很快掌握了鉴定古玩文物的专业技术，我乐得坐享其成，把大部分业务交给沐阳，他就成了我们姑苏古玩文物店的少东家。”
　　赵沐阳的养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几次叫他相亲，他都不愿意。后来发现他贴身珍藏着一方绣花罗帕，上面绣着梅子姑娘的真人像。他坚持要等待他的心上人，我们也没有逼他。想不到今天梅子姑娘找上门了，感谢两位公子救了梅子姑娘，我儿应该心满意足了。选日不如撞日，今天是个黄道吉日，请两位公子留下来喝杯喜酒。”

　　从赵家喝完喜酒回到客栈，顾撷冈开玩笑道：“文昌兄，昨夜梅子还是你的枕边情人，今晚她就同赵沐阳双双进入洞房了。不知老兄有何感想？” 文昌君说：“君子不能夺人所爱。我与她梦中幽媾是要用我的精露、阳气帮助她还魂。今天我对她的承诺都实现了，心里觉得特别舒畅、快乐。帮助别人也就是快乐自己。”
　　他们在秦淮河玩乐了几天，眼看乙丑科会试日期临近，顾撷冈着急道：“离开京城会试只有二天了，我们赶快收拾行装，立即出发。”文昌君却心中有数，慢吞吞道：“撷冈老弟，不用着急，明天乘坐高速飞艇一个小时就到达紫禁城了。再说临考前不宜去打扰顾鼎臣，你早去了也无用。”
　　第二天早晨，春光明媚，文昌君通过天地对讲机召唤来一艘双人座的高速飞艇。顾撷冈进入飞艇舱内，坐在驾驶室里，感到非常舒适温馨。文昌君熟练地驾驶飞艇，平稳地离开地面，迅速升上二万米的高空，只见底下云海滔滔，头上蓝天碧空。显示屏上可以看到地面的实时风景，只见浩渺太湖、奔腾长江瞬间即逝，大运河蜿蜒逶迤，绵延不断，沿岸景色，历历在目。
　　经过一个小时的飞行，繁华的北京城就在脚下，尽收眼底。文昌君说：“我们飞艇此时已经进入隐身状态，免得惊扰市民。”飞艇在紫禁城上空绕了二个圈子，在煤山后一个僻静处停泊。哥俩下得飞艇，文昌君用遥控器发出指令，只见飞艇按照事先设定好的程序，悄无声息地就飞了回去。
　　哥俩穿着隐身服，腾云驾雾，从煤山直接飞到了他们包租的荣升客栈上等客房门口。哥俩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消除隐身功能，突然出现在正打扫房间的店小二面前，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好久才醒悟过来：“两位公子回来了！你们怎么会是从天而降？难道说是神仙下凡？我估计你们要回来了，所以今天来打扫房间。” 顾撷冈开玩笑道：“我们哥俩都练得一身轻功，所以到哪里都是悄无声息的。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店小二惊骇道：“正是一身好轻功！我这就给你们沏茶，准备午餐。”文昌君吩咐道：”给我们多弄二个好菜，还要一坛好酒。”
　　俩人酒足饭饱后小睡了一会，顾撷冈说：“我想去看看顾鼎臣是否也住在我们这家客栈，据说上京赶考的举子大都住在这家客栈。”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不用去查，肯定不住在这里。”顾撷冈问：“为什么？”文昌君说：“这是个豪华客栈，价格昂贵。顾鼎臣是个贫寒举子，为了节省开支，他会去住那些偏远、价廉的小客栈。”他们到帐房查住宿登记册，确定没有顾鼎臣的名字。顾撷冈心悦诚服：“老兄所言极是。我还是想看看临考前夜，顾鼎臣会是什么心态？”
　　哥俩穿上隐身服，迅速查勘了许多客栈，傍晚，终于在一个偏远胡同里的一个名叫东吴的小旅店里找到了。旅店老板是苏州人，见顾撷冈也是一口吴侬软语的家乡人，亲切友好地说：“顾鼎臣就住在后院偏房一个小房间里。他品貌出众，才华横溢，又非常节俭，每天将一大碗厚粥，划成四块，早、中、晚加上夜宵各吃一块。读书之余，还帮我们劈柴，挑水，做杂务，所以我们只收他一半的房钱。”
　　在店小二带领下，他们来到后院最僻静的角落里一间小屋外。为了不打扰顾鼎臣，哥俩叫店小二不要惊动他。他们悄无声息地坐在外面的一个花坛边上，静悄悄地向屋里观看。这里非常安静，真是读书、思考的好地方。文昌君打开遥测录像机，从显示屏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顾鼎臣正在屋子里书写一篇八股文章，题目是自己拟定的，模拟这次会试可能的试题。科举考试题目必须在经书中出题，范围相当狭窄，所以非常刁钻古怪。看来顾鼎臣已经胸有成竹，写完后又检查了三遍，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哥俩在东吴小旅店后院暗访顾鼎臣，一直等到月上树梢头，万家灯火时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文昌君说：“现在时间尚早，回到客栈也无聊，不如我带你到八大胡同逛逛，考察那里的妓女，为什么能使不近声色，只有一个老婆的弘治好皇帝着迷，还误以为是天上仙女下凡。”
　　文昌君带顾撷冈来到八大胡同一家高档妓院，老鸨见来了两位风流倜傥的高贵公子，便热情接待，先是把妓院的歌星舞女弄出来表演技艺，后来又把花魁名妓召唤来展示，让他们挑选。文昌君给老鸨付了足够的梳栊银两，于是她把妓院里二位最漂亮最迷人的歌妓召唤过来：“这位是妹妹，名叫小芙蓉，这位是姐姐，名叫小百合。她们清清白白，都还是处女，我想两位公子哥儿一定会喜欢。”
　　芙蓉和百合见是两位俊雅的翩翩公子，而且跟她们一样也是孪生双胞胎，欢天喜地，一见钟情，爽快地同意了。文昌君挑选了娇柔妖媚的小百合，顾撷冈看中了婀娜妩媚的小芙蓉。喜宴上哥俩拥抱着美女，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喜宴结束后，俩人拥抱着新娘双双进入洞房，弟兄俩在各自的房间抱着美女同赴巫山之梦。俩人一夜激情，浑身通泰，抱着美女酣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懒洋洋地起床。
　　临别，哥俩给小芙蓉、小百合一对翡翠玉镯，还有赎身和安家的一千两银子，让她们从良后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姐妹俩却以为是俩位公子的定情信物，说是从良后仍然在八大胡同租个别苑等待他们。临别时依依不舍地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地说：“我们姐妹俩一定守身如玉，永远不再接客，盼望俩位公子不要辜负了我们的一片真情。”
　　他们穿着隐身服，离开八大胡同，飞驰着回到荣升客栈。文昌君叫店小二送来一桌酒菜，俩人边喝酒，边聊天。顾撷冈嬉皮笑脸道：“那小百合看上去特别风骚，昨夜感觉怎样？你是怎样驯服她的？听你房间那么大动静，妓院老鸨称赞你是难得的猛男。”
　　文昌君兴致勃勃道：“我们穿越时空到明朝，扮演花花公子，享尽人间奢侈浮华的生活。我在天宫寂寥孤独，真是‘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还是凡间红尘好。”他心中窃喜：“我一个文曲星的顽劣书童，趁他老仙翁打盹之时，偷偷下凡到人间玩耍，真是不虚此行。天机不可泄漏，不能让撷冈老弟知道。”
　　喝到半酣半醉，顾撷冈转换话题：“老兄，你是文曲星下凡，掌管人世间的科举考试，对这种考试制度一定掌握得一清二楚。中国的科举考试，起始于隋朝，盛行于明清，废止于清光绪三十一年。你知道明朝的科举考试有哪几个等级？怎么划分的？”
　　文昌君说：“朱元璋做皇帝后，非常重视科举考试，在南京建立了中国最大的科举考试考场----江南贡院。明朝的科举考试分四个等级，第一级是院试，又叫童试，是县级考试，由省提督学政亲自莅临主持，及格者称生员，俗称秀才。第二级是乡试，是省级考试，由生员参加，三年举行一次，也就是逢子、午、卯、酉年举行，称为‘大比’，如赶上皇帝喜庆，还会下诏加开，称为‘恩科’。考试一般在秋季八月进行，又称‘秋闱’。在古代，‘闱’就是科举考场的意思。主、副考官由朝廷临时选派。乡试后发的榜称为‘乙榜’，又称‘桂榜’。取中者为举人，俗称孝廉或登贤书。第一名称解元。”
　　顾撷冈问：“会试是中央一级的考试，它在什么时间进行？”文昌君说：“会试在乡试的次年的三月，也就是逢辰、戌、丑、末年举行。因为会试是在春季举行，所以又称‘春闱’。今年是乙丑年，正是举行会试的年份。会试由举人参加，中者为贡士，第一名称会元。这三级考试都是第一名的，称为‘连中三元’。殿试由贡士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分三甲发榜，一甲三名，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第二甲取若干名，赐进士出身。第三甲取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其中二、三甲第一名称‘传胪’。殿试只是用来评定所有参考贡士的名次。凡参考的贡士，不会再有落第者，都能赐予‘进士’或者‘同进士’。考试内容是四书五经，文章规定都用八股文。”

　　顾撷冈说：“八股文体起源于宋元，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八个段落组成，这种文体虽然格式固定、呆板，却便于统一评分标准，否则各人写作风格迥然不同，评分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难分高下。明太祖时为了使考官便于评分，以示公平，就将八股文体正式定为科举考试文体。那些八股文试卷看上去都是千篇一律的，科举考试主考官是怎么评卷的？”
　　文昌君说：“你说得完全正确。其实即使是八股文体，评卷也很难说有统一的标准，全凭主考官主观臆断。殿试评卷分五等，类似于现代的五分制。第一等，学识优长，辞理精纯、出众、特异，无以比伦者；第二等，才学该通，文理周密，于群萃中堪为高等者；第三等，艺业可采，文理俱通者。殿试赐进士出身必须三等以上；第四等，艺业稍次，文理粗通，赐同进士出身；第五等，文理疏浅，退落无疑。但事实上，凡参加殿试的贡士，除弃考或者纰缪劣等者，并不黜落一人，所以此等级形同虚设。不过我认为，无论主考官如何偏袒，才高八斗、文章学识出众者是很难打压下去的。”
　　顾撷冈叹惜道：“科举八股文体看上去虽然只是一种考试文体，但是其恶劣影响不仅仅是文风败坏，而且因为科举考试还规定主题必须是代圣人立言，以孔子儒家思想写文章，不可任意抒发自己的思想，这种科举八股文体考试成了控制思想的工具。因为在思想学术上不能创新，致使思想落后、陈旧，再加上中国历史上有重视人文科学，轻视自然科学，重视文学艺术，轻视科学技术的传统，所以上千年的科举制度严重阻碍了中国科学技术的发展，导致中国科学技术落后于西方一、二个世纪，一个在古代有四大发明的文明昌盛的强国，到了近代却变成了贫穷、落后，任人宰割的愚昧无知的弱国。”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你这是用现代人的观点来批判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其实这种科举制度在当时世界上影响很大，不失为一种公平竞争的文武官员选拔制度。现在中国的高考制度以及研究生和公务员考试制度与古代科举制度都有千丝万缕的历史渊源。” 顾撷冈批判道：“这种科举考试制度不仅是思想统治的工具，阻碍了思想解放和科技创新，更致命的是它跟升官发财的利益链纠葛在一起，所以贿赂、舞弊屡禁不止，科举制度的腐败现象越演越烈。日本、朝鲜、越南学不下去，就半途夭折了，西方更是没有形成制度。中国上古时代有尧舜禅让，考核、推举的官员选拔制度，文武官员应该从基层工作做起，通过考核逐级提拔，考试成绩充其量只是一种文化素质的参考而已，不能够一考定终身，更不应该千军万马都争着去走这顶独木桥。”哥俩为科举制度的优劣、成败争论不休。
　　第二天他们穿上隐身服准时来到会试考场，只见贡院门口禁卫森严，卫兵在挨个从头到脚检查参加考试的举人有没有夹带的，要求片纸只字不准带入考场。他们把每一个考生的簪子拔出，散开头发，检查头发里有没有夹带纸片，脱去衣服看里有没有夹层暗藏经书文章、代写试卷，鞋袜里有没夹带纸片，身体皮肤上有没有写字作弊。科举考试夹带作弊五花八门，有的甚至于把纸片卷进蜡制的管中，藏匿在肛门里。
　　会试都在下午举行，长达二个半时辰，所以考生要自带砚台、笔墨等文具和食品糕点盒，还有取暖的木炭，照明的蜡烛和烛台。为了防止夹带作弊，所有这些东西的大小、厚度、材质，都有统一规定。此外卫兵还要仔细检查有没有代考的，所以每一个考生都有详细的体貌特征，履历表格和正面、侧面画像，用以验明考生身份。
　　文昌君说：“即便如此严格检查，夹带作弊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代考枪手仍然能蒙混过关，屡禁不止。据说，清末的胡汉民，在乡试中曾经二次充当枪手替人代考，而且二次都考中了举人。”
　　顾撷冈说：“文昌老兄，你看前面已经查处了几个代考枪手，有几个将请人代写的模拟试卷密密麻麻地写在衣服里子的反面，有几个将经书藏匿在裤裆里，缝在裤衩夹层里，几人都被取消考试资格，戴上枷锁，游街示从呢。怎么没有见到顾鼎臣的影子？” 文昌君指着最后面一排说：“撷冈老弟，你看那不是顾鼎臣啊，相貌堂堂，不卑不亢，引人注目，正等待接受检查呢。”
　　顾撷冈喜出望外：“我看到顾鼎臣了，他在参加考试的举人中，排在最后一批，正等待检查入场。你看他头戴方巾帽，身穿蓝布长衫，脚着黑布单鞋，显得朴素大方，从容不迫，温文尔雅，特别吸引人眼球；而那些身穿绫罗绸缎，时髦服装的官二代、富二代，看上去却感觉骄奢淫逸，唯唯诺诺，卑微猥琐。”
　　他们穿着隐身服，身影隐秘，说话有蓝牙装置联络，凡人听不到，可以随心穿行在人群中不被发现，哥俩一直穿越到顾鼎臣跟前仔细观察。只见他手中提篮里整齐有序地放着考试用的笔墨砚台，蜡烛烛台。他非常节俭，没有带取暖用的木炭，也没有糕点、食品，在一只大碗里有半碗厚粥，几根咸菜。他自觉地取下方巾帽，散开头发，敞开单薄的衣衫，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透明纯净，一目了然，他很快通过了卫兵的检查。
　　哥俩跟随着顾鼎臣的脚步来到考场，经过一排排用墙壁隔开的号舍，进入他自己的号舍，神态自若地坐着，等待考试开始。考生进入号舍后不得喧哗，不得离场，更不允许传话、传卷。监考的应试士子队、贡院考试匠和执役员工，巡察在号舍之间，负责监视考生有无传话、传卷，夹带作弊者，而主考官则坐镇贡院中心的楼宇内，通过四面的窗户监视这些巡察监考的官吏、考试匠和执役员工有没有背地里传递关节的。考试开始后，整个考场肃穆沉静，监考官吏、执役和员工各司其职，可以说是岗哨林立，层层布防，戒备森严，酷似一座封闭的围城。
　　文昌君和顾撷冈巡察了各个号舍，观察各个考生的情况，最后停留在顾鼎臣的号舍外，只见他伏案疾书，下笔如神，似乎对考题早有准备。顾撷冈用遥测仪浏览了他的答卷，赞赏道：“虽然是按照八股文体写作，但是破题、承题不落俗套，起讲、入手的写作风格标新立异，起股、中股的论述引经据典，知识渊博，评论尖锐犀利，后股、束股见地独到，发人深省。”文昌君调侃道：“莫非撷冈老弟也想写作一篇八股文？考试快结束了，我们还是早点离场回客栈休息吧。”
　　哥俩在客栈等待会试发榜，每天除饮酒作诗，就是游山玩水，或到八大胡同别苑与百合、芙蓉同居。顾撷冈担心道：“明朝科举贿赂成风，考中进士的大多是官二代、富二代，顾鼎臣家境贫寒，没有金钱贿买考官，会不会因此落榜？”文昌君安慰道：“会试录取的贡士少则六七十名，多则八九十名，不可能全是贿买的，至少也有少数平民子弟吧。顾鼎臣出类拔萃，主考官不能有眼无珠，把他抹杀了，再说还有一整套防御贿买作弊的措施作保证。”
　　顾撷冈说：“这些措施我知道，第一是‘糊名’，遮掩考生名字，但是考官可以辨认贿买者的字迹，仍然可以作弊；第二是誊录，由专人抄录考生试卷，以抄本送往考官评阅，这样就不能用辨认考生字迹来买通关节，但却可以用约定的特殊句子、字词作为暗号进行贿买作弊；第四是锁院制度，临时委派考官，接任后同日进贡院，发榜前不得离开。这些老祖宗在科举考试中发明的防御作弊的措施，在现代的中考、高考、考研和公务员考试中都用上了。即使如此，泄漏考试试卷，甚至用无线电波传递试卷答案等等高科技作弊手段层出不穷，屡禁不止。这次会试弘治皇帝临时委派太常寺卿兼翰林院学士张文祯和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杨廷和两人主考，也不知这两位主考官会不会有暗通关节，接受贿买，或者偏向富贵后代，轻视平民百姓，不能秉公而断的营私舞弊行为。”

　　一天，店小二跑来告诉他们，会试发榜了。他们快马加鞭前往观看，顾鼎臣考中了，在录取的贡士中名列前十名，第一名会元是董玘。顾撷冈感到有点失望，文昌君安慰道：“撷冈老弟，放心吧。殿试是根据贡士的策论优劣来取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弘治皇帝是明朝难得的好皇帝，他一定能慧眼识人才的。”
　　顾撷冈说：“听说会试的前十名试卷，皇帝要亲自审阅。文昌兄，你能否将弘治皇帝审阅时的视频调出看看。”文昌君说：“那个非常容易，不如我们来个时空穿越，亲临弘治皇帝审阅现场去看个究竟。”
　　哥俩穿着隐身服来到奉天殿，只见弘治皇帝午间也不休息，他正在东暖阁认真阅读会试前十名的试卷。看完顾鼎臣的试卷后禁不住拍案叫绝，连声称赞道：“好，好，都说到朕的心坎里了。”又将第一名董玘的试卷拿来对照，觉得比顾鼎臣的试卷无论是文理、学识和技艺都逊色不少。于是对站立在殿下的两位主考官张文祯和杨廷和质问道：“你们这样做很不公平，是否有什么隐情在里面？”
　　两位主考官张口结舌，迟疑半天方才说：“考生间都在传说，顾鼎臣出身平民，是其父与青衣婢女的私生子，而且脸上还有十八点大麻子。我们怕考生议论纷纷，众望难归，所以没敢将顾鼎臣排在第一名。”
　　弘治皇帝驳斥道：“朕也有所耳闻，青衣婢女原本可以收为偏房，难道二房所生也算是私生子？会试时我去巡视过，我见那顾鼎臣身高七尺，虬须虎颧，目光如炬，彬彬有礼，声吐如钟，脸上稍有几处凹陷点子也算不上什么麻子，五官还是端正的。我们不能因为他出身寒门，脸上稍有几处凹点而埋没了人才。既然已经发榜，也只能如此了。要知道，会试第一名，不一定就是殿试的状元。朕要另外委派殿试的主考大臣。以后千万不能以权势和相貌取人，要能力排众议，做到任何时候、任何境况都能公平公正，廉洁透明才对。下去吧。”
　　从奉天殿出来，兄弟俩穿隐身服飞驰到东吴客栈，想看看会试没有名列榜首，此时的顾鼎臣是什么心态。只见顾鼎臣从房间出来，手拿宝剑在院子里边舞边唱：
　　海若鞭潮出海门，霆奔雪卷带灵氛。六鳌驾憾三山动，万马声
　　传百谷闻。应谶更期人似玉，往观谁使女如云。傅岩舟楫真时用，
　　康济功成日未曛。
　　顾撷冈称赞道：“月光下的顾鼎臣，舞剑高歌，多么英姿飒爽，虽然会考没有名列榜首，但是他却仍然胸有成竹，满怀信心。” 文昌君叹服道：“顾鼎臣笃信中庸之道，他是一个自信心极强的人，满腹经纶，却从来不动声色，是个温良恭谦让的正人君子。好一个‘六鳌驾憾三山动，万马声传百谷闻。’他有大海一样浩瀚的心胸，是个胸怀大志的栋梁之材。‘傅岩舟楫真时用，康济功成日未曛’，会试虽然没有夺冠，殿试之时，他定能夺魁。撷冈老弟，我们还是回荣升客栈好好饮上几杯，等到殿试那天我带你到考场亲临观摩。”

　　

　　第九章 臣敢冒天威

　　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 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 决毗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殿试那天，哥俩早早地赶到奉天殿考场。殿试由贡士参加，弘治皇帝亲自主持。只见宽敞的奉天殿里整齐地排列着几十张书案，贡士们经过严格的检查，依次进入奉天殿考场，监考的官员密布大殿各个岗哨，在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作弊是难上加难。再说殿试只是将已经考中贡士的考生，根据殿试策问的成绩排定名次，不再淘汰任何参考的贡士，最差的贡士也能赐予“同进士出身”，到外省做个七品县官，所以不值得因为作弊而被刑罚。
　　殿试题目由内阁大臣刘健奉弘治皇帝圣旨拟定的，文昌君用遥视仪看到了殿试策问题目是：
　　殿试策问 明孝宗朱祐樘
　　皇帝制曰：朕惟自古帝王之致治，其端固多，而其大不过曰道、曰
　　法而已。是二端者，名义之攸，在其有别乎？行之之序，亦有相须而不
　　可偏废者乎？夫帝之圣莫过于尧、舜，王之圣莫过于禹、汤、文、武。
　　致治之盛，万世如见其为道为法之迹，具载诸经，可考而证之乎？自是
　　而降若汉，若唐，若宋，贤明之君所以创业于前面守成于后，是道是法
　　未尝有外焉，何治效之终不能古若呼？
　　我圣祖高皇帝定天下之初，建极垂宪，列圣相承，益隆继述，为道
　　为法，盖与古帝王之圣，先后一揆矣，朕自莅祚以来，夙夜兢兢，图光
　　列祖，于兹有年。然而治效未臻其极，岂于是道有未行，是法有未守乎？
　　抑虽行之守之，而尚未守若古乎？
　　子诸生明经积学，究心当世之务，必有定见。其直述以对，毋泛骋
　　浮辞而不切实用。朕将采而行之。
　　殿试的主考官是内阁大臣刘健和谢迁。而谢迁是宪宗成化十一年，即公元1475年乙未科状元。谢迁看了刘健奉旨拟定的殿试策问题目后，思量了半天，疑惑地问刘健：“你出的殿试策问题目非常刁钻古怪，其深层次的涵义究竟是什么？”刘健说：“不过是以纯王之心，行纯王之政罢了，也就是说‘以周文王那样的心，去行周文王之道’。”谢迁说：“你这个题目的意思可不大容易领会。假如让我参加这场殿试，我肯定拿不到这个状元。”
　　听了两位主考官的对话后，顾撷冈担忧道：“不知顾鼎臣能否领会殿试策问题目的深层次涵义，要是泛泛而谈，不切中要害，不切中时弊，不切实用，那就拿不到这个状元了。”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尽管放心，顾鼎臣才高八斗，学识渊博，对四书和经学有深厚功底，他早已满腹经纶，胸有成竹，肯定能领会命题的内阁大臣刘健心里在想什么。不信我们到顾鼎臣身旁去看看他是如何深思熟虑地论述对策的。还可以用遥控摄像机把他试卷拍摄下来。”
　　哥俩悄无声息地来到顾鼎臣的身旁，只见他伏案疾书，沉着应对，在试卷本上用工整的楷书书写着。等到他答卷写到结尾，开始检查时，文昌君用遥控摄像机把他的答案全部录制下来。哥俩仔细地阅读起来：只见开头的“破题”单刀直入，切中主题，娓娓而谈，引人入胜，中心思想正是命题者的要求：‘以周文王之心，行周文王之道’，写得非常精彩：
　　臣对：臣闻帝王有治天下之大体，有治天下之大用。体者何？道
　　是也。用者何？法是也。道根于心，法之所由立也；法施于政，道之
　　所由行也。法而非道，则所以主张之者无其本；道而非法，则所以经
　　纶之者无其具，皆非所以治天下也。然有是道，则有法可立，未有善
　　立是法而不本于道者也。道行而无弊，法立而能守，则推之无不准，
　　动之无不化，外无不攘，内无不安，远无不至，迩无不服，端拱于九
　　重之上，而操纵翕张，所向如意；运用于四海之间，而浑融贯彻，所
　　在归极尚治之不古若哉！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我皇祖之所以创
　　造，列圣之所以继述，皆不外此。彼汉、唐、宋者，道非其道，法非
　　其法，又何怪乎治效之不能比隆于唐、虞三代也哉！
　　顾撷冈读了第一段落“破题”后，赞不绝口：“顾鼎臣的立论多么精辟：‘道根于心，法之所以立也；法施于政，道之所由行也。’也就是说：只有社会道德和价值观念深深地扎根于民心，国家的法律才能立得住脚根；只有法律严格施行于行政，道德和价值观念才能由此推行于广大人民之中。这些观点也符合现代国家的施政理念。”
　　文昌君说：“顾鼎臣在策论中说：‘然有是道，则有法可立，未有善立是法，而不本于道者也’，他把社会道德和价值观念与国家立法之间的辩证关系讲得多么透彻！社会道德和价值观念是立法的根本依据，善于立法者，必须坚持立法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维护社会道德和价值观念，通俗地讲，必须坚持立法为民的原则。”
　　顾撷冈说：“顾鼎臣在策论开头就满怀信心地说，如果圣上能做到‘道行而无弊，法立而能守’则可以保证治理效果媲美于汉高、唐宗、宋祖和虞、尧、舜三代。顾鼎臣的治国理念拿到现代来评议的话，也算得上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我们再来看顾鼎臣策论的第二段‘承题’写得如何？”
　　钦惟皇帝陛下，天启圣神，日新德学，大化神明，治于远迩，至治
　　馨香，彻天上下。所谓学古训而有获，监于成宪而无愆者，盖卓卓乎足
　　以光前而裕后矣。兹者开贤科，擢多士，御大廷，降明诏，犹谓治效未
　　臻其极，而拳拳以行道守法为问。臣虽至陋，宁不鼓舞感动，思罄愚
　　衷，以对扬休命乎？
　　文昌君说：“从这一段‘承题’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顾鼎臣对弘治皇帝的评价是非常高的。他非常客观地肯定了弘治继承皇位后的政绩，并非阿谀奉承的溢美之词。弘治大力整顿吏治，裁抑宦官，任用贤臣，勤于治理朝政，提倡节约俭朴，与民休养生息，颇有仁宗、宣宗之遗风。他不近声色，身边只有皇后一个老婆，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好皇帝，明史上称之为‘弘治中兴’。‘盖足足乎足以光前而裕后矣’，弘治皇帝确实是‘足以光前’了，但是却没有能够‘裕后’，由于他的儿子朱厚照太不争气，成了明朝最荒唐的皇帝。”
　　顾撷冈说：“文昌兄对弘治皇帝的品性和政绩正是褒奖有加，他确实是明朝乃至整个封建社会中难得的一位好皇帝。我们再继续看顾鼎臣在第三段‘起讲’中是如何引经据典，进一步阐述他的治国理念和策略的。”
　　窃惟天生万物，不能自理，而命之圣人。故曰：天佑下民，作之
　　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夫以一人之身加以兆民之上，
　　而付之以君师治教之责，亦大且难矣。求尽是责，以无负乎天之所命，
　　舍道与法二者，其奚以哉？是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之道也。
　　道者治之体也，建立纪纲，分正百职，顺天揆事，创制立度，以尽天
　　下之务，治之法也。法者道之用也。尝考朱熹之调曰：“道犹路也，法
　　犹度也。”董仲舒亦曰：“道者所由适天治之路也。”谓之路，则可见其
　　为人之共由；谓之度，则可见其为人之当守。是二者，理与事有精粗
　　之异，而本与末亦若二致焉，岂可以无别乎？圣策所谓名义之攸在者，
　　盖如此然。孟子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程颢曰：
　　“必有关雕、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胡宏又曰：
　　“道德者法制之隐，法制者道德之显。”有道德以结民，而无法制者为
　　无用，无用者亡；有法制以絷民，而无道德者为无体，无体者灭。是
　　其本末虽有先后之殊，而显微则无彼此之间也，岂可有偏废乎？圣策
　　所谓序之相频者，盖如此。
　　文昌君说：“顾鼎臣在‘起讲’中巧妙地引用了朱熹、董仲舒、孟子、程颢、胡宏等儒家理学经典理论，进一步阐明他建议圣上采用的治国策略理念。他说作为君师负有的治教之责，既重大又艰难，‘是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也’。他提出的‘道者，法之体也，法者，道之用也’理论，都出自孔孟之道和朱熹、程颢理学经典。他阐明了道与法二者的辩证关系；‘道与法二者不可偏废，而无道德者为无体，无体者灭；而无法制者为无用，无用者亡。’所以说，道与法的关系是体与用的关系，道与法是相辅相成的辩证关系，是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二者岂可偏废？我们再看顾鼎臣下面这段文字。”

　　古者圣人迭兴，皆天所命。帝莫过于尧、舜、禹、汤、文、武。
　　其道与法垂之古今，如日中天而昭示无极，如水行地而泽润不穷，功
　　化之美又孰有加于是乎？圣策首询乎此，臣有以知陛下嘉尧舜禹汤文武
　　之治‘而能自得师矣。臣请稽诸经传而陈其大，可乎？
　　文昌君看后神秘地问道：“撷冈老弟，你看这一段落写得怎样？其中有没有什么奥妙？”
　　顾拮冈称赞道：“这是一段承上启下的转折文字，顾鼎臣紧接着上一段落的陈述，赞扬了尧、舜、禹、汤、文、武之治，说臣知道陛下一向以圣人为师，臣请求进一步阐述诸帝王经传的重大意义，因为臣以为圣策应该首先垂询这些古者圣人的经传。你看顾鼎臣这段转折文字写得多么巧妙自然。文昌兄，你说会不会顾鼎臣是听了刘健和谢迁两位主考大臣的对话后才豁然开朗，写得这么符合命题人的心意。我看其他考生都不能很好地领会命题人的意图，写得不是离题太远，就是偏离主题，甚至于南辕北辙，文不对题。”
　　文昌君说：“我看顾鼎臣坐在后排，专心致志地答卷，不可能听到刘健和谢迁两人的对话。我看见他写得如行云流水，已经写了一半了，此时两位主考官闲得无聊，才在那里对话的，顾鼎臣根本不可能是因为受到他们对话启发后才这么写得紧扣主题的。撷冈老弟，这段文字虽然写得巧妙自然，但是从语境逻辑上分析，我可以肯定是顾鼎臣后来加进去的。”顾撷冈疑惑地问：“怎么可能是后来添加上去的？我不信。”
　　文昌君笑嘻嘻：“你不相信？敢不敢打赌？”顾撷冈笑呵呵道：“小弟可不敢跟你打赌，一个穷光蛋，难道说拿自己的裤衩跟你打赌，输了就光屁股了。还是用你的时光倒流机看看顾鼎臣考试的全过程吧。”
　　文昌君肯定地说：“从倒转的录像上看，就在刘健和谢迁两位主考大臣闲谈之间，顾鼎臣已经把策问试卷答完。但是仔细检查后发现，在翻页时因为粗心大意，试卷本中误空了一页。他赶紧在空白的那一页上补写了一段转折文字，而且补写得承上启下，天衣无缝。所以我可以肯定，顾鼎臣并没在意两位主考大臣的谈话，也不是鬼使神差的巧合，他在‘破题’、‘承题’和‘起讲’这三段落中已经明确提出了‘以周文王之心，行周文王之道’这个中心思想。”
　　顾撷冈赞赏道：“文昌老兄，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们继续看顾鼎臣在下面的‘入手’、‘起股’这二段中是如何阐述这个中心思想的。”
　　尧之明峻德以至于和万邦，舜之徵五典以至于叙百揆，禹之敷率
　　常，汤之绥猷修纪，文武之迪彝伦建皇极，至若精一执中之授受，典
　　礼损益之因革，此帝王之道也。是道也，大公而至正，尽善而尽美，
　　不狃于功利之好，不牵于诈力之私，小自于一身而冒于六合之在，近
　　自于日用，而放乎四海之远，造端于愚夫妇所能，而极于天地化育之
　　所不能，尽实行之，万世而无弊者也。尧之历象授进，垂衣制器。舜
　　之封山浚川，颁瑞考绩。禹之慎财赋，治典则。汤之懋功赏，制官刑。
　　文、武之奠丽陈教，列爵分土，至若封建井田之制，学校征伐之典，
　　此帝王之法也。是法也，详为之虑，曲为之防，本诸身，征诸庶民，
　　法乎天时，因乎地利，合于人情，宜于土俗，当百世守之而弗者也。
　　道以立其体，而法于善其用，致治之盛。万世如见，有由然矣。
　　文昌君说：“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顾鼎臣对尧、舜、禹、汤和周文王、周武王这些古代帝王的立国之道，治国之法，非常赞赏。他认为立国之道必须‘大公而至正，尽善尽美，不狃于功利之好，不牵于诈力之私’，也就是说立国之道必须大公无私，公平正义，不急功近利，不贪图一己私利，努力做到尽善尽美。治国之法应该‘法乎天时，因乎地利，合于人情，宜于土俗’，也就是说治国之法应该做到合乎天时、地利、人情和风土习俗，也就是人性化地立法、执法。最重要的是‘道以立其体，而法于善其用’，也就是要从国家体制的层面上治理国家，要善于运用法律手段治理国家，这种治国理念和策略对现代国家的管理也是有借鉴意义的。十六世纪的顾鼎臣能够提出如此超前意识的治理国家的策略，非常难能可贵，可惜明朝的弘治皇帝并没有采纳顾鼎臣的安邦定国之策。我们继续往下看他的‘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写得怎样？”
　　自是以降，若汉、唐、宋贤明之君创业于前，守成于后，其道与法
　　固出于帝王。然徒窃夫秕糠至似而无其实，得夫糟粕之浅而失其真，虽
　　有事功，不过小补，其孰能与于古哉？圣策继及乎此，臣有以知陛下陋
　　汉、唐、宋于下风。而有所不为矣，臣请摭诸史册而陈其概，可乎？
　　汉高祖之豁达大度，孝文之清净玄默，唐太宗之聪明英武，玄宗之
　　好贤乐善，宋太祖之严重孝友，仁宗之温恭节俭。于道似有得矣。然而
　　杂霸术、尚黄老，大纲不正，闭门惭德，仁厚有余，刚明不足，非帝王
　　之所谓道也。汉之著律令，定税赋，唐之租膺调、府卫兵，宋之序资格、
　　严科禁，其法似亦善矣。然而不事《诗》、《书》，礼文多阙，矜骋矜大之
　　心，极奢侈之欲，声容盛而武备衰，议论多而成功少，非帝王王之所谓
　　法也。盖斯道既微，法亦随变，治效之成，终不古若，何足疑乎？
　　顾撷冈说：“顾鼎臣在这两段文字中，把古为今用的要则说得非常明白，前一段说学习汉、唐、宋贤明之君创业之道，不能学其‘秕糠至似而无其实’，不能取其‘糟粕之浅而失其真’，也就是说学习汉、唐、宋贤明之君必须去其秕糠糟粕，而取其实质和真实的东西。后一段总结了汉、唐、宋贤明之君创业时的圣策要义和治理政绩，同时也指出了‘杂霸术、尚黄老，大纲不正，闭门惭德，仁厚有余，刚明不足’和‘极奢侈之欲，声容盛而武备衰，议论多而成功少’等等致命弊病，以至于‘道既微，法亦随变’，治理成效怎么能赶超古代贤明之君呢？。顾鼎臣高屋建瓴，辩明是否，分析研究得非常透彻，令人信服。”
　　文昌君说：“这二段文字写得确实很有说服力。下面这二段文字是称颂明太祖朱元璋创业之初的政绩和分析当前朝政状况的，你觉得顾鼎臣评价、分析得是否确切？”
　　恭惟我太祖高皇帝诞膺天命，扫除胡元，立帝王自立之中国，传帝
　　王相传之正统，建极垂宪，贻谋万世，臣淋浴膏泽，尝窃窥一二，敢拜
　　于稽首，为陛下陈之。敬天勤民，防非窒欲，身之修也；宫房无私爱，
　　左右无偏恩，家之齐也；君臣同游之盛，朝野纛一之政，国之治也；武
　　功以勘祸乱，文德以兴太平，天下之平也。我祖宗之道，非即帝王之道
　　乎？六卿分治，庶僚承服，百职举矣；台谏以纠正于内，宪司以廉察于
　　外，纪纲肃矣；车骑服色之有章，宫室器用之有等，制度一矣；学校选
　　举之有条，兵刑财赋之有制，庶事康矣。我祖宗之法非帝王之法乎？自
　　是以来，圣子神孙，善继善述，不愆不忘，治化之成，盖远过于汉、唐、
　　宋矣。
　　而圣策复以治效未臻其极，夙夜兢兢，图光先烈为言者，此陛下圣
　　不自圣，务欲福跻皇极，化协泰和，超千古而特出，跨百王而独盛也。
　　臣愚何足以知之，臣窃以为欲师帝王，先师祖宗。能行祖宗之道，则帝
　　王之道在是矣。陛下大孝格天，至仁育物，谦恭逮下明智烛徵，日御经
　　筵讲求治理，数召大臣咨询时政，所以行祖宗之道而守祖宗之法，盖无
　　可訾议者。但近岁以来 ，灵异迭见，水旱相仍，而时雍风动之休未恰。
　　黎民阻饥，赤子弄兵，而鼓腹击壤之谣未闻。夷虏跳梁，而军政未可谓
　　修；府库告急，而蓄积未可为富。内外臣工率多因循苟且，取办簿书，
　　廉清之节日隳，华丽之风日长，而文武未可谓尽得其人。则圣策所谓行
　　道守法未尽若古者，臣不敢谓其不然。
　　顾撷冈说：“顾鼎臣在前一段中评价明朝开国元勋朱元璋的政绩时，说得还是比较全面客观的。他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方面加以分析：朱元璋‘敬天勤民，防非窒欲’，所以‘身之修也’；‘宫房无私爱，左右无偏恩’，所以‘家之齐也’；‘君臣同游之盛，朝野纛一之政’，所以‘国之治也’；‘武功以勘祸乱，文德以兴太平’，所以‘天下之平也’。顾鼎臣说得非常正确，一个帝王，首先要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自身修养很差，家庭也管理不好，怎么能去治理好国家，平定天下？”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说得一点不错。朱元璋虽然出身贫困农民家庭，少时曾为地主做过放牛牧童，成年后长得姿貌雄杰，奇骨贯顶，聪明英武，志向远大，人莫能及。因父母、长兄相继死于灾荒，贫不能葬，生活无依靠，遂入凤阳县皇觉寺为僧，云游四方。元朝纲纪不振，政治腐败，群雄四起，天下大乱，他投入农民起义军。起始仅为一个‘九夫长’小头目，十五年间，扫灭群雄，推翻元朝，一统天下；在位期间，治理朱家皇朝，政绩卓著。”

