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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继续更新。
在大巴上颠簸了五六个个小时才赶到安庆。
刚下车,就有一位面黑身矮、眉浓鼻厚、貌似神猴的朋友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全冠清几步走上前,亲切又热情地跟这位神猴握了握手。寒暄之后全冠清又牵着神猴把其领到了我的面前。
“这位是安徽祝发集团的副总经理也是董事长的长子,跟我是哥们。”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站在眼前的这位神猴竟然是皇长子,失敬失敬。
当我心里还在琢磨全冠清这厮是不是把介绍的顺序弄反了时,全冠清又开始向皇长子介绍起了我。全冠清介绍的时候态度甚是恭敬,语气甚是虔诚,并煞有介事地给我升了官加了爵,把我当作集团的市场总监隆重地推到了前台。
我当然知道,这厮这是在挂羊头卖狗肉,借集团和市场总监这个招牌来给自己标明身价,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云梯罢了。
不管全冠清是啥目的,既然我已经荣任了市场总监那我就得做得像个市场总监的样子不是?不为自己考虑那也得为集团形象着想嘛。我也乐得享受一回高帽子。
全冠清话音刚落,皇长子就松开了一直握着全冠清的那只右手,上跨一步,接着双手紧紧握住我的右手,满脸堆笑,黄牙翻飞,眼睛瞬时成了一线天,眉心也成了一个东风雪铁龙的标志。
对他如此热情好客我并无心理准备,原以为彼此只是礼节性地握握手寒暄两句就算了,没想到对方一见到我就像失散多年的兄弟重逢一般激动不已,没办法,我此刻也只好抽出左手来配合右手共同完成这一感人会晤。
乖乖,那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啊……。
终归是……,穿上龙袍他也还是一只神猴。
中午是在一家很豪华的酒店包厢用的餐。当我被神猴和全冠清两人领进包厢的时候,已经有一拨人正坐在沙发里吃瓜子聊天。职业习惯,一进门我就大概将所有面孔扫视一眼,其余人倒也没什么特别,唯独一个三十来岁,坐在单人沙发里的女子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其“美貌”,而完全是因她的独特气质。其人目光坚定、神情从容,举止落落大方。
见我进门,女子旋即从沙发上起身向我走了过来。
当神猴几乎照搬了全冠清的台词将我介绍给女子的时候,女子轻伸玉臂,一排葱指与我的手浅尝辄止,朱唇轻启,皓齿微露:“欢迎,一路辛苦。”
随后据神猴介绍,这女子是祝发集团的财务总监。
就在我们寒暄的时候,包厢大门又开了,随之进来两位男士。没等我端详清楚,财务总监、神猴、全冠清还有其他几位一起迎了上去。众人嘴里一叠声地喊着“董事长”。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安徽祝发集团董事长祝发祝老板呀。看来真是应了一句话——见面不如闻名。
祝老板身高最多一米七,体重绝对超过六十七,脸宽脖短。不知为何,他进了房间还始终戴着一副粗框褐色墨镜。
我第三次被不同的人做介绍,这一次是财富总监把我隆重推了出来,身份依旧是全冠清给我封的“集团市场总监”。
主要领导到场,大伙分宾主相继落座。
全冠清送我的高帽子并不那么好戴,至少像我这样酒量相当一般的人不适合戴。徽人好客,天下皆知。祝董事长首先代表东道主对我这位客人“莅临指导”表示欢迎,举桌满饮第一杯酒。随后我对祝董事长一干人等的热情款待表示感谢,第二杯酒敞快进肚。第三杯酒我代表本公司对祝发集团在业务上的支持表示感谢,第三杯酒顺利穿肠而过。
三杯酒之后,我已微醉,此时酒宴才刚刚开始。
接着,神猴、财务总监还有一些大小喽罗轮番上阵,等菜差不多上完时,我的酒已经涌到喉咙处。
我心想不妙,这一轮全都是对方敬我,我得回敬,但此时若再多饮一滴,势必当场就会被打回原形。
我道声抱歉,起身离席。
在酒店的洗手间,我逐个蹲坑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人之后,我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上,走进一个蹲坑,刚弯下腰,胃里便翻江倒海一般……。
