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魂罐----我在古玩界的那些事。

《封魂罐》已经由凤凰传媒集团出版发行上市。
作者:铁鱼
出版: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1年6月
定价:29.80元
书号:978-7-214-07020-3
分类:畅销小说/悬疑 探险


当当网:封魂罐


  当年我专科毕了业,因为没找到称心的工作。打小我又是喜欢一些老玩意儿,索性就下海跟了人满世界的敲小鼓,跟了无数个师傅,也跑了无数个地方,几年下来虽然没挣到什么钱,倒是学了一肚子杂七杂八的知识。
   敲小鼓,就是在民间收古董的小贩。不知道从哪朝哪代传下来的这个行业,康熙时柴桑《燕京杂记》记云:有荷筐击小鼓以收物者,谓之“打鼓”,交错于道,鼓音不绝。贵家奴婢,每盗出器物以鬻之,打鼓旋得旋卖;路旁识者,辄以贱价值得宋元字画,秦汉器皿。
   大体意思就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奴才丫鬟从主家偷出来的一些字画古董之类的宝贝,因为不识货,就会用很便宜的价格卖给那些敲着鼓收旧货的人,然后这些敲鼓收旧货的再转手卖给识货的喜欢这类玩意儿的藏家。也就是说,敲小鼓的就是最底层的古董贩子。
   古董这行也分几个层次,除了故宫博物院,还有各地的一些生理往大了说像荣宝斋这类的大坐商,嘉德这类的拍卖行算是我们这行的顶端了,这类的大古董商是基本不需要四处淘换东西的,因为他们都有自己各自隐秘的渠道。有些好东西不用他们自己找,自然就会有人送上门。至于买家也大都是喜欢收藏的富豪之辈。
   再低一级就是各地文化市场旧货市场的古玩店那个层次。这类的玩家也各自都有一些渠道,眼力阅历知识也都有了一定的层次,虽然财力没有荣宝斋那般雄厚,但也不乏身价千万的人物,大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在古玩市场有时候遇到一些其貌不扬邋里邋遢的人四处的乱寻摸,千万别小看,保不齐就是个有真本事的,当然更有可能是捡破烂的。
  再就是摆地摊敲小鼓的了,这两个说起来差不多,但也不是太一样,干这个的基本都是这行最底层的人物。摆地摊儿的大多数是卖些旧书,旧家具,再就是些从全国各地批发来的一些假文物,有时候偶尔有真东西,却因为不识货就便宜被人买走了,就谓之捡漏了。摆地摊儿的基本都没有什么真本事,全凭一张嘴蒙人吃饭。而敲小鼓的却不一样,先前的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敲小鼓的人可一个个都是饱学之士,是有真本事的人。对各个时期的文物,历史都有所涉猎。眼力也要好,并且要聪明,有城府。见到好东西能够波澜不惊,必要时为了便宜收到好东西还要耍一些手段。我以前认识的敲小鼓的现在基本都发家了,当然也不乏有倒霉蛋因为收了假货而赔了身家性命。
  现在我们的民间不断的被我们这些人一代一代的搜刮着,时至今日,也剩不下什么好玩意儿了。所以,这行已经不好干了,即便是捡个漏也多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因为电视与网络的普及,这行再也没有像之前的前辈们那么好混了。那些花几块钱便收了什么价值连城的青铜器青花汝窑什么的事儿,现在这会儿是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甚至现在的人也学得越发聪明,河南或者别的一些地方,已经有专门搞假古董来蒙人的行业了,前店后厂。无数假货,从他们手中流到市场上。有些高仿的东西,即便是行家也难免打了眼。
  即便是真有好东西,人家也不会像90年代前那样轻易地出手。,盛世古董,乱世金条。现在都知道古董值钱。
  前些年我曾经在河南某地遇到过一个农民,他拿了一个清末的民窑碗给我看,一张嘴就是一百万,我扭头就走。这类东西在市场上顶多值个百八十的,我一下子就被他吓到了,倒不是因为他的无知,而是这让我开始害怕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每个人都做着这样那样的暴富梦。
  后来我是觉得民间实在是无漏可捡了,也是累了,我便在我家乡的小城的文化市场,开了一间买卖,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敲了几年小鼓的收获就是让我走遍了这个国度的大好河山。经历了无数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事,听了无数各种各样的传奇的故事,也交了无数热爱古玩的朋友。
  
  天至深秋,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我泡了一杯茶,躺在店门口的太师椅里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门前卖烟的大娘扯闲篇,听着她不断地抱怨着孩子怎么不争气,这世道又怎么怎么乱,大蒜又涨价了,奥巴马要从伊拉克撤军。我说大姨,奥巴马要从伊拉克撤军这事儿你打哪儿听说的?她说我跟家上网打网上看的啊,对了小鱼你扣扣号是多少啊?我回头加你。我说我不会上网,没有扣扣号。
  正在被她鄙视的时候,我电话忽然响了,我看了一下是北京的号码。接起来,我便听到久违了的山羊一般的声音。电话里的人,我们都喊他伊山羊。
  伊山羊跟我是同行,年纪野与我差不多,或许比我大了个三五岁的样子,前些年我敲小鼓认识的,混的极铁,后来在京城的潘家园开了一处买卖。
  他真名叫伊风清。因为学前清遗老在颔下留了一缕山羊胡子,说话也绵软,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瞳的颜色,不是亚洲人的黑,而是像山羊的眼睛一样略显金黄,眼睛很毒,但凡是赝品都逃不过他的那双羊眼。我们都说他是山羊精转世,所以行里的人给他起了这个绰号,倒也是贴切的很。
   “老鱼,知道闵王台的事儿么?”他的声音依然是软绵绵像是羊叫,“说是院里也有人去了,弄的动静不小啊。跟小太爷走趟呗?”
   “知道也不去,闵王台哪有什么东西。”我说。“再者说了,这消息都传到京里去了,即便是有好东西,也轮不到咱,院里的人就都那么好相与?”
   “嘿,等你见到小太爷或许你就不这么想了,小太爷给你带个物件儿让你看看……”他在电话那端奸笑了几声,“我现在就买机票,你晚上给小太爷摆好接风酒,等小太爷来吃。”
   “什么物件儿?”我还没来得及问完,电话那端便传来了嘟嘟嘟的挂线声。
   闵王台,呵呵。我无奈的摇摇头。这几天倒是听说了点,有人吵着那边出了好像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感兴趣,也懒得打听。因为我知道,那里压根儿就不会出什么好东西,我以前去过,又不是什么名胜古迹,也没有什么风水宝地,根本就不是出好物件的地方。估计又是被一些造假的人编的故事吧。
   从京城飞来我所在的小城,也用不了两个小时。
  所以,在太阳还没有全落下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一留着撮山羊胡子,梳了个油光铮亮大背头的猥琐男人站在我店门口,朝我挤眉弄眼的奸笑。手里提了一个很大的破旧黄帆布包裹。
   我拉着脸走到他跟前,斜着眼看着他一身皱皱巴巴的阿玛尼。这个人有个很大的特点,穿衣服只穿名牌,可是却从来不把名牌当名牌穿。他这一身的牌子货,从头到脚也有个几万块,可穿在他身上永远是皱皱巴巴,到处是脏兮兮的,还有些不知名的污渍。不简单,这个世界上能把地摊货当做阿玛尼穿的人多,可是能把阿玛尼穿出地摊货效果来的,估计也就是只有我面前这位猥琐小太爷了。
  