　　顾撷冈说：“朱元璋所以能从一个牧童、僧人，成为功勋卓著的一代杰出帝王，究其个人原因，主要是他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具有卓越的军事政治才能，他采纳隐士朱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取集庆为基地，龙蟠虎踞，依此兵临四方。在战场上他指挥若定，运筹帷幄，而且身先士卒，严明军纪，严禁烧杀抢掠。他灵活运用分化瓦解和军事打击二手策略，先平定东南，再挥师北伐。他的北伐战略是先攻取山东，破元军屏障，旋即占领河南，断其羽翼；然后拔潼关固守，再进兵大都；既克大都，再席卷山西、陕西，终于统一了中国，建立了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大明帝国。朱元璋知人善任，倡节俭，勤政务，好读书，喜史书，不崇尚鬼神。综观其一生，其雄才大略，武攻文治，可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相媲美。朱元璋所以能够成功，实属必然。”
　　文昌君说：“顾鼎臣在后一段中，先对弘治皇的政绩大加赞扬，说陛下‘大孝格天，至仁育物’、‘日御经筵讲求治理，数召大臣咨询时政’。然后客观地指出了当前的水旱灾情、民情民愤和臣工状况：‘灵异迭见，水旱相仍’、乃至‘黎民阻饥，赤子弄兵’，而那些 ‘内外臣工率多因循苟且’、‘谦清之风日隳，华丽之风日长，而文武未可谓尽得其人’。顾鼎臣敢于直言不讳，抨击时弊，为民请命，直抒己见，其赤子之心，非常难能可贵。我们再看下面这一段，顾鼎臣进一步建言献策，你看他写得如何？”
　　臣愚以为，陛下之德如是，学如是，虚怀望治之诚如是，以陛下而
　　虑此，宣无足为者，但恐不加之意耳。夫道虽不一，其要在于修身，身
　　有不修而妄意于躐等之为，谓之能行道，不可也；法虽至繁，其要在于
　　纪纲，纪纲于不振而疲神于不急之务，谓之能守法，不可也。然修身不
　　外于威仪言动，而纪纲不外于举措刑赏，陛下诚能左之右之，周旋于规
　　矩准绳之中，一言一动从容乎仁义礼乐之蕴，则道成于上，而身修矣。
　　身既修则家可齐，国可治，而天下可平，尚何祖宗之道有不行乎？举直
　　措枉，必协乎天下之公论，赏善刑恶，不徇乎亵近之私情，法行自近，
　　纪纲振矣。纪纲既振，则百职可举，制度可一，天下之事可兴，尚何祖
　　宗之法有不守乎？如是剡俊良登崇而谗邪远，出入有度而财用足，武备
　　修而蛮夷慑服，刑罚威而奸宄销亡，灾异息，灵瑞臻，而百姓安靖，民
　　物顺达，治效之隆，岂不足并美于唐虞三代也哉！
　　顾撷冈说：“顾鼎臣在这一段中仍然以‘行道、守法’为核心，可以说是情真意切，赤诚中肯，胆识过人。他首先肯定了弘治皇帝的品德、学识和胸怀，然后指出‘夫道虽不一，其要在于修身’。他把皇帝个人的修身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身有不修而妄意于躐等之为，谓之能行道，不可也’，‘身既修则家可齐，国可治，而天下可平’。对于法治，他也有独到的见解：‘法虽至繁，其要在于纪纲’，‘纪纲既振，则百职可举，制度可一，天下之事可兴’。文昌老兄，下面这二段文字是顾鼎臣策论中最精彩的部分，你看他写得怎样？”
　　虽然，此就陛下所以策臣者而言之尔，犹未要其极而举其全也。臣
　　请究极本原，探索精微，以为终篇献焉。盖心之主宰一身，无事不体。
　　而天之主宰万物，亦无往不在。天者，理之所从以出者，天之心与吾心
　　之天一也。是以帝王之道，虽要于修身，而欲修其身，必先于正心；帝
　　王之法，虽要于纪纲，而欲振纪纲，惟在于顺天。不正其心，不顺乎大，
　　则虽宵旺忧勤，思以行道守法，亦苟焉而已尔。
　　何谓正心？致知以明此心，诚意以实此心。声色货利之欲，此心之
　　鸩毒，则远之；车马宫室之乐，此心之斧斤，则禁之；谄谀邪佞，足以
　　移此心，则斥之；便嬖近幸，足以挠此心，则绝之。凡吾威仪言动之发，
　　莫非自然，必使吾心泰而百体从令也，吾心大而万物成备也，是之谓正
　　心。何谓顺天？无贰无虞，曰上帝临女也；有严有翼，曰鬼神在旁也；
　　匹夫匹妇勿谓可下，曰此天民也；一命一秩勿谓可忽，曰此天职也；创
　　制立度，恐其悖天，揆事成务，恐其违天，凡吾举措刑赏之施，不敢自
　　专，曰天命有德也，天讨有罪也，是之谓顺天。能顺天，则天与吾心为
　　一，而吾心自无不正；能正心，则吾与天无间，而于天自无不顺。以是
　　行祖宗之道，则道焉无弊，而足以主张乎法；以是守祖宗之法，则法焉
　　弗失，而足以经纶乎道。体无不立，用无不行，所谓光先烈而臻治者，
　　惟陛下所欲而致之无难矣。如是则君治教之责以尽，上天宠绥之命以凝，
　　而磐石之宗，苞桑之业，岂不可以永保于亿万年而无虞也哉！
　　文昌君大加称赞：“这是顾鼎臣的终篇献策，他提出了一个‘心之主宰一身’的哲学命题。他说‘天之主宰万物’，而他所说的‘天’，既不是东方的佛祖，也不是西方的上帝，‘天者，理之所从以出者’，也就是说，‘天’是‘理’的化身，这个‘理’是自然界的人类社会的普遍规律，就是这个‘理’在主宰万物。他还提出了‘天心’与‘吾心’两个概念，天心就是民心，也就是‘理之所从以出者’，‘吾心’是个人心理素质，个人的言行是由其‘心’主宰的，所以‘欲修其身，必先于正心’。”
　　顾撷冈感慨道：：“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顾鼎臣的思想蕴含着朴素的唯物辩证观念，他的思想观念既不属于明朝政府大力提倡的程朱学派的理学，也不属于程朱学派的反对派王学，他的思想比明朝的理学家和王学左派思想家都超前。他指出‘所谓正心？致知以明此心，诚意以实此心’翻译成现代话语，‘正心’就是摆正心态，讲的是要有明晰的‘致知’和真实的‘诚意’。要远离‘声色货利之欲’，禁止‘车马宫室之乐’，斥责‘谄谀奸佞’，杜绝‘便嬖近幸’。只要能‘正心’，‘则吾与天（天理）无间，而于天（民心）自无不顺’。顾鼎臣的这些言论，只有贤明君主才能接受，那些昏庸帝王是肯定听不进去的。”
　　臣窃伏海滨，荷生成作养之德有年矣。平居所学，因不出乎道法之
　　间，每念异日幸望清光，奉大对，期有所论列敷启，以尽责难之恭，而
　　今也实其时也，顾臣草茅迂疏，不知忌讳，敢直述所见闻者如此，伏愿
　　陛下留神澄省，果切于万分有一之用，俯赐采行，不胜幸甚。
　　臣干冒天威，无任陨越之至。臣谨对。
　　看完顾鼎臣试卷后，哥俩异口同声地说：“顾鼎臣交上了一份完美无缺的答卷，真是‘平居所学’，‘尽责难之恭’，‘不知忌讳，敢直述所见闻者’，唯有顾鼎臣也。顾鼎臣敢于冒皇帝天威，直陈己见，又遇到廉洁自律、爱惜人才的好皇帝，今科状元非他莫属了。”
　　文昌君说：“从时光倒流机中的录像看，刘健和谢迁两伴主考大臣闲谈时，顾鼎臣已经把试卷答完，但是仔细检查时发现订好的试卷本中空缺了一页，他灵感突发，天衣无缝地加了一页转折的段落，根本不是听了两位主考大臣的谈话，或是鬼使神差的巧合，使这勉强补上的这一页，正好切合刘健命题的要求。”
　　顾撷冈心悦诚服：“文昌兄所言极是，从顾鼎臣整个答卷来看，他的中心思想就是‘正心’，正好切合刘健命题的要求‘以周文王之心，去行周文王之道’。你看，顾鼎臣为什么在答卷本的最后空出了十九行？”
　　文昌君说：“我已经打听到了，这次殿试阅卷的大臣正好是十九位，每位阅卷大臣都要写上自己的评语，所以他留出了十九行空白。可见顾鼎臣的用心非同凡响。”
　　殿试结束后，哥俩穿着隐身服暗暗地跟随顾鼎臣前往东吴客栈。老板见顾鼎臣从宫里殿试回来，笑容可掬道：“顾公子，看你春风满面的样子，殿试一定非常满意。老乡我备了一杯薄酒，几只小菜，同你一起干上几杯。从我对你的观察了解，今科状元非公子莫属了。”顾鼎臣推辞再三，毕竟盛情难却，客气道：“让老板破费了。恭敬不如从命，我先干为敬。”
　　顾鼎臣举杯一饮而尽，抚琴弹唱了杜甫的《望岳》，借咏叹泰山的突兀峥嵘，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毗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第十章 金榜题名时

　　天风吹我肌骨爽， 海月照我须眉清。
　　忽然欲动扁舟兴， 不知何日解尘缨。

　　回到荣升客栈，文昌君叫了一桌酒菜，哥俩开怀畅饮，大快朵颐。酒足饭饱后，文昌君笑眯眯道：“撷冈老弟，耐心等待发榜的那一天吧。顾鼎臣肯定会金榜题名，荣登一甲一名状元。今晚我们到八大胡同别苑去，小芙蓉和小百合一定等得望眼欲穿了。”顾撷冈嬉言道：“文昌兄，你这是违反天条的，你怎么能与凡人发生恋情呢，到时王母娘娘派天兵天将把你捉拿到天宫，就像月宫里的吴刚，天天罚他砍伐桂花树。”
　　文昌君神乎其神道：“现在我们是孪生兄弟，也就是借用了老弟的肉身凡胎，我与你形影相随，如同你的影子，王母娘娘是发现不了我啦。我看老弟你对小芙蓉情有独钟，是否爱上她了？我看她们姐妹俩不是凡人，是芙蓉仙子和百合仙子下凡。”
　　顾撷冈坦承道：“文昌兄，难以置信，真的是仙女下凡？怪不得我闻到她身上有一种奇妙的体香，洞房花烛夜感到如此欢乐、如此销魂，简直是如梦如幻，就像进入了极乐世界。而且小芙蓉很像我的初恋情人夏玉莲，她就像一枝亭亭玉立于湖面上的睡莲，俊美灵秀，婀娜多姿。她的舞姿那样优美，仿佛神话传说中的红衣仙女在碧玉盘上轻歌曼舞。我还作了一首情诗：
　　洞房初夜月如钩，合卺美酒香满楼。
　　两处相思长夜愁，何时再解芙蓉扣？
　　既然与佳人有约，我们就如约去赴巫山之梦吧。”
　　文昌君笑嘻嘻道：“好一个‘两处相思长夜愁，何时再解芙蓉扣？’在八大胡同有处别苑，金屋藏娇，时常可以去重温鸳鸯旧梦，何乐不为？”
　　小芙蓉和小百合见日夜思念的情郎前来幽会过夜，喜出望外，取出茶水糕点、水果瓜子热情侍候。文昌君从酒楼叫了一桌精美的酒席，两对情侣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吹拉弹唱，轻歌曼舞，尽情地玩乐。只听得小芙蓉边弹边唱道：
　　香帏风动花入楼， 高调鸣筝缓夜愁。
　　肠断关山不解说， 依依残月下帘钩。
　　顾撷冈听后称赞道：“小芙蓉歌喉委婉清纯，韵味独特，这首王昌龄的《青楼怨》给你吟唱得缠绵悱恻，余音缭绕，真是动人心弦，沁人心扉。”
　　随后小百合边歌边舞，吟唱了一首诗歌：
　　白玉堂前一树梅， 今朝忽见数枝开。
　　儿家门户重重闭， 春色因何得入来。
　　文昌君赞美道：“这是唐朝开元年间的进士薛维翰写的一首《春女怨》，说的是少女怀春、思春的幽怨情思。我也来和他一首：
　　含苞欲放一枝梅， 情有独钟为君开。
　　今夜叩开闺房门， 春风得意情郎来。
　　难得小芙蓉和小百合姐妹俩守身如玉，日日夜夜独守闺房，只盼情郎来相会，怀春思春之心难抑，其实何必羞涩难言，有了爱意尽管大声唱出来。”于是情不自禁地搂抱着小百合，轻歌曼舞起来：
　　阿妹似花蕾， 阿哥采花来。
　　春风旧相识， 相拥入罗帏。
　　顾撷冈赞不绝口：“好一个‘阿妹似花蕾，阿哥采花来。’老兄的这二首即兴之作，写得既幽默风趣又直白露骨。今夜就看你同小百合如何‘相拥入罗帏’了。”
　　两对情侣一直欢宴到半醉，春意阑珊地搀扶着，双双进入各自的洞房。只听两洞房激情交欢时的调笑声、喘息声、叫床声，此起彼伏，交混回响。
　　哥俩一夜激情，浑身舒坦，酣睡到晌午方才起床。顾撷冈心里不大放心，提议道：“文昌兄，我们还是穿着隐身服，到宫里去看看那十九位阅卷大臣是如何批阅试卷，评定名次的。”文昌君爽快地答应了。俩人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潜进宫里，来到阅卷的文华殿。只见十九位大臣的书案依序排列着，都在聚精会神地批阅试卷，在每个考生的试卷本末尾认真地写上评语。
　　命题的主考大臣刘健案头堆放了许多已经批阅过的试卷本，他失望地跟旁边的主考大臣谢迁说：“谢大臣，我批阅至今，没有找到一本试卷是领会我命题用意的。”谢迁说：“也许刘大臣的命题太过深奥了？不过我想，那位在会试中排名第一的董玘，才华出众，他的答卷也许能切合你命题的用意。”
　　休息过后，刘健继续批阅试卷。当他读到顾鼎臣的答卷后，不禁高兴得拍案叫绝：“天下读书人岂敢轻视，我的命题用意有人领会了。谢大臣，你看这位顾鼎臣的答卷写得多么与众不同，真是才华横溢，胆识过人，简直是天下无双。”谢迁拿过顾鼎臣的试卷认真地批阅起来，只见他边批阅边赞叹：“今科状元非他莫属，非他莫属了！”
　　顾鼎臣的试卷本在十九位阅卷大臣案头依次传阅，十九位阅卷大臣都赞不绝口，在卷末写下了最高等级的评语。刘健是最后一位写评语的，发现顾鼎臣正好留下十九行空白，不禁感叹道：“此人用心不凡，我们每个人写评语的地方都预留好了。”经过两位主考大臣和其他阅卷大臣的共同评议，一致同意取顾鼎臣为一甲一名状元，呈送皇上审阅。
　　弘冶皇帝看了顾鼎臣的答卷后，激动地对刘健和谢迁两位主考大臣说：“会试时我就看出顾鼎臣的才学、胆识在董玘之上。会试的考试官是内阁的太常寺大学士兼翰林院大学士张文贞和左春坊大学士兼翰林院侍读大学士杨廷和，他们评审的第一名会元却是董玘。可是到了殿试时，董玘的策论答卷根本没有切中题意，文采、学识相去甚远。这两位主考官看重的是门第、权贵。”
　　刘健和谢迁齐声称赞道：“皇上慧眼识人才，不以出身贫民而轻视之，不拘一格选人才，所以本朝人才济济，可谓是太平盛世，国运昌盛。张文贞和杨迁和只注重豪绅达官之家，或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错失了许多栋梁之材。”
　　弘治皇帝训诫道：“这两位考官以出身和容貌取人，鄙薄平民子弟，他们听信考生中的流言蜚语，说顾鼎臣是他父亲与婢女的私生子，脸上还有十八点麻子，所以没有把他评定为第一名会元。按照民间习俗，家传婢女是可以娶为二房的，二房生的儿子怎么能说成是私生子？我看顾鼎臣他一表人才，博古通今，聪颖过人，我还想聘用他为太子太傅呢。”于是弘治在试卷本首页用朱笔书写“第一甲第一名”六个字，乙丑科的状元终于宣告诞生。
　　顾撷冈窃喜道：“想不到弘治皇帝对顾鼎臣的策论试卷这么赏识，如此高度评价顾鼎臣的才干，亲自将他提拔为一甲一名状元。可见他是一位爱惜人才的好皇帝。顾鼎臣今后一定官运亨通。”
　　文昌君调侃道：“撷冈老弟，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亲眼目睹了顾鼎臣摘取乙丑科状元桂冠的全过程。你还有什么心愿尽管吩咐，老兄我一定设法统统满足你的要求。”
　　顾撷冈笑眯眯道：“文昌老兄，我想要你把顾鼎臣的状元试卷取出来，由我亲自珍藏，你能办到吗？”文昌君嬉笑道：“撷冈老弟，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历朝历代的状元试卷都是作为皇宫里的珍贵档案保存着，任何人都不能私自保存，要是有人胆敢偷盗出宫，一旦查获，那可是要诛连九族，满门抄宰的。”顾撷冈讥笑道：“想不到神通广大的文昌君也有为难之事。我就退而求其次，你给我复制一本顾鼎臣状元试卷的副本，一定要复制得一模一样。”
　　第二天晚上，哥俩穿着隐身服，潜入宫中，迅速地在一大堆历代状元试卷中找到了顾鼎臣的状元试卷。文昌君熟练地用3D打印机复制了一本装帧精美的状元试卷。顾撷冈如获珍宝，爱不释手。这本状元试卷，二十折册页，每折长四十七点六厘米，宽十四点一厘米。封面封底全部都是金绫装裱。卷首顶天朱书“第一甲第一名”六个金光闪闪的弘治皇帝亲笔御书，下铃“弥封关防”长印，封面占去一折。正文共十五折，每折六行，都是一厘米见方的工整小楷，长达二千九百八十八字。折册后面附有顾鼎臣祖上三代简历，纯属平民出身，父亲顾恂是个童试秀才。最后三折是阅卷的十九位大臣和一位印卷官的姓名和职衍。
　　顾撷冈说：“这是印卷官书写的状元试卷本，我还要顾鼎臣亲笔书写的状元试卷真迹本，他的手写真迹更加弥足珍贵。”于是他们从另外一大堆卷宗里找到了顾鼎臣亲笔书写的状元试卷本，照样用3D打印机复制了一本。顾撷冈更是视若传家珍贵，存放在一只隐形保险箱里。
　　顾撷冈又提出要求：“明天早晨就是金殿传胪典礼，我想穿着明朝官服混入其中，亲自参加金殿传胪典礼。”文昌君为难道：“不行，这么重大的典礼，都由锦衣卫、东厂和西厂的特务负责禁卫，你是混不进去的。”
　　顾撷冈调侃道：“老兄，所谓金殿传胪只不过是一个由皇帝亲自出马的揭榜仪式，有什么了不起。金榜，金榜，只是文人骚客夸张的说词，哪里是金质的榜，区区双层黄纸质料，用墨书写，盖上皇帝宝玺，真实名称是‘黄榜’或者‘皇榜’。黄榜分大黄榜和小黄榜，分别由四个内阁中书填写。小黄榜是送给皇帝看的，文科大黄榜挂在东长安门外，武科大黄榜挂在西长安门外，也就是现在的天安门东西两侧，挂三天后收回交内阁存档。我们干脆到东长安门外等待看黄榜吧。”
　　文昌君劝慰道：“老弟，你怎么耍小孩子脾气。我看你只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想去奉天殿过把瘾而已，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再说我已经设计好，等到顾鼎臣金榜题名、衣锦还乡时，我们要假扮顾鼎臣的书童进入状元府，以后我们就得参加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到时候你再去过把瘾吧。这一次我们只能穿着隐身服在奉天殿观摩传胪典礼。” 顾撷冈喜形于色：“真的？我们要扮演顾鼎臣的书童进入状元府？还要亲自参加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文昌君发誓道：“我骗你是乌龟。”顾撷冈心悦诚服：“老兄真是神通广大，我信你的。“

　　次日清晨，哥俩穿着隐身服飞檐走壁，悄然无声地潜入宫中。只见奉天门内礼部鸿胪寺的官员正在忙碌地准备金殿传胪典礼：銮仪卫正在设卤簿法驾于奉天殿前，乐部和声署的官员正在设中和韶乐于檐下两旁，设丹陛大乐于奉天门内两旁。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依次进入奉天门，各王以下，入八公以上，在丹陛上排列，文武百官在丹墀内站立，都整齐划一地穿着朝服，按品级排位。诸位贡士都穿着朝廷发给的公服，戴三枝九叶顶冠，按一甲、二甲和三甲名次排列在文武百官东西班次之后。礼部鸿胪寺官员设一黄案于奉天门内东首，由内阁学士捧黄榜于黄案之上。
　　一切准备就绪，鸿胪寺官员到乾清宫奏请弘治皇帝穿礼服出宫到奉天殿升座，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礼。礼毕，鸿胪寺官开始宣读《金殿传胪典礼礼制》：“乙丑年三月初八皇上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宣制完毕，鸿胪寺官开始高声宣读：乙丑科第一甲第一名顾鼎臣。”一连唱了三遍。然后由鸿胪寺官引今科状元顾鼎臣出班在御道左端就位跪下。
　　顾鼎臣兴高采烈道：“文昌兄，你看顾鼎臣穿了状元服多么英姿焕发，如今数风流人物就看顾鼎臣了。你说皇上会不会招他为附马？他老家有了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再招为附马，那就成了遭人千古唾骂的陈世美了！”
　　文昌君调侃道：“招为东床附马又怎样？历朝历代直至今天，都有当官后抛弃糟糠之妻另觅新欢的，也没有像陈世美那样招来杀身之祸。历史上真正的陈世美是被人谄害、冤枉的。陈世美不知怎么得罪了某乡绅豪门，便花钱请来编剧杜撰了这出戏曲《秦香莲》来报复他。可是老百姓出于对负心汉的憎恨和讨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剧常演不衰，一直传唱至今，以至于纭纭众生深信不疑。包拯真的有那么多传奇故事？要是真是他铡了陈世美，这个包龙图就是制造了一个千古奇冤，而且永世翻不了案。再说弘治皇帝只有三十六岁，而且只跟皇后一个老婆睡觉，只同皇后生了二个儿子三个女儿，公主年龄尚幼，不像康熙、乾隆那样有一大堆老婆，生了二三十个儿子，二三十个女儿。”
　　只听鸿胪寺官继续宣唱：“第一甲第二名董玘。”又一连宣唱了三遍。唱毕由鸿胪寺官引探花董玘在御道右侧稍后就位跪下。接着鸿胪寺官宣唱：“第一甲第三名谢丕。”又一连宣唱了三遍。唱毕由鸿胪寺官引榜眼谢丕在御道左又后就位跪下。接着鸿胪寺官宣唱第二甲名次和第三甲名次，都只唱一遍，而且也不再引出班。等到三甲名次全部唱毕，丹陛大乐奏《庆平之章》乐曲，鸿胪寺官请三甲诸位进士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毕，礼部堂官捧黄榜，鸿胪寺官用云盘承接黄榜，由黄伞前导，走内外金水桥，出奉天门和午门。此时弘治皇帝起驾回宫，新科进士和王公百官皆跟随黄榜出宫，前往东长安门外张挂黄榜。
　　内外金水桥都有五座桥，主桥只有皇帝才能通过，午门有五个门，正门只有皇帝才能出入。但是也有破例的时候，皇帝大婚时皇后可以破例一次，从正门和主桥通过；殿试考中前三名的状元、探花和榜眼也有一次破例，可以跟随黄榜从主桥和正门通过。
　　文昌君教顾撷冈如何将隐身服的型号由太空装改成状元装，顾撷冈操作几个按钮，很快就成了一位英姿飒爽的状元郎了。但是他从后视镜中仔细观察，发现他身着的状元服与顾鼎臣的状元服还是有所差异。文昌君解释道：“我们的状元服是玉皇大帝亲自设计的，当然比凡间明朝的状元服更靓丽、更时髦。”
　　哥俩穿着天宫的状元隐身服，跟随黄榜走内外金水桥的主桥和午门的正门，只见顾撷冈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春风满面地跟随顾鼎臣， 一直走到东长安门。顾撷冈跃升到天安门城楼上，喜形于色：“我总算过了一把状元瘾，不枉煞费苦心，穿越时空，来到明朝扮演小太监，受尽屈辱。‘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古代文人的两大追求目标如果都能实现，此生心愿足矣！”文昌君调侃道：“撷冈老弟，你梦寐以求的这两个目标，在明朝穿越期间我保证你都能如愿以偿。但是等到你穿越回到二十一世纪，能否考上个文科状元，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黄榜张挂在东长安门后，状元顾鼎臣率诸位进士，虔诚地观榜。等到新科进士观榜结束回宫后，等候在东长安门外的观榜百姓蜂拥而来，熙熙攘攘，叽叽喳喳，争相诵读今科状元、探花和榜眼以及其他二甲、三甲进士的姓名。哥俩在天安门城楼上看热闹，感慨万端，顾撷冈说：“科举考试真是害死人，千军万马都来挤独木桥，许多有才华的青年一代，把青春和生命都浪费在科举考试上了，严重阻碍了教育和科技的进步。”文昌君说：“这就是中国的国情，别再怨天忧人了，我们还是到八大胡同别苑找小芙蓉和小百合姐妹俩乐乎几天吧。“
　　文昌君叫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四人一起庆祝顾鼎臣金榜题名。小芙蓉说：“我和小百合也到东长安门去看皇榜了，听说今科状元是个贫民出身，皇上对他的殿试策论非常赏识，亲自点拔他为一甲一名状元。我看他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没有传说的那样脸上有十八点大麻子。”
　　小百合说：“看上去他长得聪慧不羁，神采飞扬，吸引了众多美女的青睐，都说嫁人就得嫁给这样的如意郎君。他身着青衣布衫，朴素儒雅，我揣测他可能穷得连给红包的钱都没有。我们姐妹俩准备赠送他十两银子，想请文公子和顾公子转交给他，不知方便不方便？”
　　顾撷冈说：“难得你们姐妹有这份心意，我们与顾鼎臣没有深交，不方便转交。我们还是一起举杯为他遥祝吧。“文昌君说：”我想皇上一定会亲自接见他，说不定会有许多赏赐。来，我们举杯，祝贺顾鼎臣金榜题名，官运亨通。干杯！”哥俩怀抱着情侣，觥筹交错，划拳猜谜行酒令，一直喝到杯盘狼藉，酩酊大醉，方才双双搀扶着进入各自的洞房。
　　兄弟俩与姐妹俩在一起逍遥快活了几天又回到荣升客栈，商议今后的穿越计划。顾撷冈取出珍藏的顾鼎臣状元试卷，反复诵读着，感叹道：“他写的策论确实非常精彩，他提出的‘道与法的辩证统一’和‘必须先正心修身，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等等许多治国理念在现代国家的管理科学中也有借鉴意义。” 文昌君赞赏道：“想不到老弟对顾鼎臣的策论研究得如此透彻，要是能采纳顾鼎臣策论治理国家，肯定是天下大同，富民强国，称霸世界。”
　　顾撷冈提议道：“不知道弘治皇帝能给今科状元顾鼎臣什么官职，他能施展才能吗？我们还是穿上隐身服到东吴小客栈，紧跟顾鼎臣的行踪，去探访个明白。”文昌君神秘道：“老弟，何必劳师动众，我已经在他的身上植入了遥控仪，他的行踪都能由无线电波发射到我的录像仪上。你只要在客栈观看这台录像仪就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了。”
　　从这台录像仪上可以看到顾鼎臣这几天的行踪。东吴小客栈的老板特地为他摆了一桌庆贺宴，还出资为他给前来贺喜的朋友、邻里们发红包，帮助他度过了囊中羞涩的难关。宫里的太监前来传旨皇上要亲自接见他，客栈老板专门给他叫了一顶轿子前往宫中。弘治皇帝与顾鼎臣有相同的幼年艰难困苦的经历，所以对他特别眷顾。君臣在文华殿促膝长谈治国之策，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情感。弘治还接二连三地请他到小经筵上宣讲他的策论文章。
　　顾撷冈说：“顾鼎臣在策论中‘敢冒天威，陨越至之’，提出要皇帝‘正心’、‘修身’的严格要求，弘治为何不反感，反而重用之？我想这与弘治皇帝幼年在冷宫里长大，对宫闱血腥争斗体会最深有极大关系。立为太子后又亲眼目睹父皇宪宗沉溺于声色、神仙、佛道和奢华的生活，重用奸佞小人，政治腐败，民怨沸腾的情势，所以他登基后能勤于治理朝政，大刀阔斧地改革吏治，提倡勤俭节约，与民休养生息，颇有仁、宣之遗风，开创了‘弘治中兴’的新局面，他能礼贤贫民出身的顾鼎臣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是他在粉黛成群的后宫之中，却坚持只和皇后一个老婆同床共枕，他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一后无妃’的好皇帝。他为什么能够这么淡然处之宫闱陋习？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文昌君笑眯眯道：“你看这弘治皇帝的面相就知道他先天不足，虽然只有三十六岁，正当而立之年，却体质孱弱，性能力欠佳。弘治性格温和，受儒家思想熏陶，对性没有强烈兴趣，加之张皇后又娇艳嫉妒，非平庸女流之辈。弘冶只有与张皇后生的二子三女，次子朱厚炜、长女太康公主幼年夭折，而长子朱厚照生得粹质如冰玉，神采焕发，举止非凡，所以从小对他溺爱有加，教养不足。弘治最担心的就是太子朱厚照，虽然长得冰雪聪明，且擅长骑射，但是缺乏严格教育，恐怕日后受奸臣引诱，干出荒唐之事。弘治看到顾鼎臣出身贫困，勤奋好学，又学识渊博，忠诚老实，所以有意愿想让他做太子的老师，指望他把太子教育成治理国家的廉明君主。”
　　从录像机里看到，弘治皇帝给顾鼎臣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和书籍字画，授予他翰林院修撰，并在东华门外赐予一处宅第安家，还给他一个月的假期回乡省亲。文昌君说：“如今顾鼎臣做了京官，有了一处安家落户的官邸，他马上就要从东吴小客栈搬到官邸中去居住，还要去家乡省亲访友。我们趁此机会上演一场卖身葬母的悲剧，从此以后就直接进入他的官邸，成为他家庭的成员。”
　　顾撷冈担忧道：“要我扮演卖身葬母的少年实在有点赶鸭子上架，力不从心，要是露出马脚如何是好？”文昌君担保说：“有我这样的天才导演，保管你扮演得活龙活现，入木三分，马到成功。”

