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并不是一部无据可考的天授神书,而是上古文明撇下的一个漂流瓶,它密封着神秘的基因图谱,历经漫长的时光之河漂流至今……在这个漂流瓶内,有关于地球文明的几次更迭,以及在更迭过程中,有关于地球文明的基因密码都隐藏其中!
而地球,这颗在银河系中已经存在了四十五亿年的蓝色星球,我们的人类文明之于她而言,从发轫之始到发展至今,只不过是一天中的一秒,而在这一秒钟的时间单位之外,这颗星球上却历经了几次高度文明的更迭,虽然这样的更迭过程没有历史的传承和记载,但人类文明的基因却得以延续,这绝非偶然!
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让人类文明得以重启!
神开启了世界,时间的齿轮一旦转动,就不会停止……
——题记
第一部 《异海人族》
第一章 : 秘密入伍
先说一段题外话,我绝对慎重,你务必严肃:
四川凉山州冕宁县刚刚经历了一场森林大火,在扑救这场森林大火的过程中,牺牲了三十一位烈士!
三十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了!
看到媒体通过各种渠道播放出的这条新闻,我真的流泪了。
这使我想起了一句话——
“这世间,哪儿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没有极为特殊经历的人,是不会对这句话有着触及灵魂的认识的。
说句实在话,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句话煽情的成分是大于内心的领悟的。而对于我这样一个有着极其特殊经历的人来讲,这却是一句足以慰藉心灵的灵魂补药!
好了,开始言归正传!
我是在最为敏感的时期以最为特殊的方式秘密应征入伍的。
记得我被带走的那天是在子夜。
我正在参与实施一件足以惊动国务院高层的破坏性事件。
那时的我,还正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十八岁愣小子,做事不怎么经过大脑,靠的是一股子热血和勇气。
那天白天,我们跟十五个公社的红卫兵组织串联好了,准备冲击我们县城里那座规格很高的寺庙。
因为涉及到国家层面的机密,我这里不便说出这座宝刹的真实名字。我只能披露一点是,这座寺庙始建于隋代,是佛教四大禅宗丛林之一。
寺庙内有一座供奉着佛骨舍利,被称作“东方斜塔”的舍利塔,这座斜塔的神奇之处在于,其虽然处在地质活动最为频繁的地壳断裂带上,而且经历过无数次大小地震,但它却可以屹立千年而不倒!
好了,就披露这么多,有考据癖的可以按图索骥的去摆渡摆渡,但我什么都不会承认!
我还可以披露一点的是,历任国家最高领导人,都会专程去一趟这座寺庙。至于为什么要去,后边我会有所披露,但不会很详细。见谅。
继续言归正传!
那天我们串联起来的人数很庞大,足足有两千人之众。
十五个公社的红卫兵组织形成了呼应之势,而且在县城里的一所中学校内成立了临时指挥部,准备在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动手,先冲击寺庙山门,进入山门后直接砸毁罗汉堂里的八百罗汉,然后在大雄宝殿点火焚寺,将整座庙宇化为灰烬。
至于那座供奉着佛骨舍利,号称“东方斜塔”舍利塔,则由页岩砖瓦厂的红卫兵组织专门负责,他们有雷管和炸药,而且懂爆破!
因为想要急于跟我的家庭划清界限,其实就是跟我爷爷和父亲划清界限,所以当时的我表现得特别积极踊跃,是策划这次行动的核心成员之一。
其实,我在我们公社的红卫兵组织里一直表现得很踊跃,不止一次在批斗大会上亲自斗争过我的爷爷。我甚至亲自给我爷爷戴上“地富反”的高帽子,亲自押解着我爷爷游街批斗喊口号……
我爷爷倒是个很幽默乐观的人,每次我亲自给他老人家五花大绑上手段的时候,他都会私底下乐呵呵地朝我叮嘱道:“孙子,手脚轻点,我是你爷爷呢!”
可是那时的我已经是一个被革命情绪冲昏了头脑的热血青年,我爷爷越是这么吩咐,我越是态度粗-暴,边上手段边朝我爷爷厉声呵斥道:“你骂谁是孙子?姚泽川,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这件事情我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为我原先的少不更事感到可笑。
我之所以没有后悔当初这么对待我爷爷,是因为我爷爷在临终的时候,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怨恨过我半句,反而在弥留之际,冲我竖了下大拇指,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便含笑九泉了。
应该说我爷爷这辈子没有遗憾,他的境界有多高,一般人是领会不到的。包括我的父亲。
就因为我亲自批斗我爷爷而且亲自给我爷爷上手段这件事,我父亲主动而且很决绝地跟我划清了界限,断绝了父子关系,到死也没有跟我复合。
我为这件事深感遗憾和自责。
应该说,无论我以后在某个领域做得有多成功,都不能弥补我在我父亲内心造成的伤害!
尽管我爷爷曾经亲自出面,试图化解我跟我父亲之间的隔阂。但是我父亲没有给我爷爷这个机会,同样也不会给我机会。
因此我的父亲是含恨九泉的。
我听到他临终的消息,星夜赶回去,想送他最后一程,他拒绝了!甚至没有让我进他的病房。
后来听我嬢(其实是我的后妈)告诉我:父亲在咽气的前三天就一句话也不说了,当时他是能够说话的,但是他选择了沉默。只是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长叹了一口气,就此撒手人寰……
他仰天长叹的那口气,像是朝这个世界发出的一声天问,守在病房外边的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我的父亲死不瞑目!
我是在他咽气之后才被我嬢叫进病房里,她让我亲手给父亲把眼睛合上。
是我嬢给了我在父亲面前忏悔的机会,在这里我得感谢我嬢……
对于我父亲来讲,我以后的所有成功,在他那儿都是找不到任何自信的。
他拒绝给我自信。
这种拒绝,从那天我从他的书房里出来就已经注定了。
父亲跟我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这件事,并没有经历父子间的大吵大闹。他只是托人把我叫回家,在书房里候着我。
其实当时他的那间书房已经不能叫书房了,只能叫一间空屋子。
家里所有的书,包括古籍善本,文玩字画,被人用一辆大卡车,拉到了公社的一个广场上,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带人抄家的,就是我。
我甚至把父亲藏在胸口处,捂出了体温的一本古籍,也当着革命小将的面搜了出来,在争抢的过程中,还把他掀了一个趔趄。
(后来我才知道,我抢夺的那本古籍,关乎国运!)
在广场上,划燃第一根火柴的,也是我。
从一辆解放牌大卡车里放了一桶汽油助燃的,是我的一个发小——吴斌。
后边我会提到这个人。
我记得那天父亲就坐在那间变成了空屋子的书房里,一张破破烂烂的竹椅子勉强支撑着他。
那时的父亲腿脚已经不大灵便,走路都困难。
我进去的时候,父亲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甚至还没等我开口,就很平淡地说:
“托人找你回来,是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当着你的面宣布一下……你我之间的父子情份,今天就算是到头了……你……走吧……以后,我就是死了,你也不要来看我一眼……”
听父亲吩咐完这句话,我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转身就出了书房。
我了解父亲,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是经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父亲老谋深算,但偏于迂腐。这是我爷爷私底下对他的评价。
父亲原本想要传承的,是我爷爷一手创下的那份家业,但是他没守住!他觉得很失败!这或许是他终身不能释怀的一块心病!
也因为这,他不光跟我,他甚至跟他所面对的这个世界,终究没有达成和解!
而我的爷爷,却早就和过往的一切和解了,他知道来这个世界走一趟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所以他才走得那么从容坦然。
我爷爷不是普通人!而我父亲是……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我之所以在那天子夜时分,以极为特殊的方式,被秘密征调入伍,始作俑者竟然是我的爷爷。
我们是在临时指挥部的统一指挥下,在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将寺庙包围了的。
其实当时的寺庙已经是一座空庙。原先在寺庙里吃斋颂佛的一百多个和尚,逃跑的逃跑,还俗的还俗了。
庙里只剩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方丈和一个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小和尚。
老和尚和小和尚经常被押解着游街示众。
就在我们按照临时指挥部的统一部署,撞开山门准备朝寺庙里冲击的时候,我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大的喧哗,只见五辆军用大卡车,载满了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风驰电掣般地朝着我们对直开过来。
情绪亢奋的革命小将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立马让出了一条通道,五辆军用大卡车径自开到山门前停住,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从大卡车上跳下来,训练有素地快速进驻寺庙,瞬间就将寺庙占领并且军管了。
不明就里的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对把守住山门的解放军战士,除了心生敬畏,剩下的便是胆怯。
但烧包的脑子余温未褪,围攻寺庙的我们都不愿就此撤退,和进驻的解放军战士形成了对峙之势。
我们毕竟已经通过串联聚集了两千多人,人多势众,不能功亏一篑。
临时指挥部的头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听说是侦察兵出生,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争,而且立过军工,因此大家都拥立他担任临时指挥部的联合造反司令。
这家伙仗着人多势众,叫嚣着要解放军的长官出来跟他对话。
于是,从寺庙里就走出来一位官职为营长的军官,身边跟了一个警卫员。
当我们的联合造反司令面对威风凛凛正义凛然的营长时,嚣张的气焰顿时就萎了。
我当时就站在联合造反司令的背后,而且挨得很近,联合造反司令气焰的萎缩我是真切感受到的了的。
后来的我才知道,部队直接进驻寺庙并且军管,是国务院周总理通过军事专线打电话特批的!而且是从成都军-区直接调派一个营的兵力进驻!
也就是说,我们策划的这次毁庙事件,是惊动了中-央高层的。
其实当时的情况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负责炸塔的页岩砖瓦厂的那几个革命小将,已经在舍利塔下埋好雷管炸药了,就等着我们冲进山门,砸毁罗汉堂里的八百罗汉,点燃大雄宝殿的熊熊烈火后,他们就点燃雷管的引信炸塔,以形成呼应之势,营造出革命小将造反有理的声势。
因为寺庙被直接军管,和威风凛凛的解放军对峙了大半个钟头,我们见大势已去,便开始三三两两地作鸟兽散。只有在舍利塔下埋炸药的那几个家伙被直接抓了起来。
后来我听说,因为这次事件,页岩砖厂的那几个革命小将是被判了重刑的,有一个还死在了监狱中。
因为计划的流产,当时的我也挺泄气的,但脑子里的那股兴奋劲还没有完全褪去,于是就邀约了几个人,准备到离这座寺庙只有十几里路程的另一座寺庙搞破坏。
那座寺庙叫金华寺,建在一处浅丘地带上,我们上次已经去打砸过一次,砸得不算彻底,这次我打算上去点一把火,彻底把那座寺庙给烧了。
就在我们几个志同道合的革命小将形成共识,准备朝那座寺庙进发的时候,我却单独被公-安局的人给秘密带走了。
因为我算得上是这次毁庙行动的核心成员,撤退后我并没有回家,而是跟着联合造反司令回到了临时指挥部,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联合造反司令,联合造反司令立刻赞同了我的想法。
就在我们刚要出门的时候,一辆北京212中吉普直接停在了临时指挥部的门口,从驾驶室里一左一右地下来两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公-安人员,进门就问:“谁是姚传奇?”
当时屋子里的人都以为公-安局的人是来搞秋后算账逮捕我们的,立马就紧张起来。
联合造反司令比任何人都紧张,首先把我供出来,说:“他是姚传奇。”
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朝向了我。
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公-安朝我说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脑子一度有点发懵,以为自己这回是闯下了大祸,腿肚子也开始发软,但还是跟着两位公-安人员出了指挥部。
出了指挥部后,我被老公-安请上了212中吉普的尾门。
212中吉普的后半部用军绿色的帆布蒙得很严实,我上了尾门才发现,尾门内已经有两个神情冷峻的解放军战士在恭候着我。
两个解放军战士手里没有紧握步枪,而是在腰间别着手枪。
见到这样的情形,我当时就蒙圈了,脑子不听使唤地胡思乱想起来。甚至想到了自己是不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
可是我并不是军人啊?
