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花似水似你ma 31095楼 2013-01-30 20:26:00
道道。能不能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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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么忙?人肉谁?究竟什么事呢?
“是因为地震,他们都躲起来了?”我想了想反问道,其实来萼楼这么久,我也明了那帮戴面具的孩子必然不会是正常的人类小孩,但阿浊每日都坚持把自己吃的饭食分出一部分给他们,将他们当做弟弟一样看待和照顾,我也就从不多问什么了。
“为何会震起来呢?”阿浊嘀咕着,我想起方才遭遇的情形,也不禁叹口气:“是啊,为何呢?”一时走了神,手里抱的半缸糟米酒倾侧过来,竟然泼到自己前半身衣服上都是酒水,我‘哎呀’一声,阿浊赶紧接过酒缸:“真不小心,快去找水洗一洗吧?”
“唉,倒霉!”我忿忿地抖着衣服,打算回我自己睡的屋子去换一件上衣,可走到后院路过柴房门口时,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矮胖身影正在那门边地上匍匐着,一边还伸手去拨那门上的栓子,我认得那身微微反光的绸缎衣色,不无惊讶地走过去:“诶?你不是王八宝……员外?”
“啊?”那男人吓了一跳地转过头来,一见是我,立刻把手指放到嘴边:“嘘!”
我更奇了,便凑近些小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人更焦急起来,拼命打手势:“嘘-嘘!”
“啊……”我还未反应过来,突然只觉脑后蓦地旋风大作,寒意喷涌而来,我下意识回过脸去,一把苍白骨节、径尺长黑色尖利指爪已经送到眼前,我喉颈间一紧,连惊叫都发不出——
“诶?怎么是你?”半空夜色中依稀能看清一张煞白鬼脸,但那疏朗眉目和话音都似曾相识,我瞠目哑口,半晌才结巴出声:“春、春阳?”
就在这时,地上一直蜷缩状的王八宝员外忽然直起身大喝:“呔!”
一幕烟尘就地弹飞而起,我的眼睛、鼻子全被遮迷住了,就听春阳凌空返落地面似乎一手拍击地面发出‘嗙’的震响:“想逃?”
但王八宝已经没了踪迹,我手捂住口鼻往旁边躲开好几步,喘了好几口气才借着淡淡月色看清院子里,身穿宽大白色鹤氅,却散着头发的春阳站在那里,他面前的地上空空如也,王八宝员外确已不知了去向。
“又跑了……”春阳咬牙低声恨道。
我仍不敢置信地看着春阳就站在我的面前,脑中恍然想起先在雪鹓屿送点心的情景:“……原来方才在雪鹓屿要吃江都点心的人是你呀?”
春阳似乎正凝神在寻找王八宝的踪迹,听见我的话,默了默,才微微侧目:“你怎会在这?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我……”我正不知从何说起,远处赵不二和乌糍姐还有阿旺他们就一叠声跑了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啊?”我更加错愕地望向他们,他们显然并不认识春阳,见到我二人在那,还好此时春阳已经收起狰狞鬼脸,一如从前那样挂着淡漠气度的清隽少年;我不知所措看看春阳,又看看他们众人,眼下这情形,我真是什么都说不清了!
@溜达的z 31113楼 2013-01-31 08:39:00
这不是佟婕的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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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婕、道葭都是我……
@似花似水似你ma 31107楼 2013-01-31 00:33:00
回复第31101楼(作者: @道葭 于 2013-01-30 21:10)
@似花似水似你a 31095楼 2013-01-30 20:26:00
道道。能不能帮个忙……
========== ………………………………………………………………………………………………他欠我钱,还偷我东西,亏我好吃好喝好住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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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大家看小说的地方啊,你的私人事情拿到这里来请大家帮你忙什么的不太现实啊,或者你去八卦板块看看?
@川上明月12204 31125楼 2013-01-31 21:04:00
回复第31119楼(作者: @道葭 于 2013-01-31 13:05) ……………………………看你金谷酒了。问下道MM,你的实体书岀了几本了?青阳和桃月的结局在书里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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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体书目前是两本,他们俩远远没到写结局的时候,都没开始呢……
我不知所措看看春阳,又看看他们众人:“没、什么事也没……”
“这位是……哪来的客人?”赵不二看看春阳又看看我,那说话语调明显有些暧昧起来:“小月,你在这做什么?厨房里大家都忙成那样,你还有空跟人在这闲聊?”