　　顾鼎臣从宫中回到东吴客栈已经是夕阳西下，暮色苍茫，只见小巷子里有一群人正在围观两个衣衫褴褛披麻戴孝的少年，他们是一奶同胞的双胞兄弟，跪拜在街上乞求卖身为奴，以安葬他们的母亲。顾鼎臣上前将哥俩搀扶起来，把他们请到自己的客房，和蔼可亲地询问他们的身世：“听你们的口音好像是江南苏州府的，怎么会流落到京城，要卖身为奴安葬母亲？”
　　文昌君哭诉道：“我们兄弟是苏州昆山人，也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倭寇侵犯我们的村镇，不仅把我们家的财产抢掠一空，还放火焚毁了我们家的房屋，祖父、祖母、父亲、兄长姐妹和佣人家丁十八人全部遇难。我们兄弟俩因为跟随母亲到外婆家探亲，所以幸免于难。我们母子仨人走投无路，母亲只得带我们到京城投奔舅舅家。谁也没有想到，在沧州遭遇强盗抢劫，连一点盘缠都没给我们留下。我们沿途乞讨，好不容易来到京城，可是舅舅的军队已经调防山海关。母亲不幸染上瘟疫，不治身亡，我们兄弟俩只有卖身为奴，安葬母亲这条路可走了。”
　　顾撷冈哭求道：“听你的口音，也是我们家乡人。求求你收留我们吧，我们什么都能干，只要能给一口饭吃就行。”顾鼎臣听了他们的身世、遭遇后潸然泪下，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顾鼎臣慈悲为怀，侠义心肠，他慷慨解囊，不仅给了安葬费用，帮助安葬他们的母亲，还把兄弟俩收留为义子。
　　顾鼎臣问了他们兄弟俩的生辰八字，还考核了他们的学业和能力，喜悦道：“你们兄弟俩与我的儿子正是有缘分，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仨人正好结拜为兄弟。大双文昌机敏干练，可以做我的管家，小双撷冈聪明伶俐正好当我的书童。皇上在东华门外一个小胡同赐了我一处宅院，虽然不大，够我们一家人居住的，明天我们宴请客栈老板和朋友街坊，感谢他们的关心和照顾。后天我们去打扫粉刷房屋，再买些简单的家具用品，就可以搬进去住了。等到我处理好翰林院的交接业务，就可以享受一个月的探亲假期，我们父子仨人一起回昆山老家。”
　　父子仨人自己动手打扫、粉刷完房屋后，顾鼎臣交给文昌君三百两银子，要他们兄弟俩到京城旧货市场去淘一些日用家具、书柜、厨具和家居用品来，说是越便宜越简单越好。顾撷冈担忧道：“京城的东西很贵的，要布置这个有三间正房、二间厢房和五间下房的四合院里所有家具用品、这点钱怎么够花？” 文昌君胸有成竹：“这点钱够了。义父是翰林院编撰，从六品官职，照例只能住在翰林院的官邸，也就是官员公寓内，皇上爱惜人才，特地赏赐给他一处宅院居住。义父是个节俭的人，他坚决反对奢华铺张。我从遥控搜索仪上已经寻找到京城有一家退休官吏，急于告老还乡，想把他多年积攒的一整套家具出售。我们不仿来个讨价还价，让他心甘情愿地半送半卖。”
　　兄弟俩来到那家退休官员的私人官邸，宅院是他买断皇家官邸后的私家住宅，已经卖给在京城经商的一家富商作为包养二奶的外宅，因为嫌家具式样太古旧，急需处理。宅子的主人听说是家乡人，又是今科状元买去给家丁佣人用的，所以特别慷慨，只要了二百两银子，就半送半卖处理掉了整套家具。清点付款后，顾撷冈高兴道：“文昌兄办事真的特别精明强干，这些家具虽然古旧，里头还有许多宋元明初的紫檀木、花梨木的古董家具，义父见到一定非常喜欢。”
　　文昌君说：“光有家具还不行，我想用这节省下的一百两银子去购买古董书画，再添置些衣料被褥、床上用品，等到把义母、公子接到京城后家居日用就什么也不缺了。” 顾撷冈佩服道：“文昌君想得如此周到，真是一位精打细算的好管家，令人钦佩。”兄弟俩忙碌了三天，还移栽了几棵桂花、梅花和海棠，把一个古朴陈旧的四合院装修得焕然一新，居住在里面既温馨舒适又风雅脱俗。
　　这座四合院的门楼有古色古香的砖雕，三间正房，中间是客厅，两边是书房和主卧室。东西厢房是公子和他们兄弟俩的卧室以及仨兄弟读书的书斋。五间下房是餐厅、帐房兼库房、厨房和丫环、家丁的卧室。所有房舍安排得井井有条，整洁高雅。义父看后非常满意：“宅院虽小，却功能齐全，显出主人勤俭节约又超凡脱俗的风格。你们兄弟俩在外闯荡江湖，比我的儿子见多识广，聪明能干。以后你们仨兄弟在一起要相互理解、相互竞争、相互促进，长大成为东吴三杰。”
　　弘治皇帝对今科状元顾鼎臣非常器重，先授予他翰林院修撰的官职，要他编撰史书，并成为出色的经筵讲官。顾鼎臣到任后的七天里，弘治都要他在大小经筵上负责主讲治国理念和策略，午朝时还在文华殿与内阁大臣们在一起商讨朝政大事。兄弟俩虽然不能跟随义父身边，但是通过遥控摄像机能够看到义父在朝廷的所有活动，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兄弟俩除了钦佩义父的聪明才智和敬业精神外，对弘治皇帝朱祐堂的忠于职守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顾撷冈说：“朱祐堂首先是历史上最好的好人，所以他才成为历史上最好的皇帝。他身世艰辛，幼年饱受苦难，能够活着立为太子已经是个奇迹。在东宫又几经风雨飘摇，差点被废黜。就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所以十七岁登基时他已经磨砺得少年老成，能够胸怀大志，运筹帷幄，坚韧果断地治理好岌岌可危的大明帝国。他疾恶如仇，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任用贤能之士。弘治的仨人内阁刘健、李东阳和谢迁能谋善断，经过不到二十年的治理，弘治中兴盛世已经达到顶峰。因为日理万机，事必躬亲，他原来就先天不足的身体也彻底拖跨了，三十多岁的年青人已经是重病缠身，病入膏肓。”
　　从遥控摄像仪的显示屏上可以看到，弘治皇帝与顾鼎臣促膝长谈，为的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太子教育问题。继承皇位的唯有长子朱厚照了，你看那位太子，年方十五，长得仪表堂堂，英姿飒爽，冰雪聪明，举手投足，气质非凡。只可惜因为过于溺爱，无论何事，百依百顺，做错了事也从来舍不得责罚，更没有遭受过训斥。其实他也不是天生的败家子，也懂得是非曲直，但是他贪玩成性，上天入地，骑马射箭，玩弄宫女，偷尝禁果，赌博斗殴，玩物丧志，没有一天能在书房里安心学习过。
　　顾撷冈说：“听说教授小太子朱厚照读书的是丙辰科状元，也是昆山人，名叫朱希周。他的六世祖朱琼是长洲县儒学教谕，五世祖是元代著名画家朱德润，高祖朱吉，官至户科给事中，祖父朱夏不求仕途，知识渊博，专门授徒讲学。他的父亲朱文云是甲辰科进士，授云南道御史，福建、湖广按察副使，政绩卓著。朱希周也是弘治皇帝亲自裁定的一甲一名状元，也是翰林院修撰，后来升任翰林院侍讲，充经筵讲官，由他负责给小太子朱厚照授课怎么可能如此任由其逃学？”
　　文昌君说：“朱希周虽然博学多才，为人师表，但是性格恭命诚厚，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以致在六品官职上二十多年没有擢升。而朱厚照是被他的父皇母后宠坏了的，生性放荡不羁，顽劣不训。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老子舍不得管教，师傅怎么敢管？给你看几段视频，你就一清二楚了。”
　　第一段视频，只见朱厚照伙同几个小太监逃出书房，爬上梯子，正在掏喜鹊窝，将嗷嗷侍哺的小喜鹊捉到书房里玩耍。第二段视频是朱厚照正与小太监掷骰子赌博，输了就脱衣服典当，最后他当得只穿一条裤叉了。第三段视频更加不堪入目，在一个盛夏酷暑的假山洞里，朱厚照正在玩弄一名娇憨的小宫女。十五岁的太子性早熟，早就知晓男女性爱之事，此时正与小宫女巫山云雨。
　　只见画面上的小宫女第一次与少男亲密无间地接触，显得十分羞涩紧张，太子激情地亲吻她的杏唇，将手伸进她的胸腹恣意抚摸。一番爱抚过后，小宫女已经春色撩人，玉体舒展，少年太子乘其不备，款摆细腰，折开花心。小宫女觉得一阵麻电袭来，香红点滴渗出，不由自主地浑身颤动，娇滴滴地呻吟起来。视频重演了后宫假山洞里那一幕金童玉女偷尝禁果的春宫戏。
　　顾撷冈说：“弘治皇帝要今科状元顾鼎臣去接替朱希周教太子读书，他难道有什么妙招可以使顽劣不驯的朱厚照洗心革面，迷途知返？” 文昌君调侃道：“我想顾鼎臣也不会有什么高招，这位娇生惯养的朱厚照看来是无人可教了！子不教，父之过，关键不是老师的教育方法。所以后来教皇子读书的师傅们看到有皇子顽皮逃学，就会训诫道：‘难道你们要学那不堪造就的明武宗朱厚照吗？’朱厚照成了逃避学习，顽劣成性，臭名昭著的皇子典型。”

　　顾鼎臣在翰林院的工作非常出色，受到弘治皇帝的嘉奖，并升任为翰林院侍讲，担任经筵讲官，又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并恩准他一个月的回乡探亲假期。听到顾鼎臣要带他们兄弟俩一起回到昆山老家探亲，高兴得连夜准备行装。文昌君说：“这次顾鼎臣高中乙丑科状元，衣锦还乡，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我去租一条豪华楼船，装饰得漂漂亮亮的，让苏州的父老乡亲都喜气洋洋，昆山的顾氏家族荣耀门庭。”
　　顾撷冈却劝阻道：“文昌兄，此举不妥。顾鼎臣做事一向低调、谦和，他不会同意你如此大操大办，招摇过市，奢华铺张的。我们还是租用一条普通的航船，只要实用、舒适就行。就如同寻常百姓从京城回乡一样，自由自在地观赏运河沿途旖旎风光，悄无声息地回乡探亲，那将是多么欢乐、惬意的事情。”
　　一切准备就绪，父子仨人携带简朴的行李坐车来到通州码头，顾鼎臣看了他们租用的航船十分满意：“我的小管家办事效率很高，非常合我的的心意。” 文昌君说：”航船外表非常普通，有上下二层，上层有二个单间，这个宽敞明亮的是义父的卧室兼书房，我们兄弟俩住在旁边的单间，可以随时陪伴、侍候义父的生活起居。楼下是大通间，可以作客厅和餐厅，还可以做下棋、弹琴的娱乐室。这样沿着大运河南下，旅途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顾撷冈说：“文昌君为了节约开支，购买的礼物都是京城的便宜货，礼轻人意重嘛。这次衣锦还乡总要办几桌喜宴，我们采购了一些京城的家常菜肴食材。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也带了一些。总之，我们都是节俭廉洁办事，义父尽管放心。”
　　顾鼎臣喜上眉梢：“想不到你们兄弟俩办事如此节约谨慎，真是我的贴心义子。我虽然高中今科状元，又做了京官，做事切莫骄奢淫逸。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百姓。我从小立志要做鼎鼎大名的清官、忠臣，所以把顾仝改为顾鼎臣。”
　　他们白天上岸考察民俗民风和运河沿岸城镇的民生，晚上悄然无声地行驶在风光旖旎的河道上。浩月当空，星光灿烂，河水涟漪，顾鼎臣踌躇满志，抚琴咏唱他自己作词谱曲的诗歌：
　　天风吹我肌骨爽， 海月照我须眉清。
　　忽然欲动扁舟兴， 不知何日解尘缨。
　　多么豪迈的诗句，天风吹拂，海月照耀，诗人肌骨爽朗，须眉清雅。“不知何日解尘缨？”表达了诗人遥想将来在舒展抱负，做一个廉洁奉公的清官、为民请命的忠臣之后，何日能解尘缨，乘扁舟，归隐故里。
　　顾鼎臣浑厚嘹亮的歌声在运河二岸回旋飘扬，兄弟俩舞动双剑，为义父助兴。这艘普普通通的航船承载着今科状元及二个义子，夹杂在繁忙的大运河船队之间，乘风破浪驶向江南。

　　

　　第十一章 报得三春晖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顾撷冈和文昌君跟随义父顾鼎臣悄悄地离开京城，乘坐普通航船，从北京通州码头出发，白天上岸游历、考察，晚上扬帆航行，虽然旅途艰苦、疲劳，却也过得十分充实、快乐。顾撷冈非常喜欢阅读施耐庵的长篇小说《水浒传》，夜间无聊，就在灯下仔细研读。义父见后告诫道：“撷冈，你知道《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是何方人士，他的生平事迹知道多少？你知道官方为什么要明令禁止刊印、销售《水浒传》？”
　　顾撷冈说：“义父，据我多年潜心考证，施耐庵是元末明初人士，籍贯、生卒年月不详，也无从查证。因为他在书中塑造了各阶层性格迥然不同的典型造反者形象，讴歌了农民起义的英雄豪杰，在民间广为传播，对长期受贪官酷吏、地主恶霸欺压的百姓是极大的鼓舞，以致纷纷揭竿而起，造贪官污吏的反，其起义头领都以水浒英雄绰号命名，因此封建统治者极为恐慌，将《水浒传》定性为鼓动造反的反动书籍，所以自从它问世以来就被列为禁书，屡遭官府查封。《水浒传》的原本早已经失传，后世留传的都是经过民间说书人增删的手抄本，可以想像施耐庵或许只是作者的化名，也许他浪迹天涯，过着流亡隐居的生活，所以他的生平事迹、籍贯、生卒年月也就无从查考。这位杰出的小说家究竟是谁？无人知晓，无人揣测，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竟然成了历史上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说得对。这部长篇小说是根据宋朝、元朝以来，在民间广为流传的有关宋江三十六人在梁山聚众造反的故事话本和杂剧创作编写而成的。这部书是民间文艺家集体创作的结晶，是宋元时代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施耐庵就是宋元民间文学创作的杰出代表。我们马上就要到沧州了，这里历来是华北交通要津，强梁侠客啸聚结义之地，开封府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刺配冲军的故事就发生在沧州。义父，我们不妨上岸游历考察一番，暗访当地乡亲、民间艺人，说不定会有一些新的发现。”
　　义父顾鼎臣爽快地答应道：“我也正有此意。沧州是一座具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古城，有许多名胜古迹，古黄河就是从沧州入海的。我们一来可以游览沧州的人文景观，二来可以考察黄河古道，查勘为什么古黄河会夺淮改道的？”
　　日落西山，暮色苍茫，他们的航船徐徐地停靠在沧州码头。十几条各色舟船散布在码头周围，炊烟袅绕，饭菜香味扑鼻而来。半个时辰后，船家端来了香喷喷的酒菜：“老爷，二位公子，请用晚饭。”文昌君赶忙解释道：“义父，你一路上粗茶淡饭，又旅途劳顿，我们实在于心不忍，便瞒着你叫船家上岸去买了二只沧州的特色菜肴，给你补补身子。再说，我们兄弟俩也嘴馋了。”义父顾鼎臣哈哈大笑：“我早就预料到了，你们一定会瞒天过海，弄二只好菜解解馋。你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应该犒劳犒劳你们。来，有酒有肉，我们父子开怀畅饮。”
　　酒酣饭饱，父子仨人下棋、抚琴，尽情玩乐至三更天，方才各自上床睡觉。睡至五更，顾撷冈被邻船的打斗声闹醒，他悄悄地穿衣起来，拿着宝剑躲藏在邻船的船舷外观望。原来有二个蒙面歹徒正与船中的乘客激烈打斗，足足打斗了几十回合，后来船主竟然也参与进来一起帮着歹徒打斗。那乘客终于寡不敌众，眼看即将被他们制服擒拿，顾撷冈一个箭步冲进船舱拔刀相助，与此同时，只见接连有二条人影冲进船舱，原来是文昌君和义父顾鼎臣也手持刀剑冲了进来。仨人与歹徒混战了几个回合，那二个蒙面歹徒见无法轻易取胜，便一阵呼啸，与船主一起怆惶逃跑了。顾撷冈正想追赶，被义父制止：“撷冈，穷寇勿追。我们还是看看客人伤着没有？”
　　那客人抱拳作揖跪拜致谢道：“多谢仨位侠士出手相救，施某无以报答，只求来世效犬马之劳。请问恩公尊姓大名。”义父赶紧扶起，回礼道：“在下姓顾名鼎臣，这是我的两位义子文昌和撷冈。路见抢劫，拔刀相助，是做人的本分，不足挂齿。不知施先生有何为难之处需要我们帮助？”
　　施某婉言谢绝道：“原来恩公是今科状元顾鼎臣，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开封施念庵，《水浒传》作者施耐庵后裔。不敢再劳驾仨位侠士，这就告辞。后会有期。”义父顾鼎臣吩咐文昌君和顾撷冈兄弟俩护送施念庵一程。文昌君建议道：“我看这两位蒙面歹徒是锦衣卫的杀手，与船家串通一气，要擒拿你，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施先生不如在沧州城里找一家客栈暂且住下，再作打算。” 义父顾鼎臣说：“这个主意不错。我们正好要在沧州游览二天。天已破晓，不如随同我们一起前往客栈住下。”施念庵感谢道：“恭敬不如从命，又要仰仗恩公庇护了。”
　　清晨，文昌君在沧州城里闹市区一家名为盘古酒家的客栈，租了一个带有两个套间的上等客房。义父顾鼎臣住一个小套间，他们兄弟俩与施念庵仨人住一个大套间。施念庵说：“我多次来沧州拜师学习武艺，对沧州地面十分熟悉，不妨由我做导游来得方便。”文昌君说：“我正想要客栈老板介绍一位导游呢，由施先生带路再好不过了。”
　　施念庵说：“沧州最有名的是开元寺的铁狮子了，离客栈不远，我们可以步行前往。”进得开元寺，义父顾鼎臣先给寺院捐赠了五十两银子，方丈热情接待他们，亲自出马介绍沧州铁狮子的历史渊源。方丈说：“沧州铁狮子相传是周世宗北征契丹时，处罚战争罪人时开炉铸造的巨型铁狮子，用以镇海啸之患。从此铁狮子成了沧州的镇城之宝。”
　　义父顾鼎臣说：“据地方志记载，沧州濒临渤海，又是古黄河入海口。经常有海啸发生，加上黄河又是一条肆虐暴涨的河流，经常决口泛滥，所以沧州人为了消除海啸、水患，纷纷慷慨解囊，捐钱铸造此巨型铁狮子，以镇海啸、洪水。城中这座巨型铁狮子，象征着沧州的古老文明，所以沧州又名‘狮城’。这巨型铁狮子名曰‘镇海吼’，意味着要吼喝住海啸的怒涛，不让海啸祸害民生。”四人在膳室用过斋饭后，又喝了一会茶，来到铁狮子跟前观赏。
　　文昌君悄悄用遥测仪测量了一下，铁狮身高5.78米，长 5.34米，宽 3.17米，体重约50吨，也就是十万市斤。方丈说：“这座‘镇海吼’，造型独特，狮身向南，头向西南，背负一只巨盆，相传为文殊菩萨莲座。你看它两左脚在前，两右脚在后，呈勇猛前进状，昂首阔步，姿态雄伟豪放，栩栩如生，这在世上众多的狮子造型中是非常罕见的一种，真是一头东方雄狮，镇海除患，雄踞天下。”
　　义父顾鼎臣说：“据《沧县志》上介绍，沧州还有一处风景名胜盘古村和盘古庙。我们这就告辞方丈，后会有期。”施念庵说：“人祖盘古遗址在沧州府的青县城南十二里，有一村庄名曰大盘古，村西有盘古庙。”文昌君说：“路途遥远，那我们租两辆马车去吧。”
　　马车一路飞驰来到青县城，稍事休息后，又出城南沿黑龙港河西岸，也就是古黄河故道直奔大盘古村。沿途风景秀丽，真是天时地利物美，风水特别宜人。马车停歇在大盘古村外，四人步行前往盘古遗址浏览。义父顾鼎臣对盘古遗址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据民间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开始周游天下。有一天他漫游到青县境内，发现黄河河道西岸天空湛蓝，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风景如画，真所谓天时地利物美，于是决定在此定居。盘古死后就安葬在盘古村。传说大禹治水的时候，在这里发现了盘古的坟墓。大禹对开天辟地的盘古非常崇拜，他首先把盘古的坟墓修葺一新，又修建了一座享堂祭殿，然后留下二百户人家，一百户守墓，一百户看殿。后来人们把看殿的一百户人家叫大盘古村，那守墓的一百户人家叫小盘古村。所以大小盘古村已经有四千五百多年历史了。
　　祭祀过盘古遗址后，他们来到村西的盘古庙朝圣拜祖。义父给主持方丈捐款五十两银子用于修葺盘古墓和盘古庙。只见盘古庙里的盘古塑像金碧辉煌，庙宇殿堂也是非常肃穆庄严。义父顾鼎臣说：“盘古庙始建于元始祖至元十五年，后来因为黑龙港河经常泛滥成灾，庙宇殿堂被河水冲刷毁坏。弘治皇帝是难得的好皇帝，非常重视兴修水利，弘治二年，黄河在开封决堤，许多郡邑受灾，汴梁尤为严重，皇上命户部率领五万民工治理。弘治五年七月，黄河又在山东阳谷决堤，灾情更为严重。皇上先命工部侍郎陈政，后命右副御史刘大夏治理，工程历时二年方才完工。皇上对盘古和大禹非常崇敬，闻知大禹修建的盘古庙年久失修，立即派员重修了盘古庙，你们看这些石碑上刻的碑文都详细记录了盘古遗址及盘古庙历朝历代的修葺情况。”

　　回到盘古酒家，兄弟俩与施念庵一起切磋武艺，顾撷冈说：“听说施先生多次来到沧州拜师学武艺，不知你师从哪个门派？”施念庵说：“沧州是全国著名的武术之乡。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沧州就以‘武健泱泱，雄风表海’著称于世。沧州地处燕齐交界，又是辽金宋的兵家必争之地，也是犯人发配冲军之地，许多失意拳王和通缉宗师都来此落户隐居，传授武功。沧州人尊师重教，侠义好客，成为武林界称颂的武学之乡，可谓是英雄聚集，精英荟萃。沧州武术具有本身的特色，既有大开大合，勇猛精进的长势武功，又有巧斗巧搏，推拔擒拿的格斗招数，武术门派分为少林和武当两大派系。”
　　文昌君说：“据说少林武术中有华拳、燕青、功力、劈卦、长拳、通臂、明堂、迷宗、八极、太祖、六合、螳螂、沙脚、戳脚、翻子、大洪拳、小洪拳等等拳术；武当拳又有太极、八卦、形意等流派，不知施先生学的是哪派拳术？”施念庵谦卑道：“我起先学的是长拳，是大开大合、勇冠三军的长势拳术，但是由于缺少长期艰苦的磨砺，这次在与歹徒格斗中险些被他们擒拿。开封府我是回不去了，我想隐名埋姓，到盘古庙出家当俗家僧人，一来可以潜心学习武艺，二来可以专心写作小说。我身上藏有先祖施耐庵的《水浒传》原本，歹徒和船家勾结擒拿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这珍贵的原本。感谢仨位恩公出手相救，祖传《水浒传》原本才得以保存下来，但愿它能够在施家子孙万代流传下去。”
　　顾撷冈悄悄地对文昌君说：“我们把施先生的祖传珍贵原本借阅一晚，你有先进的复印机，可以迅速地复印原本。这复印本也就可以珍藏传世了。”施念庵爽快地答应道：“恩公既然有如此雅兴，但借无妨。”文昌君这台先进的复印机，只经过一个时辰的复印，一本《水浒传》复印本就装订好了，其复印品质，几乎可以乱真。顾撷冈看后惊讶道：“这个复印本与原本简直是一对孪生兄弟，真伪莫辨，世上竟有这等精巧技艺！”
　　第二天，施念庵告辞要去盘古庙，依依惜别道：“再次感谢恩公救命之恩。我们这就分手了。恩公以后如有机会，一定到盘古庙来，我们一起切磋武艺，交流写作心得。”义父顾鼎臣说：“你是施耐庵最出色的后代，好好保存这珍贵的《水浒传》原本，如果施公地下有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水浒传》是一部不朽的文学巨著，它鼓舞后辈们去造贪官污吏的反，去开创一个平等自由的社会。这样的文学巨著一定会千秋万代流传于世的。”
　　离开沧州后，航船继续沿大运河南下。义父的书案上整齐地堆放着历年来治理黄河夺淮工程的古籍史料，白天他忙于寻访、考察，晚上就在灯下阅读这些宋元明初直至弘治年间有关黄河夺淮改道及其治理的历史档案。
　　顾撷冈说：“义父日夜辛劳查阅整理这些繁琐的历史档案，实在太辛苦了。文昌兄，你不是有先进的时空倒流电子云软件吗？我们何不助义父一臂之力，将这些浩繁的历史资料和工程档案梳理成纲，归纳成目，这样纲举目张，便于查阅。”文昌君赞赏道：“还是撷冈老弟头脑灵活机敏，我们作为义父的书童理应帮助义父做些文字处理工作的。我马上下载时空倒流电子云软件，把宋朝、元朝，直至明朝弘治年间，历次黄河夺淮改道的历史资料和治理工程情况整理出来，供义父查阅参考。”
　　文昌君很快就下载了时空倒流电子云软件，迅速将黄河夺淮的数百年历史梳理得一清二楚，并列出了黄河历次夺淮的灾难性后果记录，还整理出历朝历代治理黄河、淮河水患的工程名称、治理方针和治理效果一览年表。义父阅后惊讶万分，赞赏道：“想不到你们整理档案资料如此神速，把历史上黄河夺淮造成的灾难及其治理情况梳理得如此清晰明了。我想考考你们，黄河前四次夺淮为什么没有造成重大损害，为什么第五次夺淮却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严重灾害？从此开始了三百年黄河夺淮的灾难历史。难道黄淮水患还将继续祸害中原，成为中华民族难以摆脱的致命灾厄！”
　　顾撷冈说：“因为黄河前四次夺淮改道是天灾，是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洪水过后又恢复了原来河道。第五次是战乱造成的人祸，据史料记载，南宋建炎二年，东京留守司杜充为了抵御金兵南下，在滑县李固渡西决堤，致使黄河洪水经鲁西南流入泗水入淮。从此黄河离开历时数千年流入渤海的河道，暴虐的洪水挟带着大量黄沙在无遮无拦的淮北平原一泻千里，淤塞了淮河入海水道，开始长达数百年的夺淮改道历史，黄河、淮河成了祸害黄淮平原百姓的灾难之河。难道要让黄淮流域的百姓世世代代永久遭灾？”
　　义父顾鼎臣又追问：“为什么历朝历代治理黄河夺淮的工程收效甚微，过不了多久又泛滥成灾？”文昌君说：“历朝历代的治黄官吏都无能为力，主要是在治理策略上存在偏差。元朝时河患频繁发生，黄淮河系流路紊乱，河道淤塞严重。元朝治河策略是保北不保南，河堤北决会影响会通河正常航运，所以总是在北岸加固河堤，而在南岸多留泄洪口，听任洪水泛滥。”
　　文昌君说：“元朝治理黄河夺淮最成功的水利工程要数贾鲁河工程了。元朝至正十一年，贾鲁受命主持治理黄河夺淮工程。他提出了‘疏塞并举’的策略。首先疏通汴河，引导黄河水东行，然后堵塞北堤决口二十余里，疏峻淤塞河道五十余里，修筑堤坝三十六里，使黄河自黄陵岗以东河道改由徐州汇入泗水。人们称这段治理黄河夺淮工程河道叫贾鲁河，一年后贾鲁河工程完工，黄河终于恢复了原来故道。史书上称赞贾鲁河工程‘奏功神速，前古未有’。”
　　义父顾鼎臣说：“元朝灭亡后，由于年久失修，贾鲁河道淤塞，黄河出现了向南流入涡水、颖水的主流，人称大黄河，原来向东流入泗水的变成了次流，人称小黄河，大小黄河经常泛滥成灾。弘治六年，皇上命刘大夏治理黄河夺淮工程，他为了维持大运河的漕运，仍然采取了‘遏止北流，分流入淮’的策略。在黄河北岸，自河南胙城至徐州修筑了长达一千多里的太行堤，阻止黄河北决，迫使其入淮南行。治黄工程极其浩大，历时三年方才完工。这样的水利工程虽然暂时迫使黄河不再北决，维持了大运河的漕运，但是无遮无拦的淮北大平原却成了洪水走廊，灾害频繁，百姓苦不堪言。”
　　顾撷冈说：“这些水利工程治标不治本，保北弃南是下策，应该向皇上提出治理黄河夺淮工程的新策略。最根本的是要让黄河水变清，不再淤塞河道。既要保北又要护南，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治理策略？”
　　文昌君说：“要使黄河水变清，就要南北两岸都加固堤坝，堵塞决口，把湍急的黄河水流束缚在堤坝内，这样就可以达到冲刷河道，攻击淤沙的目的。”顾撷冈说：“黄河含沙量太大，靠自身水流冲刷解决不了淤塞的问题，那样得不断地加高堤防，长此以往黄河就变成一条地上河。我认为要解决河道淤塞的难题，根本措施还得想方设法另外引水入黄河帮助攻沙。”
　　义父顾鼎臣突发奇思妙想：“义父受你们构思的启发，产生了引水攻沙的设想。淮河原本是有自己的入海水道，由于黄河挟带万吨泥沙入淮，使鲁南沂沐、泅河不能入淮，苏北淮阴以下入海河道被淤塞为平地，逼迫淮河水从洪泽湖南决进入长江，整个淮河水系被黄河彻底破坏。我想到洪泽湖有大量的湖水，我们可以修筑洪泽湖大堤，迫使洪泽湖水进入黄河攻沙，并把黄河两岸堤防下延至淮阴。这样黄河和淮河两大水系可以连接成一体，既可以蓄清，又可以刷黄，还可以济运，一举三得，也许这种治理策略可以较长时间解决黄河夺淮造成的河道淤塞，灾害频发的问题。我这就连夜给皇上写奏折。”
　　他们的航船从沧州出发，经德州、临清来到梁山水泊。文昌君和顾撷冈喜悦道：“我们来到水泊梁山了。义父这几日昼夜加班加点，整理治黄方案，给皇上写奏折，太辛苦了。我们不妨靠岸前往水泊梁山游览一日，好好休息休息。”义父顾鼎臣微笑道：“梁山水泊如今找不到一滴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去了一定会空喜欢一场！义父我要整理黄河夺淮改道的历史资料和治黄工程构想，就不陪你们游览梁山水泊了。”
　　兄弟俩上得码头，便穿上隐身滑翔服，迅速地绕着梁山和巨野泺周围来个方圆八百里低空回旋，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荒芜荆棘，黄沙覆盖，真是沙丘颓废，田园干涸，村镇凋零，民居破落，八百里梁山水泊竟然找不到一滴水。顾撷冈惊骇道：“难道施耐庵在《水浒传》中描绘的八百里烟波浩淼梁山水泊纯粹是他脑海里虚构出来的人文景观？可是我读到的史书中都毫无疑义地说，梁山水泊是在山东郓城一带，言之凿凿，从来没有虚构之说。”