   “嘿,鱼爷,别傻站着啊,快小太爷弄口水喝喝啊。”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却又夹杂着某种莫名的亲切感,我把手里的已经掉了把的一个破保温杯递给他,“呶,前些日子收的普洱。”
  他接过去也不嫌烫,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然后吐掉口中的茶叶末子,撇着嘴说道:“不愧是姓铁的,你这普洱喝了得五百泡了吧,这就是白开水嘛这个……”
   我说,“也不一定全是白水哈,这一阵我上火,嗓子里痰也多……”他噗的把喝进嘴里的水喷了我一头一脸,骂道:“你大爷的,老鱼!”说着就将手里的保温杯朝我扔过来,我赶忙侧身躲过去,找了块毛巾擦擦脸,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干呕。
   “别跟我这儿装讲卫生,看看你丫这一身明。”我揪着他阿玛尼的前襟,指着上面的一块不明污渍,“你出门儿小路也不知道拾掇拾掇你,这操行放出来丢人。”
   “我来你这儿她还不知道”他直起腰,抹了抹嘴,顺手捋了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这次这个物件儿。你得帮我掌掌眼,小太爷这回可是真的抓瞎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笑道:“什么东西能让你这山羊公抓了瞎?你都抓瞎了找我有啥用?你在京里的名气可不弱于院里那些老家伙。”
  “不是这个事儿。”他神秘兮兮的摆了摆手,顺手把手里的帆布包放在我的柜台上,然后扭头去关上了门。天这个时候刚刚擦黑,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踪。他吱呀一声关上门,也关掉了原本从门外透过来的微弱暮光。
   我开了灯,看着他一脸神秘的打开黄帆布包,露出了里面一个乌黑的盒子。他按住盒子,面容诡异的朝我笑了笑,说:“小太爷可得事先说好了,这里面的东西,可是有点儿邪行!”
  盒子是一个很普通的硬木盒子,上面满是乌黑油腻的污渍形成的包浆,早已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我抬头看了伊山羊一眼,他那双淡金色的眼睛陪衬着诡秘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让人心底发寒。
  我抽了他后脑勺一下,骂道:“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笑啊?”
  他捂着后脑勺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老鱼,我刚可说了,这个盒子打开了,你可能会有点小麻烦,十几年的哥们儿了,小太爷也不想坑你。”
  看到他说的这么瓷实,我就感到有点不对了,这位名满京城的山羊小太爷口里说的小麻烦,就很可能就是大篓子。
  “那我不看了。”我作势要把那盒子装回帆布包。
  “别别别……鱼爷鱼爷。”他一把按住我的手谄媚道。“您掌眼您掌眼。”
   紧接着,他便打开了那个让他伊山羊都觉得有点小麻烦的盒子。
   随着盒子的开启,突然我仿佛在冥冥之中听到一声尖利的啼声。如夜枭一般的鸣叫,却又像某个婴孩临死时绝望的哭啼。店里的温度骤然间冷了下来,在这个深秋的傍晚。
  我毛骨悚然的看了看他,想问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伊山羊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看着我朝他打开的盒子努努嘴,我使劲儿稳了稳心神,顺着他的眼神朝盒子看过去。
  盒子里有一个东西,是一个陶罐,周身长出来放射性如羊角一般的粗刺。我数了一下有十六个角状物。土浸布满了整个陶罐。罐子口有点破裂,当间儿却用黄胶泥封着,黄胶泥上面刻了几个鸟兽象形文,因为光线不是很好,所以看不大清楚。
  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个陶罐冒着丝丝的凉气,诡异的让我不寒而栗。
  “这是个……谷仓罐?”我看了伊山羊一眼,迟疑道。
  “魂授予天,安道昌X”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梦呓一般的说出了几个字。然后才把眼睛从哪个魂瓶上转到我身上,继续说道:“上面的这几个字,我查过了。除了最后一个字有些残缺,认不出来了。”
   “怎么得来的?”我想伸手去摸一下这个东西,可是手伸到近前却又有些心里发毛,他说的倒是没错,这类的东西一般都很邪行。虽然我见过很多各式各样的这类物件儿。但是从来没有一件能给我这样的感觉。我早些年下乡打小鼓的时候,经常有人拿出这样的东西来卖,我却从来没有碰过。
   虽然大多数的古董算是冥器,像是大多数青铜器,陶器,瓷器,基本上出土的东西都算是。可是那些东西没有任何一种比这类谷仓更为邪门,这种东西有些地方也叫魂瓶,东汉以前的叫五联罐,东汉以后的叫谷仓或者魂瓶,在人死后,随着棺材一起埋到坟里,里面装上五谷杂粮,五联罐中间一大罐的肩部等距离堆附四只小罐,到了三国时期就上面就增加了堆塑的一些亭台楼阁牲畜粮食之类的东西。我若是遇到了,一般都会劝本家把东西再埋回去。因为这类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做工粗糙,也不漂亮。只是在地里年头久了,会被人以为是很珍贵的宝贝。
  眼前这个东西从外形上看跟其他的谷仓罐差异很大,或许是因为地域的风俗而出现此类造型的东西。但即使仅仅单凭直觉,我也能
  我也能断定这是一个谷仓罐,因为别的东西不会给人这样强烈的邪异感。 古玩界除了历史民俗博物馆之类,没有人作兴收藏这类的玩意儿。因为它是纯粹的不能在纯粹的死人的东西。总不能把这个东西当花瓶儿摆桌子上吧?
   “这件东西,我原本是不愿意收。”伊山羊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拿出一副淡黄色的手套,戴在手上,伸手把陶罐拿出来放到柜上。从他拿起来的力道看,明显分量不轻,可能不是中空的,里面好像装了东西。
   “可是你知道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么?”他摆弄着手里的罐子,眼神有些异样,“闵王台。”
   “不可能!”我很坚定的否定了他的说法。因为闵王台可不是什么陵墓,而是当年齐国最后一位国君齐闵王修建的一个点将台,在黄海边上一个叫做日照的小城,战国时候叫莒国。齐闵王就是小学课本儿里吓跑了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那位。要说闵王台里出这类的冥器,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那个地方倒是还在,不过早就改叫做明望台,虽然是这么叫,但是两千多年下来,那里可是什么台子也没有了,只有两个叫明望台的村子,南明望台,北明望台。而真正的闵王墓却是在我呆的这个城市的东边,在临淄有个叫四王冢的地方。田齐威、宣、湣、襄并排成四座小山一样的陵墓。四王冢早在七八十年代就已经被发掘了,当地也早就建立了齐国历史博物馆,用来收藏那些从四王冢里面出来的东西。
  再者说,即便闵王台真是陵墓,那也是战国墓,而战国墓里是肯定不会有这类物件的。魂瓶这类的东西是从东晋,三国时期才开始使用。并且王陵里面基本上是不会用眼前这个烧制的这么粗劣的罐子的。
  “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闵王台是怎么回事儿么?闵王台里根本不可能有这类东西,要是说从闵王台附近出土的,那还有点靠谱。那边以前我倒是去看过,倒是有几个南北朝的冢子。”我肯定的说道。
   “开始我也不信,可是你看到没?”他用戴了手套的手指了一下那封泥上的鸟兽文,“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些字是后人写的,可是这鸟兽文也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能用的,魂授予天,安道昌X,你可知道什么人才能用这类的铭文?”
   我拿放大镜低头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土沁的颜色,忽然发现,这罐子的土沁里面还掺杂了一些暗红色的斑块。我伸手去摸,被伊羊一把拉住了,摘下一只手套让我带上,说:“说了有些邪门儿,你还直接摸。”
   我带上手套摸了摸那些黑红色的斑块,闻了一下,倒是没有什么异味儿。现在有些作假的大多用酸类物质来腐蚀出沁色,所以要是假的,应该会有些酸类独有的异味儿。
   “你别看了。我用院里的设备检测过了,的确是战国的东西无疑。”伊山羊撇了我一眼,又有些迟疑的说道:“所以,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谷仓!起码不是用来盛粮食的。”
   “那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我疑惑道。“居然上面还有血沁,难道是用来做血豆腐的?”
   他撇着嘴摇摇头,没说话,又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回到盒子里。
  当罐体刚接触到盒子,整个罐子就开始抖动,同时里面传出了就像用铲子刮锅底一般的声音,是像是里面有东西用指甲不断地刮着罐壁,想要钻出来一般。
  “我操,这到底是他妈什么东西?真他妈见鬼了。”我吓了一大跳,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伊羊赶忙把盒盖扣上,在盒盖扣上的瞬间,同时那声凄厉的啼叫又开始响了一下,仿佛这个罐子有了生命,不想被关在这个盒子里面而发出的抗议。
   “牛逼不?”他撇着嘴走到我身边,从我口袋里熟练的掏出烟火。自顾自的点了两根,把其中的一根塞到我的嘴巴里。
  本地产的白将,又冲又辣的味道迅速让我冷静下来,我盯着那个盒子有些发愣。
   “我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找了你。”他吐了一个烟圈儿,有些寂寥的说道,“我也曾经拿给院里的人看过,可在院里就没发生这个情况,我跟他们说这事儿,他们都说小太爷是神经病,去他大爷的,小太爷神经好好地,他们神经才有病。”他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道,“我找你,是因为小太爷觉得,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一个同类。”
   “我觉得我他妈早晚得被你害死。”我终于在烟草的帮助下回过神来,走到柜台后面,打开店里的保险柜,“快他妈收起来,这玩意儿让别人看到就又是一个祸害!”
   伊羊小心翼翼的把盒子重新用黄帆布包装了,塞到保险柜里,我关上保险柜门,狠狠的拧了几把密码锁。
  