还没等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中吉普已经启动,载上我就离开了所谓的临时指挥部……
那天的子夜格外黑,头顶的天空还夹杂着隐隐的雷声,似乎有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中。
被帆布蒙住的中吉普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甚至根本不能看见身边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位解放军战士。
但我却能感觉到,押解我的这两位解放军战士此刻就像是两尊怒目金刚,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监视着我。
经过一阵慌乱和紧张,我的脑子开始逐渐清醒。
凭直觉,我知道押解我的这辆中吉普正通过川陕公路往成都方向赶,中吉普在碎石路面上颠簸得很厉害,车速很快。
当时,子夜时分的川陕路是格外冷清的,一路上根本没有第二辆汽车在公路上行驶。
坐在中吉普内的我感到外边的世界格外安静,中吉普疾驰时发出的引擎声特别清晰,像是一头怪兽在黑暗中咆哮着奔跑。
令我惴惴不安的是,行驶了一段时间,沿途竟然听到有零星的枪声。我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吉普并没有行驶多久,便在一个牢改农场内停了下来。
中吉普一进入到牢改农场,我顿时就意识到自己这回的确是闯大祸了,而且是大难临头了。
这个牢改农场我知道,就在川陕路旁边,是关押政字犯的地方,里面的犯人都是知识水平很高的人。
我们那时管这样的人叫臭老九。
当地的人都知道这个牢改农场是关押臭老九的地方。
我们上成都搞串联的时候就要从这座牢改农场旁边经过。
透过铁丝网,可以看见在牢改农场里边扫地或者收拾杂草的臭老九们,个个都文质彬彬的,显得很温顺,如果不是穿着牢改服,根本不像是正在服刑的罪犯。
驻守牢改农场的,是一个秘密军事单外。大门两边伫立的卫兵,从来都是手执钢枪,身体笔直,威风凛凛。
我每次从这儿经过,都会对门口的卫兵多瞄上两眼,内心羡慕得很。
对这个牢改农场,我一直感到挺神秘的。
而今天,我终于在子夜时分,被带进了这所戒备森严的牢改农场。
我以为自己是被直接弄进来牢改服刑,于是便越发意识到自己参与策划的这次毁庙事件,事态有多严重,性质有多恶劣。
我是被两名解放军战士一左一右贴身押解着走进一间墙壁雪白的办公室的。而驾驶室里的两名工安人员却没有下车,也没有作任何停留,直接开着中吉普就离开了。
办公室不大,只摆了一张写字台和一张高靠背凳子,写字台上有一盏台灯,台灯下放着一本红色塑料封皮的毛 语录,墙上贴着一张毛 青年时期去安源的油画像。
办公室的地面收拾得很干净,顶棚上亮着的日光灯,惨白的灯光把办公室映衬得越加雪白,像是整间屋子里打了一层浓厚的白霜。
办公室里没人。
既害怕又紧张的我不知道自己会面临着什么。除了心脏收缩得厉害,刚刚稍微清醒的脑子又变得不会思考任何问题了。
两名解放军战士至始至终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一名留在办公室看管我,一名快步走出了出去。
我只能拘谨地站在原地,不敢越雷池一步。
让我尚且抱着一线希望的是,他们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上手铐。这或许可以间接证明我犯下的罪行也许并不是很严重。
犯人一般都是要先上手铐的。这是常识。
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笔挺军装,身材高大魁梧,年纪约摸有五十多岁的中年军人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站在我身边的那位解放军战士立刻冲中年军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中年军人经过我身边时瞄了我一眼,然后走到办公桌跟前坐下,冲押解我的那位解放军战士说:“小张,你可以出去了,我要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中年军人的语气比较缓和,显得并不严厉生硬,这让惴惴不安的我稍感心安。
“坐吧,别一直站着。”中年男子冲我说道。
我这才发现办公桌对面靠墙的地方,有一根长条板凳。
于是我规规矩矩地在长条板凳上坐下,跟中年军人坐了一个对面。
中年军人抽出一根烟点上,才又对我说:“大半夜的把你接过来,心里挺紧张的吧?”
见中年军人说话始终很随和,我那悬着的心开始落到了实处,说:“就是不知道你们把我找来做什么?”
中年军人说:“一会儿你要被我们用军用专列送到一个很远很陌生的地方。至于你父母那边,我们已经过去预先通知了。”
一听这话,我的内心顿时就崩溃了,声音发颤地说:“解放军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会犯这么大的罪,我真的以为打砸庙子是在按毛 的最高指示办事,伟大领袖毛 教导我们……”
“啥?今晚上打砸寺庙也有你参与?”中年军人打断我的话,一愣。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承认。
中年军人却呵呵一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有点意思,呵呵……也不知道你爷爷是怎么调教你的?”
中年军人冷不丁地主动提到我爷爷,这让我有点纳闷。
中年军人又说:“我是要先给你打一个预防针。你这回被我们送到那个地方去以后,也许要很久才能回来跟你父母见上一面,也许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跟你父母见面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为什么?军官同志,我究竟犯了好大的罪?”我失声问道。
中年军人又一愣,但马上说道:“你没有犯罪。谁说你犯罪了?”
“那你们为什么半夜把我抓来?”
“半夜把抓来?我们没有把你抓来啊?我是怕路上出问题,特别把我的两个警卫员派去接你!我们抓你干什么?”
刚才那两位威风凛凛的警卫员居然是专程接我的?
这规格根本不可能用在我这么一个普通人身上啊?
我越来越搞不清事情的状况了。
这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报告。
我扭过头,看见一位同样也是五十多岁,穿着牢改服,带着黑框眼镜的清瘦男人站在门口。
“请进,谭教授,这么客气干啥?”中年军人朝站在门口的清瘦男人说。
清瘦男人走进来,眼睛在我脸上狠狠地搂了两眼。
清瘦男人的眼神在我脸上稍作停留的时候,我莫名地感到一丝诧异。
中年军人很随和地朝走进来的清瘦男人说:“谭教授,你能认出他是谁吗?”
中年军人的话同样令我感到莫名的诧异。
我跟刚刚进来的这位谭教授素昧平生,相互根本就不认识,谭教授怎么能认出我是谁?这不是扯淡吗?
奇怪的是,谭教授又重新在我脸上瞄了两眼,朝中年军人说:“像,他真的跟他爷爷是一张面孔。遗传基因的强大,在他这儿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原来这位谭教授竟然认识我的爷爷!
中年军人朝谭教授说:“好了,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说。”
谭教授这才走向我,就着长板凳紧挨着我坐下,就像是促膝谈心一样,问:“你叫姚传奇?”
我点头说是。
“你爷爷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我又点头。
谭教授这才说:“本来这次是该你的爷爷跟我一起去的,但是你爷耶的腿脚被打残了,出不了门,所以就只有把你叫来跟我走了。”
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说:“谭教授,我怎么一直云里雾里的?你们把我找来,究竟是为什么事情?”
谭教授却说:“现在这么短的时间,三言两语的跟你解释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怕你越听越糊涂。不过,只要你参与进来后,就会慢慢知道的。其实也难怪你会懵里懵懂的,因为你爷爷从来就没有跟你透露过他的任何事情。对了,我听说你爷爷腿被打断,其中还有你的功劳?”
我尬笑了一下,说:“就是一时失手,我也没想到会……”
“那你父亲的腿呢?”
“这个真的不是我打的……”我慌忙辩解道。
谭教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盯着我,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审视了我一阵子,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精致小盒子,在我面前打开。
盒子里有一个穿着一条红绳索的长条形的玛瑙似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玛瑙似的东西是一颗极其珍贵的九眼天珠。
“这个是你爷爷今天特别托付给我,并且一再叮嘱我,务必要让你把它戴在脖子上。执行这趟任务,关键的时候,它能够保你的命。”谭教授说。
封建迷信这一套我是根本不信的。更何况我还刚刚策划了一场毁庙行动,于是我很排斥也很干脆地拒绝道:“我不戴!”
谭教授使劲皱了一下眉头,用很冷的眼神剜了我一眼,说:“你爷爷就知道你会这样。你现在不戴也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把它揣在身上。”说完谭教授便把装着天珠的盒子硬塞进了我的手里。
让我把这玩意儿揣在身上我是可以接受的,于是我把手里的盒子很随便地揣进了裤兜里,但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盒子硌达腿,很不舒服,就又把盒子从裤兜里掏出来,打开,把天珠取出,扔了盒子,然后再把天珠揣进裤兜,感觉好了很多。
我的这个很随便的动作弄得谭教授和中年军人对视了一下,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中年军人甚至苦笑着摇了摇头。
谭教授这时站起来,朝中年军人说:“王司令,我有个请求……”
“你说,有要求你尽管提,我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你。”
这位中年军人居然是司令?
我当时惊讶得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了。
这可是真正的大军(区)司令而不是我们那个造反派司令啊!
当时的我是彻底被震撼住了!
“这次我跟随部队出去执行这项秘密任务,很可能就回不来了。我是那个组织的内部核心成员,我最清楚这次发生在昆仑山的事件有多凶险。所以……如果真的回不来,我应该算是为国捐躯吧?那么,王司令……你能不能把我妻子从五七干校召回她原来的单位,她身体一直不好,哪怕让她打扫单位里的厕所……”
“谭教授,你放心,你就是不说,我都会帮你办这件事的。不过谭教授,既然你马上就要去执行这么危险艰巨的任务了,那么,临行之时,有些话,我还是有义务跟你说一下……你应该知道,当初总理煞费苦心地把你们集中安排到这儿劳动改造,其实是对你们进行最大的人生保护。外边再乱,部队不可能乱。这个是我们的国(防)底线。那些红卫兵再怎么打砸闹事,他们始终是不敢冲击部队的。人民解放军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始终还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谭教授,你的顾虑我们会给你妥善解决的。国家至始至终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着你们!”
“王司令,有你这番话就足够了,你啥也不用跟我解释。请你转告我的老上级——秦老,我相信我们的国家,我也理解我们国家目前的难处,所以……我不委屈!王司令,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送我们即刻动身吧。”谭教授颇为动情地说。
而我,却是一片茫然,但心里已经意识到,有一种看不见的危险,朝着我迎面扑来了……
“小张,你进来一下,”王司令朝一直在办公室外警戒的警卫员小张喊道。
警卫员小张应了一声,小跑着进来,冲王司令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首长,请指示!”
“你带谭教授和这位小姚同志到操场去,坐我专车走。”
小张应了一声是,转身领着我们出了办公室。
我和谭教授跟着小张走过一条四五十米长的搭着紫藤架的绿色长廊,长廊亮着路灯。但紫藤架上空的雷暴已经形成,一道道惊悚的闪电不断从云层中抽搐着闪现,滚滚的雷声也越来越昏闷低沉,积蓄已久的能量在寻找亟待发-泄的窗口。
出了长廊,一处开阔的操场上,果然停住一辆铮亮的棺材头红旗牌小轿车。
小轿车早已经打燃了火候着我们。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有机会坐进如此高级别的轿车里。这要是回去后,在革命小将们面前,那可得够我炫耀上一辈子了!
可是,正如王司令刚才预先跟我说的那样,一旦被这辆轿车送走后,也许,我这辈子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这辆红旗轿车的。
驾驶红旗牌轿车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司机,副驾驶座位上同样坐着一位军人,很年轻,也很英俊。
警卫员小张替我们拉开后边的车门时,我却瞅见后排坐上居然坐了一位身形瘦小,模样干枯的老人。
这位老人跟农村里常见的普通老人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穿的也是农村老人平常穿的衣服,显得既土气又萎靡。
老人朝里边挪了挪,我跟谭教授坐了进去。
轿车里坐着一位如此其貌不扬的老人,让我心里产生了很大的困惑。
倒是谭教授,很客气地朝老人介绍道:“蒋道长,他就是姚泽川的孙儿——姚传奇!”
老人居然是道长?
很显然,这样的身份是被改造专政的对象。
这种身份的人居然也有资格坐上首长级别的红旗轿车,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我越加困惑了。
老人只用很冷的眼神瞄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不介绍我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跟他爷爷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他父亲我也见过,四代单传,就没走样。”
这时,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军人朝老司机吩咐了一声:“袁师傅,开车吧。”
于是,老司机就启动了轿车。
轿车刚驶出劳改农场,酝酿已久的雷暴终于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倾泻了下来。
起初是几点稀疏但却很硬实的雨点,冷不丁地石子一般砸在红旗轿车上,打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发出干硬的声响,紧接着,一道惊悚的闪电撕裂开漆黑一片的夜空,随之便是一声振聋发聩的惊雷砸向了地面。
剧烈的声响轰击得我浑身一颤,就连乘坐的小汽车似乎都被震得晃动了一下。
随着这一声惊雷落地,密集的雨点刹那间便呈铺天盖地的气势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这边汇聚过来,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冰雹。坐在轿车里的我甚至开始担心挡风玻璃会不会被这密集的雨点砸破。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令我感到莫名的惶恐和不安,但我还是清醒地意识到,我乘坐的这辆车此时正朝着我住家的方向赶。
尽管是朝着我住家的方向赶,但却不是送我回家,因为我已经反应过来,轿车是要把我们朝着附近的一个秘密军事基地送,因为只有那儿才有军用专列火车。
那个秘密军事基地我是知道的,就在我家附近几公里的地方,部队对外的番号是457,距离成都也只有十来公里的距离。
小时候我和几个玩伴经常在那附近转悠,拉着电网的围墙里面,令我们充满了好奇,但却从来不敢越雷池半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戒令我们望而生畏。
我们也跟着那条专用铁路线走出去过很远……
所以,我对457秘密军事基地并不陌生。
不出我所料,红旗轿车把我们送达的目的地,果然是戒备森严的457秘密军事基地。
那辆军用专列在倾盆大雨里怪兽一般地静卧在铁轨上,一队队解放军战士正冒雨在军用专列前列队集结。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这井然有序但又渗透着紧张气氛的场面,心里越来越感到不安。
我和谭教授以及那位蒋道长被人直接带上了军用专列,而我们享受的居然是卧铺!
从小到大,我是从来没有坐过火车的,也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而这一次,我居然一下子享受到了如此高规格的待遇,这让我有种恍若隔世般的陌生感。
卧铺车的包厢里设有上下铺四张床位,床位显然是预先就给我们分别布置好的。
我和蒋道长睡上下铺,蒋道长睡上铺,我睡下铺。
谭教授睡我对面的下铺,上铺已经睡了一个人,看背影是一个女的,而且穿着军装。我们被带进包厢的时候,她面朝里的背对着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行李,似乎都是被匆匆带来的。但我们三个人的床上,却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旅行包。
我是在谭教授的吩咐下打开旅行包的,里面居然有一套崭新的军装。
看到崭新的军装,我立马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能够穿上军装是我这辈子梦寐以求的奢望。
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我是根本没有资格当上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的,连报名体检的机会也没有。
而现在,一套崭新的军装却真实地摆在我面前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当我穿上这套军装的时候,我才发觉这套军装跟正规的解放军战士穿的军装有所不同。没有鲜艳的领章不说,甚至在样式上也跟正规的军装不一样。
我穿的这套军装的样式根本就是劳动服的样式,只是颜色跟正规军装的颜色一样而已。
谭教授见我穿上军装那一刻,显出一脸疑惑,情不自禁地冲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这才发现谭教授军装的胸口处居然印有红色的编号——1007。于是我看了眼我的胸口,同样有编号——1749。
我又看上铺的蒋道长。
蒋道长正在整理刚穿好的军装,军装在他身上有点偏大,很不合身,但他的编号是946。
军装应该是没有编号的,而且我们三人军装上的编号还都不一样,甚至各自的数字没有任何关联!
