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陵卫——历史上不为人知的神鬼部队

  第十五章
  
  第二节
  
  百余个亲兵皆黑布包头,黑色短装,打起裹腿,穿上薄底快靴,一半持钢刀,一半握强弩,密布大院各处。戚景通授意,只要瞭见大贼,不惜代价,务求当场格杀。
  这夜,徐惟武又来到戚家,他来得多了,也便托大,直接沿戚家屋脊向后院奔去,谁想刚跑了几步,脚下一绊,便听到铃声大作,这是戚景通安排下的机关,院中各处,都扯有极细的丝线,丝线那头连着铜铃铛,稍不注意,就会触动声响。
  徐惟武还未及反应,四面八方便射来飞蝗般的箭矢,幸好他身手灵便,左躲右闪,避过大多箭支,但右膀还是被射中。弓箭一停,便有十几条黑影窜上房顶,将他团团围住,也不言语,举刀便砍。
  这些人便是戚景通和他的亲随。江湖中人动手前会啰唣几句,论论礼数,攀攀交情,但军人久经战阵,通常都是以命相搏,所以出手就是杀招。徐惟武吓了一跳,匆忙应对,他的功夫本高过这班人许多,但刚才已经负伤,手中也未带兵刃,加之仓促应战不免心慌,一不小心被戚景通一刀砍中,连肩带左膀被生生削了下来。
  徐惟武身受重伤,不敢恋战,夺过一个军士手中的钢刀,拼着性命冲杀出去。他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好过戚景通等人太多,几个纵跃便没了身影,戚景通追赶不及,只好作罢。
  徐惟武先前只顾逃命,并未感到疼痛,奔了一个时辰,见追兵并未跟来,稍稍放松,便觉得伤口疼痛难忍,咬牙支撑着又走了一段,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路边。
  幸好一个郎中途经此地,将他救起,并为他敷药止血。徐惟武记起他左臂上留有刺青,江湖上有人识得,若官府据此细加盘查,有可能累及他的家人。于是便拜别郎中,强撑着往家赶去。
  徐惟武的妻子李氏以及弟弟徐惟学见到他这般惨象,自是痛哭流涕。他自知命不久矣,便告知他们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嘱咐赶紧收拾细软到湖广去投亲避难,交待完一切,徐惟武便咽了气。
  两人强忍悲痛,葬了徐惟武,将值钱的东西带在身上,匆匆弃家而去。几日后,两人途经信阳州,恰逢河南大灾,赤地千里,有钱也买不到吃食。两人饿得发昏,李氏又发起高烧,徐惟学便让嫂子在原地等候,自己去寻些吃的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氏久等徐惟学不来,正腹中饥饿难忍之当,突见一群灾民向西奔去,上前打听方知,原来是灵山寺的僧尼施粥赈济灾民,于是李氏便跟着队伍,跑去粥棚,想兴许徐惟学也听到消息,能在那里遇上他。粥棚人多,李氏身子虚弱,拥挤之下,竟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待李氏醒转,已经身在灵山寺中,原来是众尼见她身体虚弱,将她救护到寺中调养。过了月余,她身体康复,能自己行走,谢过大家后,复到信阳寻找徐惟学,但茫茫人海,哪里还有小叔子的影子,湖广亲戚的住址又在他身上,自己一介弱女子,又如何是好。自己遭此大难,丈夫又死了,万念俱灰之际,她又想起灵山寺,于是便重登灵山,在那里做了个居士。
  时间一长,这里的女尼都知道了她的遭遇,大家都是受过苦难的人,自是惺惺相惜,她每日吃斋念佛,倒是慢慢静下心来。
  一日,她打开山门,见有一襁褓被人放在地上,抱来一看,心生爱怜,想徐惟武死得早,也未给徐家留下骨血,干脆将这孩子养了下来,收为义子,起名徐海。待到徐海长大一些,让他拜在寂远大师门下,法号普净。普净拜师没多久,李氏便害病去世。普净越长大,越显得骨骼清奇,是块习武练法的绝好材料,他打小在灵山寺长大,无论僧尼都知他身世凄惨,对他自是爱护备至。偏这孩子又争气,文武功课皆努力用功,虽然有些顽皮,但大家皆喜爱异常。
  