  伊山羊看到我这么小心,在一边嘲笑道:“这些年铁家小太爷别的地方没怎么变,倒是胆子越来越小了。看你这个鸟样,它还能钻出来把你吃了不成啊?”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心想要不是你他妈的给我整了这个么丧门玩意儿,老子这会儿还至于这样?
  “啪啪啪……”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我俩同时吓了一跳。因为外面天色已经黑到底了,房里又亮着灯,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人。
  “小鱼,你在里面吗?”卖烟的张大妈推门钻进来半个脑袋,我一看是她才按耐住心跳。
  “在在在。”我赶忙走过去,“啥事儿啊?大姨。”
  “你帮我把烟摊儿抬你这里来,在你这放一宿。今晚我老伴不知道死哪去喝酒了,不来跟我收摊儿。”然后她有点儿祈求似的看着我。
  “行,没说的。”我随口答应着,就拉着伊山羊出门帮她把烟摊儿抬到我店里。然后她从摊子地下掏出来盒白将,扔给我,有点肉疼说:“小鱼拿去抽!”我接住,笑着说:“哎哟,大姨您这是干嘛?我还能贪图抽你盒烟啊?”
  “拿着抽拿着抽……”她带上围巾把头包的严严实实的,“我回家给孩子做饭去。哎,对了,小鱼你是真没有扣扣号啊?”我说:“我是真没有!”
  她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让我天冷加衣,年轻人应该与时俱进赶快学学电脑之类的话,我嘴里应承着将她送出门口,看着她骑着电动车走远,才回到店里,重新关上门。
   被她这么一闹,我才觉得有了重回人世的一种真实感。
  我俩又大眼瞪小眼的对着抽了好一会儿烟,我才慢慢恢复过来。我从柜台后面取了外套穿上,跟他说:“算了,别的事儿先放一边儿,管它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今儿我带你打打牙祭,正宗鲁菜,聚美斋,比燕喜堂还要好。”我系上外套的扣子,又从柜台后面掏出两个头盔,扔给伊山羊一个。“带上。”
   他呲牙裂嘴的接住我扔过去的头盔,惊讶道:“给小太爷这个干嘛?”
   我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当他从我的侉子斗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孙子,你行!”他擤了一把鼻涕,脸色乌青,指着我的N手侉子骂道,“要是早知道坐这个来,小太爷他妈的饿死也不来吃这顿饭了!”
  “矫情!”我没熄火,拧着油门儿跟他说,“你跟这儿等一会哈,我去停车。”
   我把侉子停在聚美斋停车场的一堆奥迪奔驰堆里,熄火。停车场的几个保安看到我的侉子纷纷朝我打招呼,“鱼爷,来吃饭啊?”
   “嘿,哥几个忙着呢。”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白将来扔过去,“带个朋友来吃饭!”
   带头的保安接住我扔过去的烟,给他们几个散着,说:“鱼爷,您这老不来,我们老板娘这一阵子可老念叨您。”
   “念叨我?是念叨我挂的那些帐吧?”我把钥匙套在手上晃着跟他们摆摆手,“哥几个帮忙看着点儿哈。”
   “这个您放心,哥几个就是吃这碗饭的,再说了,您这宝贝车全市也就这一辆,跑起来半个城都突突突的冒黑烟,比卫星定位还定位,谁他妈敢偷啊?”
   我朝他们竖了竖中指,便朝聚美斋门口走过去,走到门口却没看到伊山羊,我四处寻摸了一下,见没人,就问门口的侍应,“刚跟我一块来的那人呢?”
  带着白手套的门童撇着嘴往里面一指,我顺着他的白手套往里面一看,发现这主正趴在聚美斋前台正欠着身子跟里面的服务员说话呢。
  我走到他背后,那姑娘看到我之后想站起来,我朝她嘘了一下,她就红着脸又坐下了。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搁京城,随便王府井大马路上一走,那一准儿被星探挖走了。”伊山羊不知道我就站他后面,依然吐沫星子乱喷,低眉笑颜的说,“鄙人不巧正好认识老谋子,要不要帮你介绍介绍?再拍个蓝高粱绿高粱的保准你大红大紫……”
   姑娘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满大厅都是他那山羊叫一般的京片子,我听着是越来越不着四六,赶快拉起他就往我订好的包厢走,这家伙还挣扎着跟人姑娘打着手势:“给我打电话哈……”
  靠,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这就连电话都给人留下了。
  
  菜是聚美斋拿手的葱烧海参,油焖对虾,干锅甲鱼,酱爆腰花。酒是本地的乌河老酿坊。我看着用手抓着大虾狂嚼的伊山羊却没有一点儿胃口。
  “我说,小路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一个货?”我挑了一筷子腰花,填到嘴里,用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
   “噗。”伊山羊把嘴巴里嚼剩下的虾壳吐到桌上,旁边穿旗袍的女侍应赶快走过来,微笑着将他面前堆积如小山的虾壳蟹皮收拾掉。
  
  首次在天涯发文,请轻砸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聚美斋这个地方聚集的不仅仅是美食,还有美人儿。在这里的客人,只要你肯掏钱,就没有人会管你怎么吃,吃什么。平日里诸多高高在上,玉洁冰清,一般人很难高攀的一些女孩子,在这里永远都是微笑并且小心的伺候着一切来这里的客人。
   “小兔,甭管他。”我跟正在替伊山羊收拾垃圾的旗袍妹妹说道,“以后这号人再来店里就直接用棍子哄了出去,免得脏了这么好的地儿。”
  因为我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人从上到下都跟我熟络的很,这个叫小兔的倒是有些来头,是这儿老板娘的妹妹,本市某地质大学考古系的一个学生,因为我搞古玩这行,所以她平时也经常拿些小玩意儿给我看,跟我混的倒是极熟。
  只要是她学校不开课,就来聚美斋帮她姐姐的忙,顺便混点零花钱,也算是勤工俭学,这一点倒是令人很佩服,现在的女孩子,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能这样肯这样勤工俭学的可是少之又少了。再说,在自家店里勤工俭学,倒是令家人更放心了许多,起码不会在外面乱七八糟的地儿学坏了,这个社会光怪陆离的,到处都显得不那么让人放心。
   “嘿嘿……”小兔冲我嘿嘿一笑,“铁师父带来的人,我们小店平时请都请不来,怎么舍得往外赶?这位先生看起来虽有些不羁,可是却是真真的性情中人,我们小辈虽然年轻,却也不是以貌取人的。”
   “哈哈,这个小娃话说的我老羊舒坦。”伊山羊哈哈大笑,随手从枝头上捋下来一个大金镏子,使劲儿的在他的阿玛尼上擦了擦上面的油腻,然后丢在小兔手中的盘子里。“这个小玩意儿就当见面礼了。”
   “对不起,这位伊爷,我们店规不许拿客人的小费,礼物。”小兔撇着嘴一脸戒备的把大戒子,又还给了一副暴发户姿态的伊山羊,从她的表情看指定是把这位一身邋遢的老山羊当成拿假货骗小姑娘的江湖骗子了。
  “哈哈哈……”我终于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用筷子指着抓着大虾大嚼的伊山羊骂道“你又在这里也搞这一套,你以为这里是你们京里那些地方?”
   “不过小兔,这位伊爷的东西你可是不拿白不拿。”我放下筷子朝一脸戒备的小美女笑道,“他虽然长的像个老骗子,可这玩意儿到不是假的,他既然送了你,也是跟你的缘分。你也不必觉得欠他什么。长辈送你的一件玩物罢了,你尽可以收了去。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多给我们加个菜就是。”
   “就是就是,姑娘你放心,我伊老羊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往回收过。你尽可以不必放在心上,这个小玩意儿就当是我给小辈的一个玩物了。”伊山羊抹抹嘴巴笑道。“咱爷俩投缘,倒不是全因为你方才说的那些话。”
   说话间他便又把戒子扔了过去
   “如此,那便多谢伊叔叔了。”小兔听到我这么说,随还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大大方方的接过他手中的戒子,顺口喊了一声叔叔。
  我看到这里不由暗自发笑,这小妮子可是真高。就凭这一声伊叔叔,就把自己给择出去了。即便是这伊山羊真有什么想法,也该因为这声叔叔给直接掐断了。说起来伊山羊年纪到不是多老了,三十一还是三十二我没记清,比我大个三四岁。因为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头发油腻不修边幅的样子让人看起来老相了很多,不过给十八九岁的小兔当叔叔倒是显得有些勉强了。
  