这就让我越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谭教授也看出了我的疑问,才说:“不用胡思乱想的了,严格地说,你现在穿在身上的制服不是普通解放军战士穿的制服,这是一个秘密专属部队的统一制服。这支部队没有对外的正式番号,只有每个人的专属编号。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从你出生的那天起,1749这个编号就已经属于你了。只是你爷爷从来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而已。”
谭教授的话令我大惑不解。
我从出生那天起就有了一个神秘的专属编号?而且还是一支秘密部队的专属编号?
这不就是天方夜谭吗?
谭教授看出我不信他的话,于是朝我上铺的蒋道长说:“蒋道长,这孙子不信我说的话,你来跟他说说,你应该比我更能说得清楚。”
蒋道长却用很不屑地口气说道:“跟这大逆不道数典忘祖的孙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到时候把他当炮灰一样用了就完了。”
一听蒋道长说这话我顿时就来了气,刚要冲上铺的蒋道长冒火,谭教授却抢在我的前头朝蒋道长说:
“道长,目前还真不是说气话开玩笑的时候。要不是因为有这孙子的存在,你现在的处境应该还在你们大队捡狗(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呢,哪有你坐首长级别的大轿车,睡卧铺的福利?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该让这孙子知道,不然到时候你真的一语成谶了,这孙子不是太冤了?做人,要厚道。”
谭教授的话居然也有戏谑的成分,而且一口一个孙子的叫我……
他两人还真把我当孙子了?
不带这样侮辱人的!
但谭教授的话却让蒋道长正儿八经起来,他居然手脚灵活地从上铺翻身下来,站到我面前,说:“既然怕你到时候死得不明不白,那我现在把一些事情跟你交代一下。孙子,把你的手掌伸出来。”
像蒋道长这么一个干瘪的老头,我是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不会听他的任何吩咐。可是,见蒋道长说得如此作古正经,我还真的手心朝下地把手掌伸到他的面前。
我之所以要手心朝下地把手伸到蒋道长面前,是完全出于一种本能。因为我的手掌跟普通人的手掌根本就不一样,这是我私底下自卑心理的一种自然反应。
“翻过来,”蒋道长说。
我很不情愿地只好将手掌翻过来。
我的手掌没有掌纹,干净得像一张抻开的面皮!
我爷爷的手掌也没有掌纹。
我父亲的手掌也没有掌纹。
这个家族遗传性的缺陷,几乎在我们那儿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同时也是我有自卑情绪的根源所在,总觉得在同龄人中,自己是一个异类的存在。
所以自打我知道自己的手掌没有掌纹的那天起,从来都是拒绝跟人玩剪刀锤子布的游戏的。
而同龄人中,总有几个喜欢跟我抬杠的家伙,要用这个遗传缺陷来挤兑我。
我也因此跟人干过几回架,而且是头破血流的那种。
我干架出手重,心肠狠,在同龄人中是出了名的。无论是砖头瓦块石头,抓在手上就朝对方招呼,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因此我在周围混了一个姚莽子的诨号。
而我每次跟人干了架后,我爷爷总是朝我夸赞道:“莽子,你娃娃有个性!打架就得这么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少废话,直接干!先干赢了再说!擦屁(股)的事,有爷爷给你包办。”
我爷爷有时候也叫我莽子!但大多的时候都叫我传奇。
只有我父亲,对爷爷的这种教育引导方式充满抱怨,说他会把我朝班房里送的。
我爷爷却朝我父亲骂道:“你懂个屁!你都被你妈惯成窝囊废了,你还要莽子成窝囊废?”
我父亲当然不服气,说:“你凭什么说我是窝囊废?”
我父亲文墨好,文质彬彬的,一脸的书卷气,写得一手好的毛笔字,在方圆十里是出了名的迂夫子,都喊他姚秀才,他也很享受这种尊称,所以我爷爷这么说他,他当然是不服气的。
可是我爷爷却说:“你要是不是窝囊废,那你哪天当着我的面出手打一顿你婆娘,你要是敢出手打你的婆娘,我这话就算是信口开河地污蔑你。”
我爷爷教唆我父亲去揍我母亲,也就是他的准媳妇,这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尽管我母亲是出了名的泼妇,但也不至于轮到我爷爷挑唆我父亲去教训她啊!
这简直就是犯浑了嘛!
在传统老规矩比较多,很讲究礼数的东山客家人里边,像我爷爷这样的公公,简直就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不过似乎也情有可原,我母亲出生贫农,没念过一天书,干农活是一把好手,甚至可以顶一个半全劳力。她生性彪悍,脾气暴躁,吵起架来根本没有老幼尊卑之分,我父亲在她面前完全就是一个受管制的四类分子。就连我爷爷也吃过她几次亏,被她用棍子撵得满院子跑。
因为有了这样的经历和教训,我爷爷是不敢跟我母亲发生正面冲突的。
我爷爷大概是寄希望于我父亲替他出气,可是我父亲却是一个在我母亲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窝囊废。
在这一点上,我爷爷对我父亲有怨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俗话说利与弊往往是捆绑在一起的。
由于我母亲性格彪悍脾气生猛的原因,虽然我们家家庭成分不好,可是却很少有人敢欺负到我们家门口的。
这都得拜我母亲所赐。
就是抄我们家,要不是我亲自带队,恐怕还没人敢带头干这件事。
我母亲横起来,敢提菜刀去砍大队书记全家!
这种彪悍的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农村妇女应有的品格界限!
而我的性格,就有点随我母亲……
记得每当我爷爷唆使我父亲去揍我母亲时,我父亲就忿忿地说:“没有你这么挑唆儿子的?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你亲儿子?”
我爷爷却说:“还真不好说……”
我爷爷有时候说话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于是我父亲就被我爷爷这句不负责任的话激得暴跳如雷,朝他吼道:“那我的手板心(手掌)是咋回事?”
我爷爷于是就被问得无话可说了,只好说:“反正你就是个窝囊废!”
那时候我小,根本不懂我父亲跟我爷爷之间这样吵架的根源所在,后来我才知道,这俩父子的争吵里,竟然大有玄机!
蒋道长把我的右手抓过去,在眼皮底下像看工艺品似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撇嘴说道:“姚泽川这辈子也是该有这样的报应,被自己的亲孙子打断腿杆,说出去都是个天大的笑话。就这样的品种,他居然敢纯粹拿来散养,啥也不教,根本就成了一个野物了嘛!要是再不给这孙子套上笼子,这么好的品种兴许就真的废了!”
蒋道长说出的“品种”两个字,在我听来非常刺耳,这就跟说我是畜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这简直就是带着严重侮辱性质的词汇!
而且,这“品种”俩字儿,显然是特指我拥有这双有别于一般人的手掌!
关键是,我父亲,我爷爷,甚至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是这样的一双手掌!
这不就是在骂我祖宗十八代吗?
蒋道长放开我的手,朝我问道:“知道你的这双手掌为什跟人家的不一样吗?”
我摇头,但眼睛里对这蒋道长已经充满了敌意。
蒋道长当然看出我眼珠子里有火星子在闪烁,继续朝我挑衅地说:“你用凶神恶煞的眼珠子瞪老子做啥?老子跟你交个底,现在,除了老子能够保护你,谁都保护不了你。别以为你六亲不认地连你爷爷都可以动手,你就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不信你动老子试试?没规没矩,缺乏调教的东西!”
“老子动你又咋样了嘛!”我终于被蒋道长彻底激怒了,嘴里说出这句话的功夫便已经扬手一巴掌朝蒋道长的脸上狠狠拍去。
“啪”地一声爆响,蒋道长的那张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我一巴掌。
也许是我出手太过突然,猝不及防的蒋道长被扇得有点发懵,瞪着眼睛看着我,失声吼道:“孙子,你还真敢冲老子动手?”
我也有点发愣,没想到蒋道长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这巴掌被我扇得非常瓷实,由于反动用力,连我的手掌心都有点隐隐泛疼。
可是,蒋道长的脸上却没有出现该有的手指印,连一丝红色的迹象都没有。
这老家伙的脸皮也忒厚了一点。
我心里正生出这个念头,一旁的谭教授却呵呵朝我笑道:“孙子,他可不是你爷爷,可以由着你性子来,这回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谭教授的话音还没有落,我突然眼前一花,啪啪两声脆响,只觉得左右两边脸颊火辣辣的一阵剧烈地疼痛,蒋道长已经左右开弓地在我脸上报复性地扇了两耳光。
蒋道长的手掌是真硬,我的脸就像是被铁板狠狠地拍了两下,一时间眼冒金星,脑子嗡嗡地响,里面的脑花儿就像豆腐脑似的被震散了……
我多久吃过这么大的亏?尽管震荡的脑子还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但却本能地伸手去抓手边任何趁手的东西……
可是狭小的卧铺包厢里没有一件可以用来当做自卫和反击的家什。
实在没有办法,气急败坏的我顺手抓过床上的那个帆布包,兜头就朝蒋道长砸去。
蒋道长抬手将我的帆布包格挡开,另一只手一记黑虎掏心的老拳,又准又狠地擂在了我的小腹处。
这记老拳的力道令我终身难忘,势大力沉,就像有一柄油锤狠狠地擂在我的小腹处,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感瞬间传递至全身,我哀嚎一声,身子一下子就痉挛般地卷缩了起来,顺势倒在了地上。
心狠手辣的蒋道长竟然还不摆手,朝着地上的我一阵爆踢,如同踢装着一包沙子的麻袋,边踢边骂:“妈-的个巴子,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姚泽川惯你,未必老子还惯你?老子今天踢不死你算你命大!我曰你祖宗!”
我身上承受着蒋道长的疯狂暴袭,但却根本无力反抗,甚至连哼哼的气力都失去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老畜生的腿脚底下了……
就在我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外边却有人大声喊道:“946,1007,1748,1749,抓紧时间收拾一下,首长要亲自接见你们……”
卧铺包间的门是关着的,外边喊话的人没有进来,喊完话就走了……
听到喊话声的蒋道长终于住了手,有点气喘吁吁的余怒未消道:“算你小子命大……”
剧烈的疼痛已经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睁着一双复仇者的眼睛盯着蒋道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老子要弄死他!”
就在我的脑子里在生成这个念头的时候,对面上铺那个一直用背对着我们的身影这时翻身坐起来了,我的眼前立马出现了一张简直可以用沉鱼落雁来形容的年轻姣好的面容。
一直用背对着我们的人居然是一个绝色美人!
我身上的疼痛感立马就消失了,眼神直勾勾地落在美人的脸上,挪不开了……
第五章 绝色美女的黯然神伤
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子我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确切地说是在现实中平生第一次见到。
图画上也有,但不真实。
女子很随意地拢了一把微微卷曲的长头发,长头发乌黑油亮,养眼得很。那双拢长头发的手则更加养眼,纤巧白皙,如同用白玉雕琢出来的一般。
仅仅就这一双玉手,就已经让我怦然心动了。
其实,属于那个年代的年轻女性,都是喜欢把头发剪成干练的齐耳根的上海式的。而眼前这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年轻女子,却留着微微卷曲的长发,这就显得格外洋气了。
年轻女子对我受到的虐、待显得一点也不奇怪,倒是对刚刚海扁了我一顿的蒋道长说:“蒋叔,你把动静弄那么大,一会儿隔壁还以为我们这边发生地震了呢!”
年轻女子居然亲昵地管蒋道长叫蒋叔,难道她跟蒋道长是一伙的熟人?
我颇感意外的同时,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绝色美女不光没有同情心,而且是没有原则性了。
这个时候,她应该很仗义地替我说句公道话的。不管她跟蒋道长是不是熟人。
蒋道长很客气地对绝色美女说:“不好意思,姑娘,影响你休息了。不弄出大动静,我心里憋着的这口恶气出不了!你……怎么知道管我叫蒋叔?”
女子居然莞尔一笑,嘴角边一左一右极其对称的两个梨花酒窝把她那张美妙绝伦的脸衬托得越加妩媚。
她从上铺很灵巧地翻身下来,居然冲蒋道长伸出那双嫩葱一般的手说:“其实我就是闭目养一会儿神而已。先介绍一下,我叫——陶璎珞。”
绝色美女表现出的大方和干练同样是令我钦佩的。
蒋道长用他那双又糙又粗而且长满了老茧的手跟陶璎珞的玉手握了一下,说:“贫道蒋志阳。你怎么知道管我叫蒋叔的?”
蒋道长纠结着和我同样的疑问……
陶璎珞咯咯笑道:“蒋叔,你不用那么严肃的。临来的时候我爷爷就已经跟我说起过你了。是他让我管你叫蒋叔的。还给我看了你穿军装的照片,和我爸爸一起照的。”
蒋道长恍然大悟,呵呵笑道:“哦?你爷爷早就跟你说起我了?呵呵……陶镇山是你爷爷?陶炳贤是你父亲?”
“如假包换。”女子颇显调皮地说。
“呵呵,原来如此,我说嘛,你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直接管我叫蒋叔……你爸跟你爷爷他老人家都还好吧?”
“嗯,都还挺好的。听说你的境遇不是很好?”