我连忙解释:“方才和阿浊在搬米酒的时候泼洒了一身,我想回去换身衣服的,走到这边碰到、碰到这位少爷,他许是走岔路了……”我不太会撒谎骗人,所以说着说着脸都涨得通红,还好夜里赵不二看不太清楚吧?我又看看春阳,他自然不必在意赵不二的话,方才身上那件彩绣云芝纹的白鹤氅沾染到尘土,于是他将双手收在长袖里,低头将衣摆两边各自又掸了掸。
“哦,走岔路?”赵不二和阿旺他们几个的脸上果然露出窃笑的神色,他们肯定是把我和春阳想成在这里苟且私会的关系,但这也就罢了,我还更怕他们再说错什么,万一惹怒春阳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幸好这时又有一阵急匆匆脚步声传来,是露哥举灯带着一行女人跑来,她们所有人一见春阳立刻惊惶地迎上来齐齐躬身行礼:“春阳少爷,原来您在这,小的们来迟请恕罪!”
露哥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把厨房里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惊住了,春阳只是点点头:“嗯,我姐姐在哪?”
“夫人在、”露哥说到这顿了顿,眼角觑了一下我们这些人,才道:“夫人一直在鸳鸯馆等候您已经许久了。”
春阳的唇角上扬了一下:“行了,前面带路吧。”忽又看到我还站在这里,便又道:“你做的点心很好,往后我在这里吃的,就都由你做吧。”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我与其他人面面相觑,赵不二见露哥毕恭毕敬地引着他走远了,才吐舌做个怪样子:“怪怪!这十几岁的毛孩子是什么大来头?”
我为免他们抓住我细问,便赶紧道:“我得换衣裳了!”就一溜烟跑走了。
* * *
落入这莫名鬼窟竟能再遇到春阳,我想到他便不由心生感慨,当年仍在江都原籍时的生活也如过影传灯似的历历过目;那年我才十岁,因为贪嘴,便总爱跑到家对面柳青街那间名为欢香馆的、不大的饭馆去帮厨,店里老板娘姓陶,但大家都通称她桃三娘,桃三娘虽然来历不明,却做得一手天南地北的好菜,无论你想吃什么,只要找得到食物材料的,她都能做……因此,爱到欢香馆来吃饭的,不止有贩夫行卒和街坊百姓,还有穷奢极欲的达官显贵,甚至灵界狐鬼、三恶妖魅,当中就有这个来自六道之下三恶道之一,饿鬼道的少年春阳——
在我家与严家都遭遇家破人亡浩劫前夕,我曾阴差阳错跌下奈何桥,到过饿鬼道的;亲眼看到那些生存比蝼蚁还不如的下三恶道众生,它们盲目无依,终日只被饥饿煎熬,不断发出‘饿啊饿’的惨叫,据桃三娘告诉我说,它们是六道之中承受业障之力最为惨烈的众生。但他们当中,却还有着极异数的一些饿鬼,是天生禀赋威德福报而性灵悲悯不泯,只为宿世业力因果而堕生到恶道中受苦的,一如春阳,甫出生即目睹众多亲生兄弟姊妹因为饥饿而在面前互相吞食,使得他后来不得不到人间依附于人间的权贵获取烟火血食,以供养那些家人……
表面上,春阳与人永远都是冷漠疏离,可曾有两次,我都承他救过性命,所以心里一直是存了感激的,这一趟巧遇,不晓得还能求他救命一回,脱离这鬼地么?
“小月,你要的冬笋、香芋、小青菜,这板栗去好壳了,还有这肥鸡,我已经帮你宰好了……嘿!你还在发什么痴呆?”阿旺将一笸箩肉菜忽然递到我面前,末了又不忘再发一通牢骚:“真想不通,那个什么春阳少爷,她们还真是在意啊,吩咐采办去专门另买了最好的回来,还不许与别人吃的混在一起做,炖燕窝、烧鹿尾、煨海参都说不好吃,反要什么西施舌烧的汤,鲟鳇鱼制的白鲞……这时节哪找西施舌去?哎小月,你跟那少爷早就相识么?他倒是对你另眼相看啊?”