  “这才对嘛。”伊山羊大笑着端起酒杯说道:“好,今天我老羊就托个大,认了你这个侄女儿。”然后一仰头,将杯中白酒喝了干净,朝小兔招呼道:“给叔满上……”
  小兔笑眯眯的给他倒上酒,看神情倒是亲密了许多,虽然看起来还有些戒备,倒也不是刚才那招牌式的微笑了。
  “老鱼,你混到死也是个孤家寡人的命。”他举着酒杯朝我咧嘴,“小太爷不仅娶了个好媳妇儿,这次刚进山东就又得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大侄女儿,你可羡慕不来吧?”
  “闺女,来来来。”他说着就站起身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一起吃……”
  “伊叔叔,这可不合规矩。”小兔赶忙摆手,“晚辈在这里伺候着您二位就可以了。”
  “行了……”我赶忙摆手阻止伊山羊继续胡闹,“别难为人家孩子了。兔子,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说会儿话,我们自己张罗就成。”
   小兔一脸的如蒙大赦,朝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赶忙说道:“那行,铁师父你可要陪好我伊叔,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儿您喊我。”说罢赶忙开门出了包间。
  
  “呵呵,几天不见,羊爷倒是更大方了。”我举着杯跟他碰了一下,“就连随手打赏的玩意儿都是真金白银啊。”
  “干杯干杯干杯……”他吐掉嘴里的虾壳儿,一脸蛋疼的说道,“黄金身外物,富贵浮云事。”他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我笑着摇摇头,小兔肯定不会把他送的那个大戒子当做一回事儿,因为这号东西,路边摊儿的假货五块钱就可以买一串。毕竟没有人会像我眼前这主一样,把那么大个金镏子随手送人。
   “你小太爷活的潇洒,凡事不求个明白,只求个洒脱舒爽。”我夹了一筷子海参,放到嘴里嚼着,海参那脆滑的口感让我心情好了一点儿,“要不羊爷您身上要是还有什么像那样的小零碎儿,再赏小的几件儿呗?”
  “我的玩意儿还能入了你铁家小太爷的法眼?你还缺这些个小东西啊?你们姓铁的还真都是拾破烂的,这世界上还有你不要的东西没?”许是吃饱了,他打了个饱嗝。混不在意的抹抹嘴巴。顺手叼了从我口袋里搜去的白将。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紧接着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柱,白了我一眼。
  “我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活个明白。”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寂寥寂寥的,看着他藏在烟雾中的瘦脸,让我一阵恍惚。“我家老爷子是怎么死的,你也应该知道一点。”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肯收了个那么晦气的东西。
  算起来,伊山羊的父亲应该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批被国家收编的考古人员。现在说起来应该算是挺传奇的一个故事,伊山羊祖上都是吃手艺饭的,说白了就是以盗墓为生。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却是被国家招安了,跟了某个考古队,一身的本事也算卖给了国家。直到有一年忽然有人捎信来伊家,说老头在某次考古活动中遇难了。尸骨无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几年,伊山羊的母亲也郁郁而终。独留了伊老羊带了一个妹子在这个世间艰难的挣扎。这些年境况倒是好了很多,搞古董让他赚了不少钱。
  他父亲当年的事具体细节我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当年他出事的时候探掘的是一个战国墓。因为牵扯到一些机密,恐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太多。
   前些年,经常与他下乡打小鼓,发现他对什么瓷器珠宝之类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青铜器还有一些战国小玩意儿。所以我们一起敲小鼓倒是没有什么冲突。 后来才隐隐觉得他对战国器的爱好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难道那东西真是从闵王台出来的?”我的眼眉突地一跳,感觉到事情可能有点儿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我有点儿不确定的看着他。
   “没错!”他吐了一个烟圈儿,朝我点点头,“这些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他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与他身上的衣服相比,这个布包倒是干干净净,尽管有点儿老旧的样子。缎蓝色四四方方的,里面不知道包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从院里偷出来的东西。”他把椅子用屁股使劲儿的往我这边挪了挪,递给我,我赶忙擦擦手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日记本。上面的用端正的小楷签了个人名,签的三个大字----伊笑升。
  
  
  “这是老爷子的日记?”我看着这笔记本有些吃惊。伊山羊点点头,继续抽烟,有些萧索的看着我翻弄着笔记。
  伊笑升,便是伊山羊的父亲。那位为国家发掘了无数古墓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位,这位老头我只是听行里一些老家伙们偶尔提起过。大致上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诸如一些搬山卸岭的传奇故事。要不是他是伊山羊的父亲,我也就把那些故事当做真的故事听了,今天居然见到他本人的日记,不由得有一些兴奋,因为传说中的考古专家的日记对我们这些人来讲,那是很珍贵的经验财富。
   我小心翼翼的翻开这本32开的老笔记本,里面的纸张已经微微有些发黄,老式钢笔在上面写出的字已经变色,的确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我翻开扉页,上面写着一行字,“87201考古队留念。” 看来这个数字就是当年伊老爷子参加的考古队的番号。我继续翻开下一页,开始是日记了。
   1985.7.21 晴 里耶
   今日里耶文化局的李同志送来一只罐子。口有封泥,无盖,身有12根粗刺,封口胶土上有描金鸟兽文。与那日从山上得来的罐子像是一对,我们经过鉴定讨论以后,否定了这是一个谷仓罐的说法,并且也否定了是古井里出的东西,难道赶尸者并未说谎?
   后面的问号的一点点的很重,把纸都捅了个小洞。看得出当年作者心里疑惑可是很大的。
   我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不仅仅是因为这日记里提到的罐子描述的竟然如伊山羊提过来的罐子一模一样,并且很明显这是他当年在湘西里耶古城写的日记,并且好像是说与赶尸匠还有什么联系,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原本那件事一直在我心里都有个疙瘩,今天我才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原来当年发生的事与这个有关系。
  几年前也是他喊我到湘西去收古董,湘西的村庄大多都是依山而建,并且相隔的都有些远,有的村与村之间还隔着大山,那回就是因为赶路赶得晚了,我们便山间一个破庙里投宿。
  那天半夜里我在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人敲锣,醒了以后,却发现原本睡在身边的伊山羊不见了。我摸了摸他那尚有余温的睡袋,知道他并未走远。外面的锣声却听得越发真切。我打开手灯走出去,照了一下。却发现他趴在庙外的一个土堆后面,鬼鬼祟祟的往外看。
  我刚要叫他,他却转过头朝我嘘了一下,意思是叫我不要弄出声响。我感到奇怪。于是就悄悄地过去趴在他身边儿。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在离破庙几十米的路上,缓缓行来了一队人。头前的一个矮小的人,提了一个白皮灯笼,另一只手里晃着一个摇铃,不断的发出冰冷邪异的叮当声。在他身后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七个人形,最后面一个隐隐约约像是拿了一面锣,借着月光,我骇然发现,除了头先的摇铃那人与最后敲锣的人,当间儿那六个居然是他妈跳着走的。
  “我操,这是赶尸的啊?”我悄悄碰了伊山羊一下,惊讶道。伊羊没说话,拿手往后朝我们扎营的破庙指了指。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他妈的我们的营地其实不仅仅是一间破庙,更是一个供赶尸匠歇脚的僵尸旅店啊。
   我们这行的人,整天摸的玩的大部分都是死人的东西,古尸之类更是不知见过多少。这些年我跟伊羊也下过几个古墓,至于在乱葬岗子睡觉的更是常事。说起来对死尸我们顶多算是有些敬畏,害怕倒是谈不上。
   不过眼见着尸体排着队在离自己几十米的地方跳,这还是第一次。以前不是没听说过赶尸这事儿,没想到鸿运当头,今天倒是在这里遇见了。
  湘西赶尸,应当算是世界上最诡秘的事情之一。除了口口相传的赶尸匠们,世人永远无法洞晓怎么才能让死人站起来走路,并且经过千山万水让客死异乡的旅者魂归故里。说起来这应算是功德无量的事儿,可是让死尸走路,再怎么样也是一件让世人觉得邪异恐怖的事情。
  赶尸匠们显然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业不受人待见,所以开锣鸣道,摄魂铃一响,这些特殊的声音就会告诉沿途的居民,赶尸的来了,各家各户不要出来,别冲撞了死人,再就是让各家把自己猫狗等小兽都关好。免得损害了尸体。
  眼看着赶尸的队伍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不禁没了主意,悄声问他:怎么办?
  “凉拌!”他眼神一直盯着越来越近的尸体队伍,脸上却若有所思,少顷他居然有些兴奋的拍了我一下。
  “走,回去。”他从土堆后猫着腰站起来,而我的腿却有些发软,站了一下没站起来。他把手伸给我,取笑道:“钢胆铜心的铁家小太爷今儿这是被几个死人吓尿了啊?”
  我没好气的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压着嗓子骂道:“你大爷的,老子这是趴时间长了 ,腿有点麻。”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慢慢站起来,跟他一起回到庙中。
  这个荒山小庙倒是宽敞的很,我们的宿营地是在大殿旁边的一个厢房。有一道门跟大殿相通。因为大殿空旷,门窗也早已破损,这夜里的山风伤人。所以我们就在厢房扎了营。
  回到庙里,我关掉手灯,坐在睡袋上面。听着外面锣声铃声愈来愈近,甚至连僵尸噗噗的在路面上的跳动声也开始能听到了。
  我依然紧张的浑身冒冷汗,可伊山羊回来就钻进睡袋继续呼呼大睡,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我恨恨的踢了他一脚,压着嗓子骂道:“你他妈能睡的着?”
  他翻了个身,将屁股对准我,噗的放了一个响屁。
  