“我有啥境遇好不好的?我入的这门行当讲的就是修行,修心修性,道法自然。再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我想得通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都得拜你爷爷所赐,呵呵……”蒋道长一副乐天派的样子说。
“为什么会拜我爷爷所赐?蒋叔,你这好像话里有话?”
“临来的时候你爷爷没有把这事跟你说道说道?”蒋道长语气颇为逗趣地说。
“还真没说。”
“那你爷爷没跟你说,我就更不能说了。要不然你爷爷会说我背着他搬弄是非。呵呵……对了,你爷爷和你爸背着我,没说我什么不好听的话吧?”蒋道长接着又问道。
“没有,不过说的那些关于你的事情,我还是有点不相信的,就跟听神话故事一样。”
“什么叫神话故事?本来就是真的!不过,你不相信也正常,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再说,现在宣扬的又是唯物主义无神论,你们打小受的也是这种思想的洗、脑。不过,这次到了昆仑山,经历了那些事情后,你就会相信的。你爷爷也真敢下注的,居然把你派过来了。我还以为他会把他的徒弟——蔚图南派过来的。”
这时,陶璎珞的神情却突然间暗淡下来,显出一丝黯然神伤的落寂,说:“也许正因为蔚叔叔他来不了,所以我爷爷才把我叫来的。我还正随总政文工团,在维也纳金色大厅,代表祖国跟外国友人作交流演出呢,我是被组织紧急召回的。”
蒋道长的目光贼毒,他从陶璎珞的神情里看出了某种不好的信息,问道:“哦?你说什么来着?蔚叔叔怎么不能来了?未必他……也被限制人身自由了?”
“要是被限制人身自由就好了,几年前,他……和沈嬢一起寻短见,走了。”
“啥?你说蔚图南和沈玉珍两口子死了?自杀了?”
陶璎珞点头。
蒋道长重重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说:“哎!他两口子咋就这么想不通呢?有啥过不了的坎,非得要走这一步?那……他们的儿子尉巴托呢?”
“听说也失踪了?我爷爷托了所有的关系,也跟他联系不上。”陶璎珞说。
“什么?尉巴托失踪了?”
“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失踪的。也许是知道蔚叔叔和沈嬢离世的消息,接受不了打击,也自杀了,不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德国那边,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那边的驻华使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哎,蔚叔叔和沈嬢,原先多好的一对鸳鸯!年轻的时候,我跟你爸都羡慕得不行的一对神仙眷侣。两口子还都是留洋高材生,当初两人是夫唱妇随,都怀着一颗百废待兴报效祖国的赤诚之心回国的,没想到是这样的一种结局……还真是世事无常啊!”蒋道长不无感慨地说。
陶璎珞这时收拾了脸上的情绪,回身朝谭教授伸出手说:“教授,你好。”
谭教授也跟陶璎珞握了手,却说:“你蔚叔叔和沈嬢还有尉巴托的事情,在官方组织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们都暂时不要去议论,相信国家会给一个正式合理的说法的。特别是尉巴托失踪的事,国家更不会坐视不管。尉巴托可是关系到我们国家、安全战略而不惜花外汇储备金重点培养的特别人才……”
“我知道的,谭教授。我只是跟蒋叔透露一下这个消息。毕竟蒋叔跟蔚叔叔还有我爸有过不浅的交情。他应该知道的。”陶璎珞说。
“这我可以理解。不过,遭遇这样的境况,换做谁都会接受不了的,何况尉巴托。我宁愿相信尉巴托还在……”谭教授颇为感慨地说。
见陶璎珞跟谭教授和蒋道长成了熟人,倒把依旧躺在地上的我晾在了一边,心里说不上是吃醋还是气愤,冒火地盯着他们仨。
就在我心里感到忿忿不平的时候,陶璎珞这时却朝我伸出了那双令我怦然心动的玉手,说:“起来吧,蒋叔揍人是有分寸的,不会伤筋动骨的,只是让你吃点皮肉之苦而已。”
我一把抓住了陶璎珞朝我伸出的这只玉手,一股软绵绵的暖流瞬间充盈了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浑身的疼痛感立马就消失了。
趁着陶璎珞伸出的手势,我很爷们地站了起来……
第六章 懵懂的罗曼蒂克
我站起来的时候,倒是把陶璎珞惊得打了一个愣神,她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道:“嚯,果然壮得就跟一头犀牛似的!”
陶璎珞的脸上出现这种吃惊的表情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我一米八五的身高和两百来斤的体重,处在当时粮食资源还很紧张的年代,是极其罕见的。
不光我是这样的体格,我爷爷和我父亲都是这样的体格,我爷爷一米八三,我父亲一米八六,只不过我爷爷和我父亲没有我这般魁梧,而是显出一种玉树临风般的清瘦。
也许是真的得益于遗传,我们家这种几代单传的身高,在周围是出了名的。甚至还流传出一些带有侮辱性质的传闻,说我们家的血统不纯正,有可能带着洋人的血统。
虽然这是一种让祖上蒙羞的流言蜚语,但是,我私底下也通过镜子端详过我的五官,同时也研究了一下我爷爷和我父亲的五官,还真的是高鼻子大眼睛的,而且眼窝还深,跟周围邻居们的五官,区别不是一般的大。
基于这样的原因,我无形中就失去了要跟这种流言蜚语去作一番斗争的勇气。
再加上我还有一双没有一丝纹路的手掌,这就越加让我缺乏底气和勇气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跟一般人不同的异类!
原本,这种鹤立鸡群的身高和魁梧的身子骨是可以成为藐视别人的本钱和底气的。可是,落到我们爷仨的身上,倒成了挺不起腰杆说硬气话的根源了。
有时候,现实中身不由己的处境,真的是很拧巴很别扭的,让人憋屈。
说实话,从女人的身高方面来讲,陶璎珞已经算是鹤立鸡群的很高挑了。在我目测看来,不会低于一米七,但是,此时的她站在我的面前,一下子就显得单薄而且羸弱。
见陶璎珞露出这样一副吃惊的表情,而且这种表情显然还是发自内心的,我内心突然就找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一丝轻微的得意瞬间就在心里滋生了出来。
能让陶璎珞这样的绝色美女在自己的面前瞬间露出这种吃惊的表情,那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享受。
蒋道长这时在一旁气哼哼地说:“像他这样的体格,每顿一个人不吃掉三个正常人的口粮才怪!我没弄明白的是,六零年过粮食关的时候,姚泽川这一家子咋就没有被饿死!当时饿死的,都是他们这种胃口大的人。”
谭教授这时插话说:“传奇他们一家在粮食关的时候没有被饿死,还不是要感谢传奇的妈——朱大姐。他们生产队仓库里的粮食,只有朱大姐敢去一簸箕一簸箕地偷回家。他们家有朱大姐这样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主,还真就没怎么饿过饭。”
谭教授居然连我们家的这点底细也知道,我颇感吃惊,同时也很脸红。因为谭教授说的的确是我们家当时的实情。
我母亲因为盗窃,也被游街批斗过,可是,游街批斗过后,该到仓库里去偷还得偷。
因为屡教不改,最后大队和生产队也就懒得管我母亲了,保管仓库钥匙的经济保管员有一天晚上甚至偷偷来我家,私底下跟我母亲打招呼,说只偷够一家子吃的就行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好交差,不能把窟窿弄得太大,还说这也是大队书记的意思。
我还记得当时我爷爷在一旁,经济保管员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爷爷冷不丁地说:“我这媳妇不去仓库里偷点回来能行吗?他李山猪未必敢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一家子被饿死?我就是借他二十四个狗胆,他也不敢!”
(李山猪是大队书记的诨号。大家只敢背地里这么叫他。)
我没弄明白我爷爷当时为什么敢当着经济保管员的面说出这么硬气的话。他老人家当时可是被批斗专-政的四类分子啊!
我还弄不明白的是,当时无论是大队书记还是生产队长,以及专门管仓库钥匙的经济保管员,都挺怕我母亲的。
我那穿着上邋邋遢遢,头发始终显得有点乱糟糟的母亲,在他们眼中,根本就和一头母老虎无异。
谭教授的话却让陶璎珞感到好奇和意外,追问了一句:“什么?他的母亲还有这么不好的道德缺陷?”
听陶璎珞这么问,我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有些恼怒地盯了谭教授一眼,觉得谭教授不该当着蒋道长和陶璎珞的面,把我母亲的这点事情说出来。
我在陶璎珞的面前原本就显得虚无缥缈的底气,顿时消失殆尽,身子骨也立马萎了半截,只觉得面皮子火烧火燎地发烫,而且一下蹿到了脖子根,连偷瞟一眼陶璎珞的底气也没有了,头一下就耷拉了下来。
只听谭教授朝陶璎珞说:“你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传奇的母亲。你没有在传奇所处的环境里生活过,你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就是在象牙塔里被宠着惯着的小公主,所以你当然理解不了传奇母亲的那种行为。你和传奇的境遇相比较起来,一个好比在天上,一个好比在地下。其实,传奇的处境和你的处境原本是该互换的,只不过是传奇的爷爷跟你的爷爷作了一次交换。所以,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传奇咋能跟你比?严格地说起来,你爷爷对传奇是有亏欠的。”
“什么,我爷爷跟他的爷爷交换?交换什么?我爷爷还对他有亏欠?教授,你有没有搞错?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绕?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故事?”陶璎珞半开玩笑半显诧异地说道。
“跟罗曼蒂克无关,但是跟你们的身世有关。既然你爷爷和传奇的爷爷都没有跟你们透露半点这方面的信息,我当然也不能透露。不过,该你们知道的时候,我想,你们还是会知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谭教授说。
谭教授的话也让我感到了几分诧异,云里雾里的有点蒙圈了。
我从谭教授的话里,也听出了些许罗曼蒂克的味道,虽然当时的我并不确切地知道罗曼蒂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我却很敏锐地感觉到,谭教授的这番话里边隐藏着非常大的信息量……
陶璎珞显出几分急躁来,微皱了下眉头,朝谭教授说:“教授,你怎么说话云遮雾罩的?都快把人急死了!你能不能简单地说说,把我心里的疑问给解开咯?你这样把人家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是否有点不厚道?求求你了,教授,你就当给我们讲一段跟我们大家都不相干的故事,好不好?”
陶璎珞开始用撒娇的口吻朝谭教授央求道。
谭教授却笑道:“对不起,我还真的不能把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说清楚,况且……况且我们是有组织纪律的。刚才的话,已经算我说漏了嘴了……”
陶璎珞无奈,一嘟嘴地说道:“你不说就算了,回去我就让我爷爷老老实实地交代!我就不信我还把这事弄不明白了……”
蒋道长却在一旁用不咸不淡地口吻说:“恐怕你还真的弄不明白。”
正说着话,车厢外边电闪雷鸣的间隙里,我仿佛听见了有直升飞机降落的轰鸣声。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声响震耳欲聋!
于是我下意识地透过车厢的窗户朝外边看去,果然看见有直升飞机正在不远处,冒着倾盆大雨降落。几道手电的强光稳稳地将在暴雨中降落的直升飞机照射住。
接着这几道手电的强光,我看见军绿色直升飞机的机身上,有着我很熟悉的“八一”两个字的符号。
是一架军用直升飞机!
当我凑到窗户边,想看清楚从直升飞机上会下来什么样的人时,原本照射着直升飞机的几道手电的强光却突然间被掐灭了。于是只看见暴雨倾盆雷电交加的暗夜里,直升机的旁边有人影在急速地跑动。
蒋道长这时说:“赶紧收拾一下,恐怕是要见我们的大人物到了。”
谭教授这时从他随身携带着的那个帆布军挎包里,摸出一个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日记本显得有些陈旧,中间习惯性地夹了一只钢笔。
“你们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谭教授朝我们三人问。
我们三人都同时摇头。
我这才发现,我们这四人中,除了谭教授像是有备而来,蒋道长和我,还有姚璎珞,都如同白痴一般,显得有点懵懵懂懂的。
这时,有人轻轻敲响了车厢的门。
“请进。”谭教授说。
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干练的解放军战士站在门口,朝我们喊道:“946,1007,1748,1749,首长要亲自接见你们,请你们马上跟随我过去。
解放军战士在喊出这串对我们来说还显得极其陌生的数字时,他是把右手手掌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很显然,这几个数字对他来说也是同样陌生的,他是把这几个数字写在手掌心上,看着念才没有念错的。
我隐约感觉到,从此时此刻开始,我的名字——姚传奇似乎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它或许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编号——1479!
我们紧跟着这位解放军战士,大约经过了五节车厢,才进入到一个布置得相当豪华精致的专用车厢。
在我们经过那五节车厢时,车厢里端端正正坐着的解放军战士却是令我肃然起敬。
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们,虽然每个人的军装都被暴雨淋透,但他们却个个身体笔直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如同定海神针一般。
最让我心生敬畏的是,他们每个人手中握着的枪的枪管上,都在淌着雨水,雨水使得乌黑的枪管渗透出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深邃感!