我把板栗、芋头放到滚水锅里蒸上,然后洗青菜,对阿旺的问话故意不耐烦回道:“他不过是爱吃个江都口味的点心,那日我送到雪鹓屿去的,正好地震就一起跑出来了,算是早就相识么?”
赵不二在旁边插话:“要说最奇的是,那春阳少爷不是碧茏夫人的亲弟么?怎么他来以后,这萼楼上下的人,包括碧茏夫人都对他唯恐怠慢一分半毫的?本来夫人请他来,听说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量,还是帮忙的,可他夜夜只宿在‘雪鹓屿’不爱出来,啧啧,年纪看着不大,却是个色中老手么!其实按我说吧,这么个傲慢不近人情的小子能顶什么事?”
乌糍姐听不下去了,毕竟她还是知道一些萼楼的内情,这时便打断赵不二的话:“不是让你烧一道牛乳鸽蛋汤么?反正你连给郑梅夫校书提鞋都轮不上,瞎叽歪个什么劲儿?”
我把青菜切碎然后绞汁,待栗子和香芋都蒸软绵以后,分别将这三样搅合入一定比例调的糯米粉和面粉里,再各自揉成有韧性的面团,乌糍姐走来看我做的:“这是什么?咸点心?”
“以前帮厨时学的,压成算盘子儿的样子,三个颜色也好看,然后配上笋丁、鸡丁炒。”我解释道:“待会再做个甜的,莲蕊红糖角儿,先我拿了些莲蕊去泡发了,再和红糖、面粉一起舂成馅儿。”
面团放置在那醒发,我见厨房内蓄水作用的水缸里快见底了,阿旺他们又都有事不在,只好自己提桶去院子外面一角的水源打水。说起这个水源,毕竟萼楼没有打井,因此用水都靠一根长竹管从外面引来一股泉水,在那墙角上凿洞并下设几方石板架住一个木槽接水,我提一盏小灯照路,走到那刚拿起葫芦瓢准备舀水,忽然眼睛余光瞥见木槽后面一个菜盘子大的圆形黑影子,竖起个尖尖的小头正在那接水花,我愣了一下,赶紧拿灯照近看:“这么大一只甲鱼啊!”
我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个腔调熟悉的声音喊道:“我不是甲鱼、我不是甲鱼!”
“吓!”我惊得四下张望:“是王八宝……员外?你在哪里?”可看了半天没见到人,然后我再看木槽后那只大甲鱼,它正慢慢地缩进暗影里,似乎想要逃走,我一手‘哗’地挪开木槽:“你这大甲鱼是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吧?可真会躲啊!”
“我不是从厨房出来的,你别抓我啊!”王八宝员外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一次很清楚的就是从那只甲鱼身上发出来,我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甲鱼看:“你就是……王八宝员外?”我手里的灯凑近了些照那甲鱼,夜色里隐隐地就见甲鱼平整的脊背上泛出淡淡绸缎般金银色光泽,像极了我先前见到王八宝员外时他身穿的绸缎衣,我想到绫莺她们说过的捣乱老鳖,还有春阳也在找的是这王八宝鳖精无疑了。
“你就是王八宝员外吧?你这两天都躲在这儿?”我并不想去通风报信,毕竟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万一春阳出手就杀了它性命,那我就罪过大了。
“是、是我……”甲鱼的脑袋动了动:“你千万别喊啊,那帮恶鬼都在找我,我可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个。”
“好,我不喊,可你明知道他们是恶鬼,又为何要来招惹?那天夜里地震也是你弄的吧?”我蹲下身来:“你变成这模样躲着,难怪他们都找不到你呀。”
那甲鱼脑袋转来看了我半晌,似乎度量出我真的没恶意,它才爬出来:“这事太复杂了,我没法简单几句告诉你,但这事绝对是他们不对,我来是要找回我的东西,不对,我师傅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你知道放在哪么?”我更加好奇。