　　文昌君说：“眼前的事实告我们，梁山水泊确实是找不到一滴水了，已经是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沧海桑田，造物弄人，这其中的缘由很可能是天灾人祸。我猜测黄河决口后，汹涌的洪水淹没了良田，造成了烟波浩瀚八百里水泊，后来随着黄河泥沙的淤塞堆积，八百里水泊就渐渐地干涸、消失，成了如今的模样。你看黄河又改道了，留下的是一座座荒芜的沙丘，一条条干涸的河床，上哪里还能找得到一滴水？”
　　顾撷冈追根究底地说：“我们现在就查阅正史、野史，一定要把梁山水泊形成和消失的历史根源寻找出来，还它庐山真面目。”文昌君打开时空倒流机，输入“梁山水泊”，时空马上穿越到北宋年间，梁山水泊的历史渊源就原原本本地呈现在面前。
　　梁山原名“刀梁山”， 是梁国的故地，山下有个巨野泽，又名梁山泊。传说中的黄帝战蚩尤就发生在巨野泽，唐代黄巢起义的巢穴也在这里。北宋皇帝置办花石纲，由宦官童贯全权负责，宦官杨戬协办。杨戬原来是内庭少给事掖庭，主掌后苑，善于揣测奉承伺候人，所以深得皇帝重用，以至于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杨戬手下胥吏杜松才给杨戬献上了一条收刮民财的妙计：在梁山决黄河水，淹没大片民田，使原来富庶的梁山泊成为烟波浩淼八百里大渔溏，失地农民变成了打鱼的渔民，官府可以立法索民田契，收取渔业税。凡是交纳渔业税的就是良民，否则就按水匪论处。可怜梁山巨野一片汪洋，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农民流离失所，哀号遍野，饿殍满地。农民的地契被贪官污吏索要去了，只得以打鱼为生。杨戬却上奏朝廷说，此法既安置了灾民，又防卫了京师，还阻断了金兵南下的通路，一举三得。饥寒交迫的失地农民于是揭竿而起，在八里水泊梁山演绎了一部可歌可泣的农民造反史。施耐庵运用艺术创作的手法出神入化地描绘了这个梁山水泊的故事，因为鼓动造反，所以《水浒传》从一诞生起就被朝廷列为禁书。
　　顾撷冈恍然大悟：“黄河是一条含沙量极高的河流，大量泥沙淤塞堆积起来，泥沙越堆越高，一直高到无处存水，甚至于堆积成二三十米高的沙丘，以至梁山水泊找不到一滴水，而且黄河因为水流受阻，最后也被迫改道了。八百里梁山水泊就样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文昌君说：“这个宦官杨戬死后还被皇帝追封为太师爷、吴国公，杨氏宗族鸡犬升天，杨戬本人还升上天堂，当了神仙。中国神话故事里的二郎神杨戬就是这个决黄河水淹没梁山巨野，造成八里烟波浩淼水泊梁山的宦官杨戬。二郎神杨戬法力无边，身边有梅山六兄弟，走狗杜松才成了他的哮天犬。杨戬的继承者李彦更是个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
　　兄弟俩无精打采地回到航船上，义父顾鼎臣正埋头写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考察得怎样？找到梁山水泊没有？”顾撷冈唉声叹气道：“没有。正如义父所言，如今的水泊梁山，连一滴水也找不到，满山遍野都被黄沙覆盖了。”
　　文昌君说：“我们已经查明，所有这些都是宦官杨戬和他手下的胥吏杜松才造的孽，是他们决黄河水淹没大片良田，把梁山巨野变成泄洪的湖泊沼泽。他们强行索要地契，横征暴敛，收取渔税，把失地农民逼上梁山。如今梁山水泊黄沙淤塞，堆积如山，滴水无存，八百里烟波浩淼的梁山水泊已经毫无踪影。在民间神话故事里，杨戬成了二郎神，杜松才变成哮天吠了。”义父顾鼎臣诙谐地说：“神话故事都是民间艺人杜撰出来的，但是神话故事里的人物都有其生活原型。你们所言的历史事件，在正史中是找不到的。元朝时流传全国的一阙小令《醇太平》，将贪官污吏痛快淋漓地大骂了一通。”
　　义父顾鼎臣边舞剑边歌咏，把这支元曲演唱得铿锵有力，淋漓尽致：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
　　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作官，官做贼，混
　　贤愚，哀哉可怜！
　　兄弟俩看后会心地微笑，赞赏道：“义父吟唱的《太平醉》，直言无忌，切中时弊，无论是宋朝、元朝，还是如今的明朝，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杨戬决黄河水，制造八百里水泊沼泽，索田契，收渔税，官逼民反，所以才有‘逼上梁山，聚众造反’这么一段农民起义的悲壮故事。“
　　航船离开梁山，向南经过济宁、徐州、邳县来到宿迁。文昌君说：“义父，宿迁是西楚霸王的故里，项羽与他的的爱妾虞美人上演了一出‘霸王别姬’的凄美悲壮爱情故事，千古传颂，令人难忘。我们去宿迁或许可以寻觅到虞姬的芳踪。”顾撷冈调侃道：“就你老兄贪图美色，遇到心爱的美人就走不动路了。”义父顾鼎臣说：“在《史记》中，只有一句提到虞美人，至于霸王别姬的故事也是后人编撰的。我们不妨去实地考察一番。”
　　父子仨人没有向导，就是根据史书上的记载，一路寻访考察。项羽的出生地在宿迁南郊，古黄河和大运河之间，一条名叫梧桐的小巷子里。项羽故里保存完好，归功于刘邦仁慈宽容，不仅厚葬项羽，还招降了项羽手下弟子。只见项王故居院子里屋宇古色古香，别具风格，院内有一座霸王鼎，还有一个系马亭。这位“拔山盖世”的英雄，生前最心爱的是虞美人和乌骓马。他生前亲手栽种的一棵古槐树，树貌奇异，虽然枝干苍老，却蓬勃挺拔，枝繁叶茂，堪称“天下第一槐”。
　　顾撷冈感叹道：“中国向来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唯独项羽这个败冠却偏偏例外。项羽是楚国贵族，在灭秦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后来成了各路农民起义军的霸主。可是他刚愎自用，残暴成性，杀戮无数，战乱造成的破坏远比暴秦的苛政更加猛于虎，以至四面楚歌，尽失民心，失败是必然结果。刘邦虽然只是个小小亭长，草莽英雄，可是他广纳贤能之士，知人善任，深得民心，几经挫折却仍然能够完成统一大业。也许是同情弱者，也许是‘霸王别姬’的凄美爱情故事感人肺腑，史学家和百姓都给予项羽以最高评价。”
　　文昌君说：“想不到撷冈老弟的史学观与众不同，比《史记》讲得更加精辟完美。听说虞美人故里就在不远处的沭阳，我们一起去寻芳觅踪好不好？”义父顾鼎臣说：“虞美人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众说纷纭，真假难辨。《史记》中只提到一句：‘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说明美人和骏马是项王的最爱，常幸从，常骑之。单凭‘美人名虞’，无法确定她的身世。虞是美人的名，不是姓，但是古代女子只有姓没有名，哪怕皇后也如此，所以这个名也许是个地名，虞美人就是虞地的美人。虞是江苏吴县，也就是说，这位美人是江苏吴县人，不是江苏沭阳人。项羽是二十四岁时在吴中揭竿起义的，也许从那时起这位善舞剑的倾城倾国虞美人就幸从了这位‘力拔山兮’的英雄，至垓下被围困，英雄美人相爱已达七年之久。所以我认为，这位虞美人早就是项羽军中的红颜知己了，不是项羽兵败垓下时才出现的。”
　　顾撷冈说：“义父分析得合情合理，虞美人就是江苏吴县的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项羽在吴中起义造反时两人相识相爱，成为他军帐中常幸从的美人。项羽打仗成败与一个弱女子有何相干？但是项羽手下的谋士和将领却将她视为红颜祸水，还将兵败垓下归罪于她。义父，你说项羽在故里有没有老婆儿女？”义父顾鼎臣说：“《史记》上没有提到，但从陈平传记可知，项羽是有结发妻子的。陈平说：‘项王不能信人，其所神爱非诸项即妻之昆弟。’项羽是楚国贵族，他的结发妻子也应该是贵族出身，项羽长年行军打仗，妻子不可能跟随身旁，所以项羽与结发妻子不一定有浓厚的爱情基础，相反与军帐中常幸从的虞美人产生了生死相恋的爱情，所以霸王别姬会传为千古佳话，流芳百世。”
　　文昌君说：“我仔细研究《史记》，项羽本纪中只说项羽兵败垓下时‘自为诗曰：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歌数阙，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本纪中只有项羽的‘垓下歌’，没有虞美人的’‘和垓下歌’，也没有说虞美人自刎殉情的事。虞美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是项羽先死还是虞美人先死？”
　　顾撷冈说：“项羽在‘垓下歌’中只是问‘虞兮虞兮奈若何？’虞美人的‘和垓下歌’也是后人杜撰的：‘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项羽本纪最终也没有交代虞美人的生死下落，所以虞美人自刎殉情也是后人编撰的。后人编撰霸王别姬爱情悲剧故事也是合情合理的，符合常人的英雄美人殉情世俗观念和同情弱者的怜悯心理。设想‘力拔山兮’的盖世英雄，在吴中揭竿起义，遇见了吴县的倾城倾国美人，于是就收在军帐中朝夕专宠侍从，直到兵败垓下，他们的爱情正好是‘七年之痒’。英雄美人在军中双宿双飞，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直到英雄末路，霸王别姬，自刎殉情，多么悲壮凄美的爱情传奇，真是荡气回肠，可歌可泣！所以我们也不必追根溯源，考证其事实真相了。”
　　顾撷冈诗兴大发，载歌载舞咏唱道：
　　剑折沙尽血洗风， 七载成败转头空。
　　荡恨笑饮苍天泪， 段韧傲刻夕阳红。

　　文昌君随后也翩翩起舞，歌咏道：
　　按剑孤营落日昏， 楚歌声里汉兵屯。
　　当时国土无存者， 独有虞姬不负恩。
　　看了兄弟俩的表演，义父顾鼎臣拍手叫好，也兴致勃勃地击剑高歌，却唱起刘邦的《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舞完毕，义父顾鼎臣侃侃而谈：“项羽是楚国贵族后裔，他揭竿起义的目的是为楚国和项氏家族报国耻家仇，他血洗咸阳城，火烧阿房宫，灭秦后只是自称西楚霸王，做各路诸侯王，没有统一全国的宏才大略，所以失败是必然结果。项羽的《垓下歌》与刘邦的《大风歌》虽然都有一种悲壮的情调，但是《垓下歌》是失败者的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壮，而《大风歌》是胜利者踌躇满志的悲壮，两者的悲壮情调有天壤之别，毕竟刘邦开创了西汉帝国新时代，威加海内，雄霸世界。”
　　父子仨人在项王故里游览畅谈，纵论天下兴衰成败大事，逗留忘返。傍晚回到航船上已经是暮霭茫茫，乌云密布，有气象知识的义父说：“船家，天要下大暴雨了，谨防洪水泛滥。”船家说：“老爷说得对。我们干脆到地势较高的龙王庙那里去躲避洪水吧。”船家将航船开到龙王庙后面码头停靠，父子仨人酣睡到半夜三更，忽听暴雨倾盆而下，运河水位迅速上涨，半个时辰后，听到宿迁城里铜罗齐鸣：“发大水啦！”城里灯火闪烁，人声鼎沸，全城百姓携老扶幼，连夜搬迁到地势较高的龙王庙一带来，有来不及搬迁的或被洪水包围，或被洪水吞没，真是呼天抢地，怨气冲天！他们父子仨人和船家一起投入到抢险救灾的行列中，一直忙碌到第二天的傍晚方才歇息。
　　船家说：“我们航船经常在运河上航行，到宿迁境内就特别小心，提防半夜洪水泛滥成灾。可怜宿迁成了夜里搬迁的别名，都是黄河夺淮改道带来的灾难。宿迁成了洪水走廊，民生萧条，满目疮痍。”顾撷冈问：“皇上不是命刘大夏负责治理黄河夺淮工程，怎么仍然是水灾横行天下？”义父顾鼎臣说：“刘大夏治理黄河夺淮工程，仍然是保北不保南，千里太行堤只保证黄河北堤不再决口，却逼迫黄河水南行入淮，淮河流域百姓就遭殃了。我回京后一定上疏皇上，改变治黄策略，使黄淮两河流域百姓都能受益。”文昌君说：“当今皇上是难得的好皇帝，他一定能采纳义父的治理策略的，宿迁百姓也不会再连夜搬迁了。目前首先要把南北两岸的堤坝都筑起来，束水攻沙，造福两岸百姓。”

　　离开宿迁后，义父归心似箭，只在扬州、镇江逗留游玩了二日，就日夜兼程，来到苏州。虽然没有声张，但是善于奉承的苏州府官员还是打听到了状元顾鼎臣的行程，在府衙设宴盛情款待他们。在苏州应酬了二日，航船来到昆山，昆山县的官吏又款待了一日，这才来到自己的家。先到亲生父亲宅第行叩拜大礼，并会见了二位兄长顾式、顾左，大房吴氏仍然坚持不让顾鼎臣见他的生母杨氏，无奈只能改日再想法见上一面。
　　老父亲顾恂已经八十八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眼看风烛残年的父亲喜极而泣，顾鼎臣禁不住潸然泪下：“不孝儿宁愿自己减寿十年，也要父亲大人长命百岁。”父亲顾恂喜不自胜：“生老病死，寿命长短，都是天命注定，怎能让儿子为我折寿。如今你金榜题名，已为顾家光宗耀祖，日后理当为国效忠，做一个鼎鼎大名的好官、清官。老父我在九泉之下也要为你祈福，保佑你仕途顺昌，顾氏家族千秋万代，枝繁叶茂。你幼年历经磨难，如今考中状元还见不到你亲生母亲，为父无能为力，实在是对不住你，至死也心有愧疚。”顾鼎臣安慰道：“父亲不必自责，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恕儿子不能承欢膝下，我们在京城会为你祈福的。”
　　回到养父母家，顾鼎臣先行跪拜大礼，再与妻儿相见，文昌和撷冈兄弟俩也跟随义父母一起行跪拜大礼。邻里乡亲喜气洋洋，贺喜的亲朋好友接踵而来，又热闹了一整天。
　　义父顾鼎臣的养父母家虽然不宽裕，但是老宅子还算宽敞，义父把二位义子安排在自己卧室的隔壁，亲生儿子顾履方卧室的对门的一间西厢房居住，兄弟仨人初次见面，古往今来，天南海北，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因为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结为同庚金兰兄弟。
　　家宴过后，顾鼎臣酒力正浓，来到自己卧室，与妻子朱氏拥抱着嘘寒问暖，诉说上京会试、殿试的情境和别离半年的相思之情，一起分享金榜题名的喜悦。俗话说，久别胜新婚，两人嬉戏片刻后，就迫不及待地宽带解衣上了床。因为房间不隔音，以至吵醒了他们隔壁的二位义子，真是隔墙有耳，隔壁房间床上的一举一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一直折腾到五更鼓响方才听不到动静。

　　顾家祖上笃信道教，在宅第后院庑房里设有斋坛，幼年的顾鼎臣经常看到祖父、父亲打醮做道场，将写好的醮文焚烧祈祷，还配有专门的斋醮仪式和音乐。顾鼎臣耳濡目染，懂得许多道教斋醮知识，还跟着长辈学习撰写一手非常出色的醮文。这次他衣锦还乡，为老父亲祈寿，专门写了一篇醮文，愿损己寿，益父龄。斋醮三天后的夜间，顾鼎臣做了一个奇异的美梦。朦胧之中他看到老父亲穿着神服六十四卦衣，老态龙钟地坐在太师椅上接受子孙们的祝寿，而自己头戴北斗七星冠，手持一龙头杖，身旁有二个宦官披舆地图夹侍呈览，天示“田单火牛”四个字。他把梦境里的情况告诉妻子朱氏，想让她帮助解梦。
　　顾鼎臣的妻子朱氏出身书香门第，她父亲朱瑄在弘治年间曾任河南道布政使、江南巡抚，她从小受家父教育、熏陶，知书达理，聪慧贤淑，听了丈夫讲述的梦境，帮助解梦道：“这六十四卦衣，说的是八八六十四，父亲高寿八十八岁，又是乙丑牛年，你中了状元。至于有二个宦官披舆地图夹呈侍览，是否跟夫君今后的仕途命运有关，很可能是在辅佐太子，代朝监国理政，这就不得而知了，只能留待日后验证。”顾鼎臣嘱咐道：“此梦奇特，似乎预示未来命运，天机不可泄漏，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告诉其他人。今年父亲八十八岁，是米字寿诞，我们给他老人家举办一个米字寿宴，祝福他长命百岁。”米字寿宴交由仨兄弟操办，邀请了顾氏家族全体成员还有亲朋好友、邻里乡亲，办得既隆重喜庆，又不铺张浪费，老寿星顾恂欢愉无比，满面春风，心花怒放。
　　义父顾鼎臣最魂牵梦萦的是他的亲生母亲！生母杨氏虽然已经名义上娶作二房太太，但是至今还被大房太太吴氏羁押在柴房里，仍然被当作奴婢使唤，暗无天日，永世不得翻身。这次义父虽然高中状元，金榜题名，衣锦还乡，但是毫无人性的大房太太依然故我，扬言说：“她是顾家祖上的奴婢，世世代代都是奴婢，怎么能鸠占鹊巢，野鸡变凤凰？想做二房太太，没门，痴心妄想！”大房太太虐待二房不择手段，使之蓬头跣足，衣衫褴缕，吃剩饭剩菜，干脏活累活，不允许她见亲生儿子一面。
　　义父顾鼎臣几次三番登门求见，好话说了一大筐，甚至于跪拜恳求道：“即使只见一面，死而无憾。”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没有丝毫触动这位母夜叉的铁石心肠。顾撷冈与文昌君商议：“义父想见生母一面看来是难上加难，我有一条计策，不知是否可行？明朝法律规定，沦为长工和奴婢的人是没有人身自由的，法令规定主人打死长工和奴婢不抵命。奴婢的身份比长工更低贱，一经与主人立契，就终身为奴，子孙后代世世不能脱籍，称之为世仆或家奴。所以大房太太有官府法令撑腰，可以如此有持无恐，猖獗无比。我们是否应该用重金把卖身契从大房太太手中赎回，让义父的生母立即脱籍，重获自由。如果大房太太执意不肯，就假托皇上有赎仆的圣旨，逼迫其交出卖身契。”
　　文昌君说：“此计不妥。那大房太太看来并非等闲之辈，她是不会轻易就范的，再说义父也不会同意你假托圣旨。万全之策是动员顾家和大房太太娘家的族长亲友亲自出面，晓以大义，好言相劝，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我们给族长和亲友们送上厚礼，让他们一起出面，大房太太再骄横霸道也得给双方族长亲友一点面子！”
　　在义父顾鼎臣的带领下，文昌君和顾撷冈拜访了双方的族长和亲友。兄弟俩作为义父的管家和书童，办事向来机敏可靠，私底下不惜用重金和厚礼笼络这些族长和亲友，并约定日期一起去劝说大房太太。母子见面的场面非常感人，最后大房太太迫于道义的压力，不得不答应生母出来相见一面。只见生母从柴房从容不迫地走来，虽然衣衫褴缕，却面容慈祥，举止文雅，气质不凡。母子抱头痛哭，在场族长亲友无不动容流泪。
　　生母杨氏靠平时给人刺绣，缝补衣服，积攒了一些钱，虽然不能与亲生儿子见面，但时常做衣服给鼎臣穿。这次给亲生儿子缝制了一件丝绵背心，正面绣有兰、菊、水仙和菖蒲，背面绣上”清正廉洁“四个字。她亲手给儿子穿上，喜悦道：“吾儿穿着正合身。京城寒冷，风沙大，贴身穿着御寒。”顾鼎臣穿在身上暖在心间：“这丝绵背心是母亲的关爱和期望。兰、菊、水仙和菖蒲是花草四雅，兰花清香淡雅，菊花幽贞高雅，水仙娟秀素雅，菖蒲潇洒清雅。母亲不仅心灵手巧，而且人品出众。在丝绵背心绣上‘清正廉洁’四个字，就是嘱咐儿子一定用‘清正廉洁’来约束勉励自己，做一个清正廉洁、造福百姓的清官、好官。”
　　临别顾鼎臣给生母留下了一些银两、首饰、衣服和日用品，依依惜别道：“原谅儿子不能在您老身边尽孝，请母亲大人多多保重。”生母深明大义，嘱咐儿子：“能与吾儿见上一面，死而无恨。今天你金榜题名，荣归故里，做母亲的心里高兴。你要精忠报国，廉洁奉公，为民造福，做一个鼎鼎大名的清官好官。你在京城做官，为娘会保重自己，莫用牵挂。”说完又从容地回到柴房去了。
　　义父回到自己家中，怅然若失，心潮难平，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锁反省。待到夜深人静，星星闪烁，月光昏眩之时，他独自在后院抚琴舞剑。义父穿着那件丝绵背心，上面的兰、菊、水仙和菖蒲在月光照射下栩栩如生，“清正廉洁”四个字熠熠生辉。义父浑厚低沉地吟咏着：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此时文昌君、顾撷冈和顾履方仨兄弟悄无声息地围绕在顾鼎臣四周，也舞剑吟咏起来，浑厚低沉的男声四重唱在夜空中交混回响，感人肺腑，动人心魄。

　　

　　第十二章 七十二峰阁

　　湖光山色春满时， 七十二峰折高枝。
　　然松园内绩断厅， 金榜题名天下知。

　　义父顾鼎臣好不容易与生母见上一面，生离死别的诀别场景，痛彻心肺的无奈心情，更加激励他发奋图强、尽忠报国的坚定信念，决心要做一个廉洁奉公的清官，为民造福的好官，以报答生母的养育之恩。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义父顾鼎臣对光福徐老先生的师生情谊终身难忘。徐老先生师德高尚，不仅博古通今，学识渊博，而且人品高尚，为人正直，人称徐老夫子。在徐老夫子的精心教育和熏陶下，顾鼎臣学业突飞猛进，并打下了扎实的儒学基础，更加重要的是造就了顾鼎臣好学上进，孜孜不倦，刻苦耐劳，清正廉洁的纯朴品德。义父在见过生母的第二天，就急匆匆地带领儿子顾履方和二个义子文昌君、顾撷冈前往光福镇去拜师谢恩。
　　文昌君、顾撷冈知道义父不喜欢铺张浪费、大事张扬，所以只租用了一艘普通的航船，带上一份厚礼，就悄悄地出发了。光福是义父的第二故乡，一是吴地的顾氏家族都源于光福镇，昆山的顾氏与光福顾姓氏族都是一家亲，有着同根同宗的渊源。二是他拜光福徐老夫子为师，在光福寒窗苦学十年，对光福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有着深厚的感情。
　　航船刚停靠光福码头，义父顾鼎臣就带领弟兄仨人直奔光福上街2号徐老先生的宅院。只见大门虚掩着，门口有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子。义父径直走进院子，仨兄弟紧随后面。义父激动地呼唤：“徐老先生，学生顾鼎臣前来看望你了。”徐老夫人听到有人进来，蹒跚着从厢房里走出来迎接客人。义父赶紧上前搀扶着，深情地问候：“师母，你身体可好？徐老先生他人呢？”徐老夫人呜咽着，悲怆地回答：“他上个月的初七早晨突然中风，抢救无效，与世长辞了。”
　　义父哽咽道：“想不到那天进京赶考与恩师话别，竟然成为永别，从此阴阳相隔，天上人间。”义父带领仨兄弟在恩师灵位前跪拜叩首，进香悼念。师母取出一幅字画交给顾鼎臣：“这是唐伯虎赠送给你老师的一幅字画，生前他一直珍藏着，说是等到你状元及第，荣归故里时再转赠给你。他估计今科状元非你莫属，原本是要为你摆庆贺宴的，现在他只能在九泉之下为你祝福了。”
　　义父将字画徐徐展开，是唐伯虎的一幅山水画，画上悬幛泉嚣，楼阁层曲，画中人清晨赏春，小心翼翼行过独木桥。题画诗曰：
　　拔嶂悬泉隔世嚣， 层楼曲阁倚云霄。
　　赏春合有溪堂约， 侵晓行过独木桥。
　　文昌君和顾履方都说是一幅写意山水画，顾撷冈鉴赏后，沉吟道：“这幅画和题诗寓意深刻，赏画者见仁见智，解释各有不同。我想徐老先生转赠这幅画的用意是想告诫义父，进京赶考，状元及第，犹如过独木桥，溪堂春色虽好，却是拔幛悬泉，楼阁层曲，虽然倚望云霄，却有隔世嚣啸之忧。”义父称赞道：“撷冈的见解与众不同，真合义父心意。徐老先生转送此画，真是告诫弟子，不要迷恋于拔幛悬泉、层曲楼阁的美好春色，伴君如伴虎，官场权势倾轧，风云莫测，时时刻刻都要小心谨慎，如同行走在独木桥上。”
　　师母说：“鼎臣，你大老远的前来祭拜师父，师母没有什么招待，我亲自在邓尉山上采摘了明前碧螺春茶，我烧一壶开水，给你们泡茶喝。”顾鼎臣在灶上帮师母烧水，但是水将烧开时，灶前却断了柴。师母便将打麻绳捋下的一大把麻丝塞进灶堂，终于把水烧开了。顾鼎臣见屋里除了师父书架上珍藏的古籍孤本外，真是家徒四壁，再也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顾鼎臣看到师母家如此穷困潦倒的窘境，百感交集，感慨万端。顾鼎臣带领仨兄弟上山砍了四担柴，堆在柴房里。临别时，顾鼎臣将带来的礼物赠送给师母，还取出一百两银子，以酬谢师父师母教育之恩。可是师母却婉言谢绝，决意不收：“鼎臣，师母在家门口摆个小摊，做点小生意，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你师父在世时也是这么叮嘱我的。”
　　告别师母后，义父带领仨兄弟在光福镇一家小客栈住下，故地重游，他要在这里逗留二天。他在光福拜师求学时，足迹遍布这里的山山水水，湖滨渔村。邓尉山是他经常来爬山舞剑，锻炼身体的地方。太湖边上的潭山更是观赏太湖美景的好地方，他经常来这里涉水游泳，捕鱼捉虾。义父带领仨兄弟重游旧地，讲述他少年时的风华岁月。
　　顾撷冈说：“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我记得义父有一首诗一定是描写太湖潭山美景的：‘太湖三万六千顷，七十二峰烟雨中。众壑奔流秋野阔，孤松倒挂寒潭空。恍疑灵境与凡隔，不谓人寰有路通。画船五宿澄波里，千载风流乃屈公。’太湖仙境，与凡相隔，真是好一处世外桃源，阮公到此也会放浪形骸，赤裸裸地醉倒潭山上的。”
　　义父顾鼎臣说：“到太湖潭山游览的文人墨客很多，可是这里却没有一处可以驻足逗留，饮酒休憩的地方。我打算在潭山建造一座亭台楼阁，好让游客凭栏远眺太湖风光，濒湖极胜潭山美景。你们说取名‘七十二峰阁’好不好？”文昌君说：“‘七十二峰阁’，这个名字取得很有诗情画意。义父你就把这个建造楼台亭阁的差使交给我吧，等到回京后，我就着手画设计图纸，找能工巧匠建造。”
　　义父顾鼎臣回到客栈，伏案疾书，将老师和师母一家的境遇写成奏折，回京告知弘治皇帝。义父说：“皇上仁政爱民，他一定会特别恩准优待徐老夫人的。我还计划要在光福上街2号，徐老夫子宅院原址建造一座‘然松园’，将原来读书的厅堂改建为‘绩断厅’，让更多的少年才子到这里读书。”文昌君高兴道：“义父心中的这些造园规划，我都铭记在心了，将来我们都要将它一一落实建造。”
　　义父在光福故地重游，留恋忘返，三天后他们乘坐航船回到昆山。义父儿时的玩伴戚浩泳等人邀请义父到龙王庙聚会，义父带领仨兄弟一起前往。文昌君买了酱牛肉、叫化鸡、油炸虾、大螃蟹、火腿、腊肠、熏鱼等许多熟食、卤菜和几坛好酒带去。老远就闻到烧烤狗肉的香味，原来戚浩泳他们早就来到龙王庙，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狗肉宴。到会的有昆山抗倭联防民团团长戚浩泳，神机妙算军师顾天福，抗倭勇士、神炮手马大猷，掌舵手、海上飞舰长谢云飞，少林武功高手、俗家弟子玄真法师，还有戚浩泳的夫人、抗倭妇女联合会会长陈香梅。
　　义父介绍了他的二位义子，戚浩泳他们只觉得面熟，似曾相识，却没有认出来，因为当年他们是装扮成二位国子监的监生，现在是摇身一变，成了状元顾鼎臣身边少年老成的管家和书童。
　　戚浩泳主持了简短的欢迎仪式，擂响抗倭战鼓，高亢激昂的鼓声震撼人心，激发斗志，振奋士气。戚浩泳即兴讲话：“鼎臣大哥是我们的儿时玩伴，在那兵荒马乱、饥肠辘辘的时候，是大哥带领我们烧烤狗肉充饥。现在鼎臣大哥高中状元，做了京官，衣锦还乡，他还是像从前一样，与我们心连心。他给我们抗倭民团捐款，还说要上疏皇上，为昆山建造砖石城墙。”
　　顾鼎臣致辞说：“我与戚浩泳兄弟商议，要招兵买马，扩大民团的规模，多买些舰船和枪炮，还要招贤纳士，研究抗倭的战略战术。我估计倭寇侵犯、祸害沿海城镇居民会越来越猖獗，他们与沿海奸商、海盗相互勾结，所以一时很难将倭寇消灭干净，即使打压下去了，他们还会卷土重来。我要上疏皇上，在沿海城镇修筑坚固的砖石城墙。今天我们在龙王庙重温儿时友情，这顿烧烤狗肉宴，又使我们回到了少年时代，是多么亲切友爱。来，大家一起干杯！”