  算了……没人看。
  睡觉去,晚安
  我是真恼了。朝他狠狠的踢了一脚,然后摸出藏在背包里面的猎刀。站起身来,提着猎刀贴在门后,从破烂的窗格子里面往外看,那个人尸混合队果然是朝我们宿营的这个破庙走来,飘忽不定的白灯夹杂着邪异的铃声铜锣声诡异的像是拍鬼片儿一样。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越是让自己觉的害怕的东西便越忍不住的想去搞个究竟。其实每个人都是潜意识里的冒险家。
  门外的锣声铃声越来越近,掺杂着尸体整齐的咄咄跳动声,我身上的内衣全被冷汗湿透了。我紧张的把猎刀提到胸口的位置。我屏住呼吸,看着那支队伍径直朝我们所在的小庙走来。
  我正在紧张间,忽然我听到脑后一阵风声,紧接着便觉得轰得一声,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睡袋里面。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赶忙朝旁边看去。
  果然,伊山羊的睡袋是瘪的,并没有人睡在里面。我迅速从睡袋里面钻出来,习惯性的把手伸到行李里面放猎刀的地方,还好,猎刀还在。我抽出猎刀,穿好衣服。小心翼翼的走到厢房的门前,从窗格子里面往外望去。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湘西山间的清晨美丽异常。不知名的一些鸟雀在林间树头不断地跳跃鸣叫着。初升的朝阳照在被露水打湿的野花上面,腾腾的冒起让人觉得恍惚的白烟。
  我转身走出厢房,到了大殿,依然没有看到有人。
  我四处转了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伊山羊的身影。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返回到厢房,摸了摸他的睡袋,是凉的,说明他至少出去了一两个小时,翻了一下他的行李,发现原本藏在他包里的那把锯短了的五连发猎枪不见了。我心中稍定,那把老爷枪虽然平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毕竟也是正经八百的热兵器。可是转念一想,要是没有危险,他拿枪出去做什么?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伊山羊起码在六点之前就已经出去了。
  我努力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我否认了那是一个梦的想法。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后脑。隐隐觉得发疼。昨晚肯定是有人把我打昏了,除了伊山羊不会有别人。正在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警惕的提起猎刀,欺身躲到门后。
  哐当一声,厢房的破木门被人一脚踢开了。听到来人咦了一声,走了进来,我从门后冲出用胳膊狠狠搂住来人的脑袋,手里的猎刀同时横在了他的脖子下面。
  “是我!”来人立刻把双手举起,赶忙喊道:“老鱼,是我,是我……”
  是伊山羊,他晃了晃手中的野鸡跟猎枪,用他羊叫一般的京片子闷声闷气的说道:“老鱼你丫疯了?小太爷辛辛苦苦起个大清早去给你搞早饭,你丫就是这么报答小太爷的?”
  我听到他这么说,夺过他手里的枪,才把刀收回来,抬起脚将他踹到在地。他哎哟一声趴在地上,手中的猎物散落在地上,他翻过身骂道:“妈个比的,小太爷闯荡江湖这么些年,没死妖魔鬼怪手里,倒是差点让你丫给报销了。”
  我没答话,用手里的猎枪指着他的脑袋,警惕的看着他。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自己被我踹了一脚的腰,呲牙裂嘴的喊疼。
  “你他妈到底是谁?”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种嘶哑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陌生的人嘴里,里面掺杂的冰冷与怀疑更是让我感到一阵陌生。
   “报告鱼爷!本人伊风清,性别男。民族汉,祖籍北京城,年龄29岁,至今未婚,职业是四九城顽主,人送绰号山羊小太爷!”他怪模怪样的给我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又把一张贱兮兮的脸朝我跟前凑了一下,补了一句,“还是铁鱼那孙子的生死至交拜把子兄弟!”
  “我是你拜把子大爷!”看着他一脸熟悉的贱样,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枪管顶住他的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昨晚那赶尸的呢?”
  “什么怎么回事儿?什么赶尸的?”他忽闪忽闪自己淡金色的山羊眼,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青天白日你说什么鬼话?是不是发烧了?”
   要不是我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我几乎都要相信他是无辜的了,昨晚的一切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用枪管指着他咬牙骂道:“别他妈当老子是傻逼,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他嘿嘿朝我笑了一下,颌下的山羊胡子随着他的笑声抖了几下。“嘿,我还怕昨晚劲儿大了再把你打傻了,看来现在没事儿。”然后他弯下腰捡起他打回来的那几只野鸡,满不在乎的给了我个后脑勺,“行了行了,别装了,那枪里又没子弹!”
   他这个明显不把我当回事儿的举动彻底把我惹火了,我把枪扔到一边,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将猎刀重新驾到他的脖子上。BUCK狗腿猎刀吹毛断发,上面的碳元素发出冰冷的暗光,映的他的脸色有点发青。
   “说!”我不禁手上加了劲儿,锋利的刀锋激起了他脖子上一层的鸡皮疙瘩。
   “哎哎哎,鱼爷鱼爷,我说我说,别老他妈舞刀弄枪的,有话好好说成吗?”伊山羊撇着嘴骂道。
  