而我们被带进的这节专用车厢,跟那五节车厢却是格外不同,车厢的地面上铺着毛绒绒的地毯,两边还有设红木茶几和工艺精致的藤椅。
这样的布置,看起来倒不像是一节车厢,而是一间很考究的小型会议室,或者说是一间大领导的办公室。
此时,虽然外边依旧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但这节布置豪华的车厢里,却出人意料地透着几分静谧和安详。
车厢里有另外两名专门负责接待的解放军战士,把我们四人分别安顿在藤椅上坐下,并手脚麻利地分别给我们沏上了茶。
其中一名解放军战士朝我们说:“你们稍等片刻,领导正在接一个从北京打来的电话,等一会儿就过来接见你们。”
听到“北京”这个在我心目中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名字,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精神气。
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北京”这个名字,是崇高而且神圣的。
不过,神圣归神圣,受到这种高规格的接待,当时的我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早就露了怯。
我无意间偷瞄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姚璎珞。
这女子显然是经常享受这种高规格的接待的,样子轻松而且自然,端起沏好的茶,有滋有味的抿了一口,动作和神情熟练中透着一股老练。
我再看蒋道长,蒋道长这时居然跟姚璎珞一样,也显出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神情出奇的坦然平静。
只有谭教授,趁着领导还没有到来的间隙,正见缝插针地翻看着手里那个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
车厢里,只有我显得既无所事事又惴惴不安……
等了大约不到一刻钟的光景,一个中等身材,年龄估摸着有六十多岁的老人,被五六个人簇拥着走进来。老人精神矍铄,眼神清澈敏锐,显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干练。
谭教授和陶璎珞以及蒋道长肃然起敬地站起来,并且鼓起了掌。只有我的反应稍微迟钝了一些,身体和手上的动作比起谭教授和陶璎珞起码慢了好几个半拍。
当我幡然醒悟般地也站起来跟着鼓起掌的时候,脑子里却在竭力寻找着什么,因为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神秘大人物,我似乎在哪儿见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突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把眼前的这个人跟电视机里看见的一个人严丝合缝地重叠了起来。(因为具体的原因,我不可能说出这个大领导的真实名字,见谅!)
事实上,那时候的电视机很少,我是每天晚上都要走几公里的山路,到页岩砖瓦厂的职工俱乐部,去看那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的。整个公社,只有页岩砖瓦厂有一台电视机,稀奇而且珍贵。外边的人,没有特殊点的人员关系,是根本没有资格混进去看的。
而此时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大领导,就是我在电视新闻中看见过的那位大领导!
我恍若做梦!
这可是真正中-央层级的大领导啊!
所以,当时的我,作为农村最最基层的革命小将,破天荒地突然见到这么大的领导,内心的震撼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恍若做梦!
显然,谭教授和蒋道长以及陶璎珞,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位大领导,而且立时就兴奋了起来。
大领导的态度随和自然,迈出的步子不急不缓,他朝我们打手势示意停止鼓掌,然后用很浓重的方言说:“大家不用这么客气不用这么拘谨,都坐下说话,就当冲壳子,拉家常。”
等所有的人都坐下后,车厢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大领导扭头朝站在他身后的秘书模样的解放军战士问道:“机器都准备好了没有?”
秘书模样的解放军战士说:“都调试好了,随时都可以播放。”
“那就好。”大领导说。
大领导的话音刚落,跟随大领导一起进来的一个带着高度黑框近视眼的,颇有点学究气的中年男子,这时从刚坐稳的藤椅里站起来,说:“大领导,对不起,我不知道谭教授也会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有谭教授在,我拒绝参加今天的讨论!”
中年男子说话的声音显得有点阴沉,羸弱的身形也有种形销骨立的落寂感。
他说话的时候,和与他面对面坐着的蒋教授做了一次简单的对视。
谭教授不动声色,神情淡定。
大领导不急不缓地朝说话的中年男子问道:“为啥子喃?”
“我不想跟一个不安心搞学问,却喜欢弄一些异端邪说,靠哗众取宠博眼球的人一起讨论学术问题。我觉得这是对我所研究的学术的一种玷污。”中年男子很直接地说。
“嚯,你给谭教授扣的帽子还不小嘛!你有那点根据就可以断定谭教授搞的就是异端邪说?而你搞的就是正统的学术研究?你的依据是啥子?”大领导半开玩笑地朝中年男子问道,声音缓和中透着一股威严。
“我……”
“好了,你不要说了。你跟谭教授之间的分歧留到以后来解决,好不好?凡是都有个轻重缓急。今天把你以特邀嘉宾的形式请到这儿来,我是希望你跟谭教授之间抛开所有的成见,集思广益,解决现目前紧要的事情。至于你跟谭教授之间在学术上的分歧,就留到以后来解决。只要是真理,就能够通过辩论来解决的嘛!而不是意气用事地用赌气的方式来解决,你说是不是?”
大领导说话言简意赅干脆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啰嗦。
学究气的中年男子无话可说,只好又坐了下来。
谭教授仍旧没有说话,他又开始翻看他手上的那个日记本。
“你们哪个是姚传奇?哪个是姚璎珞?”大领导又问。
听到大领导直接点名,我和陶璎珞同时站起来。
姚璎珞首先说:“领导,我是姚璎珞。”
大领导微笑着点了下头,却朝我说:“那你就是姚传奇咯?”
我仍旧没有从那种不大真实的状态中彻底醒过神来,同时也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缘故,有点魂不守舍般的唯唯诺诺地应道:“对……对的,姚传奇是我,领……领导。”
我的过度紧张引得姚璎珞发出一声窃笑。
我怨恨地剜了姚璎珞一眼。
姚璎珞居然毫不客气地反剜了我一眼。
大领导朝我开玩笑地说:“嚯,你这个堆头,都可以去打篮球了!年轻人,不要那么紧张,放松点,我们这个不是啥子正式开会,就是一个简单的见面碰头会,你就把它当成平时冲壳子好不好?”
大领导和蔼的说话语气使我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短暂的缓解。
大领导招呼我和姚璎珞坐下后,然后朝谭教授说道:“谭教授,你现在把具体的情况跟大家作一个简单的介绍。你是不是一个月前就从磨床厂秘密召回到你们单位了?”
谭教授点头说是。
“好,那你就把具体的情况现场说一下,等一会儿再安排大家看一部我们国-家-安-全部门,通过秘密渠道,从国外带回来的一部真实的纪录片。不过,大家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哟!”大领导说。
大领导说完这番话后,站起来的谭教授清了一下嗓音,然后把手上的日记本合上,说:“我知道,今天在座的有国-家-安-全部门的同志,也有我们秘密社团的人,比如我和蒋道长还有姚传奇和陶璎珞两位刚刚加入进来的年轻人……”谭教授说到这儿作了稍微的停顿,又解释道:
“我这儿就暂时把我们这个组织称为秘密社团,因为国家还没有给我们这个组织确定一个正式的名称。我们曾经也向相关组织慎重地提过这个事情,觉得有个正式的对外名称,以后对我们展开一些正常的工作,要方便点。但是,因为涉及到一些具体的原因,这件看起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这点,我还是表示理解。因此,今天趁这个机会,我再次当着领导的面,提出我的这个诉求,望领导同志慎重考虑一下……”
“谭教授,这件事我会督促相关领导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我也是才接手这个事情没有好久,也算是临危受命,呵呵……对一些具体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不过,你们提出的事情或者要求,我都会慎重而且重点考虑的。你还是说重点。”大领导打断谭教授的话说。
“好,我现在就说重点。”谭教授说道。
而我的脑子里却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疑问——我什么时候就加入到一个所谓秘密社团里了?
既然是是秘密社团,那这个社团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于是我不得不认真地听谭教授马上要讲的重点话题……
“我再强调一句,今天我们讨论的事情,中间任何人不准作任何记录。”大领导趁谭教授酝酿的间隙说。
谭教授将思路和语言经过短暂的梳理和组织后,才说:“因为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过于复杂,甚至涉及到我们传承几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中最神秘的部分,带加上我以前收集的所有资料以及研究成果,因为具体的原因被查抄或者灭失,所以,要在今天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把整个事件做一次前因后果的梳理,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我现在就只能将目前正在发生的事件作一个大概的说明。”
谭教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整个事件其实在半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因为特殊的社会环境和一些人为的因素,事件发生时,并没有引起高层人士的足够重视,再加上发生事件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和闭塞,所以在信息的传递上也存在延误。直到两个月以前,整个事件已经酝酿成了群死群伤的血案,而且危及到了我们国家的一个秘密基地,才引起高层人士的重视。而在国家安全部门直接介入,并且将整个事件界定性为不可控的神秘事件后,这个事件的风险评估又拖延了一个月。也就是在一个月前,我才加入到这个事件的实际风险评估中的。”
“这里我要稍加说明的是,因为具体的原因,我所在的组织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被列为绝密级的档案材料也神秘消失。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原先的一个老上级,也就是姚璎珞的爷爷,在他的手上还保留着一份这个组织现存的几个重要成员的名单和资料,这才使得我们能够把蒋道长和姚传奇紧急招入到这个组织当中。虽然事态已经发展到有些失控的局面,但我觉得还不算为时已晚……”
谭教授说道这儿,刚才一开始就冲谭教授发难的黑框眼镜又发出一声冷哼,非常不屑地小声讥讽道:“又开始妖言惑众危言耸听,唯恐天下不乱……”
谭教授的陈述被黑框眼镜再次粗-暴打断,他颇有些无助地看着大领导。
大领导显然也被黑框眼镜粗-暴的发言方式弄得有点不耐烦了,朝黑框眼镜说道:“秦教授,你能不能用学术探讨的心态来面对谭教授的发言?你能不能等谭教授把他要说的观点阐释清楚,你再说明你的观点?这是辩论探讨,不是吵架,扣帽子!”
“对不起,当着在座各位的面,像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言论,我不可能用讨论学术的心态来面对。我不光不能用讨论学术的心态来面对,我还会向上级组织部门反映情况,是谁把谭教授这种学术骗子重新招进学术圈的?”被称作秦教授的黑框眼镜不依不饶地直接朝大领导顶撞道。
大领导这时一拍桌子,大声冲秦教授呵斥道:“是我直接点名把谭教授招回来的!你该不会直接针对我嘛?秦教授,我跟你说句老实话,我可是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过无数次的人,先礼后兵这个成语你应该早就听说过。你给我老老实实坐下来听谭教授把话说完,你要是再无理取闹地打断谭教授的话,我的脾气不会总是那么好的!”
见大领导发了怒,秦教授只好规规矩矩地又坐了下来。
大领导这才朝谭教授说:“谭教授,你继续。”
谭教授却说:“事件我其实也交代得差不多了。如果还要朝下说的话,我觉得不光秦教授理解不了,可能在座的各位都会理解不了,所以,我还是不说了吧。还是放纪录片吧,也许看了纪录片以后,秦教授对我的看法会有所改变……”
一直在听谭教授陈述的大领导用威严的眼神看了黑框眼镜一眼,黑框眼镜就不敢做声了。
而谭教授却停止了陈述,显然,黑框眼镜男人这次的无故插话引起了谭教授的不满,他盯了黑框眼镜一眼。
“不要受他的影响,谭教授,你继续往下说。”大领导朝谭教授说道。
谭教授这才继续说道:“刚才大领导说的要放的一部纪录片,我在之前也看过了,一会儿大家看的时候,也许会引起心理上的不适,但是,我要说的是,也许我们这次遇到的事件,就跟这部纪录片上所记录的事件如出一撤。纪录片上的事件发生地是在美国的一个神秘未知山谷,而我们所面临的这次事件,却是发生在我们的万祖之山——昆仑山!既然说到这里,这里,我有必要对昆仑山的实际地理轮廓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昆仑山西起帕米尔高原,山脉全长约在2500公里,平均海拔5500-6000米,宽130-200公里,西窄东宽,总面积达50多万平方公里。它横跨青海、四川、新疆和西藏四省。整座山脉大致可划分为西段,中段和东段。”
“西段从喀拉喀什河上游的赛图拉与叶尔羌河上游的麻扎通过的新藏公路,构成昆仑山脉西、中段的分水界。中段位于新藏公路与车尔臣河九个大坂山,即东经77°~86°,主脉向南略呈弧形;克里雅山口和喀拉米兰山口是该段联系新疆―西藏的通道。东段向东略呈扇形展开,分为3支:北支祁漫塔格山,其南隔以阿牙克库木盆地,东延为唐松乌拉山、布尔汗布达山。”
“我这里说的昆仑山的地理轮廓,是现在昆仑山的准确地理位置,但是,关于这次事件的发生地,我要说的是,它或许已经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位移。它或者不在我们已知的现实发生地,而是在一本古代典籍中所记载的发生地,这里,或许就涉及到了我们现今科学尚且不能解释的现象——空间的位移。这个我不做过多解释,仅凭现在的科学认知体系,也暂时无法解释………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半个月前,国家安全部门派往的一支特殊部队,现在已经跟我们失去了联系,那个事发地的坐标,也神秘消失了……所以,我们这次紧急调遣的这支部队以及我们临时组成的这个秘密社团,要抵达的目的地,可能并不是我们所要寻找的目的地,或者进一步说,我们也许踏上的,就是一条未知的危险之旅……”
这时,黑框眼镜再次站起来,语气颇有点亢奋地说道:“我抗议!谭教授在目前这种政-治环境之下,还在撒布他的异端邪说,什么古代典籍,什么空间位移,什么未知的危险之旅,这简直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谭教授的陈述被黑框眼镜再次粗-暴打断,他颇有些无助地看着大领导。
大领导显然也被黑框眼镜粗-暴的发言方式弄得有点不耐烦了,朝黑框眼镜说道:“秦教授,你能不能用学术探讨的心态来面对谭教授的发言?你能不能等谭教授把他要说的观点阐释清楚,你再说明你的观点?这是辩论探讨,不是吵架,扣帽子!”