　　顾撷冈觉得狗肉烧烤得特别鲜美醇香，赞不绝口。谢云飞嬉戏道：“这是我潜心研制的谢氏秘制烧烤狗肉，吃了我烹饪的狗肉强身健体，补肾益精，兴阳助性，行房时龙腾虎跃，金枪不倒，美其名曰‘谢氏龙虎狗肉’。仨位少年公子多吃点，婚后必定能将老婆侍候得舒舒服服的。现在我已经打入严松山这个奸贼家做卧底，我就是靠烹制这种龙虎狗肉讨他的欢心。他娶了三房姨太太，酒色过度，就喜欢吃我的龙虎狗肉补肾壮阳。”
　　戚浩泳说：“严松山是海盗出身，因为逃避官司，曾经流亡日本，后来靠与倭寇勾结发了大财。如今他已经洗白上岸，与官吏勾结，成为昆山最富裕的商界巨头，官府称他为海商。他老奸巨猾，深藏不露，秘密地与一个名叫犬养一郎的日本浪人交往，接头地点就在长江吴淞口外一处沙洲上。”顾天福说：“我们得到情报，那个犬养一郎的倭寇海盗舰船正停泊在吴淞口外的沙洲旁，今夜可能会与严松山这个奸贼秘密联络。你们想不想与我们一同前往秘密侦缉？”
　　文昌君和顾撷冈高兴道：“义父，正好我们要调查倭寇在沿海骚扰、侵袭的情况，机会难得，跟戚浩泳民团的舰船一起去吧。”义父顾鼎臣说：“从你们侦查到的情报看，严松山与犬养一郎接头地点显然已经暴露，狡兔三窟，说不定他们还有另外的接头地点。我们不要打草惊蛇，今夜去巡游一次也无妨。”
　　狗肉宴结束后，他们悄无声息地驾驶一艘舰艇来到吴淞口外一处秘密沙洲的芦苇荡里隐蔽起来。只见犬养一郎的那只倭寇舰船黑灯瞎火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严松山刚从苏州妓院买来了一个绝色雏妓，能歌善舞，色艺双馨。今夜他要尝尝鲜头，特地叫谢云飞烹制了一大盘龙虎狗肉，叫那个雏妓陪酒助兴。酒至半酣，严松山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将雏妓抱上了客厅西厢房的床榻上。严松山玩弄女人从来不避下人，还要丫头侍候，真所谓目中无人，肆无忌惮。
　　谢云飞看到严松山这条色狼今夜正在糟蹋一个雏妓，就悄悄地驾驶一艘快艇到吴淞口的沙洲去通知戚浩泳。此时，戚浩泳他们的舰艇也正在往回行驶。军师顾天福说：“我们留下了一条监视的快艇，在那里守株待兔，只要犬养一郎这只狐狸尾巴稍一露头，就死死地盯住他。”
　　顾撷冈说：“据史料记载，从元末明初开始，日本进入南北朝分裂时期，日本西南诸侯经常组织武士、浪人和商人，在我国沿海进行武装抢劫和骚扰，这些倭寇抢劫我国的商船，掠杀我国沿海居民。永乐皇帝时，政府允许日本诸侯十年一次来华贸易，并且整饬军备，加强海防，对来犯的倭寇予以歼灭性打击。永乐十七年，在总兵刘江的率领下，在辽东望海埚一举歼灭全部登陆的倭寇，从此以后倭寇不敢再作大规模的抢掠骚扰。”
　　顾鼎臣说：“如今日本进入战国时期，十年一次的有限贸易已不能满足需要，他们通商不成，就用武力抢劫。我认为倭寇之乱的根源在于那些与倭寇勾结，狼狈为奸的奸商，如果听之任之，倭寇又会大规模登陆。我回到京城后要给皇上写奏折，赶快派巡抚到江苏、浙江来，一方面将那些通倭的奸商逮捕法办，一方面积极训练海防军，堵击倭寇。”
　　马大猷担忧道：“像严松山这些通倭的奸商，早就洗白上岸了，成了富可敌国的海商富豪。他们与官府沆瀣一气，相互勾结，暗地里作倭寇的内应，抢劫海上贸易商船，掠夺沿海居民财物，总有一天倭寇又会大规模登陆，酿成更严重的倭患。”军师顾天福说：“除非派来清正廉洁的巡抚，铁面无私地将通倭海匪奸商逮捕法办，积极加强海防，给予倭寇歼灭性打击。否则就是草草了事，倭患依旧。”陈香梅说：“这些通倭的海匪奸商，用金钱买通京城的奸臣、宦官，有这些贪官作靠山，恐怕再执法如山的巡抚也会反遭海匪奸商的诬陷，最后罢官撤职，含冤忍辱，落得个凄惨下场。”
　　谢云飞说：“鼎臣大哥现在是京官了，只要我们能抓到严松山通倭的确凿证据，就可以到京城告御状，听说弘治皇帝是难得的好皇帝，他一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戚浩泳说：“鼎臣大哥刚做京官，职位尚低，臣微言轻，告御状无用。我们还得靠自己去歼灭这些来犯的倭寇。” 顾鼎臣鼓励道：“谢云飞、戚浩泳说得都对。执法还得依靠民众举报，抗倭还得军民联防。你们的抗倭民团能够如此精诚团结，坚持不渝地努力，总有一天会取得成功，到时我给你们摆庆功宴。”
　　光阴似箭，转瞬间一个月的探亲假期已到。为了尽快赶回京城，文昌君雇佣了二辆马车，给义父母和义弟顾履方坐。义父家向来清贫，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有一位义母娘家远房侄女王凤旃跟随一起上京。她长得文静俊秀，窈窕妩媚，因为父母双亡，他们又没有女儿，所以从小就收养在家，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与履方青梅竹马，兄妹相称。文昌君和顾撷冈则买了两匹骏马骑着上京。南方主要交通工具是船只，北方出门却离不开马车，顾履方吵着也要骑马，义父命文昌君再买一匹温驯的白马驹给履方骑。他们一行晓行夜宿，轻装前进，途中只在镇江和扬州游玩了二天。
　　义母和履方说：“你义父归心似箭，急着回京城赴任，我们母子初次上京城，想玩的地方很多，来日方长，这次就玩镇江和扬州吧。”他们在镇江游了金山寺，登上慈寿塔顶，凭栏临江，极目远眺，心旷神怡。顾鼎臣说：“镇江最有名的寺院就是金山寺了。我记得苏东坡给金山寺题了一首回文体诗：
　　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明月。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
　　泉眼石波清。迢迢绿树江天晓，霭霭红霞晚日晴。遥望四边天接
　　水，碧峰千点数鸥轻。
　　顾履方等到父亲刚吟咏完毕，马上就倒背如流地咏诵出回文体诗的倒读诗：
　　月明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清波石眼泉当槛，小径
　　松门寺对桥。晴日晚霞红霭霭，晓天江树绿迢迢。轻鸥数点千峰
　　碧，水接天边四望遥。
　　文昌君称赞道：“履方记性真好，义父刚吟咏完，他就一字不错地倒背出来了。”义母喜悦道：“履方五岁就能背诵一千多首唐诗宋词，一本《论语》能倒背如流。” 凤旃说：“到目前为止履方哥读书就已经破万卷了，我总是落在他的后边，怎么也赶不上他。” 义父马上批评道：“年轻人不可以在人前卖弄自己的文才。为人处事要谨言慎行，决不能自视才高。” 履方态度谦恭道：“父亲批评得好，履方一定铭记在心。”顾撷冈却帮腔说：“义父对履方管教太严。我觉得履方平时已经十分克己守礼，矜持内向，义父应该多多鼓励才行。”
　　义父听后若有所思：“撷冈言之有理，我是否对履方管束过头了？以后你们兄弟之间可以相互学习，相互竞争，取长补短。在社交活动中过于矜持、拘谨也不好，但是在官场中就一定要谨言慎行，决不可锋芒毕露。”
　　文昌君转移话题说：“我看金山的风水并不好，通常寺门应该坐南朝北，它却是正对江岸朝西，殿宇楼堂鳞次栉比，把整个金山都包裹起来了，为了弥补金山这种峰峦低矮的不足，建了一座慈寿塔来拔高金山。真是：
　　塔拔山高峰逶迤， 旮旯亭台曲廊石。
　　沓杂庙院寺裹山， 楼阁叠嶂山镶寺。”
　　顾撷冈调侃道：“文昌君这首诗也是回文体诗，倒读过来还是一首好诗：
　　石廊曲台亭旯旮， 迤逶峰高山拔塔。
　　寺镶山嶂叠阁楼， 山裹寺院庙杂沓。
　　可惜你的这首回文体诗比起大文豪苏东坡的回文体诗要稍逊一筹，而且对金山寺的评价也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游玩了芙蓉楼、塔影湖、百花洲、镜天园几个著名景点，然后来到大雄宝殿。大殿飞椽斗拱，黄色琉璃盖瓦，朱色廊柱栋梁，内外精致彩绘，显得庄严肃穆。殿内释迦牟尼、阿弥佗佛和药王佛端坐莲花，个性迥异的十八罗汉分列两边。观世音在善财、龙女侍卫下，飘浮海岛上空。义父捐献寺院一百两银子，方丈专门为他们举行了一场小型水陆法会
　　他们吃过斋饭后，来到慈寿塔西北的七峰亭饮茶休憩，义父顾鼎臣说：“金山寺的风水都是奸臣秦桧破坏的，这七峰亭还有一段典故，你们谁个知道？”文昌君说：“七峰亭典故我知道。建炎十年七月，正当岳飞败金兵于郾城，直逼汴京时，接到朝廷一天十二道金牌，令他班师回朝。岳飞赶回杭州，路过金山寺，夜里梦见有两犬在对话，请金山寺方丈道月解梦。道月方丈惊愕道，两犬对话就是‘狱’，岳飞此次回京必遭牢狱杀身之祸，劝他剃度出家，以避血光之灾。岳飞不相信，仍然班师回朝。你说岳飞为什么不听道月方丈的劝告，却义无反顾地去杭州慷慨就义？”
　　顾撷冈说：“以我之见，岳飞是个愚忠之臣，坚守‘精忠报国’誓言，甘愿为宋高宗赵构卖命，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是他的宿命。宋高宗赵构急于求和，命秦桧以‘莫须有’罪名将岳飞杀害于风波亭。秦桧听说道月方丈早已知道赵构和秦桧为了要与金国议和，阴谋杀害岳飞的机密，怀恨在心，命人前去捉拿，但是道月方丈已经预知，提前安然西去。秦桧勃然大怒，命人铲平金山七峰，以破坏金山风水。后人为纪念被秦桧铲除的七峰，就在慈寿塔西北建了这座七峰亭。这就是所谓金山的风水和岳飞的宿命之间的玄机，也不外乎是个民间传说而已。”
　　义父顾鼎臣说：“撷冈讲得对，许多民间传说也无从考证，百姓都喜欢这些神奇的传说。你们仨兄弟初次来金山寺游览，法海洞、白龙洞、朝阳洞和仙人洞这四大名洞不可不看。”义父带领大家首先来到法海洞，见洞中供奉着法海和尚的石像。顾撷冈细细端详后说：“你看这法海和尚神情端庄肃穆，却又心神恍惚，又不像在禅道修练，似乎在闭门思过，好像在忤悔些什么？”
　　顾履方说：“据史料记载，法海和尚是唐宣宗宰相裴休之子，出身名门大户，不知为什么出家当了和尚？因为他对重修金山寺立下汗马功劳，人称‘开山裴祖’。传说当时金山有一条白蟒出没伤人，百姓不敢来庙里烧香拜佛，法海与白蟒斗法，将它赶入江中。这么个大慈大悲的方丈应该说是除害英雄，怎么会成了拆散许仙和白娘子自由恋爱的罪魁祸首？在戏里他是捍卫传统婚姻制度的一个坚定的卫道士，但是其手段也有些太不通人情了。”
　　王凤旃说：“也许法海在情感上遭受过巨大打击，看破红尘后才出家当了和尚，所以他对男女自由恋爱特别反对。但是我想他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吧？也许他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有人借《白蛇传》这个民间传说，来抹黑法海和尚。既然是个民间故事，是否符合历史事实已经不重要了，如同包公铡陈世美一案，传说和历史都有可能被后人加以戏说。重要的是陈世美成了负心汉的典型代表，法海成了拆散鸳鸯的罪魁祸首，永生永世也翻不了案。”父子间在一起海阔天空侃大山。
　　在镇江逗留了二天，他们过江以后又在扬州玩了二天。义父顾鼎臣说：“自从吴王夫差开邗沟筑邗城，隋代开凿运河，扬州已经成为东南经济、文化中心，至唐朝曾有富商巨贾数十万聚居扬州。唐宋以后扬州几度兴衰，如今再度出现繁华景象。扬州人文荟萃，宋朝欧阳修贬谪扬州太守时在西北郊的蜀冈修建了平山堂，公余之暇，他常携朋呼友来此饮酒赋诗。我扬州玩过几次，这次我想住在平山堂，在那里写几份上疏皇上的奏折，你们兄弟仨人在扬州城里好好玩二天。”
　　于是兄弟仨人在瘦西湖畔一家清静的客栈里住下，在那里可以欣赏到扬州的二十四桥美景，闻到芍药园的花香。文昌君说：“在历代文人描绘扬州风情的诗词中，二十四桥风月，芍药和琼花，玉人和箫笛加在一起，拼贴出一幅扬州诗情画卷。唐代诗人杜牧描写扬州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青楼妓院林立，娼妓业发达，妓馆从各处贩来秀美童女，聘请教习教授诗词歌舞，琴棋书画，在闺房长到芳龄之时，便调教她们出阁接客，这些歌妓谓之‘瘦马’。扬州是风花雪月的宝地，真所谓绮丽粉黛甲天下，我们不妨去逛一逛。”
　　文昌君在兄弟仨人中是大哥，两个弟弟言听计从。顾履方是初出茅庐，羞涩道：“大哥真是个风流才子，对扬州的二十四桥风月特别感兴趣，想必是见过世面的人。我可不敢随意苟同。” 顾撷冈调侃道：“大哥可算得上是风月场的高手了，三弟不必拘束，我们尽管跟随他去见识见识。唐代诗人韦应物的第四代孙子韦庄在《过扬州》诗中曰：‘当年人未识兵戈，处处青楼夜夜歌。花发洞中春日永，月明衣上好风多。’来扬州就是找乐子的，听大哥安排。”
　　文昌君劝诱道：“二弟说得对，三弟不必拘泥。携妓游玩是风流文人的时尚，像李白、杜甫这些大诗人也经常携妓游玩。三弟一定记得杜甫有一首诗叫《携妓纳凉晚际遇雨》，其一曰：
　　落日放船好，轻风生浪迟。
　　竹深留客处，荷净纳凉时。
　　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
　　片云头上黑，应是雨催诗。
　　其二曰：
　　雨来沾席上，风急打船头。
　　越女红裙湿，燕姬翠黛愁。
　　缆侵堤柳系，漫卷浪花浮。
　　旧路翻萧飒，陂塘五月秋。
　　你看这些文人公子携妓纳凉用冰块调制冷饮，歌妓们除去嫩藕般的白丝袜。晚际遇雨，帐幔翻卷，浪花拍船，风雨打湿了歌妓们的红裙子，多么浪漫的雨催诗句。我去租用一艘花船，携仨个歌妓，在瘦西湖好好玩乐二天。”兄弟仨人如何在扬州风流快活，也难以详细描述。夜间他们住在花船上同歌妓寻欢作乐，还联袂合写了一首《携妓游瘦西湖》：
　　画舫灯红破暮烟， 佳丽酒绿沁心田。
　　金带围腰唱艳曲， 红袖朱唇吹管弦。
　　玉盘翡翠舞翩跹， 酒意酣畅倍昂然。
　　携来神女游巫山， 携云握雨赛神仙。
　　诗中的“金带围腰”和“玉盘翡翠”都是扬州芍药中最名贵的品种，诗人用名贵芍药来比喻美人佳偶。“金带围腰”，花瓣多，花叶大，粉红色的花朵中间有一条金黄色的线围腰，所以称之为“金带围腰”。“玉盘翡翠”，花朵大如玉盘，花叶绿如翡翠，故名“玉盘翡翠”。扬州芍药为天下之冠，可与洛阳牡丹相媲美。《诗经》里有一首《溱洧》，其中有一诗句曰：“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说的是男女情侣之间相互调情、戏谑时，往往赠予芍药作为相爱信物。
　　顾鼎臣是一位宽容仁慈的父亲，他并不干预孩子们的私生活，也不查问他们是否干出什么风流韵事来，看到仨兄弟神采奕奕，红光满面，只漫不经心地询问在扬州城里是否玩得开心，他倒是专心致志地在郊外的平山堂开夜车写完了二份奏折。离开扬州后，他们马不停蹄，晓行夜宿赶往京城。

　　顾履方骑着马跟随父亲、文昌君和顾撷冈一起长途跋山涉水，骑术大有进步，身体素质大为提高；沿途为住驿站打前哨，与驿馆里各色人等打交道，社交能力也大有长进；一路上游览风景名胜，乃至携妓游乐，风流快活，更是见世面，长见识。兄弟仨人在上京路上相互学习，相互竞争，对顾履方的帮助很大，所以进京后他能迅速适应京城生活，很快融入上流社会。
　　回京的第二天，顾鼎臣被皇上召见进宫，并委以太子师傅的重任，负责教授太子学业，儿子顾履方也被允许跟随父亲进宫当太子的陪读。弘治皇帝说：“太子聪慧机敏，悟性极高，就是我们太宠爱他了，无论什么事情都依着他，唯恐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做了错事也很少责罚他。其实太子心地善良，也知道是否曲直，只是天生好玩，不喜欢读书，所以换了几任老师也没有能把他教好。我知道你出身平民，从小也吃了许多苦头，几经磨难，侥幸活下来，所以懂得如何刻苦耐劳，好学上进。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让太子静下心来，学一点治世经学和治理国家的本领。”
　　顾鼎臣说：“皇上既然信得过微臣，我一定尽责尽力把太子的学业补救回来，除了补习儒家经学，更重要的是教授治国策略。但是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需要一段时间的苦学勤练才能见效。”
　　顾鼎臣心里明白，弘治皇帝朱祐樘从小饱受磨难，九死一生，但是苍天有眼，他幸运地活下来了，立为太子后又几经风雨飘摇，差点被奸臣谄害而废了，登基后，他不顾身体虚弱，日理万机，日以继夜地扑在朝政上，终于拖垮了身体，三十多岁的人已经是重病缠身，却仍然带病亲理朝政。他的三人内阁刘健、马文升和刘大夏都是治理国家的栋梁之材，能谋善断，克勤克俭，使“弘治中兴”达到了顶峰。弘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唯一的儿子朱厚照，他天不怕地不怕，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父皇母后都不管他，老师更管不了他。他在宫中经常玩得天翻地覆，昏天黑地，甚至神魂颠倒。
　　顾鼎臣虽然名义上是太子少师，但那只是个兼职虚衔。他决定改变前任老师关门教学，照本宣科，死记硬背的教学方法，既然太子玩世不恭的秉性难移，那就寓教于玩，寓教于乐，在玩乐中进行教育。他从孔子办学的六艺得到启发，决定开门教学。孔子的六艺也是从周朝培养贵族子弟的官学中衍生的，要求学生掌握六种基本才能，即礼、乐、射、御、书和数。于是他设计了一套新的教学方法，并得到了皇上的批准。
　　所谓“礼”也就是礼节，即德育教育。顾鼎臣除教授吉、凶、宾、军、嘉古代五礼外，主要通过讲历代道德模范人物的故事进行教育。“乐”就是音乐。古代礼乐有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和大武，称为六乐。顾鼎臣请礼部的官员、乐师来兼课，教授古筝、丝竹、箫笛等乐器，以及作曲、编舞等课程。“御”就是驾车技术。驾车要达到行车时与和鸾之声相应，随曲岸疾驰不落水，经过天子表仪有礼仪，过通道驱动自如，狩猎时追逐禽兽从左边射获。
　　最困难的是教授书法、文学，顾鼎臣用历代书法家的碑帖让太子临摹，还叫他为名胜古迹、商贾店铺、豪宅园林题字，这样他就上心苦练了。教授文学就进行吟诗和演讲比赛，比赛前必须要做充分准备，逼迫太子去背诵诗赋名著。“数”就是算术与数论，教起来就更加困难。顾鼎臣从最简单的四则运算、几何图形教起，循序渐进，只求了解，不求精通。顾鼎臣把儒家六经《易》、《书》、《诗》、《礼》、《乐》和《春秋》编撰成通俗的历史故事进行讲解，太子听得饶有兴趣，虽说学的不是原著，但是也能起到异曲同工的作用。
　　顾撷冈说：“义父的教学方法注重素质，讲究实效，比起那些国子监的博士、助教、翰林院的大学士要高明许多，不愧为太子的好师傅。科举考试不考数学，他还是坚持给太子教授数学。数学是自然科学的基础，天文、历法、工程、会计等等都必须学习数学。我国历史上儒学大师、国学大师一大把，满腹经纶，比比皆是，可是数学家、天文学家、农学家、医学家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能闻名于世的只有墨翟、张衡、祖冲之、沈括几个。工部、户部的官员是管理工程和财政的，照例应该精通数学，科举不考数学怎么行？”
　　义父顾鼎臣说：“据我考证，唐朝时科举是要考数学的。显庆元年，国子监开办了算学馆，招收学生三十多人，由算学博士、算学助教主持日常教学工作，还专门编订了《九章算术》、《孙子算经》等十部数学教材，数学考试过关就可以做官。这样国子监内有国子、太学、四门、律学、书学和算学六个学馆。但是到了晚唐，数学科举考试停止了。原因可能是参考的人数太少，国家规定的算学博士的官阶是六个学馆中最低的，国子博士是正五品，算学博士只有从九品。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儒学是一门玄学，政治功能巨大，可以直接为皇帝效力，数学却是一门边缘学科，与朝政大事关系不大，所以科举考试就把数学靠边站了。”
　　文昌君和顾撷冈每天都要护送顾履方进宫陪太子读书，他俩有时也参与其中的一些课程，例如骑射、音乐、书法、背诵、演讲比赛。太子朱厚照觉得新老师教学方法与众不同，不是整天关在书房里，而是在玩乐、竞赛中进行教学，感到特别有兴趣，为了在与陪读的竞争中取胜，他下了许多功夫，因此学业上大有长进。太子擅长骑射和音乐，喜好诗词，在这方面有惊人的进步。弘治也时常来检查太子的学业，看到有长足的进步，心里非常高兴。为褒奖顾鼎臣的功绩，弘治赏赐给他大量的珠宝、黄金、银两，还有古董、字画，真所谓是名利双收。顾鼎臣用皇帝赏赐的银两，开始在家乡出资建造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
　　顾履方每天都要进宫陪读，他发现太子朱厚照身边有一名太监叫刘瑾的，非常机警奸诈，他能哄得太子开心，变着法子逗太子玩乐，成了太子的贴身侍从。顾履方担心日后太子会给这名太监教唆坏了，成为荒唐的皇帝。
　　文昌君和顾撷冈也有同感。于是他们兄弟仨人开始着手调查刘瑾。原来这个刘瑾不姓刘，而是姓淡，老家陕西兴平，是个苗族子弟，因为生活贫困，又无谋生技能，就想进宫当太监，一来衣食无忧，二来还能往上爬，说不定能当上个宦官，可以揽权、谋财。但是这个年头就是想当太监也得有门路，于是他心生一计，开始实行他的冒险计划。
　　他打听到宫中有个宦官名叫刘忠，负责招收太监，便硬闯净房，拔刀自宫，也就是自己用刀割了生殖器。刘忠见他长得俊秀机灵，又能自宫而面不改色，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的人，不仅破例录用，还收为养子，袭养父改姓刘。进宫后刘瑾得知太子贪玩成性，就设法从宫外弄些鹰犬鸟兽之类哄太子玩，博得了太子欢心，从此太子就离不开刘瑾，成为太子的贴身侍从。起先刘瑾不敢胆大妄为，跟随着太子忙里偷闲地勤奋学习，发愤用功，很快达到了初级文化水平。这在太监中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了，所以弘治也十分看重他，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怀疑。探明情况后，仨兄弟商议，觉得对刘瑾这个居心叵测的太监现在只能观察、规劝，小心防范着，一旦抓住把柄就在弘治面前告他教唆罪，把他从太子身边调离。
　　弘治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是他还是硬撑着，天天早朝、午朝，还要主持大小经筵，晚上批阅奏折直到深夜。以刘健为首的内阁大臣们劝他休养一段时间，把日常朝政下放给内阁处理。弘治已经是力不从心，看到内阁大臣个个能谋善断，朝政处理得井井有条，外事有刘健、谢迁、李东阳负责，内事有王恕、马文升、刘大夏处理，经过十几年的苦心治理，已经开创了明代从未有过的盛世。弘治觉得可以向列祖列宗有个交待了，乐得把朝政委派给内阁大臣们，自己做个太平天子。于是他每天只上早朝，余暇时间与皇后朝夕相处，不是漫游西苑亭台楼阁，便是登临万岁山摘星楼、毓秀亭，看看戏剧歌舞表演，好好休养生息。

　　但是弘治还是放心不下，他最担心的是鞑靼不断南侵，特别是鞑靼部落的小王子经常恃强寇边，派去征伐的将领王越没有什么建树。正在郁郁寡欢时，忽然传来捷报，王越将鞑靼小王子杀得大败，一直追杀到贺兰山，小王子率领三十余残部已向北逃窜，擒得小王子眷属中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妃子，名叫满奴，王越将她带回京进献给弘治。
　　文昌君得知这个消息后，对顾撷冈说：“我们穿着隐身服进宫去暗中察访，看看这位专宠皇后一人的好皇帝会不会对这位鞑靼小王子的王妃动了真情。他们隐匿在养心殿里弘治的寝宫想看个明白。
　　弘治见了满奴，不由得神魂颠倒，忙令送入后宫幽禁起来。弘治对六宫嫔妃没有一个感性趣的，唯独见了满奴却一见钟情。弘治几次召幸，满奴只是不肯奉召，弘治叮嘱老宫女好言相劝。老宫女见劝说无效，于是设计将满奴灌以迷魂汤，将她内衣脱光，只穿霓羽薄纱，送到弘治床上。弘治见满奴肌肤雪白粉嫩，玉乳丰盈矫挺，腰细如杨柳，翘臀如蜜桃，顿感血脉贲张，欲血沸腾，便如饥如渴地临幸了满奴。
　　老宫女为博得皇上欢心，每晚都将满奴灌迷魂汤，裸体送到龙床上，弘治推托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夜夜临幸满奴，如胶似漆，乐此不疲。鞑靼小王子难以割爱，就多次上疏朝廷，愿意进贡金银珠宝将满奴赎回，内阁见此奏折都批驳不淮。这时满奴在宫中夜夜被灌迷魂汤，迷蒙中与弘治浑然一体，以为是在与小王子交欢。后来终于发现每夜都是弘治皇上临幸，悔之晚矣，悲痛欲绝，啼哭了半夜。次日弘治亲自前去看望满奴，刚跨进寝宫，蓦然看到满奴已经自刎身亡。弘治大惊失色，吓得倒在坐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宫女禀报了事情原委，将满奴遗书呈上。上面写道：失吾里（小王子名字）吾夫：进宫已经三月有余，日日夜夜思念吾夫，想起与你花前月下，携手并肩的情景，令我哽咽伤心，痛不欲生。我们同床共枕，山盟海誓已经三年多，如今我身陷明宫，你又兵败塞北，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只有自刎殉情表明心迹。他日你与新人伉俪合欢，不要忘记冥府中还有一位为你殉情的满奴。日后你若能将我的尸骨移葬塞北，我会含笑九泉的。满奴明宫绝笔。
　　弘治阅后感叹道：“想不到塞外荒漠还有这么一位忠贞于夫君的烈妇。”于是命将满奴以王妃礼遇厚葬，并把她的遗书交给小王子失里延。弘治自从满奴自刎后，怅然若失，精神恍惚，虽然又立了二个妃子，不过是一些庸俗脂粉，泄欲工具而已，怎么也没有满奴那样娇艳风流，令他神魂颠倒，于是终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身体状况令人担忧。
　　小王子失里吾联合苗瑶部族伺机报仇，接到守将韩起凤兵败告急，弘治召内阁大臣刘健、谢迁、李东阳商讨对策。谢迁奏道：“如今鞑靼与苗瑶沆瀣一气，锐气正盛，我们兵分二路，一路以定国公朱宁率十五万精锐之师出桂林，直捣苗寨老巢，一路以武伯江永率都指挥马成、顾滋率五万精兵强将仍出兰州，虚与委蛇，等到朱宁部重创苗寨，小王子回兵救援之时再重兵出击，小王子不愁不破。”不到半年，定国公朱宁剿平苗寨，武伯江永趁小王子回兵时将其击败，小王子带领残部不知逃往哪里去了。弘治见两处兵马都告捷，下旨犒赏将士，朱宁、江永晋爵封禄，马成、顾滋擢升总兵，余下将士都各有封赏。
　　义父顾鼎臣每天想的是怎样教好书，上好课，使太子对学习感兴趣，学业天天有进步，对后宫的风流艳闻并不关心。每天文昌君和顾撷冈都要对义父讲述弘治是如何临幸鞑靼小王子的王妃满奴，后来满奴又怎么自刎殉情，弘治又怎么神思恍惚，心如止水，健康状况日薄西山，鞑靼小王子用金银珠宝赎满奴不成，又如何联合苗瑶犯上作乱，弘治又如何调兵遣将，平定叛乱，所有这些，义父只是听而不闻。他最担心的是，弘治对太子的学业关心得越来越少了，到上书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太子又贪玩成性，被那个奸佞的太监刘瑾勾引、教唆得心猿意马，神不守舍，时常逃学缺课，弄得他一筹莫展。
　　义父很会从面相看一个人的病况，有一天他从宫里回来，惊叹道：“今天皇上亲自到上书房来看望太子，我看皇上面容憔悴枯槁，面色幽暗晦涩，印堂暗淡无光，神思恍惚，步履蹒跚，看来已经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了。他看到太子不在书房里读书，却与太监刘瑾在花园里玩斗鹌鹑游戏，便勃然大怒，把刘瑾训斥了一顿，还勒令将他调出东宫去。可是第二天发现刘瑾还是跟随着太子当他的贴身侍从，据说是太子亲自出马为刘瑾开脱罪责，皇上拗不过太子又放虎归山了。皇上太宠爱太子了，以至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真是大明的最大不幸！当今皇上是大明少有的好皇帝，可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我看太子是离不开这个奸诈的太监了，将来这个刘瑾必将结党营私，干预朝政，祸国殃民。太子朱厚照已经是朽木不可雕了，必将成为大明最荒唐的皇帝，看来这样的结局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当臣子的也左右不了皇宫的局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文昌君说：“子不教父之过，归根结底还是这个弘治皇帝教子无方，张皇后治理后宫一塌糊涂。我听说西班牙有斗牛的，那是勇士的游戏，中国却五花八门什么都斗，有斗蟋蟀、斗公鸡的，昨天我见识了斗鹌鹑的小把戏。”
　　顾撷冈说：“我前阵子进宫，看见刘瑾颈项上挂一只黑色布袋，放在贴胸小心护理着。听到几声鸟鸣，我问他那里面养的什么鸟，还得借助体温来取暖。他说这是一只鹌鹑，是太子的心肝宝贝。我往里一瞧，见是一只羽毛丰满，浑身雪白，朱色眼睛，青嘴紫爪，神气十足的鹌鹑。刘瑾说太子视它为掌上明珠，取名‘玉孩儿’。我看到旁边的小太监个个颈项上都挂着一只黑布袋，里面都养着几只鹌鹑。因为鹌鹑生性畏寒，必须要放在袋子里帖身焐着，养足精神才能斗殴，所以东宫的太监每人都贴身挂着布袋养鹌鹑。”
　　顾履方说：“我见刘瑾唆使太子斗鹌鹑，如今都上瘾了，经常逃课。斗鹌鹑比斗蟋蟀、斗公鸡都激烈、残忍，我从来不去观看。”文昌君说：“那只玉孩儿可是常胜将军，宫里太监养的鹌鹑没有一只能斗得过它的。我亲眼看到一个小太监养的一只黑羽黑啄铁爪鹌鹑，名叫铁将军的，起先与白孩儿张着翅膀瞪眼示威，后来交颈叠翅地乱啄，斗殴到胶着状态就爪喙齐上，上下翻腾。斗了几十回合，铁将军渐渐败下阵来，那白孩儿狠啄铁将军的颈项，霎时羽毛纷纷乱飞。只见白孩儿哜哜地吼了几声，那只铁将军的眼珠已经被啄去，接着白孩儿一爪猛击铁将军的脑门上，顿时头颅粉碎，脑浆迸出，倒地而亡。太子欢呼雀跃，拍手叫好。太子要刘瑾张榜告示天下，若有鹌鹑能斗胜白孩儿的赏银千两。”
　　弘治十八年五月，突然皇上圣躬欠安，不能上朝理政，太医束手无策，病情日渐严重。弘治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召内阁大臣刘健、谢迁、李东阳到龙床前，托付道：“朕已病入膏肓，谅已回天乏术。众卿皆朝廷重臣，国之栋梁，朕托孤于众卿，望你们辅佐太子治理朝政，继承大明基业，让刚刚中兴的大好局面继续下去。”又要太子拜内阁三大臣为先生，千叮万嘱道：“诸位大臣忠心耿耿，太子继承皇位，年少无知，须听取诸卿治国安邦策略，莫要辜负父皇重托。”
　　凌晨弘治皇帝朱祐樘驾崩于乾清宫，享年三十六岁，在位十九年，葬于泰陵，庙号孝宗。内阁三辅佐大臣扶十五岁的太子朱厚照继承皇位，遵照遗嘱，晋升刘健、谢迁、李东阳为太子太辅上柱国，张皇后为皇太后，内监刘瑾为司礼太监，改年号为正德，是为正德皇帝。

　　继位伊始，正德皇帝尚能正襟危坐，每日早朝去处理朝政，因为对政务一无所知，不得不仰仗内阁三位大臣辅佐，许多中央及地方的政务都交给他们全权处理。但是由于刘瑾的纵容、教唆，少年天子禁不住诱惑，又玩心不改，每天早朝过后就去斗鹌鹑，鹰犬狩猎，骑射划船，有时连早朝也不去了。刘健终于看不下去，上书列了朱厚照几条罪状，数落他上朝不在正殿坐堂，到处乱转闲逛看热闹，还在殿堂上乱吃东西，擅自出宫骑马、射击、狩猎、划船，劝说他不能如此贪玩，要像先皇孝宗那样尽责尽力做个好皇帝。少年皇帝朱厚照感到非常委屈，做太子时要怎么玩就怎么玩，皇帝老子都不管他，从来没有听过一句责备的重话，如今当了皇上反倒受这些顾命大臣的管束和掣肘。但是这些老头毕竟是父皇授权的辅佐大臣，得罪不起，于是装出一副忠于职守的样子，总算稍微收敛了一些。
　　顾鼎臣是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师傅，虽然时间不长，但受益匪浅，特别是对他的教学方法和才识十分赏识，因此也非常关照。原来顾鼎臣是任太子少师，只是个兼职虚衔，正德皇帝为报师恩，专门在养心殿召见顾鼎臣，晋升他为詹事府从五品的左谕德，还赏赐了丰厚的金银珠宝。
　　正德皇帝朱厚照说：“你上疏的奏折我已经批阅，你的老师朱老夫子学识渊博，能教育出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是他的功德圆满。可是他去世后，你师母却过着几乎断炊的贫困生活，朕看后也感叹不已，感同身受，特准定俸予薪，以慰徐氏夫人暮年之忧。”正德皇帝还批准顾鼎臣去苏州看望师母。
　　仨兄弟听到这个喜讯后，兴高采烈，文昌君说：“义父出资建造的那座‘然松园’和‘绩断厅’，以及在太湖边上的潭山建造的‘七十二峰阁’都已经落成完工。正好我们一起回到苏州为这三项工程竣工剪彩。”
　　金秋十月，顾鼎臣偕同夫人、仨兄弟和凤旃轻车简从回到故乡，徐氏夫人听到皇上恩准定俸予薪，感恩不已，从此可以衣食无忧，安享晚年。顾鼎臣在然松园的绩断厅设宴庆贺，要为然松园、绩断厅题词，还邀请当地名流同游太湖潭山七十二峰阁。
　　顾鼎臣要仨兄弟为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各题一首诗纪念之。顾履方
　　为然松园的题诗是：
　　春意昂然松园晴， 亭阁倒影朝霞明。
　　荷塘莲花浊自清， 精卫填海见丹心。
　　顾撷冈为绩断厅的题诗是：
　　功绩断点续传厅， 师承恩泽报朝廷。
　　莘莘学子为过客， 朗朗乾坤读书声。
　　文昌君为七十二峰阁的题诗是：
　　山色朦胧早春寒， 波澜壮阔浸湖滩。
　　七十二峰崎岖路， 何日归家栽蕙兰。
　　顾鼎臣说：“你们仨兄弟的题诗都能切合题意，各有千秋，可以为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增光添彩。”仨兄弟说：“父亲为三处建筑合在一起题写一首诗吧。”于是顾鼎臣为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题写了匾额，还为这三处建筑合在一起，赋诗一首诗，并抚琴歌咏曰：
　　湖光山色春满时， 七十二峰折高枝。
　　然松园内绩断厅， 金榜题名天下知。

　　

　　第十三章 弃禅佛跳墙


　　福州有名菜， 开坛十里香。
　　荤香扑鼻来， 弃禅佛跳墙。
　　酒肉穿肠过， 滋阴又补阳。
　　饕餮人之乐， 何欲盖弥彰？

　　顾鼎臣偕同夫人、仨兄弟和凤旃奉旨到苏州探望师母，并为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题写匾额和诗词，一个月的休假很快过去了，于是赶紧收拾行装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正德皇帝要顾鼎臣编修《孝宗实录》，他整天埋头苦干，挑灯夜战，当编修到一半时，传来噩耗，老父亲病逝了。照例应该回家守孝，丁忧三年，正德皇帝说编修《孝宗实录》不能耽搁，特准顾鼎臣在家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后，可以使用官署驿道往来于京城和家乡之间，继续编修《孝宗实录》。
　　文昌君和顾撷冈租下三辆马车，陪同义父母和三弟、凤旃回家奔丧。顾鼎臣祖辈都信奉道教，追悼亡灵时要设斋醮，请道士设坛打醮做道场。按照道教教规，举行斋醮仪式时，要诵念给“天师”的奏章梵文，再焚烧上报“天师”。这种道教奏章梵文，通常是诗词、散曲和骈体文，需要用朱砂笔誊写在青藤纸上，美其名曰“青词。顾鼎臣的祖父和父亲都擅长创作“青词”，而顾鼎臣更是博古通今，文才卓著，写的“青词”情调高雅，韵律柔美，文采华丽，还配有一整套相应的祭祀法典和伴奏音乐。顾鼎臣满怀深情撰写了一篇悼念父亲的“青词”，还撰写了《永思录》。
　　守灵刚过七七四十九天，文昌君和顾撷冈又陪同义父全家急匆匆赶回京城。顾鼎臣刚到詹事府上班，就听到吏部尚书马文升和兵部尚书刘大夏因为连续不断上书劝说朱厚照，被迫离职回家养老了。在朝堂上还发生了一件詹事杨芳被司礼太监刘瑾辱骂，乃至捆绑挨打的事件，由于正德皇帝偏袒刘瑾，内阁顾命大臣刘健、谢迁已经愤然挂冠归里。
　　顾鼎臣走访了朝中志同道合的同僚，回到家中给仨兄弟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刘瑾以斗鹌鹑、击球走马和弄些鹰犬鸟兽来博取贪玩成性的少年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欢心，这个继位不久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已经片刻离不开刘瑾，视他为左膀右臂，封他为司礼太监，执掌皇宫礼仪、刑罚、门卫和关防大权柄，虽然只是正四品官职，却权倾朝野，狐假虎威，干预朝政，欺压朝臣。刘瑾与太监马永成、高风、罗祥、魏彬、邱聚、谷大用、张永相勾结，张牙舞爪，结党营私，人称“八虎”。正德皇帝每日与八虎玩乐，他们或者击球走马，或者放鹰犬猎兔鹘，或者排演俳优杂剧，乃至微服出行，日以继夜地游荡玩耍，玩得昏天黑地，天翻地覆，以至于经常不上朝堂听政。朱厚照对三位顾命大臣好言劝告置之不理，将朝政大事统统交给刘瑾处理，他也不批阅奏折，偏听偏信，任由刘瑾独揽大权，排除异己，结党营私，胡作非为。
　　无论内阁大臣怎么劝阻 朱厚照依然我行我素，不仅没有履行诺言，反而连早朝都不上了，更不要说午朝和经筵了，整天连这位皇帝的影子也见不到。马文升和刘大夏见此状况，非常焦虑，为了不辜负先皇的重托，及早规范这位少年皇帝的行为，把他引上正轨，于是两人联名上书劝说朱厚照，并且表示如若皇上不采纳他们的意见，将一直上书下去，直到皇上改正为止。朱厚照感到不胜其烦，听了刘瑾的谗言，于是对这二位大臣说：“你们不用再上书了，从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回家养老去吧。”马文升和刘大夏的离职退休，使内阁三大臣下定决心，必须联合六部九卿和所有正直的朝臣，找准时机，奋力一搏，彻底除掉祸国殃民的太监八虎。
　　有一天侍郎王鏊在朝堂上提议，今年信阳灾荒，百姓饥寒交迫，要朝廷减免赋税。刘瑾立即谗言道：“大胆王鏊，你胆敢丰年谎报荒年，这些奏折都是信阳刁民的做作和地方官的谎报，不能以此为凭据说减免国家赋税。最可疑的是信阳籍的朝臣，谁知道他们是否串通舞弊。”王鏊正是信阳籍官员，听了刘瑾诬陷不实之词怎么能忍气吞声，便辩驳道：“刘公公不要谄害忠臣，信阳灾荒是有目共睹之事，如有谎报，可以派人去调查，岂能容你诬告，血口喷人。”刘瑾威胁道：“你既然不是串通作弊之人，何必气急败坏，分明是做贼心虚。”
　　不等王鏊反驳，也是信阳人的詹事杨芳挺身而出：“刘公公，串通作弊要有证据，谁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诬陷好人？难道没有天理公道了吗？”刘瑾被杨芳拦腰一棒，顿时怒目而视，大声斥喝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胆敢咆哮朝堂！”杨芳大怒道：“我乃朝廷大员，不在朝堂议政，倒容你一个阉人来干预朝政！”刘瑾被杨芳触及要害，恼羞成怒，立时举手打了杨芳一巴掌，又喝令伺候室侍卫将杨芳捆绑起来。杨芳是正三品的詹事，而刘瑾只是正四品的司礼太监，却在朝堂上耀武扬威欺压朝臣，干预朝政。起初内阁顾命三大臣刘健、谢迁和李东阳还在好言相劝，等到刘瑾动手打人，还捆绑朝臣，再也忍无可忍，一齐怒吼道：“ 太监阉奴可以如此放肆，难道连朝廷王法都没有了！”刘瑾见已经触犯众怒，恐怕局面难以收拾，便乘乱溜之大吉。
　　这时以刘健为首，六部九卿拉着杨芳、王鏊入宫奏请皇上。只听景阳宫钟鼓齐鸣，清道静鞭击打得啪啪作响。刘健、谢迁、李东阳和六部九卿等三百朝臣纷纷跪下，杨芳哭着上奏刘瑾辱骂捆扎经过，王鏊上奏刘瑾诋毁挑衅行为。刘健捧上弹劾以刘瑾为首的八虎罪状奏折，跪拜叩首道：“陛下要是不严惩八虎，臣等不能再受这些阉奴欺凌，也不能再辅佐皇上治理朝政，只有辞职回家养老了。”
　　正德皇帝见奏折上列举了以刘瑾为首的八虎种种罪状，更严重的是六部九卿、三百朝臣众口一词，知道刘瑾等八虎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不加惩处已难以平息众怒，于是下谕旨，命令刑部明日拟罪处罚，众臣这才全部散去。
　　谁知此时刘瑾秘密召集八虎开会商讨对策，被刘瑾收买的朝臣中的败类，大学士焦芳连夜把内阁会议的计划告诉了刘瑾。他说弹劾八虎的奏折是李东阳撰稿的，刘健和谢迁一定要皇上把八虎抓起来杀掉，而李东阳则主张把八虎赶走。焦芳建议八虎赶紧连夜逃跑。
　　八虎中有的说逃到南京，有的说逃往云南、贵州，刘瑾说：“逃跑不是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锦衣卫也能把你抓捕回来。皇上年少无知，贪玩成性，他是一时被六部九卿这班文官逼迫得没有办法，所以才下谕旨抓捕我们。其实他心底里还是喜欢我们这些又听话，又能陪他玩乐的内监，非常讨厌整天扳着面孔训人的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这些朝臣们。我可以断言，皇上现在一刻也离不开我们八虎，所以只要我们连夜到皇上那里跪拜哭诉，想必定能打动皇上的心，一举扭转乾坤，逆转败局。”
　　正德皇帝刚回到后宫，刘瑾等八虎已经跪拜在门前，见正德皇帝进来，就一起放声痛哭。正德本来就宠信这班内监，整天陪着他玩乐，每天都离不开他们，见他们哭得如此伤心，便动了恻隐之心，安慰道：“你们有什么冤情尽管可以如实上奏，自有朕替你们作主！”刘瑾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谄媚道：“内阁大臣、六部九卿欺负陛下年青，在朝堂上骄横无礼，独断专行，骂奴才为阉奴，说我们以鹰犬逐兔，击球走马，微服私行等坏事来诱惑陛下不好好上朝理政。这分明是想要压制陛下，先拿奴才们开刀！陛下若听之任之，不英明决断，听阁臣摆布，问奴才之罪，我们坐牢杀头不要紧，可是以后有谁再敢侍候陛下了？。”