  “说!”我哑着嗓子吼道,嗓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觉得很干涩。
   “那你先把这玩意儿拿开。”他指指我架在他脖子上的猎刀,“这样你让我怎么说啊?”
   我把猎刀从他脖子上收回来,他摸了摸被刀锋划破的地方,撇着嘴骂:“你他妈真能对革命战友下得去手!”
   “少废话!”我扬了扬手中的刀。
  “昨晚你中了瘴气,跟那儿乱蹦乱跳的,吵得小太爷睡不着,小太爷就把你打晕了塞睡袋里,喂了点儿药!”然后他就摊摊手,“就这样。”
  “就这样?”我彻底火了,“别他妈放屁!说实话!”
  “是实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山里的瘴气毒人。”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东西,递给我,“你看看,这是啥?”
  我接过来一看,是几粒槟榔。我扬手把槟榔丢他脸上,骂道:“让你他妈说实话,你拿这个给我看个鸟?”
  “槟榔可胜瘴毒,要是没有它,鱼爷您可没现在这力气跟小太爷这儿犯神经。”
  槟榔子可胜瘴毒?这倒是没错。我狐疑的看着他想,难道昨晚我看到的赶尸队真是我中了瘴气产生的幻象?幻象怎么可能会那么真实?那铃声跟铜锣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甚至那尸体的跳动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对!要是中瘴毒,我们俩应该一块中了,怎么就我一人中了?
   他看到我有些狐疑的表情,赶忙说道:“你是想问,为啥我没中毒是吧?”然后他张开嘴巴,噗的吐到手里一块东西,继续说道:“得亏了昨天上山前小太爷买的槟榔子儿,要是没这个,咱俩昨晚一准儿一块跳山崖了。”
  他说到这里我才半信半疑的放松下来,因为昨天我们的确在山下的农户家里买了半斤槟榔子,这东西我吃不惯,吃到嘴里嗓子喇的难受,味道也很怪。伊山羊却很喜欢吃这个,说是天然口香糖,吃了之后说不定能泡到几个苗族妹子,要是亲嘴儿正好用得上,嚼半天之后还哈气给我闻闻,问我香不香。
  
  南方的丛林里面,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山野鬼怪,而是各种各样的瘴气。 南方多瘴,瘴气是山林恶浊之气,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加上各类毒蛇毒虫痰涎,粪便。经过雨淋日晒形成的。在《诸病源候论》里面记载了不下二十种瘴气,各有不同的症状,使人致幻的倒是也有几种。桃花瘴,蚺蛇瘴等几种都是可以使人致幻的。此刻时值春中,山上倒是有几棵刚坐了果子的桃树。
  我看着他若有深意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槟榔子丢到嘴巴里,嚼的嘴角冒沫,忽然想起昨天他撅着嘴巴朝我哈气问我香不香的场景来了,感觉一阵干呕。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给我吃的这“药”?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看到我干呕,讨好似的跑过来给我捶了捶后背,“刚你还说是看到赶尸的了?”他报复似的在我后背胃的位置捶的山响,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快碎了。“我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儿,你还记得咱们初来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么?”我难受的把他推开,再让他这么捶下去,我还没呕死就被他捶死了。
  “初来湘西的时候,你还跟小太爷说起这湘西苗乡的几大异事儿,赶尸,巫医,还有蛊。特别是赶尸,你引经据典的跟小太爷吹了老半天,怕什么来什么,这回你遇到这事儿是一点儿都不冤枉!”
   他说着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给我,我喝了口水感觉好点了。
  “你这是瘴毒又发作了?嚼点这个,保准百毒不侵。”他又抓了一把槟榔递给我,我看到那黑乎乎的槟榔,胃里又是一阵泛酸。
   “我昨晚看到你爬起来又蹦又跳的,开始吓了我一跳,以为你鬼附身了,要不就是发癔症了,后来我琢磨了一下才知道是中了瘴气了,这时节,山里的瘴气厉害得很。我拉也拉不住你,只好就……”他以手做刀,做了个劈的姿势,然后他就一脸蛋疼的凑过来,摸摸我的后脑勺,“打疼了吧?”
   “去你大爷的!”我虽不很相信,但也被他的贱样气乐了,“不疼让我抽你试试。”
   “没事儿了吧?”他笑嘻嘻的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来,“把刀给小太爷使使呗?”
   我又警觉的看着他,问:“干啥使?”
   “杀鸡。”他劈手从我手中夺过猎刀,跑到一边去摆弄那几只野鸡。
   我看着他在一旁忙活着侍弄野味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说的这个狗屁理由我若信了那才叫有鬼了,想用几粒槟榔来糊弄过去,他未免太天真了些,但是看他说得笃定,觉得他应该是想隐瞒些什么,倒不是真的要对我不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既然不想跟我分享,我也不便强求。只是他这种行为使我恼火。
   想到此处,看着他在那生火烤野鸡的忙活倒是显得有些愧疚认错的意思。在随后的行程中,倒也再也没发生什么意外。虽然有些疙瘩,但当时就想暂且放下吧,以后多注意一些就是。
   没料想一放下就是三四年。当时的一些质疑后来也都慢慢的忘了,毕竟伊山羊后来对我也的确是很够意思。时过境迁,这事儿就一直再也没提。
   但是今天这日记上写的,明显跟当年这件事有一定的关联。
   我忽然有种被当猴耍了的感觉。我把日记合上,冷冷的看着还在抽烟的伊山羊,他看到我这样盯他,他有些尴尬的朝我赧然一笑,赶忙端起酒杯站起来跟我正色道:“当年的事,的确是瞒了你,不过当时事关隐秘,小太爷也是不得已,现在给你赔个不是,此间事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隐约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如果今天他拿来的这个罐子跟日记里说的是同一个。那牵扯的就应该不小了,可能跟他父亲的失踪有关系。这本日记既然是他从院里搞到的,还有可能会牵扯到一些院里的事儿,甚至很有可能牵扯到更高一层的机密。
  这本日记应该在他手中的时间不短了,起码要在我们去湘西之前就在他手里了,甚至还要早。
   “老鱼,小太爷决计没有害你的意思。”他放下酒杯,习惯性的攆了一下颌下的胡须,沉吟道:“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我也就不隐瞒了。”
  他抹了抹嘴巴,继续说道,“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拿到了这本日记,发现老爷子他们当年所做的事不是那么简单。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你。实在是这件事牵扯到的机密是咱们这种人想也不敢想的,当年的事,根本就没有像他们跟我说的那么简单!知道的越多,便越不知道是福是祸。”他顿了一下,忽然脸上有些凄然,“我怀疑老爷子压根儿就没有死。”
   我眯着眼看他,没有接话。
   “当年去湘西,的确我是为了找出当年的真相。而那天你遇到的只是一个意外。这个计划里面原本没有你。” 他看我没有接话就继续说道:“你当年的确不是中了什么瘴气!你所见到的赶尸,也不是劳什子幻象,就连在那个庙里留宿都是我安排的,本来想让你安静的睡一晚上,我再去找那个赶尸匠!所以,在晚饭的时候,我就在你的水里下了药!”
   他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胡子,有些愧疚的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没什么反应,才又继续说道:“当你醒了出去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安定片对你不管用呢,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下错药了。要不然您肯定挨不了那么一下子。”
   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虽然事隔多年,但听到他这么说,我想起来他嚼槟榔嚼的那一嘴沫子胃里就不舒服。
   “鱼爷,息怒息怒。”他看到我要发作,赶忙站起来朝我一躬到底,“倒不是啥蹊跷药,就是息斯敏,吃了也没啥副作用。你也知道的,小桃儿打小就爱过敏,这些药我都是常备的,临行前我收拾行李,不知怎么的就划拉上了一瓶那个,所以才出了岔子。后来因为没奏效,我就把你整晕了,又给你喂了几片儿安定,还用槟榔捣碎了泡了点儿汤给你灌了几口。”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见他提到到小桃,我原本不想理他,但还是问了一句:“小桃儿现在还好么?”
  他说的小桃儿是他的亲妹子,叫夏晓芊,小名叫小桃。他兄妹俩伊山羊随了父姓,妹妹随了母姓。小桃儿比他小了六七岁,现在正在国外读大学,是个很纯真的女孩子。
   “她挺好的……”他见到我说话,有些黯然道,“要是有时间,你也给她打个电话。那孩子心思太重,跟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从不多说,总觉得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也怪我平时太忙,顾不上理她。我觉得她倒是跟你比我更亲近一些,我怕她憋坏了。”
   “你算什么好大哥?你什么时候真的去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我摆摆手叹了一口气,心里柔软了一些。“少拿她出来说事儿。”
   他见到我这个态度,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还有缓和,气氛也没有先前那么尴尬了。
   “狐死正首丘,咱们国人,都有种落叶归乡的情节,苗人更胜,虽说现在都是流行火化了,但还是有几个苗乡坚持保留着土葬的习俗,政府先前还管管,后来实在是管不了,也懒得管了。也亏得这样,才没绝了这个行当。”
   “这行干的人本来少,到了现在还干这个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我先是联系了当地的一些朋友,让他们帮我找找这近二三十年还干过这行的老匠人,这个倒是很好找,随便在苗乡打听一下老人们就能知道。你还记得,咱们那次在一个苗寨里见到的那个白苗哑巴老太太么?”他目光闪烁的看着我。“那就是一个赶尸老司的家。那哑老太太就是老司的婆姨。”
  