  寂真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丹鹤,你知道我为何将这说于你听吗?”
  郭丹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进而又摇摇头。
  寂真道:
  “我知你孝陵卫的子弟,从小生活富足,就怕染了少爷小姐脾性,吃不得苦,遭逢些变故,容易误入歧途。将普净的身世说与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普天之下,黎民百姓之中,吃苦比你多得多的,身世比你可怜的也大有人在,你且要放下心性,方能守得云开雾现,知道吗?”
  又道:
  “昨夜我故意不打扫这房间,然后又命人送来简朴菜色,你便经受不住,想要离开,这心性再也要不得。我知道你担忧你娘亲,但你须记住,你在这里便是她的愿望,你能圆你娘亲的愿望,便是比什么都强。”
  郭丹鹤经寂真点醒,倒是明白了不少,当下点头称是。寂真见她如此通透,便缓和了语气,拉她到身边,又讲了不少话。
  原来昨夜寂真安置完郭丹鹤,便去寂远那里说明情况,但话刚说的一半,就听到外面有异动。寂真出门一看,正见郭丹鹤鬼鬼祟祟的摸向山门,心知她想偷偷离去。寂真知这孩子心性未定,便有意让她碰碰钉子,磨磨她的火气,于是使出幻观呼音,迷住郭丹鹤。郭丹鹤那会儿感到眼前晃动,便是中了寂真的幻术,但她法力不到,丝毫看不出破绽,硬是在寺中奔跑了一宿,直到天明,体力耗尽,才昏昏睡去。
  当晚普净就在寂远门外偷听,知道寂真度来个小叫花子,后来寂真匆匆离去,他不明就里,也不敢跟去。待到白天偷跑到塔林玩耍,遇上郭丹鹤,方记起昨晚一事,知道她必是中了寂真的幻术。他喜欢跟人比试,但灵山寺中人物,不是比他高过太多,就是远不如他,但这次跟郭丹鹤对打,却很中他意。世上最好的对手,就是几乎与自己旗鼓相当,又略微逊色的那种,斗上几百回合后,战胜对手,既有搏斗的快感,又有胜利的成就感,实在是快哉快哉。
  
  第十五章
  
  第三节
  
  一连数月,寂真都将郭丹鹤孤零零的放在这陋院当中,也不教任何功夫法术,只是搬来一堆佛经,让她有空翻阅。郭丹鹤哪里耐得住孤灯枯坐,稍稍看一会子书,便急得火星乱迸。在屋中实在闷得无聊,她便会到山中转转,寂真知这灵山清静幽雅,最是修身养性之地,倒也不加阻拦。
  信阳是个多雨之地,气候堪比江南。这日,倾盆暴雨下过,天色放晴,山中雾气未散尽,阳光又射了进来,映出彩色霓虹,煞是好看。郭丹鹤眼见这般景色,忙走出房门,向后山溜达过去。灵山的上下四围,除了参天古树之外,尽是毛竹,大的有水桶粗细,长有十丈,远望青翠欲滴,甚是好看。郭丹鹤吸了口雨后空气,感觉神清气爽,不禁加快脚步,向深处走去。
  先开始,这山顶处还是白云簇绕,随着红日升起,云岚渐散,不觉间郭丹鹤已翻过山头,顺后山背面而下。这里形势同前面相比陡然一变,山势逼仄异常,唯一一条小径,左接万丈绝壁,右临无底深涧,涧中承着山上瀑布下来的急流,水流形同电掣,撞击在涧中山石之上,声如轰雷。涧中被激起的水汽弄得烟雾蒙蒙,森森怪石若隐若现,更显狰狞。郭丹鹤虽已有些修为,但这般险境,一个不留神,滑足下去,纵使功夫卓绝,也是凶多吉少。
  正当她紧步慢行之时,突见涧中蒙蒙水汽之中,似有一个怪影晃动。定睛看去,原来是一着青衣僧袍的小僧,肩上挑着一对大水桶,正从涧底飞身向上。这涧底与涧岸之间,相隔有十数丈高下,只见这小僧如飞鸟般在涧壁上左纵右跳,专拣突出的巨石落脚,仅几下子,便落到郭丹鹤面前。那身法,干净利落,再看桶中之水,不曾洒落一点。郭丹鹤不由咋舌,这轻身的功夫也倒罢了,但看那满满两桶水,少说也有百来斤重量,此人竟能担着它毫不费力的飞上涧岸。正思谋间,那小僧已走到近旁,迎面一照,正是那日在塔林中遇见的普净。
  普净方才听到郭丹鹤喝彩,一脸得意洋洋:
  “小叫花,我这一手如何?”
  要搁别人,以郭丹鹤的性子,定是当面夸赞一番,但偏偏这个普净,郭丹鹤颇为不服,撇撇嘴道:
  “哼,我看也稀松平常。”
  “稀松平常?大力金刚印法在你眼里竟稀松平常?哼,小叫花,切莫说大话,当心吹破了天还要烦请女娲娘娘!”
  普净听郭丹鹤竟对他的得意法术出言不逊,心中不悦。
  郭丹鹤见普净脸上变色,心中甚喜,接着道:
  “你不信?那看我照样使来!”
  普净听罢,将手中水桶重重顿在地上,赌气道:
  “好!看你有什么手段!”
  水桶一入手,郭丹鹤便后悔了,这对大桶寒气逼人,哪里是寻常木料制成,分明是生铁铸造。这铁桶加上里面满登登的涧水,她拎起已经颇为费力,还何谈能轻松下到涧中。
  普净看出端倪,嘿嘿一笑,道:
  “哈哈,我看还是罢了,这对铁桶笨重至极,没个多年功夫,是不好应付。”
  普净此言真诚,倒不是出于讥讽,但在郭丹鹤听来,却十分刺耳,她瞪了普净一眼,运力双臂,抓起两只铁桶,转身跃下涧去。
  普净哪料到这小叫花性子如此刚烈,明知不可为,还偏要一试。这山涧下面,碎石森列,如若失足跌落,血肉之躯哪还能活。他暗叫一声“不好”,忙抢到涧旁,向下张望。只见郭丹鹤已经跃下一段距离,那涧壁上的大石,因常年处在潮湿之中,上面生满苔藓,再加上水汽覆盖,显得滑溜异常。一对铁桶在郭丹鹤手中左右游摆,使她更难平衡,每跃到一块大石上,腰肢都要扭摆半天,方能稳住,那桶中之水,不知洒出多少,也无暇顾及。普净本想服个软将郭丹鹤唤回来,但看情势危险,容不得丝毫分神,只张了张口,未敢出声。
  眼见郭丹鹤又跃下几个巨石,已接近水汽蒸腾之处,再下去不远,就会踏上涧底。普净刚想舒一口气,突然郭丹鹤身影一歪,连人带桶,直坠下去。
  普净大骇,连忙也追寻下去,但涧底水流湍急,越往下水汽越厚,一片白茫茫,哪里还见得到小叫花的影子。
  