“咳,太复杂了,我说给你也不懂。”甲鱼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你这个人类小姑娘看着还挺有善心的,能去给我拿点吃的来么?咳,酒就不必了,有饭有肉就行。”
“你这臭甲鱼还想着喝酒?”我顿时气结,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行吧,你就在这等着,我先把活计忙完了,待会厨房里的人都休息的时候,我再拿吃的给你。”说完我就提着水回厨房去了,做完一甜一咸两样点心送到雪鹓屿,回来已经是鸡鸣时分,大家都困乏了,吃过饭都在那剔牙闲聊,我这时才瞅空装了一碗米饭,又在卤肉锅底下捞出几块肉,趁没人注意偷偷跑回水源那边。
王八宝甲鱼让我把碗放在地面上,保持甲鱼的形象就直接爬到碗边将头伸进碗里‘呼哧呼哧’吃起来,我蹲在旁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它吃:“你是甲鱼啊,怎么还吃会肉呢?我家养的小乌龟就不吃肉,它叫小武,只吃米饭或者菜叶子,对了,他也能变化出人形,是个男孩子。”
王八宝甲鱼就翻翻白眼看看我,然后低头继续吃。
“唉,不知道小武现在在做什么呢?”我想起在外面的小琥和小武,心里不禁悲从中来,眼眶有点发酸,又怕被王八宝甲鱼发现,赶紧用衣袖蹭蹭眼睛。
王八宝甲鱼这时叼起最后一块肉仰脖子吞进肚里:“我和乌龟又不是一家子,我是鳖,当然吃肉!”说完又低头把碗边的米粒又一一拣食掉:“可饿坏了我,都怪那不知道哪儿来的凶神恶煞,哼!要是我师傅在,哼!一钵给你扣下去永不超生……”我听他嘀嘀咕咕的话,忍不住道:“你总说你师傅,你师傅去哪了?”
我这一句话忽然就把王八宝甲鱼带动哭了,它脑袋看着尖尖小小,可听我提它师傅就突然直着嗓门张大嘴哭嚎起来:“哇!我师傅……我师傅他老人家去了西天啊!丢下小八宝就去西天了啊!”
“小八宝?”我忍俊不住就想笑,但看王八宝甲鱼哭得凄惨,又不好真笑出来,只得宽慰它:“你、你还是小声些吧,让人听到就坏了。”
王八宝甲鱼顿时止住哭声,低头又看看身下的碗里,已经吃得干干净净了,便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从碗里爬回地面,我看着它那样子,不由得有些替它担心:“你想出去吗?我把你扔出墙外面你就能逃走了。”
“谁说我要逃走的!”王八宝甲鱼突然又提高了嗓门:“我来这里是要收回我师傅留给我的宝贝的,那天要不是那个长头发、白衣服的饿鬼小子突然出现,我早就把宝贝收回来了。”
“饿鬼小子?哦!你说的是春阳吧?那天晚上整个萼楼都在地震,难道就是你弄出来的?”我恍然大悟:“难怪后来他们一直都在查找你的下落,而你却变回原型躲在这里。”
“哼!这些恶鬼偷走了师傅留给我的宝贝,以为我就找不到么?可惜功亏一篑啊,现在那些恶鬼都防范起来了,还找来那个饿鬼小子做帮手……”王八宝甲鱼还在那絮叨发着狠,我听着越是奇怪:“你师傅究竟留给你什么宝贝?这几天碧茏夫人她们确实都紧张兮兮的,莫非说碧茏夫人请春阳来帮忙就是为的你这事?”
“我才不会告诉你,你这个人类小姑娘,说了你也不懂。”王八宝甲鱼倨傲地一昂首。
“还看不起人?哼!那你把刚才吃的都吐出来,吃我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也气哼哼地站起身:“你个臭甲鱼,回头那些恶鬼再问起来,我才不替你遮掩呢,就告诉他们你在这。”
“哎、哎!你别走啊!”王八宝甲鱼禁不起吓唬,立刻就转了口风:“你千万别告诉去,我、我说给你听不就是了?”