  诸位看官,要觉此贴可读,请多多回复。
  码字儿枯燥,寡人好孤单。
  当年倒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因为湘西古墓众多,文化跟汉族也有差异,有一段时间那种少数民族的玩意儿很受市场欢迎,那次之所以我跟他去湘西,原本的目的就是收一些苗人的器物。敲小鼓原本就是漫无目的的瞎逛,各个村寨基本都要去,后来我们在一个白苗的村寨里面借宿,当时那家苗人就是只有一个哑巴老太,因为看她生活孤苦可怜,我们走的时候还给她留下了些财物。现在听他这么说,我才知道那也是他刻意安排好的。
   “当时我在寨子里打听,有人告诉我说四五天以前老匠人被人请去走脚了。因为山外说是出了一起车祸,一个拖拉机翻到沟里,死了六个人。因为山里通不了车,所以人家就去请他去把尸体起回来,我当时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该回来了,就想上山碰碰运气,原本小太爷是想自己去的,谁知道啊,你非要与我同行。”
   他说这个倒是不假,当时的情况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他说我们分头到各个村寨转转,然后再回来集合。这样节省时间,我却因为跟这边语言不大通,怕一个人闷,才执意要与他一起走。
   “我心里有个鬼。”他突然眼圈儿有点发红,有些凄然的仰头看着包厢里冷森森的灯管,“二十几年了,小太爷心里一直有个鬼,可又我捉不到它,我很想让你帮我,可是谁也帮不了我,我不想让这个鬼也把你拉进这个没有底的泥潭,有我自己就够了。”
   我默然了,我懂他的心思。
  “后来,很幸运,咱们遇到了赶尸匠。”他自觉有些失态,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我给你吃错了药。当我看到你从庙里出来的时候,我当时就懵了,所以才又想法儿把你引回去,后来不得已就……”然后他做了个跟当年一样的动作,以手为刀,往空气里劈了一下。
   “没想到赶尸匠跟他婆娘一样也他妈是个哑巴!”他有些激动的说道,“他倒是还有个徒弟跟着他,可他妈却是个傻子,什么也问不出,只不过……小太爷敢肯定的是,他当年一定是见过老爷子,并且日记里所说的另一个罐子也肯定跟他有关系。”
   “他们看到有生人在庙里,只是稍作停留,就继续走了。小太爷一直追到山下,他们再也没看我一眼,看到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小太爷就回去了,顺手打了几只野鸡,算是给你补补,配个不是,让你吃饱了可别再跟我过不去。”。
   “原本就没指望让你信。”他倒也干脆。“只是找个借口让你知道我有苦衷罢了,小太爷有说不出的苦。”
   “你应该跟我说清楚的。”我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当我是兄弟,就不该瞒我。”
   他的确有说不出的苦,这个我知道。
  
  “老鱼。”他有些哽咽的看着我,“别怪我,对不起!”
   “其实,我一直没有怪你打晕我。”我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而是怪你瞒着我,你早该跟我说清楚。”
  我将杯中倒满,跟他碰了一下,一杯泯恩仇。
   这样把事情说开了以后,觉得心里终于清亮了许多,在我们两人心里系了多年的疙瘩终于算是解开了,关系反倒是觉得更近了一些。
  “谢谢。”他那淡金色的瞳孔蒙了一层亮晶晶的水花。
  “别来这套,老子还没说原谅你。”我抬手,一掌砍在他脑后,“以后你要是再因为这些破事儿骗我,不用别人,我亲自操刀砍了你。”
   “鱼爷饶命,小太爷以后不敢了。”他摸着后脑勺破涕为笑,又夸张的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我笑着坐回到原位,又问他:“那次以后,你又去调查过么?”
  “去了,其实后来从湘西回来以后,立马就又回找了一趟。”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怪的,“你猜那个赶尸老司怎么了?”
  “死了!”我随口就答了一句。
  “我操!”他忽的站了起来,质疑的指着我说,“你丫怎么知道的?”
  我自顾自的抽烟,也不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是死了,你可知道他怎么死的?”
  “被你害死的!”我毫不留情的回了他一句。
   他突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连他原本油光铮亮的大背头此时好像也失去了光彩,黏黏糊糊的贴在他的脑门儿上。
   “的确是我害死的。”他有气无力的说,“不仅仅他,还有日记里那个里耶文化局的李同志,也失踪了。这些年,我查到哪里,哪里的线索就断了,要找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仿佛我身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我不敢查了。”说道这里他居然呜呜的哭了出来,声音依然很难听,就像是一只被羊群遗弃在荒野上的老羊,孤独并且恐慌。
   我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这个不怪你,既然是背后有人操控此时,必然不是一般的人物,也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抗衡的,起码他们是不怕出人命的。恐怕是也跟院里也脱不了干系!”
   “我原本都要放弃了。”他使劲儿擤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然后继续说道,“直到有人给我送来了那个罐子。那罐子你也见了,太他妈吓人了。”
   “笃笃笃。”突然包厢外面有人敲门。伊山羊赶忙拿纸巾擦了擦脸,坐好,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来,还强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进来。”我好笑的看了一眼眼圈犹自通红的伊山羊,朝门外喊道。
   门打开半边儿,小兔钻进来半个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说:“什么太吓人了呀?你们在说我吗?”
   “可不是么。”我一指眼圈红红的伊山羊,跟她说,“你看,你一敲门都把你这个伊叔给吓哭了!”
   然后她哧溜钻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伊山羊身边,歪过头看他,看着伊山羊像是真哭了,不由得紧张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委屈道,“我,我有那么吓人么?”
  
  得容我写啊
  “去你大爷的老鱼,跟我大侄女这儿败坏我。”他指着我大骂了一句,然后又一脸慈祥的看着小兔,“叔刚才不小心把辣椒弄眼里了,没事儿。”
    小兔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又赶忙从包厢门后的消毒柜里拿了湿巾,递给伊山羊,“伊叔,你快擦擦。”
    伊山羊赶忙接过来,擦了擦眼睛。又讨好似的朝兔子眨了一眨,兔子一看他朝自己眨眼睛,吓得她啊的叫了一声。“铁师父,你快送伊叔去医院吧,他的眼睛被辣椒辣黄了……”
    我在一边笑得都快岔气儿了。看来刚才兔子没注意这人的眼睛异于常人,这才刚刚发现。
    伊山羊一脸尴尬的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劝,赶忙给我使眼色。
    “兔子,没事儿,他眼睛没被辣瞎了,他是心被辣瞎了。”我憋着笑跟兔子说道,“你别哭了,他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眼睛都变色了……”她一抽一抽的像是要哭了,指着伊山羊的眼睛说。“好人的眼睛哪有这色儿的啊?”
    “对对对,他不是好人。”我在一边都快笑抽了,伊山羊糗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老鱼,你丫不厚道啊,你要是存心恶心恶心小太爷,就只管放马过来,你逗一孩子干嘛啊?看哭的怪可怜的。”伊山羊,拍了拍还在抽泣的小兔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叔没事儿,叔这叫火眼金睛,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练出来的。天生异相,叔可就指着这双眼睛吃饭呐,什么妖魔鬼怪的,叔一眼就看穿了。”
    小兔听到他这么说,才半信半疑的抬起头,问道:“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叔可不会骗人。”伊山羊拍着胸脯说道,他完全忘记了当年是怎么用一把槟榔骗我的事儿了。
    小兔看到他这么保证,然后抽泣着从兜里掏出来方才那个金镏子,交给伊山羊,怯生生的说道:“伊叔,这个还你。太贵重了,我姐不让我要。”
    我看到那个戒指上面多了几个细小的牙印儿,看来是被兔子偷偷的咬过检验真假了,可能是一验货是真的,就不敢自己决定了,去问了问他姐姐,就是老板娘。她姐自然不会让她乱收别人东西,就让她来还,正好听到我们说话,又不知道内情,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这样一来小丫头倒是显得更纯真善良了一些。
    “给你的呢就收着,又不是给你姐的。”伊山羊安慰道,“又不是多么好的东西,一个小玩具,以后留着当个嫁妆。”
    “我姐不让……”然后小兔子很坚决的把戒指塞到他手里,然后转身就要走。
    “老鱼,你看看这个。”伊山羊无奈的朝我求助,要是说先前他给兔子这个戒指还有些花花心思,这一刻倒是流露了些真情。
    “行了,兔子,你收着,你姐那里我去说。”我笑眯眯的跟小兔说。
    “鱼爷要跟我说什么啊?”推门走进来一个女人,一脸嗔怪的回了我一句。
    我一看正主来了,赶忙站起来,笑道:“罗老板不经念叨,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嘿……谢谢哈
  