　　第十三章 弃禅佛跳墙


　　福州有名菜， 开坛十里香。
　　荤香扑鼻来， 弃禅佛跳墙。
　　酒肉穿肠过， 滋阴又补阳。
　　饕餮人之乐， 何欲盖弥彰？

　　顾鼎臣偕同夫人、仨兄弟和凤旃奉旨到苏州探望师母，并为然松园、绩断厅和七十二峰阁题写匾额和诗词，一个月的休假很快过去了，于是赶紧收拾行装日夜兼程赶回京城。正德皇帝要顾鼎臣编修《孝宗实录》，他整天埋头苦干，挑灯夜战，当编修到一半时，传来噩耗，老父亲病逝了。照例应该回家守孝，丁忧三年，正德皇帝说编修《孝宗实录》不能耽搁，特准顾鼎臣在家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后，可以使用官署驿道往来于京城和家乡之间，继续编修《孝宗实录》。
　　文昌君和顾撷冈租下三辆马车，陪同义父母和三弟、凤旃回家奔丧。顾鼎臣祖辈都信奉道教，追悼亡灵时要设斋醮，请道士设坛打醮做道场。按照道教教规，举行斋醮仪式时，要诵念给“天师”的奏章梵文，再焚烧上报“天师”。这种道教奏章梵文，通常是诗词、散曲和骈体文，需要用朱砂笔誊写在青藤纸上，美其名曰“青词。顾鼎臣的祖父和父亲都擅长创作“青词”，而顾鼎臣更是博古通今，文才卓著，写的“青词”情调高雅，韵律柔美，文采华丽，还配有一整套相应的祭祀法典和伴奏音乐。顾鼎臣满怀深情撰写了一篇悼念父亲的“青词”，还撰写了《永思录》。
　　守灵刚过七七四十九天，文昌君和顾撷冈又陪同义父全家急匆匆赶回京城。顾鼎臣刚到詹事府上班，就听到吏部尚书马文升和兵部尚书刘大夏因为连续不断上书劝说朱厚照，被迫离职回家养老了。在朝堂上还发生了一件詹事杨芳被司礼太监刘瑾辱骂，乃至捆绑挨打的事件，由于正德皇帝偏袒刘瑾，内阁顾命大臣刘健、谢迁已经愤然挂冠归里。
　　顾鼎臣走访了朝中志同道合的同僚，回到家中给仨兄弟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刘瑾以斗鹌鹑、击球走马和弄些鹰犬鸟兽来博取贪玩成性的少年正德皇帝朱厚照的欢心，这个继位不久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已经片刻离不开刘瑾，视他为左膀右臂，封他为司礼太监，执掌皇宫礼仪、刑罚、门卫和关防大权柄，虽然只是正四品官职，却权倾朝野，狐假虎威，干预朝政，欺压朝臣。刘瑾与太监马永成、高风、罗祥、魏彬、邱聚、谷大用、张永相勾结，张牙舞爪，结党营私，人称“八虎”。正德皇帝每日与八虎玩乐，他们或者击球走马，或者放鹰犬猎兔鹘，或者排演俳优杂剧，乃至微服出行，日以继夜地游荡玩耍，玩得昏天黑地，天翻地覆，以至于经常不上朝堂听政。朱厚照对三位顾命大臣好言劝告置之不理，将朝政大事统统交给刘瑾处理，他也不批阅奏折，偏听偏信，任由刘瑾独揽大权，排除异己，结党营私，胡作非为。
　　无论内阁大臣怎么劝阻 朱厚照依然我行我素，不仅没有履行诺言，反而连早朝都不上了，更不要说午朝和经筵了，整天连这位皇帝的影子也见不到。马文升和刘大夏见此状况，非常焦虑，为了不辜负先皇的重托，及早规范这位少年皇帝的行为，把他引上正轨，于是两人联名上书劝说朱厚照，并且表示如若皇上不采纳他们的意见，将一直上书下去，直到皇上改正为止。朱厚照感到不胜其烦，听了刘瑾的谗言，于是对这二位大臣说：“你们不用再上书了，从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回家养老去吧。”马文升和刘大夏的离职退休，使内阁三大臣下定决心，必须联合六部九卿和所有正直的朝臣，找准时机，奋力一搏，彻底除掉祸国殃民的太监八虎。
　　有一天侍郎王鏊在朝堂上提议，今年信阳灾荒，百姓饥寒交迫，要朝廷减免赋税。刘瑾立即谗言道：“大胆王鏊，你胆敢丰年谎报荒年，这些奏折都是信阳刁民的做作和地方官的谎报，不能以此为凭据说减免国家赋税。最可疑的是信阳籍的朝臣，谁知道他们是否串通舞弊。”王鏊正是信阳籍官员，听了刘瑾诬陷不实之词怎么能忍气吞声，便辩驳道：“刘公公不要谄害忠臣，信阳灾荒是有目共睹之事，如有谎报，可以派人去调查，岂能容你诬告，血口喷人。”刘瑾威胁道：“你既然不是串通作弊之人，何必气急败坏，分明是做贼心虚。”
　　不等王鏊反驳，也是信阳人的詹事杨芳挺身而出：“刘公公，串通作弊要有证据，谁能凭三寸不烂之舌诬陷好人？难道没有天理公道了吗？”刘瑾被杨芳拦腰一棒，顿时怒目而视，大声斥喝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胆敢咆哮朝堂！”杨芳大怒道：“我乃朝廷大员，不在朝堂议政，倒容你一个阉人来干预朝政！”刘瑾被杨芳触及要害，恼羞成怒，立时举手打了杨芳一巴掌，又喝令伺候室侍卫将杨芳捆绑起来。杨芳是正三品的詹事，而刘瑾只是正四品的司礼太监，却在朝堂上耀武扬威欺压朝臣，干预朝政。起初内阁顾命三大臣刘健、谢迁和李东阳还在好言相劝，等到刘瑾动手打人，还捆绑朝臣，再也忍无可忍，一齐怒吼道：“ 太监阉奴可以如此放肆，难道连朝廷王法都没有了！”刘瑾见已经触犯众怒，恐怕局面难以收拾，便乘乱溜之大吉。
　　这时以刘健为首，六部九卿拉着杨芳、王鏊入宫奏请皇上。只听景阳宫钟鼓齐鸣，清道静鞭击打得啪啪作响。刘健、谢迁、李东阳和六部九卿等三百朝臣纷纷跪下，杨芳哭着上奏刘瑾辱骂捆扎经过，王鏊上奏刘瑾诋毁挑衅行为。刘健捧上弹劾以刘瑾为首的八虎罪状奏折，跪拜叩首道：“陛下要是不严惩八虎，臣等不能再受这些阉奴欺凌，也不能再辅佐皇上治理朝政，只有辞职回家养老了。”
　　正德皇帝见奏折上列举了以刘瑾为首的八虎种种罪状，更严重的是六部九卿、三百朝臣众口一词，知道刘瑾等八虎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不加惩处已难以平息众怒，于是下谕旨，命令刑部明日拟罪处罚，众臣这才全部散去。
　　谁知此时刘瑾秘密召集八虎开会商讨对策，被刘瑾收买的朝臣中的败类，大学士焦芳连夜把内阁会议的计划告诉了刘瑾。他说弹劾八虎的奏折是李东阳撰稿的，刘健和谢迁一定要皇上把八虎抓起来杀掉，而李东阳则主张把八虎赶走。焦芳建议八虎赶紧连夜逃跑。
　　八虎中有的说逃到南京，有的说逃往云南、贵州，刘瑾说：“逃跑不是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锦衣卫也能把你抓捕回来。皇上年少无知，贪玩成性，他是一时被六部九卿这班文官逼迫得没有办法，所以才下谕旨抓捕我们。其实他心底里还是喜欢我们这些又听话，又能陪他玩乐的内监，非常讨厌整天扳着面孔训人的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这些朝臣们。我可以断言，皇上现在一刻也离不开我们八虎，所以只要我们连夜到皇上那里跪拜哭诉，想必定能打动皇上的心，一举扭转乾坤，逆转败局。”
　　正德皇帝刚回到后宫，刘瑾等八虎已经跪拜在门前，见正德皇帝进来，就一起放声痛哭。正德本来就宠信这班内监，整天陪着他玩乐，每天都离不开他们，见他们哭得如此伤心，便动了恻隐之心，安慰道：“你们有什么冤情尽管可以如实上奏，自有朕替你们作主！”刘瑾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谄媚道：“内阁大臣、六部九卿欺负陛下年青，在朝堂上骄横无礼，独断专行，骂奴才为阉奴，说我们以鹰犬逐兔，击球走马，微服私行等坏事来诱惑陛下不好好上朝理政。这分明是想要压制陛下，先拿奴才们开刀！陛下若听之任之，不英明决断，听阁臣摆布，问奴才之罪，我们坐牢杀头不要紧，可是以后有谁再敢侍候陛下了？。”

　　正德皇帝贪玩成性，最恨有人阻挡他游戏玩乐，这时听了刘瑾的撺掇和挑拨，不由得心生怒火，拍案大怒道：“谁敢干预朕的私事？你们不要害怕，朕赦免你们无罪。”刘瑾率八虎叩首拜谢，极力劝说正德皇帝恢复东厂、西厂，监督这班造反的朝臣。这东厂、西厂在他父皇弘治初年就废除了，如今正德皇帝对内阁大臣和他手下的朝臣们很不喜欢也不放心，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同意重设东厂、西厂，由刘瑾兼任东厂、西总监督。刘瑾又指派手下丘聚主事东厂，谷大用主事西厂，其他几虎亦各据要害，唯独张永没有得到重用。
　　第二天早朝，内阁刘健、谢迁、李东阳和六部九卿等满怀信心，指望正德皇帝惩办刘瑾等八虎，哪里想到正德皇帝不仅不惩办刘瑾等八虎，还重设东厂，并授刘瑾为东厂监督。谕旨宣布，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不觉心灰意冷，下朝后立即上疏请求辞职退休。起初有旨挽留，他们再三上疏，结果正德准予刘健、谢迁辞呈，李东阳仍留职内阁。
　　刘瑾假借东厂、西厂总监督之名，肆无忌惮地公报私仇，株连无辜，以掩盖他结党营私，独揽大权，谋财害命的卑鄙企图。小人得志，首排异己。一个月之内，凡是前朝忠臣，罢黜殆尽。但刘瑾尤不解气，又矫旨刘健、谢迁等五十三位忠臣为奸党。他对东厂、西厂特务仍然不放心，还矫旨设立了统管东西二厂的内行厂，由其独断专行。内行厂比东厂、西厂更加残酷无情。刘瑾派出无数心腹小太监去刺探官民隐私，稍有不顺眼的，私下议论八虎专制的，无论官职高低，还是富商巨贾、平头百姓，都可以任意逮捕，滥施酷刑。
　　凡重金贿赂刘瑾者，可以越级升迁，其乡朋亲友因此获官者不计其数。刘瑾视朝臣为奴仆，稍不如意，轻则廷杖，重则下狱处死。民间街坊稍有一点议论宦官八虎的就有东厂、西厂太监报知刘瑾，立即捕捉到厂中，用厂刑拷打。刘瑾嫌朝廷准许的国刑太轻，有一些硬汉照样能坚挺过去，于是发明了二十几种酷刑，例如有一种极刑是在一张铁皮里面密密麻麻钉上针尖，用刑时将铁皮裹在犯人身上，做成一只铁桶，一名太监按住铁桶，一名太监抓住犯人的发髻从桶中倒拉出来，只见他身上的肌肤被针尖划得一丝一丝地化开，就像脱掉衣服，再把盐卤倒在他身上，这撕心裂肝的疼痛，犯人就昏死过去了，刘瑾美其名曰“猢狲倒脱衣”。还有一种最残酷的刑罚叫披蓑衣。就是把青铅融化后，和着滚烫的油浇在犯人的身上。只见铅油将灼散的肌肤点点滴滴的四散淋下来，人就像穿了一件大红蓑衣一样。其他还有”仙人驾雾”、“挂绣球”、“掮葫芦飞蜻蜓”等等多达二十几种酷刑。对于重罪疑犯，或者东西二厂办案不力者，刘瑾就指派内行厂特务追杀。
　　顾履方听父亲讲述后气愤地说：“刘瑾为首的八虎太监气焰嚣张，可惜弘治留下的三人内阁，走了忠心耿耿、能谋善断的刘健、谢迁，留下能写能算的笔杆子李东阳也成不了大事。难道没有朝臣敢于上疏挽留刘健、谢迁？”
　　顾撷冈说：“如今是刘瑾独揽朝政大权，谁要上疏挽留，谁就倒霉。我见过李东阳，他是一位心思缜密、深思熟虑的人，他主张八虎只能赶走，不可捕杀。刘健和谢迁对正德皇帝的个性了解不透，也低估了刘瑾为首八虎的卑劣手段。”
　　文昌君说：“撷冈老弟说得对。朱厚照是个贪玩成性的荒唐皇帝，谁要是阻拦他玩耍私事，谁就没有好果子吃。朱厚照非常宠信刘瑾八虎这些听话的玩伴，他已经离不开八虎，只能把八虎从朱厚照身边赶走，要是把他们捕杀了，朱厚照于心不忍，也下不了手，再说刘瑾八虎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们会狗急跳墙，负隅顽抗。”
　　义父顾鼎臣说：“撷冈和文昌兄弟俩说得对。正德皇帝的性格我最清楚，他是被先皇弘治宠坏了的，玩性难移，谁也不能阻挡他玩乐，也不会同意捕杀他的玩伴。再说刘瑾八虎已成气候，是很难制服的可怕对手，要打倒刘瑾八虎，只有等待更合适的时机。李东阳我了解他，他比刘健、谢迁更加老成持重，坚韧不拔，与我是忘年之交。他之所以留下来是有深谋远虑的计策的，他是在等待诛杀刘谨八虎的时机。刘健、谢迁和许多朝臣都误以为他投靠了刘瑾八虎，其实不然，李东阳是个能忍辱负重，干大事的人。”
　　顾撷冈说：“我看刘瑾是个心狠手辣的阉奴，他对正德皇帝百般奉承，但对弹劾他的朝臣却千方百计地伺机报复，李东阳能逃避得了他的法眼吗？”义父顾鼎臣说：“撷冈分析得对。奸诈的刘瑾对李东阳并不信任，他千方百计地派人寻找李东阳的把柄，想要把他送进牢狱。但是李东阳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多少年来没有一丁点把柄落在刘瑾手中。李东阳不仅站住了脚跟，还把叛变投靠刘瑾的大学士焦芳拉拢过来，替他说情、办事。要不是李东阳从中斡旋、求情、营救，刘健、谢迁即使退休回家养老也免不了牢狱之灾，甚至于不明不白地冤死狱中。李东阳利用刘瑾对焦芳的信赖还挽救了大学士杨廷和、都察院副都御史杨一清，这二人成了李东阳的左右手，等到将来时机成熟，诛杀刘瑾时，杨廷和就是内应，刘一清就是外援。”
　　但是许多朝臣并不明白其中的玄机，他们鄙视李东阳，为刘健、谢迁鸣冤叫屈，纷纷上书挽留。以监察院御史薄彦征、南京给事中戴铣为首的二十多名朝臣是第一批上书挽留的，结果被刘瑾全部处以廷杖，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碇，戴铣居然被当场活活打死。为了挽救戴铣的性命，又有以王守仁为首的第二批朝臣上书，刘瑾照例还是全部处以廷杖了事。
　　文昌君说：“义父与王守仁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好兄弟，你们一个是詹事府的左谕德，一个是刑部的主事，都是六品京官。义父若不方便出面去王守仁府上探望，我和撷冈可以代为前往。”义父顾鼎臣说：“我正有此意。现在东厂、西的特务遍布全城大街小巷，你们一定要小心翼翼的，谨防东厂、西厂在王守仁府外有盯梢的特务。”顾撷冈调侃道：“义父尽管放心，文昌大哥神通广大，法眼无边，他能识破任何妖魔鬼怪。王守仁我见过几次，觉得他脾气古怪，特别喜欢与我侃大山，聊哲学，他志存高远，想做当代的圣贤。”
　　义父顾鼎臣说：“撷冈看得很准，王守仁确实是个怪人。他成化八年生，年长我一岁，我尊他为学长。他家祖籍浙江余姚，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书香门第。据说王羲之是他家的先祖，他父亲王华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那年王守仁十岁，他们全家都搬到了北京。他父亲聘请了许多名师教他读书，但是他不喜欢坐在书房读四书五经，经常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责难老师，他最喜欢到校场舞剑耍枪，学习孙子兵法。父亲没有办法，就带领他到居庸关外纵马驰骋辽阔的草原和荒漠，他看到关外早已不是永乐皇帝时代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鞑靼骑兵经常出没滋扰。于是王守仁对父亲说：‘我已经写好了给皇上的奏折，只要给我几万人马，我愿意挂帅出征，讨伐鞑靼。’他父亲气得用手头的书劈头盖脸地打去，说他太过轻狂。回到京城后，他专心致志地研究朱熹的圣贤书籍，有一天他告诉父亲，他不想考功名做官吏，他要像朱熹一样当个圣贤。他父亲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们王家祖宗的英名将要毁坏在你这个混小子的手里！’为了管束这个逆子，他父亲决定给他包办婚姻，要十七岁的儿子立即娶妻生子。他的岳父大人是王家的世交，远在江西南昌做地方长官。就这样他父亲把他赶出了家门，也赶出了京城，让他独自到江西南昌去相亲，免得他在跟前晃悠，在京城惹事。”

　　文昌君说：“这样的包办婚姻哪有幸福可言，王守仁能接受吗？”义父顾鼎臣说：“没有办法，王守仁是个愣头愣脑、行为怪异的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所以只得舍近求远去江西省南昌了。幸好王兄人长得很帅，也很懂得礼义人情，岳父又是难得上京，不知他的底细，这门亲事就很快定下来了。新郎是王状元的儿子，岳父又是地方长官，婚礼自然是非常隆重、热闹的。举办婚礼的那天，宾客满座，喜气洋洋，正要拜堂行礼时却找不到新郎了。他岳父急如星火地派所有家丁各处寻找，可是寻找了一整夜也没有找到。岳父大人懊恼至极，婚事没办成事小，把乘龙快婿丢失了事大，你说他怎么向亲家王状元交代。后来聪明能干的管家知道姑爷喜欢到道观庙宇去瞎转悠，与那里的道长方丈成了知心朋友。第二天管家终于在郊外的一家道观里找到了王守仁，老兄正在那里打坐，还问管家找他干吗？经管家提醒后才想起昨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听了王守仁新婚之夜玩失踪的故事，大家笑得前仰后翻，喘不过气来。顾履方认真思考后严肃地说：“王伯父是否对这桩包办婚姻不满意，所以才玩世不恭，洞房花烛夜故意失踪的。”顾鼎臣说：“也许他心里是有这层意思，但是他还是把婚结了。他的心思不在洞房男女私情上，他是个意志坚定，有远大理想的人，心里想的只是如何继承朱圣人的‘理学’，如何创立自己的‘心学’，做一个当代的圣贤。第二年他带着新婚妻子回到老家浙江余姚，在旅途中他认识了一位书生，他的一句话给他深刻的启示。那书生说要想做个圣贤，就要像朱圣人那样‘格物穷理’，一物一物地格下去，直到无穷无尽，必定能得到‘天理’之所存。”
　　顾撷冈说：“那位书生说得对，‘格物穷理’，这是通往圣贤之路。世间万物，一物一物格下去，你会发现都归根结底于千万种规律的总和——‘道’。中国道教的鼻祖老子、庄子学说的灵魂就是‘道’。中国本土的宗教是道教，佛教从印度传入后已经吸收了道教和儒学的精华而本土化了。儒学虽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宗教，但是它比宗教更加根深蒂固地深入中国人的灵魂，不是宗教却胜似宗教，所以人们往往把儒学称之为儒教，并与佛教、道教并列为中国的三大宗教，这样的划分一点也不为过。中国的百姓从小就受到儒教的洗礼和熏陶，都是儒教的忠诚信徒。对于信佛教的人来说，‘道’就是‘悟’，‘开悟’者视世间万物为无物，无喜无悲，无欲无念，笃信佛教的人心中会有脱离红尘、‘四大皆空’这样一种极为玄妙的快感和愉悦常驻心中。对朱熹这样的读书人而言，他们读书破万卷，总觉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们悬梁刺股，以苦为乐，悟‘道’之后能尽万物之‘理’，赞天下之化育，可以与天地参矣，心中会有‘存天理，灭人欲’这样一种精神境界，‘理’即是所谓儒教之‘道’。总而言之，‘道’是世间万物的总规律、总法则，悟道是非常困难的，极少数人悟道之后著书立说，布‘道’于天下，就能成为圣人。孔子、孟子和朱熹就是这种圣人。我看王守仁正在艰难曲折地走上圣贤之路，最终也能成为像孔孟、朱熹这样的圣人。”
　　文昌君称赞道：“想不到撷冈老弟对中国圣贤们的本质有如此深邃精辟的见解，佩服，佩服！王守仁是否能成为圣贤我不知道，但是他怎么连个状元也没有考上，还只是个二甲进士。”义父顾鼎臣说：“王守仁痴迷于走圣贤之路，心思完全不在科举考试上。他在江西南昌岳父家混了一年，觉得没有意思，于是带着老婆回到北京。他父亲看他不再胡闹，整天关在书房里读书，庆幸逼他娶妻生子这一招走对了。其实他父母哪里知道他看的是朱熹的书，四书五经他都没有碰过。不久之后怪事出现了，他父亲发现儿子不在书房读书，而是在后花园的竹林里整天看着这些竹子发呆。他父亲询问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不耐烦地说：‘不要滋扰我，我这是在参悟朱圣人之道——格物穷理。’他在竹子跟前坐了几天几夜，风雨无阻，废寝忘食，竹子中的‘理’没有格出来，却感受了风寒，高烧不退，他终于病倒了。在病痛中他第一次对朱熹的理论产生了疑问。”
　　顾履方笑呵呵道：“这个王守仁格竹子的故事广为传播，在街头巷尾传为笑谈。我看他父亲王状元怎么受得了！我认为这个故事虽然可笑，但是其背后蕴含着格竹人对真理的执著追求和坚韧不拔的毅力。”顾鼎臣说：“履方说得对。凡是成大事者都要经历‘劳其筋骨，苦其心志’这样一种艰难曲折的磨砺过程。但是王守仁父亲已经忍无可忍，责令他去参加乡试、会试，如若能考中进士，以后他想干什么都行。王守仁答应了他父亲的条件，从此闭门苦读四书五经。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二十一岁考中了举人，但是在随后的弘治六年、弘治九年的二次会试中都名落孙山。他对父亲说，科举考试没有什么用处，只有学习兵法，熟练韬略才能报效国家。他一边照旧苦读四书五经，一边认真学习兵法和武艺。二十八岁那年他终于考中了进士，据说他原先是排行一甲‘进士及第’的，有人走后门，把他排挤到二甲‘同进士’去了。”
　　顾履方说：“二甲‘同进士’是进不了翰林院的，也做不了京官。王守仁父亲是个状元，他儿子要是考不上进士，老子是否会脸上无光，觉得很没有面子？那我今后也必须努力攻读四书五经，好歹也要考上个进士？” 顾鼎臣勉励道：“履方，你不要感到有任何压力，只要自己努力了，干什么都问心无愧。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进士。王华是个状元，在京城有人脉，他在工部给儿子谋了个差使。但是王守仁心中仍然放不下他的圣贤梦，在工部只是混混日子，除了与李梦阳一起研究文学外，就整天在研读朱熹的书，坚持不渝地‘格物穷理’。弘治十四年王守仁调到了刑部当主事，经常要到全国各地去审理案子。”
　　顾撷冈说：“王守仁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到全国各地办案之余，经常到道观、庙宇去找道士、和尚侃大山。因为他格尽了所有能格的物，始终没有格出什么理来，于是乎他专攻佛经和道德经，想从中格出点理来。他在杭州的一所寺院里认识了一位禅师，据说他长年参佛，修行极高。但是王守仁发觉他除了讲述一些他早已熟知的佛学理论外，并没有什么高见。于是他们谈起了家常，王守仁问他家里还有何人？答曰还有一位年事已高的老母亲。问他想不想见母亲一面。他沉默不语，潸然泪下。王守仁劝慰禅师，想念母亲是人之天性，回家去看看吧。想不到禅师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默默无言，回到禅房便收拾行囊，还俗回家去看望母亲去了。王守仁异常震惊，他认为‘格物穷理’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发现了一条真理，无论是圣贤还是凡人，人性是永不泯灭的，他始终深深地扎根于人心之中。他终于意识到朱熹的学说是错误的。从此以后他要大踏步地向着自己追求的目标前进。王守仁不仅苦苦钻研哲学理论，在六部九卿上书弹劾刘瑾事件中，当第一批上书救戴铣的人被处以廷杖后，王守仁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舍己救人，又带领第二批人继续上书。他乃是一位真正的仁人君子。”
　　文昌君说：“据我在东厂的一位朋友说，人家上书是要求刘瑾从轻发落，减少戴铣的罪罚，而王守仁则罗列了刘瑾十大罪孽，还骂他是权奸，太监干涉朝政。所以刘瑾恨之入骨，不仅足足廷杖了他四十大板，还要降职发配外省，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我看王守仁此次是凶多吉少。” 义父顾鼎臣嗟叹道：“幸亏王守仁调任兵部主事后苦练武艺，身体强壮，否则可能像戴铣那样当时就被刘瑾廷杖而死。但愿上天保佑他能逃过这一次的劫难。”
　　顾撷冈和文昌君拎了许多慰问品到王府代表义父看望王守仁，王府他们多次来过，王守仁特别喜欢与他们侃朱熹的理学，谈格物穷理的故事，与二位年轻人已经成为忘年之交。王守仁父亲王华去年调任南京吏部尚书，如今只有他们夫妻在家。王守仁听说老友顾鼎臣派二位义子来看望他，定要亲自到客厅接待。只见他在养女的搀扶下蹒跚来到客厅，俯卧在绣榻上，并吩咐养女沏上一壶碧螺春茶招待客人。