“该怎么说呢?”王八宝甲鱼支着四只小短腿在地上绕了几圈子,似乎在冥思苦想一番,最后看看天,东方的启明星已经亮了,他望着那颗星星嘀咕道:“太白晓星出来了,又快天亮了啊……”
原来,在记不得是三几百多年前,王八宝甲鱼是一只生活在西湖畔某个依山流水溪涧里的小甲鱼的时候,有一回被人捕到差点被拿去市集上卖,幸得一位路过的和尚看见并恳求加花钱买下了它,因为一只爪子折断了,和尚便把它放在自己化缘的钵盂里带回暂时挂单寄住的寺庙,它当时虽然无知无识,但本能地因为被救后待在钵盂里,从此它就只把钵盂当家一般,和尚给它治伤、喂它吃食,它就会爬出来围着和尚绕圈子,睡觉时又爬回钵盂去,那和尚对待它也像宠溺一个小孩子一般,除去托钵化缘以外,也就由得它待在钵盂里。没多久它的伤完全好了,和尚要把它再放回当初的溪水里,它却死活不愿意,每回把它放走它都爬回来用嘴咬着和尚的衲衣一角,和尚最终拗不过,摇头笑道:“难道你我的因缘还未了么?命中注定今世我救你一回,想来我也是偿还了前世欠你的一因?到此还不愿散,莫非仍有缘故?”
小甲鱼其实听不懂这些,它只是不舍和尚与那个睡了好些日子的钵盂;和尚只好继续把它带在身边,而它的生命力似乎也比其它甲鱼更加顽强,只要每天有点饭食,能洗几回澡,就可以活得很好。和尚每日参经念佛,或者云游行路,甲鱼都跟随在身边。他念经,它就静静聆听,他到佛堂参拜,它也会从行囊里探出头来肃穆地仰望……和尚有时也被它的模样逗乐了,开玩笑冲它说,佛教有七宝,但我还有你这一宝,你这小王八,可是王八宝吧?和尚从此叫它王八宝,于是它便记住了,这是和尚给它取的名字。
不记得又过了几个寒暑,有一天,和尚一如往常带着趴在钵盂里的甲鱼行路,但走到一段山石溪边就把它放下了,然后跟它语重心长地说了很多话,可惜他大多不记得了,只有一些句子是念经的时候经常会提到的;八宝啊,须臾之间可生灭三千世界,一切皆是起心动念造作出的缘起……八宝啊,为师走后你可在此好好安住,身心安住才能生慧,才可明心见性……和尚说着说着,终于就乏了,歪在一边睡觉,也再没起来,据他睡觉前最后说的,他要去西天见佛祖了,王八宝甲鱼觉得那必是真的,因为它看见和尚的身体渐渐缩小,最后在溪畔上空化作一道虹,连溪水里的鱼虾毛蟹都惊动了赶来张望,王八宝原本懵懂无明的心地,在看到那道虹光后也忽然像雨过天晴的天地一样逐渐明朗起来,过去在它眼中混沌的事物也像擦去尘垢那样顿时看清了面目,还有许多它从前根本不会去想的事,也都自然在脑海里生出了形象……只是它也突然明白,和尚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他把生前一辈子化缘用的钵盂留给了它,这个是它拥有的对和尚的唯一念想。
从此,它又像其它野生甲鱼一样在溪石间生活。只是,它的心性不再那么无明无知,望着两岸林叶的颜色它便知道四季轮回,听着林间走兽彼此呼应它便晓得它们的交谈,闲时对着日、月、星辰,它会默默念诵过去在和尚那里听熟了的经文,也许有许多错字、白字吧,但它把这视作是对和尚的追思和供养。只是,没有和尚给它喂素菜米饭了,它肚饿便在水中捕食鱼虾,吃肉以后它的个头就飞快地长大起来,但神奇的是那个钵盂也会随着它的身形越来越深长宽大,它觉得这是和尚还在冥冥之中继续庇护它呢。
又有些岁月过去了,它一天发现自己被日月照射的腹背软甲显现出金银颜色的纹理,又有一天开始,它能变化大小,然后慢慢琢磨着,甚至能幻化成人形,那套金银色的软外甲恰好变成身上衣服,就连模糊艰涩的口舌之间都渐渐平顺,能发出清楚的人类语言;于是它化成人时坐在溪水边,学人样装作垂钓或休闲,钵盂缩小回最初普通水碗的大小,渴了舀一遍水浇在身上,有时路过些人与非人,它也都随意地攀谈几句,请人家喝一碗水,日子倒是增添了不少兴味。