“对不起,当着在座各位的面,像这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言论,我不可能用讨论学术的心态来面对。我不光不能用讨论学术的心态来面对,我还会向上级组织部门反映情况,是谁把谭教授这种学术骗子重新招进学术圈的?”被称作秦教授的黑框眼镜不依不饶地直接朝大领导顶撞道。
大领导这时一拍桌子,大声冲秦教授呵斥道:“是我直接点名把谭教授招回来的!你该不会直接针对我嘛?秦教授,我跟你说句老实话,我可是从死人堆里爬进爬出过无数次的人,先礼后兵这个成语你应该早就听说过。你给我老老实实坐下来听谭教授把话说完,你要是再无理取闹地打断谭教授的话,我的脾气不会总是那么好的!”
见大领导发了怒,秦教授只好规规矩矩地又坐了下来。
大领导这才朝谭教授说:“谭教授,你继续。”
谭教授却说:“事件我其实也交代得差不多了。如果还要朝下说的话,我觉得不光秦教授理解不了,可能在座的各位都会理解不了,所以,我还是不说了吧。还是放纪录片吧,也许看了纪录片以后,秦教授对我的看法会有所改变……”
大领导这时扭头朝站在他身边的秘书小声征求意见道:“那现在就放这部纪录片?”
秘书小声说了句:“好,我这就去安排。”然后快步走出了车厢。
车厢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和沉默。
因为车厢里的几道窗帘是被拉上的,所以惊悚的闪电被隔绝在了车窗外,但隐隐的雷声仍旧从沉闷的天空不时传来,只是和振聋发聩的霹雳比起来,这样的声势已经小了很多,似乎老天那一股压抑已久的怨气正在逐步的平息。但暴雨却并没有停止,一场释放和宣泄还在继续……
大领导朝谭教授说道:“谭教授,你过来一下,我有个问题要单独问你一下。”
谭教授走过去,很默契地俯下-身,大领导附在谭教授的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谭教授也附在大领导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不一会儿,那个走出去的秘书有些急冲冲地走了进来,他在大领导的耳朵边嘟噜了几句,大领导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秘书一眼,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先前就没有一点征兆?”
见情况有异,谭教授颇为警觉地问:“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大领导恢复了脸上的平静,冲秘书说:“你先去协助周政委处理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秘书又脚步匆匆地走出去。
大领导这时才朝大家说道:“刚才发生了一件事,和我们一起过来的放映师出了点状况……”
谭教授从大领导平静的语言中已经预感到出的事情并不小,于是没等大领导把话说完,便着急的问:“出了什么事情?”
大领导犹豫了一下,说:“他自杀了!”
“什么?他自杀了?”
“是的。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人还在抢救……”
车厢内立刻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大领导这时站起身,语气依旧平和地冲车厢里的人说道:“大家稍微等一下,我出去处理一下就过来。”说着便起身。
又对谭教授和秦教授说道:“谭教授,秦教授,你们两位跟我过去一趟。”
谭教授和秦教授作了短暂的对视,站起来。
秦教授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而谭教授却对秦教授的这种态度不以为意。
“报告领导,如果那位放映师不能继续工作的话,我可以代替他放这部纪录片的。”陶璎珞突然站起来对大领导说道。
大领导的眼神亮了一下,说:“噢,你学过电影放映技术?”
陶璎珞说:“这个其实并不复杂,在文工团的时候,我跟一个放电影的老师傅请教过。”
“还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好,一会儿就让你来负责这个事情。不过我和谭教授秦教授要出去耽搁一下,等回来就由你来放。”
大领导带着谭教授和秦教授走出车厢后,我冷不丁地朝陶璎珞说:“你说的放电影这个技术,其实我也能够胜任的。”
陶璎珞看了我一眼,冷笑道:“你也会?”
陶璎珞显然对我的话表示怀疑。而且对我这个人似乎也不太感冒。
“我跟我们公社放坝坝电影的赵家林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每次放坝坝电影,我都在坐在电影机旁边看他换片的。我还亲自放过几部电影的。”我颇有些得意地说。
陶璎珞轻声笑道:“那一会儿就由你来完成这项光荣的任务可好?”
我谦虚地笑道:“你都主动请缨了,我怎么好跟你抢功劳呢?”
“知趣就好。”陶璎珞说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陶璎珞是在揶揄我。
过了一会儿,大领导又带着谭教授和秦教走回了车厢,但令我稍感不安的是,车厢的门外边,竟然增加了警戒,一下子多出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
气氛显得有点不大对劲!
坐下的大领导对陶璎珞说道:“小陶同志,那现在就由你来操作那台放映机吧。”
顺着大领导的目光看过去,在车厢的一角,果然放着一台用一块黑丝绒罩着的放映机。
这时有两个工作人员进来,在放映机的对面打开了一块专用幕布。
当陶璎珞把放映机启动的时候,车厢内的灯光也随之熄灭了……
这是一段和运用当代数码技术拍摄有很大差距的黑白影像。不过在当时看来,这样的影像画面已经足够清晰了。
寂静的丛里里,除了怪鸟偶尔发出的一两声鸣叫,周遭的世界仿佛处在一种静止的状态中,甚至连近景处的茅草都没有轻微的摆动一下。也就是说,画面中的周遭世界,连一丝风都没有。
这样的画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炽热和沉闷。
这种静止的画面持续了大约有两三分钟,而对于观看影像的我们来讲,就这短暂的两三分钟,已经显得足够漫长了。
或许是画面的代入感太过强烈,就连整个车厢里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而且紧张起来。
就在我以为放映机里放映的就是一张固定的幻灯片时,静止的画面突然有了动静,近景处几片一直纹丝不动的茅草叶子突然发生了摆动,而且传出有人在灌木丛中匍匐着移动时,磨蹭着地面枯枝败叶的刷刷声。
随着影像中出现的冷不丁的动静,我的心突然就悬了起来,意识到画面中对焦的远景处一定是潜藏着什么巨大的危险,不然,匍匐的潜行者是不会这么小心翼翼的。
影像对焦的地方是一棵巨大的我说不出树种名字的树身。凭我从周围的参照物判断,这颗大树的胸径起码在三米到四米之间。这在我有限的生活阅历和经验里,如此巨大的树木,是不可想象的。
这时,影像里传出了一个人的耳语声,声音很小,但听得足够清晰。
因为说的是外语,我没有听懂。画面的下面也没有字幕。
而就在此时,画面中出现了几个很晃眼的黑色耀斑,同时影像也发生了剧烈的晃动,拍摄的角度也发生了轻微的改变。
显然拍摄的机器被人为地移动了一下。或者做了一个轻微的调整。但对焦的依旧是那棵巨大的树身。
就在我被影像中营造出的扣人心弦的紧张气氛紧紧拽住的时候,站在放映机旁边的陶璎珞却黑暗中说道:“那东西就躲在那棵树的后面!”
我以为陶璎珞是在着着解说,这时,影像中又传出另一个人的窃窃私语声,而且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确定?”放映机旁边的陶璎珞又说。
我被陶璎珞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被影像中的画面紧紧拽住的思路也被陶璎珞拉扯了出来。
影像的画面中又有人的窃窃私语生,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
陶璎珞又说:“是的,我确定。他很有耐心,我们必须要沉得住气,也许他在观察着我们,或者在权衡应不应该向我们发起攻击,我们必须得小心翼翼,必须得跟他一样沉得住气。这是一种较量和对峙,也是一场心理素质上的比赛,谁先眨眼睛谁就会先输掉这场比赛。是的……事实上他很强大!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不光是他的四肢或者……我是说他或者有强大的思维能力……”
我这才反应过来,陶璎珞是在充当着翻译的角色,她是在翻译影像中传出的那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而且是同声翻译。
我不得不对陶璎珞刮目抢看了。在那样的年代,能够如此熟练的翻译外语,已经完全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
陶璎珞对我的蔑视不是没有道理的。
有了陶璎珞的同声翻译,我一下子又被带入到继续着的影像之中,而且还进入到了整个事件的情节里。
“你确定他不会对我们发起突然的攻击?我是说,他要是突然对我们发起攻击的话,我们能不能有失足的把握控住住局面?毕竟……他刚刚杀死了一头雄性的狮子!”女人问。
“这个……这个我不确定。但是……就目前的处境而言,我们已经别无选择。我是说,如果我们此时选择逃跑或者撤退的话,他们或许就会趁机对我们发起攻击……我是说,我们反而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对,就是这样,我们会露出致命的破绽!我们……事实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我是想说——我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你是说他们?”
“对的,是他们?”
“你为什么要说是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一个群体……”
“群体?”
“对,群体!”
“该死!”
紧接着,一支黑漆漆的枪管从画面中悄无声息的伸出了出来。
是一支双管猎枪。
“你确定要射杀他……他们?”女人问。
“我不确定!但我同样不确定他或者他们是不是对我们心怀善意,所以……所我不得不另做打算!”
“杰克,我觉得我们不能在此时向他首先释放我们的不友好,我觉得我们能够有和他沟通的途径。”
“但他首先不是我们人类!我觉得这很难!况且,我们在来的路上,发现了新鲜的雄性狮子的尸体,显然这是他的杰作!这很血腥,这已经足以说明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他们是嗜血生物!”
“但是……但是,或许是那头雄性狮子首先对他发起了攻击?”
“这或许是你的一厢情愿。”
“听,他似乎在向着我们靠近……”
声音戛然而止,影像中的画面重新呈现静止的状态,车厢里同样也是静止状态的,只有车厢外隐隐约约的雷声在摇醒着这个似乎已经快要呈现昏迷状态的世界。
放映机哒哒哒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此时显得格外的清晰。
我从来没有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听过放映机哒哒哒的声音,我突然觉得这声音流畅而且具有韵律感!
影像中那支黑漆漆的双管猎枪的枪管,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心脏是如此的强大,我居然仿佛能够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影像中又传出那个女人的窃窃私语声。
男人没有出声,他似乎在聚精会神地进行着瞄准,因为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的降临,他已经分不出任何心思跟身边的女人进行对话。
此时,影像中的画面重新归一静止,这种静止状态是渗透着焦灼的,让人能够很明确地感觉到一种焦虑的气氛在空气中变得粘稠起来。
除了放映机哒哒哒的走片声,车厢里的人都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影像里的画面。
事实上是盯着画面中聚焦的那棵巨大的树身。
就在紧张的气氛越发处于胶着状态的时候,突然,从巨大的树身的后面,轰然闪出一头巨型的生物来!
这确实是一头惊世骇俗的巨型生物!
当这头巨型生物以冷不丁的方式突然从画面中闪身出来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出现在我眼前的,完全就是一头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有可能臆想出来的巨型怪物!
车厢里的人几乎是和我同时惊呼出声的。
这是一头怎样的怪物啊!
青黑色的巨型身子足足有三米五到四米的高度,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毛发,这就让他身上所有的肌肉块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那一块块凹凸起来的肌肉,就像是在里面包裹着滚滚的岩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出石破天惊的能量。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这怪物长着一张奇特的又长又丑的马脸,一双很小的眼睛跟他的马脸极其不成比例地组合在一块儿,显得既丑陋又邪恶!
从这双很小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动人心魄的寒光,让人看了禁不住寒气陡生!
最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这家伙的生-殖器极其晃眼地吊在他的胯-间,硕-大无朋!就像是在两胯-间挂了一个倒置着的巨型葫芦。
紧接着,一个白种男人也从画面中蹿了出来,手中端着双管猎枪朝着怪物瞄准,并且大声朝着怪物呵斥:
“别过来!我会开枪的!别过来!”
充当着同声翻译角色的陶璎珞的声音,此时也充满了恐惧。
怪物似乎被男人的呵斥声威慑住了,他站在原地,审视着白种男人。
此时的白种男人站在怪物的面前,就像是一只小猴子一般。
就在这头怪物对白种男人加以审视的时候,这时,从那棵巨大的树身后面,又闪身出来了四头同样的怪物。
这四头怪物中,有两头同样有着三四米的身高,另外两头却只有两米不到的身高。显然,随后出现的这四头怪物,有两头是成年怪物,有两头是未成年怪物。
而且,后出现的这两头成年怪物是雌性怪物,因为在他们的两胯-间没有倒置的葫芦。那两头未成年的怪物,却是雄性怪物。
两头雌性怪物和雄性怪物的不同之处还在于,雌性怪物的头上长着钢针一样的红色头发,而雄性怪物的头上却长着一柄锯齿一样的呈角质状态的东西,而且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后颈处。
这分明就是长了一柄锋利的钢刀在后脖子上!
这时,影像中画面的角度发生了急速的晃动和变化,显然,是那个女人将拍摄的器材拿到了手上,开始对出现的怪物进行全方位的拍摄!
“你别激怒了他!”端着猎枪的男人扭头朝女人喊。
但是,女人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对男人的提醒根本无暇顾及,继续绕着这几头怪物进行着疯狂的拍摄,画面里可以清晰地听见女人因为激动而发出的喘-息声。
很显然,女人出格的举动激怒了成年的雄性怪物,他冲着画面发出了一声振聋发聩般的低吼,然后脖子猛然间一甩,身旁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被他后脖子上那把锯齿状的钢刀齐刷刷地切断!
树木应声而倒,砸向了举着猎枪瞄准的男人。
男人预感到危险的降临,他大声朝依旧在进行着拍摄的女人喊道:“跑!快跑!”然后就扣动了猎枪的扳机。
一声爆响,猎枪的子弹击中了怪物,中枪的怪物居然纹丝不动,猎枪的子弹没有对他造成丝毫的伤害,但他却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攻击,于是又是一阵疯狂的咆哮,然后就朝着男人扑去。
身处险境的男人在极度危急的时刻依旧朝摄像的女人狂吼:“跑!快跑……”
话还没有喊完,怪物已经一把抓住了男人,只见他一只手抓住男人的头部一只手抓住男人的双腿,就像怼一节橡皮筋似的,男人的头和身体顿时就被活生生地分开了……
怪物一只手捏着男人的躯体,一只手捏着男人的头颅,我分明看见男人血淋淋的头颅上,一双眼珠子冲着我们眨动了一下!