  罗玉函年龄与我相仿,还与我是小学同学。只是后来因为我父亲工作调动,我就转校走了,一直到我前些年回来,有发小来聚美斋请客吃饭,才又见面。至今我转校的时候她送我的照片儿。她小时候胖乎乎的,脸上还有雀斑,性格又有些泼辣,我们都喊她胖丫胖丫的,胖丫在班上总是欺负我,至今我都有心理阴影。不过这十几年过去,她倒是出落得跟一朵花儿一样了。
  “这位是鱼爷的朋友?”她微笑的看着眼圈儿红彤彤的伊山羊,问道,“欢迎光临小店,不知道菜合不合口味?”
  伊山羊赶忙起身,抱了一个拳,赔笑道:“这位就是罗掌柜?久仰久仰。”
  罗玉函礼节性的朝他点点头,又朝我说道:“鱼爷,您还不赶快介绍介绍您这位财大气粗的拿着金子赏人的朋友?”
  
  我听着话头这是不对,这主儿是兴师问罪来了,我打小就见不得她眯眼睛,关老爷一眯眼就要有人头落地,这位可是关二哥的超级粉丝,我一见她眯眼睛我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不由得就想起小时候她那打遍全班无敌手的本事来了。
  我还正斟酌着怎么把这事儿给挡过去。那边伊山羊就不知死活的站起来使劲儿捋了捋他的大背头了,贱兮兮的伸出手去说道:“鄙人匪号伊风清,在京里做点小买卖,是小鱼的拜把子大哥,行里人都喊我伊山羊,您喊我小伊或者小羊都成。”
  我看他这么不知死活在一边儿吓得直冒冷汗啊,刚要喝止伊山羊送死的行动,不料想罗玉函倒是很大方的伸出玉手跟他握了握。
  
  我看他这么不知死活的行为在一边儿吓得直冒冷汗,刚要喝止伊山羊送死的行动,不料想罗玉函倒是很大方的伸出玉手跟他握了握,笑道,“哦?伊大哥在哪里高就啊?”
  “鄙人在京里开了处小买卖,可比不得上你罗妹妹家大业大啊!”伊山一脸贱笑的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满脸通红的倒是把他那红眼圈藏下去不少。
  “伊大哥说笑了,我们小地方的小鱼小虾怎么能比得上京城离得藏龙卧虎?”这位罗老板接过名片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又转向了我。“一出手就是真金白银的,我们姐妹可是有点消受不起啊。”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将不知死活的伊山羊拉到一边,伊山羊还哎哎哎的不乐意,我瞪了他一眼,他一脸迷茫的回瞪了我一眼又想往前挤,我压着嗓子骂了他一句,“你活腻歪了?”
  “玉函……”我搓着手尽量让措辞婉转一些,“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你听我跟你说。”
  “有什么误会啊?鱼爷。”罗玉函眯着眼睛朝我微笑问,“我还不知道您有这么富贵的朋友,那您什么时候把欠着小号的帐给结一下啊?”
  “嘿,老鱼,你牙还该人钱呐?”一边的伊山羊一听这个又来劲儿了。
  
  “嘿,老鱼,你丫还该人钱呐?你这可太不应该了哈。”一边的伊山羊一听这个又来劲儿了,跳着脚的往前挤,“妹妹你放心,这事儿包小太爷身上了。”
  “那可多谢伊大哥了。”罗大掌柜笑眯眯的朝伊山羊点点头,回头跟站在一边儿吓得不敢说话的小兔说道,“你还不快去把鱼爷这几个月在这里签的单子都拿过来算算?”
  小兔飞也似的跑了。
  我回头看着伊山羊气的直咬牙,我是真火了。我拿手指戳了他油光闪亮的大脑门子几下,低声骂道:“你你你你你你你大爷的!”
  “噗……”罗玉函可能是看我戳的好玩,一下子就笑了,可能又觉得不符合气氛,就用手捂了一下嘴,一下子露出了一截白花花的手腕,我不经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我顾不得再跟伊山羊较劲,一把抓住了罗玉函正捂在嘴巴上的左手,指着她腕上的一只玉镯问道:“这东西,你是哪来的?”
  
  
  哈哈,楼上大熊可是我第一个粉丝。拥抱一个。
  她被我一把抓住手腕,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红着脸使劲儿想把手从我手里抽回去,可我抓的又很紧,她粉脸通红,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气,有些幽怨的低声斥道:“放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听她这么说才一下子惊醒过来,赶忙把手松开,有些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冲动。”说完这话看到伊山羊在一边一脸淫荡的奸笑着竖大拇哥我直想抽自己嘴巴。
   罗玉函红着脸低头不敢看我,我按了按太阳穴,心想这个误会可大了。我也有点脸红,毕竟刚才她手腕的细腻文滑的手感可不是盖的。
   “你,把那个镯子给我看看。”我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指着她腕上的玉镯。
  “噢……”她红着脸往下捋了几下,可能是因为有些紧张,没捋下来。这时候小兔又飞也似的跑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堆账本。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发愣,支支吾吾的问她姐,“姐,这个还算么?”
   我伸手把她拨楞到一边,说,“还算什么算,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姐姐说。”
  “噢。”她撅着嘴巴一摔门就又跑了。
  “你!”罗玉函红着脸瞪了我一眼,下面的话我没给她机会说出来,拉着她就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聚美斋这一点做的很好,每个包厢都配备了一个独立的洗手间以方便客人洗手,上厕所。
  “你要干什么?”她有些惊恐的看着我,挣扎着低声斥道,“你可别乱来,我可叫保安了!”
  伊山羊在一边都看傻了,举着大拇哥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顾不上解释,直接挤了一些洗手液涂在罗玉函的手腕上,小心翼翼的帮她把玉镯捋下来。拿着在灯下晃了晃。
   “你这东西到底哪来的?”我看着已经被我摘下来的玉镯问道。
   “怎,怎么了?”罗玉函看到我其实只是想看这只镯子,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话里却又好像带了某种失落。
   “我问你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
  
  “怎,怎么了?”罗玉函看到我其实只是想看这只镯子,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话里却又好像带了某种失落。
   “我问你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
   “是我买来的啊。”她有些莫名其妙的问我,“有什么问题么?”
   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朝伊山羊招了招手,他一脸贱笑的走过来,我正色问他:“你认识这件东西么?”
  
  哈哈,女人么,不都一样么?
  ……不好吧?
  “战国玉扭丝纹瑷?”伊山羊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大惊,伸手拿过去,在灯下照了一下,又有些迟疑道,“这好像不是院里那件儿。”
  “废话,当然不是。”我又抢回来,指着上面的一些发着枣红色的斑痕说道,“院里那件没有这个颜色的沁!更不可能带到她手上去。”
  “但也不像是假的啊。”他接过去又仔细看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东西还带着土腥味儿。是出土没几天儿的东西。”
   “难道现在到了战国神器满天飞的地步了么?”我狐疑的看了一眼罗玉函,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她应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我就问她:“是谁卖给你的?”
  
  今晚就到这里了。诸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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