可是有一天,它偶然看见一个奇怪的女人在这一带山石草木之间徘徊,只见她方二八且衣饰华丽,初看像是位人间的富家少妇,但细看时她的眼眶一圈黑气,唇内藏着獠牙,原来是个鬼女。看破她的真身,起初它也没在意,只是那鬼女总背负着一个花纹锦绣大口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可能是偷了人家的小孩?或者是一口大猪?它反正也没有管闲事的习性,看过几眼也就罢了。
那鬼女三年俩月时常经过溪边,她那个口袋也始终背着,看着越来越鼓大。有一天黄昏,她又路过溪边,忽然停下来跟王八宝甲鱼搭讪起来,不外是关于天气和附近山野地气的询问,王八宝甲鱼也随口问她:“你那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是我走了好多地方收捡的艳骨。”鬼女神秘一笑如是答道。
“什么是艳骨?”王八宝甲鱼更好奇道。
“你想看么?”鬼女卖个关子:“这可是人间最美的东西,轻易不能乱看的。”
“人间最美?那怎么才能看到?”王八宝甲鱼是个直肠子,它没想太多。
“至少得放在一个洁净的地方才能打开,你看这道路上都是泥土,石头上都是鸟屎……嗯,你那钵盂不错,我把它摊开在里面正好放得下。”鬼女指了指它身边的钵盂。
“也对,这钵盂干净。”王八宝甲鱼不疑有他,大方地把钵盂拿出来,鬼女把锦绣口袋从背上卸下,就往钵盂里一送,然后她自己也突然奋身往钵盂里一跳——
“然后呢?”我急了:“她往钵盂里一跳就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然后?”王八宝甲鱼沮丧又失神地望天长叹一口气:“你眼下不也就在我的钵盂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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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窝清蒸鹌鹑羹、手剥鲜虾青蒜芯儿酿烧卖、绉纱鸡肉馄饨、紫苏糖果子糕……我每日变着花样做出汤水点心,在厨房其他人眼里我是刻意去讨好春阳,但我心里打定主意只是以此报答他从前的救命之恩吧。
自从在王八宝甲鱼那里知道了关于这鬼妓院萼楼的来龙去脉,除了震惊之外,细想来心里也着实有说不清的五味杂陈;王八宝甲鱼想拿回和尚留给它的钵盂,但钵盂已被鬼女,也就是开办这家萼楼的碧茏夫人所掌控,她夺取钵盂是专为她这好营生建设一爿稳妥的世外仙境用的。王八宝甲鱼说,先前她不知走过多少各地州府村镇,寻访并收敛那些冤死、横死的年轻美貌女子尸骸,也就是碧茏夫人所说的艳骨。
就因为这些女子都死前或遭受莫大冤屈、或横死不平,她们的魂魄深陷水火一般的执着中不得归去地府与轮回,因此成为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借助这些女子的怨愤冤屈,碧茏夫人便在这钵盂天地之中设下了怨魂结界,分别以四处最大的怨魂镇守;一如‘风露人间’,那里的风校书,她生前是英宗朝时身份高贵的正三品官家千金,因阉宦王振弄权,父亲在瓦剌入侵之时随帝亲征,后英宗皇帝被俘,王振被锤杀,她父亲作为从征文官也死于战乱之中,然而没想到的是,事后朝廷诛杀王振一党时,将她父亲也莫名其妙算入进去,导致家族老少男子处斩的处斩,充军的充军,而近亲女眷悉数贬为官婢,也就是做了妓女。风娘当时年方二八还未出阁,正是青春自负的年纪,何况其容貌极美又富有书画文才,遭遇这样的家族巨变下,她本想一根白绫吊死,却又被人拿住,之后不断反抗于是受尽多番污辱凌虐,最终被人关在黑屋里活活饿死了。因此,她的怨愤饿魂已然沦为饿鬼凶灵,在按捺着一股对世间富贵与男子都固执根深的仇恨,被碧茏夫人在一处乱坟岗找到尸骨后,甘心被其掌握以得到这报复的机会……所以我所见到的风娘总有一派清高孤傲,偏执于富贵风流画煮酒的奇特雅趣,勾引世间男人和一切金银富贵,原来也只为是填补她那吃不够的饿殍魂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