  待郭丹鹤醒转过来,天色已经昏暗。她试着动弹几下,虽觉头目昏眩,但还好手脚仍听使唤。再看周边,已不再是深涧,但那水势依然不减,自己应就是被这急流冲上岸边,万幸水深,自己未曾伤筋动骨。
  郭丹鹤挣扎着爬起,眼前虽已迷茫,但还能看出四围山势,她发现自己竟身处乱山石中,乃是平生未曾见过之所在。
  黑夜来临,百兽出穴,山中隐隐传来狼嗥虎啸,饶是郭丹鹤平时胆大出奇,此时此地也感到不寒而栗。她忙逆着水势向前跑去,想摸出一条回寺中的道路。谁知没跑出多远,天空中响起炸雷,紧接着雨点滴沥,开始还如黄豆大小,后来竟跟酒杯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将下来。漫山巨树毛竹受风吹雨打,响成一片涛声,如万马奔腾一般,夹着雷电轰轰之声,震耳欲聋。郭丹鹤教这一震,脑子清醒过来,这般嘈杂热闹,反倒没了可怕,她自料在这无星无月之夜是寻不着出路了,此时身上寒乏不堪,不如先找个地方暂避一时,待天明再做打算。
  借着雷电光芒,正好见到不远有一处石岩,岩下似乎空虚,好像可以藏身。郭丹鹤忙拨开身旁灌木走了过去,伏下身子爬进石岩,这里面漆也似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觉身体伏处光滑冰冷。
  雨越来越大,郭丹鹤趴的地方渐渐有积水透来,她要避开这水,唯有将身体向岩里移动。谁知越移到里面越觉宽大,慢慢地她竟感到头上一空,反手摸上去,已经没有了岩石压顶,于是郭丹鹤干脆坐了起来,再伸手摸,居然还是空的,索性直立起来,心中大奇,这里分明是个大洞,但为何洞口又如此狭小隐秘,难道不是自然生成而是人工凿成?
  好奇之心盖过恐惧,郭丹鹤满脑子想探个究竟,便伸起两手,继续向洞内摸去。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约莫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陡见前面有白光射来。郭丹鹤猛见光亮,眼前一花,但双腿已不自觉地迈了过去。只见面前出现一个四方形的石室,正中安放着一张石床,床上端坐着一具骷髅白骨,浑身没有一点皮肉,满室的白光正是从这副骷髅上发出。
  这副骷髅盘膝而坐,左手在胸前单掌合十,而右手则五指成爪,深深插入自己的天灵盖中。郭丹鹤心中大骇,看这手法,白骨的主人生前定是个玄门高手,是什么事情,竟让他选择如此惨烈的死法。
  正惊异间,突然听到骷髅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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