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不由得令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特别是男人头颅上的那双眼珠子眨动的一瞬间,我的魂似乎都被那双眼珠子勾了去。
而女人居然还在拍摄!
影像中的怪物将男人的头颅放在眼皮子底下瞅了瞅,又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使劲一扔,男人的头颅就形成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落到了怪物身后的那片原始丛林里。而另一支手上捏着的躯体,却被他扔在了地上。
怪物开始对摄像的女人产生了兴趣。
摄像的女人这时似乎才意识到危险,她边拍摄边朝着身后急退,而怪物已经朝着女人扑了上去,这时,画面一阵剧烈的晃动,杂乱无章的画面和零碎的声音响过,屏幕中的画面定格在了几株枯黄的茅草上……
放映机在继续的转动,车厢里里的人都屏住呼吸,仍旧死盯着画面,突然,画面又是一阵晃动,一张恐怖得无以复加的面孔遮挡住了整个画面,随后,影像就消失了……
漆黑的车厢里,灯光被突然打开,我有点不适应地扫视了一下车厢里的人,车厢里的人也在相互扫视,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似乎还没从刚才画面中的血腥场景中回过神来。
大领导似乎很能领会此时车厢里所有人的感受,他取出一支烟点上,没有首先说话。
车厢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陶璎珞这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脸上的表情同样紧张。
而我的心,在胸腔里跳得厉害。
“你相信这是真的?”我小声朝陶璎珞问。
陶璎珞没有理会我,她看着大领导,目不转睛。
大领导神情自若地吸了几口烟,环顾了一下车厢里的人,估计车厢里的人情绪有所平息的时候,才对一直看着他的陶璎珞说:“陶璎珞小朋友刚才把任务完成得很好,值得表扬,呵呵……现目前,我们国家啥子都缺,而最最缺的,还是人才。今天,在座的各位,就是我们国家以后用得着的人才!人才金贵啊!”
大领导说了这一番跟刚才的影像毫无瓜葛的开场白后,扭过头,朝秦教授说:“秦教授,你是生物学方面的权威专家,先说说你的看法。”
秦教授沉默了一下,说道:“我首先想说的是,这么清晰的图像和声音,是用什么设备拍摄出来的?据我所知,就目前来说,还没有这么先进的摄像器材!所以,我对它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秦教授的话令大领导有些不悦,说:“至于是用什么设备器材拍摄的这个问题,目前不在我们讨论的范畴之内。不过我可以用我的党性和人格,向你们在座的各位保证,这段影像和声音是绝对真实有效的。今天,我们是经过了很大的协调,才把你们在座的各位聚集在这儿观看这段影像,目的就是想通过你们专家所学的专长,作一个合理的分析和解释。我可以很明确地说,昆仑山那个山旮旯里面,发现的,也是这种类似的生物!”
听了大领导这番话,此时的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我被秘密带到这儿的真正原因是要我们这伙人去对付这种只有神话传说中才有可能出现的怪物!
凭我当时极其有限的认知世界,这样的无名生物,我只能用神话故事中的某种兽神作为模型跟它契合,不然我的认知世界是完全不能接受刚才所看到的影像的。
而另一个疑问又同时在我的脑子里产生了。全中国那么多革命小将,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我跟随这伙人去跟这种神兽一样的怪物较量?
是抽签选中的还是另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我很清醒地自省了一下,我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并没有什么过人的特长,如果说我真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就是我有着一副像牛一样壮实的身板。
可是,这样的身板假如去跟刚才影像中的神兽搏斗,还不是如同以卵击石!不光没有任何优势,根本就是去送死啊!
难道我的命运还真的就如同心狠手辣的蒋道长说的那样——我就是一个炮灰,弄去纯粹就是送死!
或者把我当贡品一样,送给那神兽尝鲜?
惨无人道啊!
就在我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陶璎珞却在我的耳朵边小声提醒道:“思想别开小差了,听秦教授怎么说。”
我的思维被陶璎珞硬生生地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心里也暗自叹服陶璎珞细腻的观察能力。
她居然看出了我的思想在开小差!
难道陶璎珞有一双会看穿人心思的眼睛?
秦教授也看出了大领导的不悦,于是不再对影像的真实性提出质疑,目光从厚厚的镜片后面投射到谭教授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说:
“如果要我从所学专业的角度来分析刚才画面中出现的生物,我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基因的变异。一种就是核辐射造成的结果,严格的说起来,同样是基因的变异。”
“我先说说第一种可能。任何生物的基因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忠实地复制自己,以保持生物本身属性的基本特征。”
“二是基因非的‘突变’,在我们现在已知的研究领域里,可以确定的是,绝大部分基因的突变会导致疾病,只有极少数的部分会发生非致病突变,非致病突变给自然选择带来了原始材料,是生物在自然选择中被选择出最适合自然的生物个体……”
谭教授这时打断秦教授的话说道:“秦教授,我觉得问题恰恰就出现在基因突变生物在自然选择中被选择出最适合自然的生物个体这句话上,因为刚才影像中出现的那种生物完全不适合自然生存法则!仅从食物链这一个环节来说,它就不可能存在于食物链的任何一个环节中。”
听了大领导这番话,此时的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我被秘密带到这儿的真正原因是要我们这伙人去对付这种只有神话传说中才有可能出现的怪物!
凭我当时极其有限的认知世界,这样的无名生物,我只能用神话故事中的某种兽神作为模型跟它契合,不然我的认知世界是完全不能接受刚才所看到的影像的。
而另一个疑问又同时在我的脑子里产生了。全中国那么多革命小将,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我跟随这伙人去跟这种神兽一样的怪物较量?
是抽签选中的还是另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我很清醒地自省了一下,我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并没有什么过人的特长,如果说我真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就是我有着一副像牛一样壮实的身板。
可是,这样的身板假如去跟刚才影像中的神兽搏斗,还不是如同以卵击石!不光没有任何优势,根本就是去送死啊!
难道我的命运还真的就如同心狠手辣的蒋道长说的那样——我就是一个炮灰,弄去纯粹就是送死!
或者把我当贡品一样,送给那神兽尝鲜?
惨无人道啊!
就在我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陶璎珞却在我的耳朵边小声提醒道:“思想别开小差了,听秦教授怎么说。”
我的思维被陶璎珞硬生生地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心里也暗自叹服陶璎珞细腻的观察能力。
她居然看出了我的思想在开小差!
难道陶璎珞有一双会看穿人心思的眼睛?
秦教授也看出了大领导的不悦,于是不再对影像的真实性提出质疑,目光从厚厚的镜片后面投射到谭教授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说:
“如果要我从所学专业的角度来分析刚才画面中出现的生物,我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基因的变异。一种就是核辐射造成的结果,严格的说起来,同样是基因的变异。”
“我先说说第一种可能。任何生物的基因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忠实地复制自己,以保持生物本身属性的基本特征。”
“二是基因非的‘突变’,在我们现在已知的研究领域里,可以确定的是,绝大部分基因的突变会导致疾病,只有极少数的部分会发生非致病突变,非致病突变给自然选择带来了原始材料,是生物在自然选择中被选择出最适合自然的生物个体……”
谭教授这时打断秦教授的话说道:“秦教授,我觉得问题恰恰就出现在基因突变生物在自然选择中被选择出最适合自然的生物个体这句话上,因为刚才影像中出现的那种生物完全不适合自然生存法则!仅从食物链这一个环节来说,它就不可能存在于食物链的任何一个环节中。”
大领导见状,又打圆场地说:“好了,谭教授,我们现在暂时不要把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就事论事。你就直接说说你的观点。其实,你的观点在另外的场合已经提出过了。我之所在要在这儿让你继续提出你的观点,就是要引起争论。我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争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我也知道,没有十足的胆量,在现在目前的环境下,你提出这样的观点,是极其危险的。不过,我先前已经说了,我也是临危受命,对于先前的一些东西根本就不了解,所以,在接手这项任务之前,我还是下了一番功夫,做了一番功课的。说实话,就是陶璎珞的爷爷,我也是登门前去请教了不下五次的。所以,你就大胆的把你观点说出来。出了什么方向性的错误,有我给你顶着。”
有了大领导的这句话,谭教授的底气似乎一下子更足了起来,他下意识在朝秦教授看去,秦教授的脸色越发的严肃阴沉。
谭教授于是石破天惊般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在一部古籍中去寻找线索……”说到这儿,谭教授还是显出了一丝犹豫。
“哪本古籍?你大胆的说出来,不要怕!”大领导果断的鼓励道。
“《山海经》……”谭教授说道。
当谭教授说出“三海经”这三个字的时候,一直阴沉着脸的秦教授陡然间站起来,怒声喝到:“简直是无稽之谈!简直是无稽之谈!这样的奇谈怪论也可以拿到这样的场合来公然贩卖,这完全就是对唯物主义的极端藐视!连起码-的唯物主义基本观都不要了!我表示强烈的愤慨!我表示强烈抗议!”
秦教授的过激反应把谭教授的话硬生生地打断,他颇有些无助地看着大领导。
大领导只是很平静地盯了一眼余怒未消的秦教授,等着他把后边要说的话说完,而且显出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可是,秦教授说完这番话后,没有接着往下面说,只是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厚厚的镜片后盯着谭教授的眼神越发冷了,甚至显得有点凌厉!
“秦教授,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的?如果没有什么话要继续往下说的话,我们就让谭教授把他要说的话说完好不好?其实我已经有言在先了,我们今天这个算不上是正式的开会场合,最多属于是一个小范围的讨论交流活动,所以,发言当然就可以大胆自由一点嘛,是不是?不要动不动就给别人扣一顶大帽子在头上。任何事物,任何问题,在没有搞清楚是非曲直之前,是需要有各种不同的意见和声音的,你说是不是?你说得没有错,我们在座的都是唯物主义者,越是唯物主义,就越是需要民-主,你说是不是?连正常发言的权利都没有了,动不动就扣上这样那样的帽子,那还谈啥唯物主义?这不就变成喊口号的空谈了嘛!你说是不是,秦教授?”
大领导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着四平八稳的状态,秦教授无从辩驳,只好笔挺着腰杆坐下。
“谭教授,你继续说你的观点。”大领导随后又冲谭教授说。
谭教授这才又说:“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本人也部分赞同刚才秦教授的观点,我也能够理解秦教授驳斥我的心情,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原先古代典籍中的神话故事,在今天的大多数唯物主义者看来,确实有异端邪说怪力乱神的嫌疑,说它是无稽之谈也并不为过。而且,作为我来说,我也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正因为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捍卫者,所以我才必须要坚持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基本世界观来提出我的看法和观点……所以,在普通人看来是怪力乱神的神话故事,而在我看来,这些神话故事里却隐藏着人类文明的火种和现实以及未来的思考密码……”
“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引导科学技术之光的经典物理学,最后一一印证的,必将是这些神话故事中早已呈现过的场景和事实!只不过它经过了时光的折射,有所变形。假如我的这番说辞是有一定道理的……注意,我说的是假如。科学是允许假设的,不是吗,秦教授?那么,我们难道就不能从这中间悟出点什么和封建迷信迥然不同的东西吗?”
“当然我也承认,我提出的这个观点不一定正确,也不一定严谨,有待商榷的空间也很大,但是,这自少应该是我们的一条思路。”
“其实,人类文明在发展的过程中,是极其需要反思的,经典物理学所引导的科学技术革命在创造崭新文明的同时,则更需要反思!为什么需要反思?我就举一个刚才秦教授提到过的例子——”
“从科学家发现核聚变的威力到美国在广岛和长崎扔下两颗原子弹这件事上,就足以引起所有倡导科学文明的人进行反思!因为,制造这两场人间炼狱似的灾难的,就是科学技术文明的结果。不过在这里,我首先要申明的是,我这样说并不代表我是在同情曰本帝国主义,我是站在全人类的角度在谈论这个问题……”
“那么,我们该怎么去反思?我们倡导的这场科技文明,在给我们人类文明带来幸福曙光的同时,是不是科技文明自身也带着原罪?所以,我个人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从古代典籍的神话故事中去寻找人类文明的源头,说不定那里面隐藏着深刻的含义,它能够给人类的未来以深刻的启迪!”
谭教授说到激动处,语速变快,声音也变得有些激昂起来了。
大领导这时打断谭教授的话说:“好了,谭教授,你说的这番话我能够理解,但今天,对你的这番话我不做任何评价。不过,现在不是你发挥的时候,有机会,我会给你一个发挥的舞台的。我们还是转回来说现目前的事情,因为我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你还是抓紧时间简明扼要地进入主题。”
有了大领导的提醒,谭教授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进入到一种亢奋的状态中,把话题扯得也有点远了,于是暗自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好的,我这就直接说正题。”
于是谭教授清了一下喉咙说:“其实,这次昆仑山某处发生的这件骇人听闻的血腥事件,就目前为止,也只有小范围的国家几个高层人士掌握具体的情况。我和大领导一样,也是在一个月前才接到特殊调令加入到整个事件的讨论中的。”
“事实上,在那儿,我们长期驻扎了一个师的特种精锐部队,而且还有另外一群身份极其特殊的人,以庄户人的身份在那儿垦荒种地。他们要守护的,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我们暂时还不能把这个群体作一个明确的界定。这个群体是解放初期被发现了,具体的情况,因为一批绝密档案被神秘灭失的缘故,所以暂时存疑。”
“我现在要说的是,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跟他们的联系。出现这样的局面,也许跟目前具体的社会原因有关,但也不排除事发地遭到了血洗的可能。所以,我们这次跟随部队前往事发地,仍旧可以说是国-家-安-全-部门做出的比较仓促的决定。所以,大家必须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最后我再说一下我的个人感受,大领导在百忙之中,冒着这么大的暴雨连夜坐直升飞机来跟我们见上这一面,这是冒了一定的安全风险的,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中-央高层对我们这次行动的重视和寄予的期望。我感觉身上背负的责任很重,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这种感觉?”