　　文昌君说：“义父刚从家乡回京，听说刘健、谢迁挂冠归里，朝臣纷纷上书挽留，遭刘瑾廷杖，戴铣当场被打死。伯父你为救戴铣奋不顾身上书，也被刘瑾廷杖，不知现在伤势怎样？义父托我带来了云南白药和金枪伤药膏给你疗伤。祝伯父早日康复。”
　　王守仁却谈笑风生：“刘瑾这个阉奴，罪孽深重，大明江山定将坏在他的手中。他命侍卫室太监足足打了我四十杖，幸亏我是习武之人，经得起折磨，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过几天就好了。你们兄弟俩难得上我府上来，一定吃过中饭再走。我们好好在一起格物穷理侃大山。”这时养女从屏风后边姗姗来迟，给客人端壶沏茶。“这位是我的养女，名叫韩玉莲，他父亲在征伐鞑靼的战斗中为国殉职，是我收养了她，如同我的亲生女儿一样亲。她从小跟随我习武，骑马射箭不让须眉，不愧是将门虎女，而且文才出众，经常与我讨论朱熹的理学。。”
　　顾撷冈为养女韩玉莲的美貌而动心，含情脉脉地细细端详着，心想天下竟有那么倾城倾国的美人，娇艳如西施却又稍逊三分，一双似嗔非嗔含情目，两弯若飞若扬柳叶眉，脸色红晕如桃花，乌黑的发髻上一对蝴蝶金步摇闪闪发光，娇挺的胸脯，丰腴的臀部，窈窕的身材，身姿袅袅婷婷，步态婀娜轻盈，看得他怦然心动，春意盎然。看上去养女韩玉莲也为顾撷冈的风流倜傥而动情，含羞矫情地悄然斜睨着，惊叹世上竟有这么阳刚矫健的美男子，貌美似潘安却又稍胜三分，脸如三春晖，色似秋海棠，鬓发若乌金，两弯剑弩眉，一双秋波眼，一对酒窝笑逐颜开，身材魁梧，健美强壮，却又情意绵绵，看得她心驰神往，春意阑珊。
　　文昌君看在眼里，喜上眉梢，看上去这俩人是一见钟情了，怕他因痴情发呆而有伤大雅，便悄悄地拉了一下顾撷冈的衣袖，顾撷冈这才恍然大悟，将眼神从她身上移开。韩玉莲倒是落落大方，谈吐不凡：“父亲把我夸赞得太完美无缺了，让客人见笑。两位兄长初次见面，你们好像是双胞兄弟却又判若两人。”文昌君笑眯眯道：“我们长得非常相似，我只是他的影子，外人看上去酷似双胞胎，但是性情气质显然各有不同。我弟弟顾撷冈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剑术骑射，样样精通，喜欢历史哲学，人又长得帅气，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特别有女人缘。”王守仁看在眼里，喜在心上：“鼎臣老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收了二个风流才子做义子，要是我家女儿能嫁这样的如意郎君，我在睡梦中都会笑醒的。”说得韩玉莲脸颊红润，羞羞答答：“父亲，我去厨房看看酒菜准备就绪没有。”
　　王守仁还在与顾撷冈、文昌君起劲地谈天说地侃大山，韩玉莲和厨师端上了香喷喷的酒菜，厨师说：“这里还有小姐亲自掌勺的二个素菜，老爷和贵客尝尝她的好厨艺。”王守仁说：“玉莲，我伤痛不方便，你坐下来替我好好招待二位贤侄。”正当他们以诗作酒令，开怀畅饮之时，东厂的太监前来矫旨传谕：“兵部主事王守仁纠集朋党，上书诬陷忠良，令削减官职，限期去贵州龙场驿站任驿丞，钦此。”宣读完圣旨后便扬长而去。
　　听说阉奴刘瑾假借圣旨将养父削职流放到贵州龙场，当个什么驿站的驿丞，韩玉莲愤愤不平，怒不可遏：“我们夜袭刘瑾老巢，杀了这个阉奴。”王守仁说：“刘瑾老巢有大内高手守卫，你一个姑娘即使有高超武功也难以靠近他半步。为父我原本就想挂冠辞职，这次正好可以到偏远的贵州去静心研究学问，听说那里有世外桃源，熔洞仙境，正是我平生向往的好去处。” 韩玉莲说：“既然父亲去意已定，女儿愿意陪同你一起前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到龙场由我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顾撷冈说：“刘瑾是个奸诈狠毒之徒，伯父在奏折上罗列他十条罪状，还痛骂他是权奸，我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背后说不定还有更加狠毒的阴谋。我们兄弟俩愿意护送你去贵州龙场。”文昌君说：“我听在东厂的朋友说，刘瑾准备在伯父赴贵州龙场上任途中派二个高手杀害你，所以伯父还是想个万全之计为好，免得半路遭他暗算。” 王守仁说：“我在关外草原大漠生活过一段时间，练就了一身骑射剑术，擒拿格斗的本领，有玉莲一人护送足矣，不用劳师动众，不用劳二位贤侄护送，我想刘瑾派二个毛贼跟踪追杀也奈何不小了我。”
　　兄弟俩知道王守仁是个要强的人，既然他当面拒绝了他们，也就没有再勉强。顾撷冈举杯：“我们弟兄俩借花献佛，祝伯父和韩姑娘一路顺利到达贵州龙场。”文昌君补充道：“说不定我们兄弟俩会到贵州龙场看望伯父和韩姑娘，我们后会有期。”兄弟俩告辞回家与义父和履方商议如何护送王守仁父女去贵州龙场的事情。履方说：“既然王伯父不要你们护送，你们只能乔装打扮，暗中跟随保护了。据我所知你们都不如大内杀手武艺高强，不要硬拼，要智取。”文昌君说：“我们轻功还不错，到时可以潜伏在屋顶上，做梁上君子，放射暗器，杀他个措手不及。”顾撷冈说：“这些大内杀手都是亡命之徒，而且还是连环杀手，防不胜防。”义父顾鼎臣说：“履方说得对，只能智取，不能鲁莽。我送你们兄弟俩二只锦囊妙计，遇到危难、困惑之时拆开，保你们沿途平安无事，凯旋归来。”
　　朝廷限时要王守仁去贵州龙场驿站赴任，所以他在家养了半个月伤就收拾行装匆忙上路了。顾鼎臣率履方和二义子一直将王守仁父女送到通州，王守仁说：“送君千里终将一别，老兄我有九条命，不会有事的，鼎臣老弟，请回吧。后会有期。”顾鼎臣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刘瑾奸佞不会有好下场。等到诛杀阉奴之时，我们一起喝庆功酒，摆龙门阵。”
　　王守仁父女雇佣了一辆马车，晓行夜宿，白天沿着京杭驿道行驶，晚上就往在驿站。驿道上车水马龙，有商贾马队，有官署驿运车队，有私家镖局押运货物的马车队，还有结伴步行从事贩运的跑单帮。文昌君和顾撷冈就装扮成押运货物的镖师，跟随王守仁父女的马车的后面若即若离，若隐若现地护送他们。每到驿站食宿时，他们都要仔细探查，看看是否有大内杀手混杂其间。他们从北京经沧州、德州、聊城、济宁、徐州、宿迁、淮阴、扬州、镇江、苏州一直到嘉兴都非常顺利，没有发现有大内杀手跟踪追杀。
　　这天王守仁父女住在杭州驿站，打算在杭州逗留一天。第二天早晨父女俩到西湖苏堤去游玩，文昌君和顾撷冈兄弟俩装扮成花花公子混迹在游玩的人群中。只见西湖轻烟朦胧，亭台楼阁，风景如画，湖上荷花飘香，花船穿梭，微风吹拂，苏堤上柳丝柔媚如烟。王守仁说：“玉莲，你西湖没有游玩过，因为行程匆忙，又是心事重重，我们只能走马观花地游览一遍。西湖有著名的十景，你知道有哪十景吗？”玉莲说：“从古人的游记和诗词描述中看，西湖十景有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和三潭印月。由于游客和专家评价、归类不相同，可能略有差别。”
　　父女俩匆匆地从一个景点跑到另一个景点，真是马不停蹄，风风火火。王守仁说：“西湖之美，美就美在心境深处，湖光山色，一步一景，情景交融，难以用言辞表达。宋朝诗人汤促友评说西湖‘山色湖光步步随，古今难画亦难诗’，说的就是西湖之美只能用诗情画意来描绘，只有在咏叹西湖美景的诗词和风景山水画中去品味。”
　　父女俩边走边诵吟诗词，王守仁七步之内诵成了一首《西子名妓爱亵之》：
　　断桥旧月景色奇， 太子野趣花圃栖。
　　西子美景如名妓， 人人轻慢爱亵之。
　　玉莲称赞道：“好一个‘西子美景如名妓，人人轻慢爱亵之’。你诗中嵌入了‘断桥旧月’、‘太子野趣’和‘花圃烂漫’三处西湖美景。女儿我用眼前的西湖美景和即将要去的龙场荒原连接起来，赋一首《虎跑龙场放逐远》和之：
　　灵岩佛国古塔情， 吴山天风岳王冤。
　　湖滨绿廊虎跑泉， 龙场荒原放逐远。
　　诗中由西湖‘灵岩佛国’、‘古塔多情’、‘吴山天风’、‘岳王墓庙’、‘湖滨绿廊’和‘虎跑梦泉’几处美景联想到将要流放去荒芜僻远的龙场驿站，如此长途跋涉，不由我忧心如焚。阉奴刘瑾横行天下，天理难容，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王守仁说：“为父我福大命大，玉莲不用为我杞人忧天，徒增烦恼，我独自一人去龙场驿站就行，我想还是送你回余姚老家去吧。” 韩玉莲说：“我们父女相依为命，生死与共，你独步天涯，我怎能放心得下，我一定要跟随你去贵州龙场。”父女俩边游览边吟诗，在三潭印月那里租下一条小舟，慢悠悠地向湖心驶去。

　　顾撷冈惊呼：“他们乘坐的那只小船是只贼船，上面两个船家形迹可疑，很可能是大内杀手！” 话音未落，文昌君已经跳上岸边的一只小船：“撷冈，快上船。”他们给船家十两银子：“这船我们租用了。” 兄弟俩驾驶小船飞驰着追赶前面的小船。顾撷冈说：“我们与这艘贼船并驾齐驱，只要我们兄弟俩横眉怒目站立船头船尾，密切监视这两个贼眉鼠眼的歹徒，量他们也不敢狠下毒手。”文昌君说：“撷冈老弟说得对，不过也要做得隐蔽些，不能太暴露无遗了。”
　　那只贼船见有只船一直跟踪他们，船头船尾站立着二个彪形大汉，未敢贸然下手，停泊码头后，父女俩向虎跑泉走去。顾撷冈亦步亦趋地跟随韩玉莲身后，文昌君悄声提醒道：“撷冈老弟，你跟得太紧了。我看你对韩玉莲是情有独钟，不如老兄我去给你提亲，做个月下媒人怎样？” 顾撷冈羞涩道：“老兄，不会吧？我怎么看上她了？小心，那两个贼头贼脑的歹徒正尾随着跟上来了。”
　　王守仁父女俩快步流星来到大慈山麓，只见山门两旁脚下，从山上三口井的泉眼处流下来的清泉，汇合成二个池子，听到泉水潺潺叮咚，真是赏心悦耳。循着清澈见底的泉溪进入二门寺院内，一路上虎迹泉踪，景色宜人。在滴翠崖下，见一只斑斓猛虎的塑像，正在刨地，淙淙泉水汩汩渗出。在主泉池旁的石龛内的石床上，性空大师头枕右手小臂正在侧身卧睡，姿态安静慈祥，两只栩栩如生的的老虎从石龛右侧正向大师走来。
　　王守仁说：“传说唐朝性空高僧云游到大慈山，见到这里山清水秀，正欲建寺院，却发现没有水源，便打算放弃。临行那天夜里梦见有二只老虎移来南岳童子泉。醒来固然在大慈山上见有二只山虎刨出了三眼泉水，于是就动工修建寺院，名曰虎跑寺。这个神话告诉人们，凡事只要坚持到最后，必能取得成功。”
　　观了一会泉水，父女俩来到茶馆小坐，店小二用甘醇的虎跑泉水冲泡一壶明前龙井茶，俩人细细品茗，茶香飘逸，沁人肺腑。品过虎跑泉水泡的明前龙井茶后，父女俩到五代经幢、钟楼、五百罗汉殿转了一圈，最后来到济颠塔院游览。
　　父女俩在济公殿烧了三柱香，韩玉莲跪拜许愿后说：“济公活佛永远活在百姓心中，但愿能出现一位当代济公，将阉奴刘瑾绳之以法，还忠良一个公道。”王守仁说：“济公是宋朝高僧，是浙江天台人氏，起先在杭州灵隐寺出家，后来又到净慈寺，最后是在虎跑寺圆寂。他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佛教徒，济公斗蟋蟀、古木运井、大闹秦桧官邸等等惩恶扬善的故事，都是百姓赋予济公神话般的法力，让他与奸佞恶棍斗法。济公传奇的一生所以能在民间广为传颂，表达了百姓借助神仙超人一等的法力，达到为民除害的善良愿望而已，想要斗倒阉奴刘瑾还得依靠自身的智谋和毅力。”
　　顾撷冈和文昌君一直悄悄地跟随王守仁父女身后，没有发现那两个歹徒的踪影。从虎跑泉出来，父女俩到楼外楼吃饭，在楼上靠窗的一间雅座里坐下，店小二连忙提壶泡茶热情接待：“这是早晨刚从虎跑泉挑来的泉水，醇厚甘甜，你闻这明前龙井茶，香气扑鼻而来，真是大饱口福。两位客官想点什么菜？”王守仁说：“我们还要赶路，来一盘五香牛肉，一盘湖虾爆鳝，一盘糖醋鲑鱼，二斤陈酿绍酒。”顾撷冈和文昌君在隔壁雅座坐下，也点了同样的酒菜。谁知文昌君贪杯，又多要了二斤陈酒，喝得有些迷糊了，等到他们酒足饭饱，起身寻找王守仁父女俩时已经不见踪影。
　　顾撷冈没有喝多少酒，头脑清醒，见文昌君喝酒后脸色红晕，动作迟缓，惊呼：“大事不好，这酒里下了迷药！” 文昌君立即服了一粒解药，马上惊醒过来。顾撷冈判断：“我一直在仔细观察，这两个歹徒一定买通了店小二，也给王守仁父女下了迷药。我看歹徒没有出这个酒楼院落， 一定是把他们父女俩弄到后院哪里的暗室、地窖里了。”
　　兄弟俩飞奔到后院仔细搜查，在一排库房底层窗洞旁隐隐约约听到打斗和呼救的声音。他们循着声音寻找，终于发现了地窖的暗门，撞门进去，只见一个歹徒正与王守仁厮杀，王守仁已经力不从心，招架不住，被逼到墙角束手就擒。一个歹徒已经将韩玉莲打倒在地，俯卧在她身上，撕碎了她的衣裤，褪去裤子，扭腰撅腚正欲猥亵强暴，韩玉莲拼死挣扎，歹徒掐住她的脖颈，欲将她掐晕厥了再奸污杀害。顾撷冈一个箭步冲刺过去，射出一枚暗箭正好击中他的腚眼，痛得他翻身下来满地打滚。顾撷冈一脚踹住他的胸脯，一刀下去就结束了他的性命。
　　与此同时，文昌君揪住那个擒拿王守仁的歹徒厮杀了几个回合，正欲出其不意，刺刀见红，那歹徒左右抵挡，拼命顽抗，见同伙已经毙命，感到势单力薄，虚掷一枚暗箭后，乘机逃之夭夭。
　　顾撷冈见韩玉莲衣服已经被撕碎，半裸着身躯，敞胸劈腿，股间那性感诱人的牡丹花心暴露无遗，吸引他的眼球。他连呼三声师妹，她却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赶紧俯首帖耳听她心脏，发觉已停止跳动，但是仍有一丝气息尚存。
　　顾撷冈学习过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复苏，于是他一边进行不间断的口对口人工呼吸，一边将双手掌置于她胸骨下段，用力将胸骨下段压向脊柱，然后放松，如此反复，每分钟按压60次。当手掌下压时，由于心脏受到挤压将心室血液排出，当手掌放松时，胸廓复位，血液又回流心脏，经过二分钟的紧张抢救，韩玉莲的心脏终于恢复跳动，也能自主呼吸了。顾撷冈脱下自己衣服将她身子包裹好，心疼地抱在怀里，自责道：“我们中了歹徒迷药奸计，险些误了你们性命”。
　　王守仁感激涕零：“多亏两位贤侄及时赶到，拼命相救，否则我们父女性命难保。”韩玉莲潸然泪下：“要不是两位大哥出手相救，我不仅命丧黄泉，而且身后贞节玷污，死不瞑目。你们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文昌君说：“你们离京后，义父放心不下，命我们兄弟俩跟随你们暗中保护，还给我们一只锦囊妙计，在危急关头拆开求助。”王守仁感喟道：“我与顾鼎臣志同道合，情同手足，多谢他深谋远虑，派出两位武艺精湛的贤侄一路保驾护航。”
　　顾撷冈说：“可惜没有将大内杀手一网打尽，那个逃脱的歹徒定会引来更多杀手，此地不能久留，我们立即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不知伯父今后有何打算？”王守仁说：“玉莲身体虚弱，我打算把她送回余姚老家去，我们这就动身赶路。”文昌君说：“余姚离杭州还有一百五六十里路程，你们乔装打扮成富商淑女，我去给你们雇一辆马车，昼夜兼程，一天一夜就能赶到了。我们兄弟俩仍然暗中保护你们。”
　　文昌君雇佣了一辆马车，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个亡命之徒已经引来一队人马，向这里冲杀过来。文昌君说：“我们赶紧转移到附近的客栈中隐藏起来。”王守仁父女乘坐马车，他们兄弟骑马，迅速转移到一处偏僻的客栈住下。他们刚刚安顿下来，那个亡命之徒就引领一队人马挨家挨户搜捕过来。顾撷冈说：“眼看他们就要搜查到这里，藏匿在客栈不是明智之举，义父叫我们在危急关头折开锦囊妙计求助。”于是他拆开第一只锦囊，上面书写四个大字：金蝉脱壳。下面一行小字：王兄可以假装投河自尽，这样可令大内杀手回去交差，如此保你平安无事。”

　　文昌君说：“我的水性非常了得，可以在水下潜水二三里路不冒泡。我穿上伯父的六品官服骑马将歹徒引到江边，然后投江自尽。撷冈老弟保护你们连夜赶往余姚老家。”此时歹徒们已经来到客栈门口，不容大家商议，文昌君穿上王守仁的官服策马扬鞭，从客栈冲了出去，口中大喊：“我是王守仁，有种的跟爷爷来比试比试！”那个歹徒看到那身六品官服，认定骑在马上的正是他要追捕的王守仁，于是呼啸着追杀而去。
　　等到歹徒们追杀到钱塘江边，文昌君佯装不敌围攻，冲到江边，脱下官服，纵身跳下江中，潜水而行。由于江边芦苇戳破了他的脚掌，冒出一缕缕鲜血。歹徒们乱箭齐发，看到江面上飘散的血水，那个领头的歹徒奸笑着：“王守仁已经葬身江底喂王八了。我们就拿他这身六品官服回京交差去吧。”文昌君的坐骑很通人性，它沿着江边寻找主人，在下游三里处它看到了文昌君从江边走上来仰卧在堤岸，就俯首帖耳地跪在他身旁。休息片刻，他骑马追赶上顾撷冈和王守仁父女，一同连夜赶往余姚老家。
　　第二天黄昏，他们一行四人悄悄地回到余姚老家。王守仁发妻见到丈夫突然回家，以为是他的鬼魂回来了，哭天抹泪道：“昨日有锦衣卫的太监来搜查，说你拒捕投江了，但是没有见到尸体。如果他潜逃回家立即报官，否则诛连九族。老爷，你是鬼魂回家报丧来了？”王守仁握住妻子的双手伸进胸膛：“你摸摸我的心还是温热的。老夫有九条命，福大命大。”妻子转悲为喜：“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于是赶紧进厨房为他们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设宴接风洗尘，等到大家酒足饭饱后又安顿客人在客房漱洗安睡。韩玉莲因为身心疲惫，收拾完厨房就回到自己房间睡觉了。
　　王守仁是个仁人君子，主张‘存天理，灭人欲’，注重家庭伦理，夫妻琴瑟和谐。今夜久别重逢，丈夫与娇妻免不了缠绵悱恻，交颈叠股，巫山云雨，丈夫酣畅淋漓地发泄过后，搂抱着娇妻甜美地进入梦乡。
　　睡到半夜三更，王守仁从梦魇中惊醒，梦中锦衣卫来到他的卧室，将他们夫妻从被窝中揪出，赤裸裸地绑赴刑场，正要行刑，他就惊醒了。妻子劝慰道：“梦总是相反的，祖宗和菩萨都会保佑你平安无事。”妻子拥抱着丈夫亲吻抚爱，温柔地缓解他紧张的心绪。丈夫被娇妻搂抱抚摸得玉茎勃起，忍不住俯卧到她温柔赤裸的身上，劈开双腿插入花心纵情交欢起来。
　　月落树梢，晨星暗淡，久别胜新婚，睡到五更时分夫妻俩又如胶似漆地巫山云雨。丈夫扭腰摆臀抽动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亢奋时刻，你看他波浪起伏地大幅快速抽动起来，只听床架吱嘎吱嘎地摇晃着。娇妻被折腾得高潮迭起，欲仙欲死，魂飞天外，禁不住娇滴滴地呻吟叫床，刹那间丈夫感到快感如潮，精液喷薄射出。极度的欢乐过后王守仁敏锐地感到灾厄马上会降临，与妻子商议道：“锦衣卫杀手决不会善罢干休，我不能连累家族，老家不能再住了，我去意已决，整理行囊，马上离开。”
　　娇妻搂抱着恋恋不舍，哽咽着恳求道：“你先到亲戚家去暂时躲避几日吧。”王守仁说：“我怎么能连累亲戚家。我打算到福建投奔朋友去。玉莲暂且留下。”他匆忙穿好衣服，妻子帮着打点行李。文昌君和顾撷冈睡梦中被隔壁卧室王守仁夫妻俩激情云雨的声响吵醒，又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伯父马上要动身，赶紧起来整理行囊。仨人都说此地不能久留，必须马上离开。韩玉莲听到动静，知道父亲马上要出发，她坚决要陪同父亲一起流亡。顾撷冈说：“义父和师妹还是乔装打扮一下，免得被锦衣卫辨认出来。师妹干脆女扮男装，扮成伯父的书童，避免歹徒见色骚扰。”文昌君说：“我对易容术略知一二，可以把伯父易容成一位慈眉善目的美髯公，师妹女扮男装，眉毛、鼻子要稍微修整一下，这样眉宇间可以增添一点阳刚之气。”文昌君技术娴熟，很快将他们父女装扮完成，于是一行四人在朦胧的晨曦中又匆促上路。
　　他们风雨兼程，晓行夜宿，远离驿道、驿站，走偏僻小路，途经宁波、奉化、临海、台州、乐清、温州、宁德，一路顺利来到福州。王守仁说：“我的这位朋友是刑部侍郎陈放吾，因为参与了刘健、谢迁弹劾阉奴刘瑾被贬到了福州，我这就前往衙门去投奔他。”顾撷冈说：“伯父还是谨慎小心为妙。阉奴生性奸诈，他不会就这样放过陈放吾的，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文昌君说：“去衙门找陈放吾不劳伯父亲自出马，只要由我们兄弟俩替伯父去衙门打听就行。”王守仁点头称是：“还是两位贤侄考虑周全，说不定陈放吾到了福州后又会被放逐到哪里了。”
　　他们在鼓山涌泉寺附近的一家偏僻客栈住下。第二天，他们兄弟俩到福州衙门打听，他们给衙役五两纹银，衙役说：“从京城贬职来的陈放吾刚到福州没几天就被放逐到海南去了，他犯的案子严重，到海南蛮夷之地，说不定生死难料。”王守仁听说后叹惜道：“可怜他已经年近六旬，家乡还有八旬老母正盼望他回去养老送终呢。南方我是不想去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二日，再作打算。”
　　文昌君说：“福州我没有来过，听说福州的闽菜相当有名，我们可以大饱口福了。”顾撷冈调侃道：“就数你老兄嘴馋，如今我们哪有心情去品尝美食。”王守仁是位心胸豁达大度的人，他幽默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发愁。民以食为天，哪怕明天就要上刑场，不能做个饿死鬼，应该做个美食家。我们一路奔波劳顿，伯父一定好好犒劳你们。我在刑部当主事时到福州来审理过二次案件。福州东临大海，北倚洪山，南滨闽江，气候温暖，山珍海味、水产品特别丰富。福州的闽菜讲究调汤，汤鲜味美，淡爽醇香，酸甜可口，荤香不腻，色香味形俱佳，精致典雅。福州有一道名菜名叫‘佛跳墙’，吃后令人难忘，这次我们一定带你们去品尝品尝。”
　　王守仁带领养女和两兄弟在福州鼓山涌泉寺、西湖、马尾罗星塔游玩了一天半，第二天中午来到杨桥巷一家名叫聚春园的菜馆，虽然门面不起眼，但是却食客盈门。他们在靠窗的一间雅座坐下。店小二端上一壶茉莉花茶热情接待：“客官想点什么菜？小店有鱼翅席、海参席、燕窝席、鱼唇席，还有佛跳墙。佛跳墙是我店的私家菜，名扬四海。”王守仁说：“先来个鱼翅席，外加你们菜馆的名菜佛跳墙，再来一坛陈酿绍兴酒，四碗肉皮馄饨。”
　　他们先品尝了鱼翅席，山珍海味吃到末了，堂官端上一只古色古香的绍兴酒坛，揭开坛盖，掀起荷叶，顿时闻到荤香扑鼻，满堂飘逸，回味无穷。堂官介绍说：“这佛跳墙有鱼唇、鱼翅、海参、鲍鱼、干贝、鱼肚，加上鸽蛋、香菇、笋尖、竹蛏、鸭肫、羊肘、猪肚、蹄筋、火腿等三十多种主料和辅料分别加工后，分层装坛，用荷叶密封坛口后加盖，用无烟炭火旺火煮沸，再用微火煨煮五六个小时才烹制而成。你看这汤浓色裼，却厚而不腻，鲜美淡爽，食时酒香与各种香气混合，香气浓郁，沁人心脾。”众人品尝后赞不绝口，真是名不虚传，大饱口福。
　　他们一边品尝美味佳肴佛跳墙，一边联袂吟咏了一首打油诗：《福州名菜佛跳墙》。顾撷冈随口吟诵首联：
　　福州有名菜， 开坛十里香。
　　韩玉莲接着咏吟道：
　　荤香扑鼻来， 弃禅佛跳墙。
　　文昌群嬉皮笑脸地诵唱道：
　　酒肉穿肠过， 滋阴又补阳。
　　王守仁庄重地押上最后一韵：
　　饕餮人之乐， 何欲盖弥彰？
　　他们在聚春园里欢聚畅饮，一直喝到菜馆打烊，方才醉意朦胧地回到客栈。

　　

　　

　　第十四章 长门蝶舞多

　　小苑蒙歌歇， 长门蝶舞多。
　　眼看春又去， 翠辇不曾过。

　　他们醉醺醺地回到客栈，店小二赶紧端来茶水给他们解渴、醒酒，还拎来洗脸水让他们漱洗。醒酒、漱洗过后已无睡意，大家围坐在一起商议今后去向。王守仁说：“如今我已是投奔无门，举步维艰，继续南行又路途遥远，前途渺茫。佛门、道观我不想去了，我心向往之的是独自到武夷山去做个隐士，在那里继续格物穷理，研究圣贤之道。”韩玉莲说：“父亲想到武夷山去做个像晋代竹林三贤那样的隐士，女儿我理当陪伴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王守仁说：“玉莲你正值二八芳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亲我不能耽误了你的婚姻大事。我看你与顾公子一见钟情，他又是你的救命恩人，由我作主把你们的亲事办了。”韩玉莲说：“我还不想早早嫁人，你还是让我跟随你去武夷山吧。”顾撷冈劝阻道：“伯父现在上武夷山做个隐士，那个阉奴刘瑾谁来诛杀？伯父的冤案谁来平反？伯父的平生抱负如何实现？”文昌君也劝勉道：“伯父文韬武略，熟读兵书，曾经立志要扫荡鞑靼部落的叛乱。如果现在就归隐武夷，那么伯父的壮志、宏愿都将成为泡影，报国宏图、圣贤伟业都将灰飞烟灭，我们恳请伯父三思而行。”弟兄俩的一番劝说令王守仁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上山做个隐士是梦寐以求的愿望，而诛杀刘瑾，驰骋疆场也是他许下的承诺。他沉默不语，苦苦思索，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顾撷冈想到义父顾鼎臣还有一只锦囊妙计没有拆开，如今走到十字路口，陷入了困境，正是拆开第二只锦囊的时候。他满怀信心，拆开锦囊，上面书写五个大字：“百善孝为先”。下边一行小字：王兄是个大孝子，你父亲已经年近六旬，垂暮之年思儿心切，你在作出人生重大决定之前，应该回到父亲身边以尽儿子的孝道。在父老双亲跟前叙叙家常，吐露衷肠，他们会帮助你解决疑难问题的。
　　王守仁看后感激涕零：“知我者唯有顾鼎臣。锦囊上一番肺腑之言令人感喟。我的思路已经豁然贯通，收拾行囊，明天我们就启程前往南京。”兄弟俩欢呼雀跃，心里暗暗地称赞义父顾鼎臣的二只锦囊妙计，解决了他们这次护送伯父王守仁放逐途中的所有危境和困厄，真是聪明睿智，神机妙算！
　　王守仁归心似箭，他们买了四匹快马，轻装上阵，昼夜兼程，不走驿道走小路，由福州经宁德到浙江温州、金华、桐庐、临安、安吉进入江苏溧阳、溧水、江宁，几天后就抵达南京。王守仁父亲是南京吏部尚书，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闲职，但是他曾经是孝宗的师傅， 在朝廷也算是三朝元老。他听说儿子为弹劾刘瑾案被贬官到贵州龙场驿站当驿丞，又传说他在杭州跳江自尽了。今天儿子突然降临，喜从天降，老泪纵横，赶紧吩咐衙厨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为儿子接风洗尘。听说是状元顾鼎臣派二位义子护送，又有“金蝉脱壳”和“百善孝为先”两只锦囊妙计挽救儿子于危难之中，便把顾撷冈和文昌君弟兄俩奉为上宾，还安排他们各自在两间相邻的贵宾客房居住，文昌君住东边，顾撷冈住隔壁西边，还指派丫头、佣人侍候，每天好酒好菜招待。
　　王守仁见父亲已是白发苍苍，风霜满面，老态龙钟，是他这个不孝之子让他操劳过度，如今他贬官流放，走到了人生关键时刻，是去深山老林隐居，还是另辟蹊径？王华对儿子从小严格管教，希望像他一样走仕途之路，光宗耀祖，但是自从儿子执着地追求他的圣贤之路以后，父子俩争斗了十几年。这次生离死别，父亲终于懂得了儿子的秉性和抱负，他开始理解儿子的宏愿，相信他能够成就一番宏伟事业。他劝导儿子，阉奴刘瑾是个独夫民贼，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会被罢官诛杀。所以他劝儿子到贵州龙场去赴任，在那里韬光养晦，经受磨难和考验，终有一天他会官复原职，大展宏图。 唯有这次王守仁听从了父亲的教诲，答应在家休养半月，再拜别老父去贵州上任。
　　韩玉莲坚持要跟随养父去贵州龙场侍候他饮食起居，她唯一割舍不下的是她的暗恋情人顾撷冈，她知道他们是有缘无分，她唯一的心愿是与他同床共枕，为他奉献贞节，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临行前三天，她让贴身丫头红菱暗传帖子给顾撷冈，约今夕到他居住的西厢房同他幽会。顾撷冈喜出望外，想不到他英雄救美得到回报，今夜要上演一出西厢睡美人的好戏，乐哉，快哉。初更刚过，万籁俱寂，韩玉莲与丫头红菱出闺房，向西厢房走去。
　　韩玉莲学崔莺莺幽会张生，与崔莺莺不同的是，她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以身相许，这洞房花烛夜的欢爱不仿用《西厢记》里的台词描绘：
　　你看韩玉莲：“玉精神，花模样，出画闺，向书房，离楚岫，赴高塘；学窃玉，试偷香；巫娥女约楚襄王，今宵成就欢爱。”顾撷冈“倚定门儿手托腮，好着我难猜：来也不来？正是：望得人眼欲穿，倚定窗棂儿待，这期间委实难捱。月明如水浸楼台，风弄竹声，金佩响，月移花影，玉人来。”红菱成了牵线红娘，上前敲门唤公子：“你接了衾枕者，小姐入来也。你放轻者，休唬了她！”韩玉莲“春意透酥胸，春色横黛眉。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够一搦，羞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鬓仿佛坠金钗，偏宜鬏髻儿歪。”顾撷冈“绣纬里效绸缪，倒凤颠鸾百事有：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罗带儿解；兰麝散幽斋。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醮着些儿麻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檀口揾香腮。灯下偷晴觑，胸前着肉揣。畅奇哉，浑身通泰。成就了今宵欢爱，魂飞在九霄云外。”
　　顾撷冈感到身子底下的美人又妩媚又温柔，令他亢奋无比，快感迭起。他柔情似水：“承蒙师妹如此错爱，玷污了你的清白。你行将远走龙场，后会难期，小生我两地相思，难以忘怀。”她好言劝慰：“公子侠义肝胆，舍己救人，令我爱慕不已。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甘愿以身相许。我们有缘无分，只能来世再相会。”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顾撷冈肩并肩、手挽手地亲自送韩玉莲回房。一连三个夜晚他们都在偷偷摸摸地幽会，看来这窃玉偷香的滋味一定是甜蜜蜜，妙不可言。文昌君看他这几天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真羡慕这小子英雄救美交上了桃花运。
　　王华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前朝重臣，是先皇孝宗的师傅，有许多门生在朝廷做官，所以他一直是官运亨通，稳坐钓鱼台。他亲眼目睹当今正德皇帝荒唐腐败，与勤政爱民的先皇孝宗真是判若两人，天壤之别。阉奴刘瑾乘机独揽朝政大权，横行霸道，不仅将儿子廷杖四十大板，贬为驿丞，还在放逐的路上追杀他。儿子幸有贵人相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已经理解儿子的抱负和理想，走圣贤之路就得经受磨难。从小儿子一直与他对着干，所幸这次儿子能听从他的安排，到贵州龙场上任。临走时他给儿子足够的盘缠，派了几个随从护送，还亲自送到城外驿道长亭。王守仁倒是个豁达大度的君子，临别满怀信心地劝慰父亲：“奸臣刘瑾撑不了几天了，我很快就能官复原职，到时一定先回南京看望你。”
　　顾撷冈和文昌君与王守仁父女同路到镇江运河码头，王守仁父女俩乘船南下，他们兄弟俩乘船北上。顾撷冈与韩玉莲悄悄话别，把一只和田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另外赠送一条丝巾，上面书写一首杜枚的《赠别》情诗：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顾撷冈只有借杜牧赠送给一位歌妓的这首《赠别》诗句，来表达他离别的悲痛心情。韩玉莲送给顾撷冈一件绣花锦袍，一方织锦罗帕，上面绣了一首情诗：
　　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
　　这首诗说的是汉朝歌姬卫夫子的故事：露井旁的桃花被春风一夜吹开，未央宫前殿高悬一轮明月。卫子夫新近得宠，汉武帝刘彻阳春三月还怕她乍暖还寒挨冻，亲赐她绣花锦袍。韩玉莲赠送绣花锦袍并借用此诗来表达她的关爱之心。这对恋人离别已是难舍难分，更何况后会难期，此时的离情别意已难以用言辞来宽慰。
　　辞别王守仁父女俩，弟兄俩租用了一艘楼船，沿着大运河北上，一路上顾撷冈思念师妹韩玉莲，心神恍惚，郁郁寡欢，茶饭不思。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文昌君怕他得了相思病，于是百般安慰，精心照顾，还播放他偷偷摸摸录制的俩人在西厢房内幽会时的实况录像。顾撷冈看后心境复杂，感到既羞赧又怀念：难道我与玉莲幽会时有那么风流无加，放荡不羁？真是情意绵绵，令人难忘，可惜已经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了。顾撷冈敞开心扉，吐露衷肠：“我与她初次见面就被他的美貌所吸引，已有一种来电的感觉，朝思暮想，难以忘怀。我看她对我也是一见钟情，后来在护送王伯父路上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悲剧，我也不求她的报答，想不到她是个痴情女子，为报答救命之恩，主动与我约会，要将她的贞节奉献于我。但是我们命中注定是劳燕分飞，天各一方，这种相思之情如何了断？。”顾撷冈思绪万千，敞开心胸，挥毫写下了一首《西厢花烛》：
　　花烛燃尽话惜别， 西厢缠绵到天明。
　　看似多情却无情， 后会难期婚难成。
　　文昌君劝勉道：“你们那种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大多靠不住，那只是异性荷尔蒙产生的体味相互吸引而已，就是你所谓的来电了，一夜激情过后，碰撞不出爱情的火花。更何况你与她是有缘无分，千里迢迢，天各一方，后会难期。君子心怀坦荡，拿得起放得下，还是忘掉这段情缘吧。来日方长，你还会遇到更好的情人的。”于是他抚琴吟咏了一首《雪景》，逗他开心：
　　一片二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九片十片十一片， 飞进芦花都不见。
　　文昌君说：“这首诗看似都是数字，却寓意深刻，好比你遇到的一个个情人，都像这一片片雪花一样，飞进芦花都消失了，真正能与你结为夫妻的爱人还没有来到你的身旁。” 顾撷冈听后胸怀豁然开朗：“这首诗把人带到了胸怀坦荡的境界，可以把所有的忧愁烦恼都丢弃在脑后。”文昌君兴高采烈：“看来你已经茅塞顿开，心胸开阔了。”
　　顾撷冈弹奏了一首白居易的《花非花》：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风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顾撷冈终于明白：“我与韩玉莲就像这非花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春梦虽然美好，可惜稍纵即逝；朝云看似艳丽，却是虚无飘渺。来如春梦，去似朝云，好景不长，却难以忘怀。我已经摆脱这失落的空虚，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文昌君欣喜道：“看来贤弟已是‘一轮明月满乾坤’了，终于摆脱失恋的伤痛。”他取出一坛陈年佳酿，斟满二只酒杯：“来，我们弟兄俩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弟兄俩回到京城，义父设家宴为他们接风洗尘，文昌君绘声绘色地讲述护送王守仁的经过，称赞义父的二只锦囊妙计挽救了险局，摆脱了困境，讲到关键处他卖起了关子，要顾履方猜猜王守仁到底去哪里了？”顾履方猜想：“王伯父一心想走圣贤之路，他是不会去龙场上任的，一种可能是在余姚老家闭门隐居，修身养性，著书立说。一种可能是像晋代阮籍那样上山当隐士，继续格物穷理，走圣贤之路。”顾鼎臣笑眯眯道：“履方说的都不对，王守仁一定是回到南京父亲身边，然后听了他父亲的劝导，去贵州龙场上任了。”
　　顾撷冈证实道：“义父猜得一点不错，王伯父回到南京后又去龙场上任了，他父亲王状元心疼儿子，派了几位随从护送，还有韩玉莲陪同，所以我们就提前完成护送任务回京了。”顾履方惊奇道：“父亲真是神机妙算，比算命先生还要算得准确。”顾鼎臣道出了个中玄机：“想准确无误地猜度一个人的行事准则，就要掌握他的内在心理因素。王守仁熟读兵书，也善于运用三十六计，所以我的第一只锦囊妙计‘金蝉脱壳’，他是心领神会的。他假装投江自尽后，知道锦衣卫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在余姚老家是待不下去的，南下不是上策，他又是个大孝子，所以第二只锦囊妙计‘百善孝为先’，触及了他的内心深处，他是必定会回到南京他父亲身边。这次他之所以听从他父亲劝导去龙场上任，并非指望有朝一日官复原职，而是在那种偏远、穷困的地方可以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格物穷理，走上圣贤之路。王守仁虽然如今怀才不遇，但是总有一天会降大任于其身上的。”
　　酒至半酣，文昌君眉飞色舞地讲述了顾撷冈英雄救美和西厢欢爱的故事，描绘韩玉莲如何叫红菱传送简贴，约今夕去他的西厢房幽会，又如何抱着衾枕，成就了春宵欢爱。顾履方笑呵呵道：“想不到二哥非常有女人缘，英雄救美后博得美人欢心，交上了桃花运。”顾鼎臣说：“我知道韩玉莲与养父王守仁感情至深，决不会离开王守仁的。她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才以身相许，撷冈同她没有夫妻缘分，就应该尽快摆脱出来。”
　　文昌君说：“义父真是阅人无数，揣度人的心理入木三分。韩玉莲已已经跟随养父王守仁远走贵州龙场，害得撷冈路上得了相思病，我千方百计劝慰，方才彻底治愈。” 顾撷冈感叹道：“我与玉莲一见钟情，且有了西厢欢爱，但她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们是有缘无分，所以不能像崔莺莺与张君瑞那样终成眷属。大哥一路上好言劝慰，我好容易摆脱了相思病魔，恢复了青春阳刚之气。”
　　顾鼎臣说：“元好问有一首著名的《摸鱼儿•雁邱问》，感动了多少痴男怨女。诗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此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炉，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诗人以雁拟人，从孤雁殉情，问及世间苍生：‘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诗人的回答是：‘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诗人为什么要建造那个雁丘，就‘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我以为元好问写此词的本意是想劝说那些‘骚人’，逝者已去，死后不能复生，生者应该珍惜生命，顽强地活着，这才是对逝者的最好悼念，莫做痴儿女，更别当骚人，年轻人应以事业、仕途为重，切莫儿女情长，更不能沉溺于声色。”