仔仔细细地把马桶冲洗干净完后,我用冷水敷面,这才稍觉好过些。
这是我酒桌之上常用之法,装不下就先倒出一些,然后接着再往里倒。 “宁伤身体不伤感情”这话别人都是拿在酒桌上说给其他人听的,而我却每每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没办法,酒量上没出息只好拿还算健康的身体来做资本了。
归席之后,逐一回敬。如果说前三杯是我在喝酒,那第二轮被敬就是酒在喝我,第三轮回敬则是酒在喝酒了。
不知是全冠清是喝多了还是对我太敬重,这小子竟然也举杯敬我。我心里暗骂,别说老子酒量已经到位,即使还有余量,他也不应该跟我来这么一下子。很简单的道理,在这种场合哪有自己人敬自己人的啊?聪明人一琢磨就清楚,这两人要么在单位关系不怎么样,要么就不是一家人。
这鸟人跟我喝完之后表演还在继续,酒杯刚落桌就又来了一句,说我也是安徽人。
操,在酒宴上我一直避免的话题竟然被他一语道破。
没说的,老乡敬老乡,继续喝第四轮吧。
酒足饭饱,我已是昏昏沉沉,神猴和全冠清把我送回宾馆休息。一觉醒来已是晚饭时分,打电话给全冠清问其在哪里,他回我说在宾馆大厅。待我下去时,神猴和全冠清这厮已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候。
他二人又要拉我去喝酒,我连连摆手,谢其美意,表示只一份清茶淡饭就可。见我坚持,他们也不再执意强求。晚饭就在宾馆的餐厅解决掉。
晚饭后,神猴离去,只我和全冠清两人。在宾馆的房间内,全冠清与我闲聊。原本以为这厮是个粗人,却未曾料到他竟然是东大土木院硕士毕业。全冠清比我长两岁,尚未结婚,谈了个南京化工大学的硕士女友,他以前曾在某大型建筑企业做工程副总,两年前辞职单干,手里颇有些银两。
我们正聊着,又来了两人,经全冠清介绍,这两人是他从苏南请来的施工队老板。
这二人跟全冠清寒暄之后就开始谈这个项目的报价。
“别说那么多,就这个价格,能做明天就去看现场,不能做我换人。”在那两位老板支支吾吾地暗示全冠清给他们的价格太低时,全冠清干脆利落地把话撂了出来。
两位老板互相瞅了瞅对方,又看了看全冠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就你给的价格吧,但钱要给得爽快点。”
全冠清这一招简单快捷,迅速摆平了施工队的问题。这让我多少开始对其有了些佩服。
我平生只佩服有本事之人。全冠清仅仅三十出头,就能扯大旗占山头,这个能力我很欣赏,更让我欣赏的是他能放下硕士之尊、金领之贵而去勇闯江湖,这一点除了那些仍对生活有理想、有抱负之人是断难做出如此人生选择的。
人生一世,还有什么比理想和抱负更有意义呢?所谓财富仅仅是在实现理想和抱负的过程中的副产品而已。
第二天早饭后,神猴来到宾馆,开车带着我和全冠清去他们祝发集团。
车子在市区七弯八绕之后一路驶往郊区,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开到城郊结合处的一个村庄里,最后停在一栋二层小楼前。
大门的两旁各竖着一块牌子,其一,安徽祝发集团;其二,安徽祝发旅游发展有限公司。
真是无法想像,堂堂祝发集团的办公地点竟然是在这么一座不起眼的农村小楼里。若不是门口两块指示牌,这里跟普通民居毫无二致。
走过阴暗的楼道上到二楼。在这儿多少可以看出一些公司的痕迹:一个总经办、一个财务室、一个会议室,还有一个男女共用的洗手间。
神猴领着我和全冠清进了那间陈旧的会议室。会议室的墙壁上挂着一些锦旗,锦旗的落款有当地旅游局、有派出所、有街道办还有上海游客等等。
就在我浏览那些锦旗的时候,那位财务总监满脸堆笑走了进来。
她和神猴围着椭圆形的会议桌走到我们对面坐下。接着从包里拿出名片盒,从里面抽出一张双手递给我,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财务总监姓张名莉。
寒暄之后,张总监又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
“您看看,这是有关这个项目的立项审批报告和我们集团的一些资料。”张总监说着就把资料递到我的面前。