这时,大领导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说道:“好了,大致的情况,谭教授也给在座的各位说清楚了。专列也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再次申明,你们这次的行动,在共和国的档案库里,是不会有任何记录的,而且你们每个人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信息当中。就是在绝密档案中,也只有你们随身的编号。因此我把话就直接说白了——即使你们此去一去不返,也只能是无名烈士!”
“也许,关键的时刻,我们还会跟相关的国际组织展开合作,目前我们正通过秘密渠道,跟这个组织展开联系。刚才你们看的那部纪录片,也是通过秘密渠道,由相关的国际组织提供的。你们,只是我们这次绝密行动派出的一支先遣部队,我在后面,要协调的事情还很多。情况远远比我们现在掌握的还要复杂。到时候我们跟合作的国际组织提供的,也只是你们的编号。另外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我亲自选派的我曾经的部下——雷胜川。我喊他雷神。下面就让雷神跟大家见个面。”
大领导的话音刚落,一位一直坐在大领导旁边没有出声的中年军人这时站了起来……
@方棠 2019-07-20 12:07:53
哪里有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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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谢谢支持!《山海经密档》正在“书海小说网”连载,暂时还没有完本,正在激情创作阶段……谢谢!
被大领导称作雷神的这人一站起来,我立马就有种震撼的感觉。
这人长着一副笔直的身板,军装穿在他身上完全就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在我的记忆中,还从没来没有看到过有哪位军人,把军装穿出了如此威武的样子。
这些都姑且不说,最让我感到震撼的是雷神的哪一张粗糙而且泛着黝黑的脸,这张脸真的跟紫铜色非常接近,而且泛着暗光,一双粗黑得如同扫帚一样的眉毛下,那双眼睛只要一睁开,就是瞪着的,而且从这双瞪着的眼睛里射的光泛着一种说不出的精彩。
敢跟这种目光对视的人,这世上恐怕也没有两个。只有陶璎珞。后边我会特别说一下这个桥段……
雷神说的居然是我们本地的四川话,而且是广汉口音:
“我这个人不大会说话。我就是这儿本地三星镇人,年少的时候跟着刘湘的部队出川打过几回仗,后来投诚加入党的部队。我本人的事情就说那么多。我现在就说一下我们这次出去执行这项任务的大致纪律。军列上的所有官兵指战人员,其中还包括946100714781479这几位有特殊编号的同志,都要听从我的统一指挥,军令如山,这个道理想必大家都懂,这儿我就不多说。不要到时候时候我雷神立起眉毛就不认人哈!”
“接着,我就说一下我们这次行动可能要遇到的具体问题。由于这次我们前去执行的这趟任务,和以往我们执行的任务大不相同,说明白一点,我们这次要面对的可能不是真正的人,具体是啥子东西,刚才零号片上播放的影像,大家也已经看见了,我们要面对的,大致就是类似于影像上的不明生物,甚至是比影像上的不明生物更加凶残!而且,已经有一个师的正规编制部队,跟我们失去了联系,这说明啥子情况?想必大家也心知肚明。”
“这有可能说明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和我们失去联系的那个师,也许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导致通讯联络等故障原因,暂时性的跟我们失去联系。当然,如果是这种情况,那是最好的。”
“那么,除开这个可能出现的情况,有没有第二种第三种情况呢?有!肯定有!在事情没有真正搞清楚之前,一万种情况都可能有!但是,我现在也只作另一种情况假设!再多的假设,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有到了现场才晓得!”
“那么第二种假设情况是啥子喃?这第二种假设的情况,也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原因,那就是朝这个师发起攻击的这群不明生物极其凶残,而且群体比我们想象的要庞大得多!说不定,遭到这群不明生物攻击的这个师的编制,已经不存在了。如果是出现这样一种情况,那么,我这儿就有言在先,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一场恶仗狠仗。甚至是全军覆没的硬仗!”
“说老实话,如果是那种阵地上打机关枪,甩手榴弹,甚至是拼刺刀的仗,我是从来不会有半点虚火的。但是这次,即使当着大领导的面,我也要先说断后不乱。这次的这项任务,我不一定有底。所以,在座的各位,也要有个心里准备。啥子心里准备?那就是有去无回的心里准备。大家听懂我的意思没有?”
雷神说到这儿,作了一个故意的停顿,然后环视了一周,看车厢里众人的反应。
我和陶璎珞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陶璎珞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脸上保持不惊不诧,不卑不亢的那种神情,很沉得住气。似乎雷神说这这番话根本就没有在她心里投下任何阴影。
而我的心里这时却犯起了含糊,因为我觉得我的运气也太背了点。被莫名其妙地弄上这辆列车,又莫名其妙地坐在这节车厢里,还莫名其妙地面对这些我从未谋过面的人,最后说不定还要莫名其妙地壮烈死去,而且说不定还是被一种不明生物撕成碎片的那种死法。
这种死法跟粉身碎骨碎尸万段的死法有什么区别?
难道我对我爷爷和我父亲做出的大逆不道的行为,真的就要遭到现世报了?
我开着小差的脑子里突然就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
但要说心里有多胆怯,这种感觉还真的没有。毕竟,还有整整一军列的解放军战士在背后站着呢。
我这人特别迷信解放军。
解放军在我心目中高大威武的形象是无论什么东西都替代不了的。他们在我的心目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我从小到大的唯一梦想就是参加人民解放军,但是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这个梦想一直离我极其遥远。基本就是遥不可及。
现在,尽管我跟陶璎珞还有谭教授一样,也穿上了一身军绿色的貌似解放军军装的制服,但内心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神圣的使命感。总觉得我的这身军绿色的服装穿在身上有点怪怪的,和上班工人穿的那种劳动布工作服没有什么区别。
环顾了一周的雷神见大家都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然后又说:“其实我说这些话,也不是故意要说出来要吓大家。我说出来的意思就是,大家既然跟随我雷神出来执行这次,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项羽为啥子能够打胜仗?他就是过了河就把船沉了,把坛坛罐罐敲了,不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就打赢了。所以,既然是我雷神来指挥执行这次行动任务,那我雷神也要抱这种破釜沉舟的态度,不打则已,打就要打赢。不管它是啥子三头六臂的怪物。只要它是血肉之躯,我们就有办法消灭它!”
雷神说道此处,竟然把拳头狠狠地砸在茶几上,把茶几上的水杯震得跳动了一下,水溢了出来。
大领导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盯了雷神一眼,雷神却对大领导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说:
“好了,长话短说,我雷神就说最后一句话,既然是我雷神来指挥执行这次任务,那么,所有的人,都必须无条件地听从我雷神的统一指挥,在执行任务之前或者在制定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大家可以把意见摆在桌面子上说。啥子都可以说,只要不是违反党性和原则性的,都可以畅所欲言。但是,如果计划已经形成,并付诸实施以后,也就是说,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那就是我雷神绝对说了算,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中间不能出现任何节外生枝的异议。不然,我雷神是不会认黄的!好了,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
雷神说完这番话,重新坐在了大领导的旁边。
大领导又用那种很特别的眼神侧头看了雷神一眼。而雷神对大领导的目光
依旧视而不见。
经过一段不算长的见面会,我大致弄清楚了现实中此刻自己的真实处境,但有一些疑问还是在我的脑子里萦绕着,一股阴霾在我的心里渐渐的聚集起来。
我是一个自小在农村的野地里长大的孩子,到目前为止,我所见识的天地也就是以家为半径,横顺不超出四十里地的范围。
我进过最大的城市是省会城市成都市。至于首都北京,大城市上海,那也只是令我神往而不能前往的梦想之地。
我是说我茁壮成长的天地其实很小。
而这次,我却要不明不白地随着这支使命特殊的部队,坐上军用专列,开赴到一个无法预知未来,甚至要直面生死的遥远目的地……
命运的转折居然在一夜之间!
回到我们四个人的卧铺车厢,我突然就黯然神伤起来,我平生第一次开始想家.
我开始想我的母亲,想我的父亲,想我的爷爷。
我也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我一直忽略的那个家,其实是有温度的。
在我黯然神伤的时候,陶璎珞却显得有点兴奋,一回到卧铺车厢,她就抑制不住地低声吼起来:“嗨呀!那个雷神身上透出的气场简直是太强大了!难怪连大领导都管他叫雷神。他一站起来,大领导的锋芒都被他一下盖住了。果然就是一尊活脱脱的战神呀!原来分管我们的那位首长,我就觉得已经够神武的了,今天见到这个雷神,我才知道什么叫不怒自威的神武。特别是他说话的声音,啧啧,那底气,足得果然就像是打雷一样,而且说话还直接,根本就不绕弯子,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就是直接朝你心坎上搁石头!”
看到陶璎珞一副对雷神顶礼膜拜的表情,心情原本就有点沮丧的我朝她冷冷地说道:“你不会已经把他当多膜拜的英雄了吧?”
陶璎珞眉毛一挑地朝我挑衅地说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女孩子,哪个的梦中情人不是像雷神这样神武的英雄?”
陶璎珞的话居然让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醋意。
我冷眼盯了陶璎珞一眼,还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灭一灭这小妮子的嚣张气焰了。
这时,谭教授朝陶璎珞泼冷水地说道:“1478,我看你是兴奋得有点过头了。还是把你放飞的情绪收一收。咱们现在还是都冷静冷静,分析一下刚才大领导和雷神说的话。不然大领导煞费苦心地冒着那么恶劣的天气连夜坐直升飞机过来,把我们召集起来开这一场短会,就失去它本身的意义了。”
这时,已经在我的上铺躺下的将道长却不冷不热地说:“有什么好分析的。这就是个战前动员会。不过,那雷神也是,把个子虚乌有的事情,说的就像是去上刀山下火海似的。简直就是乱弹琴!不过,我倒是跟他一样,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只怕就是我们中间的某些人,一副外强中干,只会窝里斗的家伙,到时候会吓得尿裤子。”
我知道蒋道长含沙射影说的会尿裤子的人是我,于是想站起来直接跟狗眼看人低的蒋道长叫上一板,可是谭教授却用眼神把我制止住了。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又规规矩矩地坐下了。
而陶璎珞这小妮子却朝我神秘兮兮地一笑,很显然,她也同样在看扁我。
我心里是真的有点不得劲起来。
谭教授这时单独朝我说:“1479,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雷神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特别提到他是广汉三星镇的人。你对这个地方熟悉吗?”
经谭教授这么一提醒,我还真的想起我小的时候被我爷爷带着去过那个地方,而且还记起了一个叫菱角的小女孩。
当时我大概也就是五六岁的年龄,那天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母亲就把我从床上操起来,胡乱地给我穿衣服。
因为贪睡,没有睡够,我懵懵懂懂地在母亲的折腾下哭闹着不干,索性屁-股上还挨了母亲两巴掌。
我母亲打人的手很重,屁-股上挨了两巴掌我就老实了。
记得那天我是被我爷爷背在背上出的门,出门的时候我才发现天还黑乎乎的,根本就没有亮。我爷爷一路上一直背着我,走得也急,我索性在我爷爷背上继续呼呼大睡。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放在路边一块冷冰冰的石板上,身边还有哗哗的流水声,而爷爷却不见了,天也昏昏沉沉的没有亮开。
一种孤独感和恐惧感随着凉凉的夜风裹身而来
我吓得一个激灵从石板上坐起来,慌声喊道:“阿公!阿公!”(我祖籍是客家人,管爷爷就叫阿公。)
可是没有人应声。
我这才发现我周围是刚刚长起来的秧苗,刚好够我坐起来的半个头高。
一望无际的秧苗上,雾蒙蒙的。
我顿时有种梦游的感觉。
“阿公!阿公!”因为害怕,我喊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这时我的爷爷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边走过来边朝我说:“怕啥呢,莽子?阿公在这儿呢!”
“阿公,你去哪儿了嘛?我好害怕你把我丢了。”我一把抱住爷爷。
爷爷摸了一下我的头,笑道:“阿公咋舍得丢下你喃?你是我们姚家的独苗苗,阿公爱都爱不够你呢!咋舍得丢你呢!”
“我们在哪儿嘛?你咋把我带到这儿来了嘛?”我问爷爷。
爷爷却说:“阿公现在也不晓得是在哪儿了?天黑,阿公好像走错路了。都围着这片秧田转了四五圈了,又回到这个简槽(一种灌溉用的水渠)边了。莫非是阿公遇到道路鬼(鬼打墙)了?”
因为天还没有彻底亮开,四周仍旧是黑乎乎的,所以爷爷说这话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害怕起来,哭着说:“阿公,你不要说鬼嘛,我怕……呜呜……”
爷爷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莽子不要怕,有阿公在,啥鬼都挨不拢你的身的。阿公有办法收拾它,不怕,有阿公保护着你呢!”说着爷爷把我搂进他的怀里。
我一下子有了安全感。
我这才发现,爷爷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
这时,不远处就传来一个人招呼我爷爷的声音:“姚老师,来了多久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