　　仨兄弟豁然贯通，齐声称赞道：“父亲所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值得那些为情所困，为情所惑，为情沉沦，乃至为情殉情的人反省，想不到父亲对这首诠释情为何物的诗词有如此独树一帜的见解。” 顾鼎臣说：“我看撷冈与玉莲没有夫妻相，既然是有缘无分，那就应该毅然决然摆脱情感困惑。你们兄弟仨人都要勤奋读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走上仕途，为百姓造福，为祖宗增光。”
　　顾履方感到身上压力很大：“王伯父是状元的儿子，他几次会试落榜，好不容易考了一个二甲进士，官至刑部主事，又被贬龙场驿丞，仕途真是充满坎坷。”顾鼎臣勉励道：“履方不必感到有任何压力，只要自己尽力而为，就问心无愧。我相信你一定能行。”文昌君和顾撷冈鼓励道：“我们一起努力学习，只要发奋读书，考个举人、进士应该没问题，至于状元嘛还得看运气。王守仁才高八斗，却被人走门路，排挤到二甲，科举腐败，实难弊绝风清，从古到今，已经成为无可奈何的事情。王守仁虽然仕途坎坷，但是圣贤之路还是大有希望的。”
　　家宴结束后，顾鼎臣回房歇息了，仨弟兄还在海阔天空地侃侃而谈。顾履方感叹道：“父亲所幸遇到了孝宗这样的好皇帝，当今皇上昏庸无道，阉奴刘瑾独揽朝政大权，忠臣受排挤，奸佞小人鸡犬升天，横行霸道。刘瑾从安庆挑选了几十个男女戏子、伶人进献给皇上，还置办了整套华丽戏服，整天演唱戏剧。正德皇帝原来喜好歌舞，如今见了这班戏子唱戏，喜欢得手舞足蹈，也不上朝理政，昼夜跟着学习唱戏，乃至废寝忘食。”
　　顾撷冈说：“我很喜欢戏剧，特别是苏州的昆曲，简直是阳春白雪，天籁之音。”顾履方说：“刘瑾选的是安庆地方戏。这位荒诞不经的皇帝天生资质聪颖，只学了一二个月，就能全本演唱了。于是就请来太皇太妃、生母张皇太后和后宫嫔妃们一起来看他演戏。我也跟着大饱眼福，看他袍笏艳丽，粉墨登场，演唱蔺相如完鐾归赵，已经达到专业水准。正德皇帝是个大玩家，但是他往往是朝三暮四，玩了一阵票友就玩腻了。刘瑾看他玩唱戏日久厌烦，又置办了几十只铁嘴神鹰和蒙古猎犬，天天出宫狩猎，京郊的禽兽扑杀光了，就带着帐蓬到远郊去。我也跟随着去野营围猎，还打到了一只野鹿，京城的百姓都称他为猎户皇帝。”
　　文昌君调侃道：“想不到三弟也能骑马放鹰打猎了。这正德皇帝还听不听讲课了？”顾履方说：“他有时也到书房去听讲经筵。我父亲是先帝钦命的皇上师傅，经筵讲得博古通今，生动有趣，皇上喜欢听，其他詹事府的詹事都是照本宣科，还一本正经地教训、劝诫皇帝，他不喜欢听。詹事杨廷和讲课时劝说皇上应该学习先帝，远离奸佞小人，亲近忠诚贤臣。内厂的眼线太监将此话报告给刘瑾，他听后勃然大怒，立即将杨廷和发配到南京。幸亏皇上问及此事，又把他召回京城，还晋升为大学士。从此以后刘瑾对皇上的师傅们都敬而远之，再也没敢为难他们。听说皇上明天要到林西去狩猎，内阁大臣李东阳听后跪劝说，林西荒无人烟，猛虎野兽出没伤人，先祖宪宗皇帝就是在那里被猛兽咬伤的。正德皇帝自诩骑射本领超人一等，命令多带些禁卫随从跟他去狩猎，也叫我一起去。你们明天也跟随从们一起去吧。”文昌君和顾撷冈欢天喜地：“好啊，我们真想去见识见识那皇家围猎的乐趣，比试比试弓弩骑射的本领。”
　　第二天，正德皇帝率领大队人马，带是野营装备，浩浩荡荡出德胜门，前往林西去围猎。皇家狩猎的人马风驰电掣般到了猎场，卫士们忙于安营扎寨，砌灶做饭，酒足饭饱后，正德皇帝命令兵士将猎场用栅栏团团围住，不要让猎物跑掉。第二天清晨，正德皇帝在卫队的簇拥下，骑着汗血宝马就去放逐鹰犬，追杀猎物了。正德皇帝的骑术和箭法都很出众，到晌午时分已经捕获了七头猎物。正当人困马乏之时，突然从灌木丛中窜出一头饥不择食的斑斓猛虎。正德皇帝的坐驾受惊后狂奔起来，把马背上的皇帝摔了个跟头。说时迟那时快，猛虎奔跑着追赶上去，眼看已经扑到跌倒在地的正德皇帝身后，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他的脚后跟。
　　此时，文昌君和顾撷冈正在追杀一只野鹿，正好赶到猛虎的正后方。眼明手快的顾撷冈和文昌君悄无声息地从两翼包抄过去，几乎同时射出弓箭，一支箭射中它的左肋心脏，一支箭射中它的右肋肝脏，顿见鲜血喷溅而出，只听惨叫一声，斑斓猛虎倒在地上满地打滚。正德皇帝虚惊一场，在卫士的救助下，脱离险境，安然无恙。正德皇帝见射中斑斓猛虎的是他师傅顾鼎臣的二位义子，喜出望外：“两位勇士我们见过好几次面，这次救驾有功，我要重重奖赏你们，擢封你们为管辖宫廷侍卫的校尉。” 顾撷冈和文昌君赶紧叩拜谢恩。大臣们怕猛兽再来伤人，纷纷跪请皇上起驾回宫，于是正德皇帝当日就率队起銮回到京城。
　　正德皇帝在宫中静养了半月，没有再出去狩猎。那天顾履方从宫中陪读回家，带来了皇上将要大婚的喜讯。原来太皇太妃和张皇太后怕正德皇帝再出去狩猎玩闹，便决定早点给他举行大婚，册立大学士王恕的养女夏氏为皇后。顾鼎臣说：“皇后夏氏原本是侍郎夏悦的女儿，夏悦在孝宗弘治九年，因为坐罪发配边疆戍边，家中妻室已亡，唯有幼女和老女婢。大学士王恕念其为同庚好友，便收养了他的幼女。孝宗弘治三十寿辰，王恕的夫人携养女进宫赴宴，太皇太妃见她娇艳温柔，知书达理，大加赏赐，还指婚为未来的皇后。听说又册立了尚书王永、侍讲何庶两人的女儿为妃。”
　　顾履方说：“皇上大婚，我们是否要送一份大礼？到时全家是否都会受邀进宫赴宴？”顾鼎臣吩咐道：“文昌君，你是管家，拟好了礼单给我过目就行，其他事项都由你全权处理吧。”文昌君说：“这些琐事就交由我来办理，不劳义父操心。”顾撷冈担忧道：“小皇帝十六岁大婚，就有一后二妃侍候着，就怕他从此以后日夜淫乐，不理朝政。那刘瑾奸党将更加横行霸道，排斥忠良，天下必将叛乱四起，战祸频繁，那就国无宁日了。”文昌君说：“放心吧，诛杀阉奴奸党，李东阳、杨廷和、杨一清和义父等一般忠臣良将早已在密谋策划，就等待有利时机了。”
　　正德皇帝大婚那天，文昌君和顾撷冈都是宫廷侍卫校尉，负责乾清宫的保卫工作。他们想到前段时间有一个黑汉，自称是江西人，他豢养的一只鹌鹑，名叫金翅元帅，全身羽毛金黄，目光如炬，爪勾如铁，说是斗遍十二省，未遇到过对手，特地来找皇上的那只玉孩儿来比试。正德皇帝兴味盎然，立即放出玉孩儿与之较量。正当一黄一白两只鹌鹑搏击腾踏，兔起鹘落，难分难解之时，在旁侍卫的一个兵士蓦然见到那黑汉变魔术似地从口中抽出一口剑来，闪电般向正德皇帝刺去。正德皇帝眼明手快，迅速躲闪，慌忙逃避到龙案后面。刘瑾惊恐万状，幸好那卫士疾步上前擒拿，阶下的众卫士蜂拥而上，一齐来捕捉刺客。那黑汉见一剑没有刺中，哼哈冷笑道：“算你这荒淫无能的狗皇帝命大，让你侥幸逃之夭夭。”只见到他一个腾飞，跃升上了殿檐，瞬间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德皇帝勃然大怒，责令刘瑾捉拿刺客。但是搜遍了京城各个角落，也没有抓到刺客，刘瑾阉奴率领东厂、西厂的锦衣卫借追捕刺客之名，乘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
　　今夜皇帝大婚，为防御刺客再来行刺，兄弟俩命令宫廷侍卫室的卫士在乾清宫四周设置的十二个暗哨上站岗，还配备了一支装备精良的流动卫队来回巡逻，布防得如同铜墙铁壁，可谓固若金汤。
　　乾清宫是皇帝的正寝宫，皇帝大婚时的洞房花烛夜，就在正寝宫的东暖阁与皇后欢度良宵。等到大婚的第二天，皇后便移居自己的寝宫坤宁宫了，嫔妃们则住在坤宁宫左右的东西六宫。东六宫分成二排，每排三座；第一排由南往北是景仁宫、承乾宫、钟粹宫；向东的第二排由南往北是延禧宫、永和宫、景阳宫；西六宫第一排为永寿宫、翊坤宫、储秀宫；第二排是未央宫、长春宫、重华宫。皇帝大婚以后过性生活，看皇帝自己高兴，或者是去坤宁宫临幸皇后，或者是去东西六宫临幸嫔妃，或者是把皇后、嫔妃召到皇帝的正寝宫乾清宫来临幸。

　　皇帝大婚时紫禁城张灯结彩，布置得金碧辉煌，迎娶的仪式十分隆重、排场非常豪华。他们弟兄俩负责乾清宫的保卫工作，婚礼就在乾清宫举行，他们是贴身侍卫，近在眼前，真是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等到婚礼过后，宴会结束，皇帝进入洞房。只见洞房里花团锦簇，金碧辉煌，花烛高照，家具摆设豪华时尚，古朴典雅的紫檀木雕花龙床上鸳枕绣被，麝兰馨香，皇帝和皇后喝过合卺酒后，双双进入龙床绣帏帐里，少年皇帝此刻正在嬉戏、抚爱美貌的皇后。温柔绻缱片刻，他就迫不及待地将她抱到床上，拆开花心，纵情交欢。
　　正德皇帝临幸皇后过后，并没有得到满足，又传令要临幸王、何两位妃子。王妃和何妃是赤裸裸地送到龙床上的。正德皇帝左右环抱，嬉戏调情，见她们温柔、妩媚，配合默契，于是各种体位都尝试了一遍。两个妃子被他折腾得如醉如痴，高潮迭起。正德皇帝如此纵欲无度，看来这个明朝最荒唐的皇帝，日后必定不能生育，折寿早亡。
　　正德皇帝大婚后，对放逐鹰犬，狩围打猎已经不感兴趣，渐渐地贪恋声色起来。三宫六院的后妃已玩弄得腻烦了，又常常带着太监张永和侍卫微服出宫，到那八大胡同，青楼妓馆去寻花问柳，甚至任意将良家美貌少女认作娼妓，穿堂入室，随意猥亵淫乱。刘瑾为讨正德欢心，在后宫西华门建造了一所豪华宫殿，挑选了二十几位绝色女子和十几个俊美娈童专门供正德皇帝淫乐。从此那座大厦就成了正德皇帝的淫乐场所，天天和那些美女和娈童厮混淫乱。正德皇帝把那座宫殿题名为豹房。因为这豹房外边就是闹市区，为了防止三教九流，地痞流氓寻衅作乱，刘瑾专门派遣侍卫看守，美其名曰豹房勇士，还专门铸造了豹房勇士铜牌挂在腰上。铜牌的正面是一只凶悍的猎豹，反面镌刻着“随驾养豹官军勇士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罪同。”
　　正德皇帝日夜淫乐于豹房，也不去临朝听政，将朝政尽数委派给刘瑾，刘瑾处理不了的再交给内阁大臣李东阳。刘瑾和八虎更加胡作非为，视朝臣为奴仆，稍不称心如意，轻则廷杖，重则收监下狱。文昌君和顾撷冈见义父整天愁眉不展，知道他一定是在朝堂之上受了阉奴刘瑾的欺负和委屈，于是就在背地里商议着通过手下豹房勇士给正德皇帝投匿名诉状。那豹房勇士将诉状投到正德皇帝寝宫的龙案上，正德皇帝阅后也不当回事，只是将匿名诉状掷给刘瑾看，随口将刘瑾诉说了一顿，叫他自己处理后再回奏，并告诫他以后说话办事要谨言慎行。刘瑾见诉状上列举他大罪三十三条，小罪六十条，条条都有犯罪日期和确凿证据，吓得他心惊肉跳，怔了半晌，不由得怒火中烧，苦思冥想半天却排查不出到底是谁投诉的，于是发誓一定要把投慝名诉状的人抓起来，处以极刑。
　　第二天早朝，刘瑾召集朝臣，高声训斥：“我刘公公与诸位朝臣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在皇上面前投匿名诉状？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是谁干的？要是不老实交待，莫怪我连累众位朝臣。”文武大臣见此场景都面面相觑，沉默不语。刘瑾见没有人敢站出来承认，便怒吼道：“今天要是查不出投慝名诉状的人，那就只好得罪诸位朝臣在这午门内委屈一下了。”
　　朝臣们穿朝服戴朝冠，在烈日下曝晒，一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此时户部主事董芳见文武百官甘心情愿地忍受侮辱，更见那刘瑾气焰嚣张，目中无人，于是怒火中烧，挽起袍袖，抡起象简，挺身而出，戟指着刘瑾的鼻子大声喝斥：“你为了一张状告你无法无天罪行的慝名诉状，私自扣押虐待朝臣，该当何罪？我们一起到皇上那里评评理！”说完拉着刘瑾的袍袖就要去豹房面见正德皇帝。刘瑾冷笑道：“你一个小小户部主事，也配拉我去见圣驾？”
　　此时刘瑾的死党张彩、焦芳一齐上前阻拦董芳。董芳怒发冲冠，举着象笏就往刘瑾头上打去，张彩慌忙护住刘瑾，焦芳用象笏还击董芳，小太监们蜂拥而上，拳脚相加，打得董芳血液满面，破口大骂，奋力拼搏。正在难解难分时，武官靖远伯王蔚云抡拳怒斥一声：“谁敢欺负董芳？”一个箭步杀入重围，先是一拳击中张彩鼻梁，再飞起一脚将焦芳踢翻在地，又一阵乱打把小太监们揍得抱头鼠窜，四处逃命。王蔚云扶起董芳进侍朝室里暂避，再去抵挡赶来抓捕的侍卫室卫士。
　　正当六七十个卫士在刘瑾指挥下蜂拥而来捕捉王蔚云时，平西候王强、将军常如龙，殿前指挥马成梁等武官齐声喝斥：“小小卫士，休得无礼！”挥拳上前，奋力抢救，一阵乱打，把那些乌合之众打得鼻青脸肿，抱头痛哭，落花流水，逃之夭夭。王蔚云见卫士被打退，抓住刘瑾衣领就是一顿痛打。刘瑾见势不妙，慌忙拔腿遛跑，却被文官们堵塞住殿门。王蔚云高喊：“今天豁出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痛痛快快地将这阉奴大打一顿。”众臣怒气冲天，奋不顾身，将这奸贼打翻在地，你一脚我一拳，揍得他像只死老虎似地再也喊不出救命方才罢休。众臣终于出了一口冤气，但也有人后悔太冲动鲁莽了，怕刘瑾日后报复。王蔚云挺身而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到时都由我一人承担。”众文官齐声道：“要杀要剐大家死在一起。”王强、常如龙和马成梁等武将说：“事情是大家干的，不能由你一人担当。俗话说，众怒难犯，法不罚众，量他阉奴也奈何不得众臣。”
　　义父早朝回家高兴万分，畅叙众臣痛打阉奴刘瑾的经过，最后不无担忧道：“刘瑾奸诈狠毒，恐怕为首的几位文武大臣会遭他暗算。”顾履方喜不自胜：“真是大快人心事！可惜我们兄弟仨人都休息在家，没有能亲眼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文昌君和顾撷冈说：“义父说得对，我们要谨防这阉奴伺机报复。刘瑾这阉奴是个欺软怕硬的怕死鬼，今夜我们兄弟俩到他官邸好好警戒他一番。”
　　当夜兄弟俩穿着隐身服，潜入刘瑾卧室，将一张红色警告贴牌用利刃插在他床头，还在枕头边留下一把锋芒锐利的刺刀。清晨刘瑾醒来，看到红牌警告和寒光逼人的刺刀，顿时魂不附体，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战战兢兢地去豹房向正德皇帝告病假，从此再也不敢提起遭众臣欧打的事情。众臣庆幸这场不大不小的朝堂惩奸风波竟然就此风平浪静，阉奴也销声匿迹了。
　　刘瑾等到风波平息，又气焰嚣张起来，他大肆兼并庄田，通过巧取豪夺，总计侵吞官地民田五十余顷，毁坏官宅民居三千九百余间，挖掘坟茔二千七百余座。那天义父顾鼎臣下朝回家，气愤地说：“朝臣纷纷上疏弹劾刘瑾，都被他扣压下来。正德皇帝日夜在豹房同美妓、娈童淫乐，这皇帝权力差不多给刘瑾全部独揽了。刘瑾目无王法，不加审讯就将朝中三百多名五品以下官吏一起关进监狱。”
　　顾撷冈说：“义父尽管放心，我和文昌君与李东阳、杨廷和等众多高官有过多次交往，可以代替义父去他们府上联络，让他们上疏救援。”在兄弟俩走访游说后，六品以上官员联名上书正德皇帝，要求释放三百官吏，但是此联名诉状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一直等到刘瑾遭到朝野上下口诛笔伐，良心受到谴责，才把三百多官员释放出狱。可怜其中有推官周元臣、主事钱铖等二十余人因在狱中受到酷刑折磨和瘟疫感染，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到家就呜呼哀哉了。钱铖的胞弟内监钱宁长得俊美娇嫩，面若处女，正德皇帝非常宠爱他，还收为义子，赐国姓为朱，人称皇帝义子二儿。刘瑾由于年长貌丑，自惭形秽，逐渐失宠，在宫内只能退居二线。钱宁得知兄长钱铖被刘瑾迫害致死，哀痛万分，从此与刘瑾结下深怨。

　　光阴似箭，正德五年四月的一天黄昏，义父顾鼎臣的同窗好友王良友从宁夏挂冠回乡，路过京城来看望老友，义父设家宴为他接风洗尘。席间王良友披露他所以要挂冠回乡的实情：宁夏安化王朱寊鐇以诛杀阉奴刘瑾为名，勾结指挥丁广、千户何锦、大盗杨六、杨七已经在宁夏叛乱谋反。王良友说：“安化王朱寊鐇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五皇子的曾孙，袭爵位后就有谋反之心，他让相面方士到处宣扬他是九五面相，有帝王的福分，只要胡须长到腹部，便是登极的预兆。于是他暗中私藏兵器，屯积军粮，等到胡须蓄到腹部时就连夜兴兵起事。他杀了巡抚安帷学、大理卿督粮漕官周东、总兵姜汉、督理太监邓广等朝廷命官。拜丁广为都督，何锦为总兵，杨六、杨七为都指挥，如今已经占领了宁夏诸城，叛军声势浩大，气焰嚣张。幸亏我事先得到消息，从大理卿任上挂冠回乡，逃出了宁夏，否则也成了安化王的刀下之鬼了。我在逃难路上听说，正德皇帝令成国公朱刚前往宁夏征伐，竟然全军覆没，看来宁夏已经成为安化王的天下了。” 顾鼎臣留王良友在府上住了二日，王良友归心似箭就匆匆回乡去了。
　　半月后义父顾鼎臣回家兴奋地说：“机会终于等到了。正德皇帝看了雪片似的战报奏章，也觉得心慌了，刘瑾早已是束手无策，正德皇帝只得亲自出马，他跟我说要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希望我和李东阳、杨廷和一起推荐去宁夏征讨安化王叛乱的人选。”顾撷冈说：“看样子义父早就有合适人选，我猜想一定是前都御史杨一清。”
　　文昌君说：“杨一清这个人我知道，他十五岁时被当地府学推荐到最高学府北京国子监上学，成为著名学者黎淳的学生，他的师兄就是李东阳，两人早就结为生死之交。杨一清文武双全，曾任都察院副都御史，刘瑾拉拢他不成就把他贬到陕西养马。后来因为养马有功，又升任右都御史兼三边总制。刘瑾怕他是个心腹之患，总想找机会整死他。正德三年有人诬告他贪污军饷，刘瑾立即将他关进监狱。李东阳多次恳求释放杨一清，刘瑾因怕杨一清是带兵打杖的，会有手下心腹前来报复，于是就顺水推舟给保释出狱了。如今杨一清在老家镇江隐居。”
　　顾履方说：“安化王叛乱，军情紧急，我想现在唯一能平定安化王叛乱的，只有原三边总制杨一清了，可是如今杨一清却远在镇江。”文昌君和顾撷冈齐声说：“我们兄弟俩可以快马加鞭赶往镇江，给他报信。”顾鼎臣说：“李东阳也正有此意，他非常信任你们兄弟俩人，说你们办事可靠迅速。”
　　兄弟俩带着李东阳的密信连夜出发，日夜兼程，二天就赶到了镇江。夕阳西下，微风吹拂，此刻杨一清正在书房看书，忽听家丁传报，北京派人来了。他马上猜到是师兄李东阳派信使来请他重新出山了。杨一清在京城时见过兄弟俩，还在京城南校场比试过武艺。
　　兄弟俩告诉杨一清：“宁夏安化王叛乱，成国公朱刚全军覆没，军情十万火急，李东阳准备在正德皇帝面前推举你前往宁夏征讨叛军，这是他给你的密信。”杨一清看过密信后说：“我在宁夏养马时就看出，安化王早就有叛逆篡位之心，宁夏地处偏远，穷山恶水，兵力有限，财力不足，所以他早就暗暗地招兵买马，私藏兵器，屯积粮晌。”
　　顾撷冈说：“安化王拜相士殷五为军师，丁广为都督，总兵周昂为大将军，不知都御史有何对策？”杨一清说：“狗头军师殷五只会相面、吹嘘，真到战场用兵打仗就没有本事了，至于丁广、周昂只有匹夫之勇，不堪一击。”文昌君说：“想必都御史早就胸有成竹，运筹帷幄，我们兄弟俩愿意随军助一臂之力。”杨一清说：“两位小将智勇双全，只须在我的军帐中作个参谋、督粮就行，不劳你们亲自出马参战。”于是杨一清打点行装，立即出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三天后就到达京城，在家坐等御前群臣军事会议的决定。
　　几天后正德皇帝亲自召开御前群臣军事会议，李东阳、杨廷和、顾鼎臣等都极力主张前都御史、三边总制杨一清官复原职，领兵前往宁夏征讨安化王叛乱。刘瑾虽然极力反对，但是他也提不出合适人选，为了防止杨一清独掌兵权，擅自决断，危及他的兵权，刘瑾提议由八虎之一的内监张永为督军。正德皇帝下旨擢升杨一清为右都御史兼提督军务，以内监张永为监军，即日出师征战。
　　顾履方见文昌君和顾撷冈要跟随杨一清出征宁夏，也想一起去。顾撷冈说：“三弟要参加乡试考举人，还是在家好好攻读四书五经吧。”顾鼎臣说：“他们哥俩只是在杨一清军帐中做个参谋而已，作为李东阳的信使，在紧急时来回传递军情。”文昌君说：“我们只是想见识见识杨一清在塞北荒漠如何打仗用兵，并不直接参与作战。为诛杀阉奴刘瑾的计划助一臂之力，我们今年不能参加科举考举人了，到明再说。如今东南沿海倭寇猖獗，如果倭患祸害昆山百姓，到时我们仨兄弟一起去昆山抗击倭寇。”
　　翌日杨一清奉旨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宁夏。他文武双全，又熟悉边塞军情，安营扎寨后第一阵战役就把丁广、周昂杀得落花流水，大获全胜，一举收复了十几座城镇。杨一清乘胜前进，接二连三又打了几次胜仗，斩了何锦，生擒了安化王朱寊鐇，狗头军师殷五和杨六杨七见势不妙，落荒而逃。捷报飞传京城，正德皇帝大喜，授杨一清为陕甘总督，坐镇塞北待命，由张永统帅大军，押送安化王朱寊鐇班师回京。
　　杨一清与李东阳、杨廷和、顾鼎臣等事先已经密谋过如何争取张永回京后协同除掉奸臣刘瑾。他们知道张永虽然是与刘瑾同党，本是臭名昭著的八虎之一，但是因为争权夺利，怨仇已经结得很深，甚至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因此可以利用这次讨伐安化王叛乱时机，让他们的矛盾激化，敦促张永协力除掉刘瑾。
　　临行杨一清设宴送行，席间文昌君和顾撷冈带头列举刘瑾种种罪状，其他将领也纷纷指责，在众人一致谴责声中，张永也附和着责备刘瑾如何专横跋扈，如何独揽大权，言辞相当激愤。杨一清见张永确实是真情表露，便因势利导劝说张永回京后，乘向正德皇帝献交叛贼安化王的机会，密禀刘瑾所犯种种叛乱罪行，促使皇上下旨严惩刘瑾。
　　文昌君和顾撷冈见诛杀阉奴刘瑾的时机已经成熟，与杨一清商议后，快马加鞭火速回京，向义父汇报策反张永的情况。在研究诛杀刘瑾对策时，仨兄弟充分发表意见，顾撷冈说：“阉奴刘瑾生性奸诈，气焰嚣张，光凭这些罪状还不至于让正德皇帝下决心处死刘瑾，必须找到他叛逆谋反的铁证。”文昌君说：“我看刘瑾早有谋反之心，我和撷冈老弟今夜潜入阉奴宅第，必能找到他阴谋篡位的证据。” 顾履方说：“如今钱宁深得正德皇帝宠爱，他又与刘瑾有杀兄之仇，应该劝说钱宁一同弹劾刘瑾，他在关键时刻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
　　顾鼎臣说：“你们仨兄弟的策略切实可行，搜寻刘瑾谋反篡位罪证交给昌君和撷冈去办，我和履方进宫去做钱宁的说服工作。”当夜他们兄弟俩穿上隐身服趁着月黑风高的掩护，潜入刘瑾宅院，经过仔细搜索，终于在一处地下密室暗道中找到了他私藏的龙袍皇冠、玉带蟒衣、弓弩兵器、宫廷禁品等企图谋反篡位的铁证。钱宁本来就与刘瑾结下了杀兄之仇，所以一拍即合，答应见机行事，助张永一臂之力。顾鼎臣将他们侦查到刘瑾谋反篡位罪证以及说服钱宁与张永联手等情况向李东阳作了汇报，李东阳说：“我已经写好弹劾刘瑾的奏折，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等到张永班师回京，李东阳拿着刘瑾叛逆谋反的十七条罪证，劝说张永密禀正德皇帝，严惩奸佞，除暴安良，张永欣然接受了此项任务。起初正德皇帝听了张永密报后仍然麻木不仁，不以为然，钱宁看在眼里，急忙在旁直言不讳地揭发刘瑾早有叛逆篡位的狼子野心，还绘声绘色地揭露了他的篡位阴谋，私藏皇冠蟒衣，弓弩兵器，说得危言耸听，令人毛骨悚然。正德皇帝这才感到事态严重，意识到刘瑾已经严重威胁到他的皇位安危，朱家皇朝行将毁于一旦，不由得勃然大怒。为防止安化王叛乱事件再度发生，正德皇帝立即下手谕，连夜将刘瑾逮捕。锦衣卫从刘瑾宅第抄出金银财宝、钱币绸缎、军服兵器不计其数，又从地下密室暗道中搜寻出秘密藏匿的龙袍皇冠，玉带蟒衣，弓弩兵器等许多宫廷违禁品。

　　第二天正德皇帝亲自在朝堂上审讯，阉奴刘瑾叛逆篡位的罪证确凿，群臣激愤，朝野震惊。正德皇帝当场下旨将刘瑾在菜市口凌迟处死，京城百姓奔走相告，拍手称快。行刑时从刘瑾身上千刀万剐割下的肉片，都被受其迫害的市民争相买下，烹而啖之，其党羽张彩、焦芳及其余六虎共三十余人也同时一并处以极刑。
　　阉奴刘瑾被诛杀后，许多被贬大臣纷纷召回，但是正德皇帝仍然不理朝政，在豹房淫乱如故。朝政仍然由宦官操纵，复职的大臣又陆续被罢免，朝廷腐败，内乱峰起。刘六、刘七在霸州起义，并与杨虎联合，聚众至数万，分兵攻打河南、山东，曾三次逼近京城，江、淮、楚、蜀也相继起义，战乱频起，道路中断。
　　内监钱宁越来越得宠，权势与日俱增。钱宁是正德皇帝义子，后宫上下都尊称他为钱爷。正德六年蔚州张茂起兵造反，卫指挥佥事江彬领兵镇压。在战争中，江彬三次中箭，他忍痛拔箭，继续战斗，直至活捉了张茂，逮押进京。江彬用金银财宝贿赂钱宁，将倾国倾城的花魁歌妓刘芙贞献入豹房。
　　正德皇帝对豹房里原来的歌妓、娈童早已玩得腻烦了，见刘芙贞长得明眉浩齿，云鬓朱唇，花容月貌，仪态万方，姿色迷人。她又擅长演唱艳情戏曲，旧曲新曲，黄色淫秽的折子戏都会唱，而且歌喉婉转，如夜莺啼啭，悠扬悦耳，听得他心花怒放，荡气回肠。
　　正德皇帝问豹房小太监那美人是哪里来的，小太监回答说是钱爷送进豹房来的。他上前牵着芙贞的玉腕，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兰麝体香，沁人心脾，愉悦身心。俩人一同步入芙蓉阁中，正德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搂抱着芙贞在龙榻上调情，动手动脚地抚摸亲吻，弄得她脸色红晕，春意阑珊。内监进上午膳，正德皇索性叫芙贞坐在身边陪酒，她一连陪喝了三杯，又唱起了一段《满庭芳》。正德皇帝连连喝彩叫好：“真是天籁之音，此曲只应天宫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芙贞又跳起了脱衣肚皮舞，一件件地往下脱，直到赤裸裸地一丝不挂，只见她柳腰扭动，肚皮晃荡，脐下三寸的牡丹花心尽收眼底，看得他春意盎然，已经等不到晚上，便一把将芙贞搂抱上龙床，大白天就开始临幸了。
　　芙贞是个经过调教的妖媚又风骚的歌妓，床上功夫非同一般，正德皇帝从来没有临幸过如此野性十足的女人，犹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花，刺激得他亢奋异常，魂飞天外。从此正德皇帝对刘芙贞宠爱有加，在豹房里同她日夜淫乱，还下旨晋封她为刘贵人，后宫上下都尊称她为刘娘娘。可怜三宫六院那些皇后嫔妃夜夜都独守空房，个个成了怨女嫉妇。
　　义父顾鼎臣从朝廷回家，经常唉声叹气的，担忧朝政每况愈下，大明江山朝不保夕。七夕之夜，文昌君和顾撷冈兄弟俩从豹房和后宫巡防回来，绘声绘色地描述豹房里的艳情轶事，讲述刘芙贞如何把正德皇帝迷惑住了，只宠幸她一人。豹房里金碧辉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叹惜三宫六院的凄怆情境：他们巡防三宫六院时，见到巍峨的宫殿笼罩在月晕晨昏之中，经常深夜听到那些皇后嫔妃、怨女嫉妇们在寝宫吟风弄月，咏叹哀恸，悲凉凄婉，真是触目惊心，好不凄惨哀哉！ 顾鼎臣听后感慨万端，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不由得怀念起始终只有一个老婆的弘治皇帝，仰问苍天，为什么父子俩人会有如此天壤之别？在清风霁月下，他抚琴击剑，咏叹道：
　　小苑蒙歌歇， 长门蝶舞多。
　　眼看春又去， 翠辇不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