我伸手接过,大概翻看了一遍,基本上都是一些政府职能部门的审批报告,每份报告的落款处都盖有相应部门的鲜红印章,有发改委、有旅游局、有市计委、有区市两级政府、有规划局、有建设局等等。
反正我对旅游景点开发立项流程什么的也不太熟悉,看到这么一个个红头文件和他们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等等的复印件心里也觉得踏实无比,只哗哗地翻了一遍后就把资料递还给了张总监。随口又来了一句:“咱们祝发集团在当地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哦。”
“还可以吧,咱们祝总是市人大代表,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大家都给些面子。”张总监微微一笑。
“祝总在本地很有威望,各路诸侯都十分敬重。”全冠清转过脸对我说。
“是吗?那以后可请祝总和张总对我们公司多支持关心。”我笑意盈盈地对着张总监说。我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在骂全冠清,这鸟人说话怎么高一脚低一脚的,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表态。
如果说他把自己看成我的同事,那么他应该跟我一样,是以一个客人身份在说话。但从昨天下车开始一直到现在,似乎这小子一直把我这个“同事”当客人,反过来把甲方一干人等当成了娘家人。
心里琢磨了一通,唯一的理由就是这厮跟甲方已经如胶似漆,彼此了解。估计此次他的任务就是配合甲方来说服我这个钦差,让我回朝廷好为他说话,顺利把资质借给他来做这个工程。
这么一理解也算合理正常。
如果全冠清的行为还能解释得通的话,那祝发集团的态度就令人难以琢磨了,他们似乎把角色颠倒了,把我当成了他们的甲方、财神爷。惯例一直都是甲方考察乙方的实力,还没碰到过甲方主动配合乙方来考察自己公司的实力呢?总之,此行总让我感觉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从祝发集团出来后,一行人分乘两辆小车一路杀奔五十公里之外的一片山林之中。
在山脚下换车步行。沿着山间小路逶迤而上,在半山腰停下了。
“这就是我们那个项目。”全冠清指着眼前一片狼籍的工地现场。
“是不是停工一段时间了?”我问。
“是的,前面一家杭州的园林公司做了几天,后来觉得这个项目施工难度大,就退出了。你看,”全冠清指着工地边的一个混凝土搅拌机对我说:“这还是他们留下的。”
“在半山腰施工难度的确大,材料全部靠人力二次搬运,而且杭州这个公司又没有真正的古建园林施工队伍。”张总监接道。
“这个项目是……?”我转向全冠清。
“哦,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是一期工程,一个大雄宝殿。一期做完之后还有一个罗汉堂。两个加在一起大概是三千万左右。”
闻听此言,我惊得差点要当场摔下山崖。我一直都以为这个项目不过是在山上弄个公园、造几个亭子、搞几处山泉瀑布什么的,没想到竟然要盖座寺庙。全冠清这厮也太牛十三了,这种活也敢揽,别说他,就连我们自己公司,我都可以拍胸脯说绝对没有这个实力承接这个项目。果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
唉,算了,咱不操那份闲心,该看的我也看了,该了解的我也了解了,其余管他呢,对我来说此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回南京后,我并不发表个人意见,只是把我看到的、了解到的提纲携领地跟宋头领做了汇报,一切全由他来判断做主。汇报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我看了有关项目的审批文件,手续齐全;二是甲方公司规模小,人员不多;三是工地现场除了一个烂尾工地,其余没看出什么;四是全冠清当晚跟两位施工队老板谈合作,看来工程已是箭在弦上;五是项目内容是建造大雄宝殿和罗汉堂,总造价三千万左右;六是甲方对我态度热情。
宋头领听了我的汇报后轻轻“哦”了一声,说了句“我知道了”,再无其他表示。
此事到此暂时告一段落。
自从拿下任我行他们的项目之后,我还一直都没来得及感谢他的帮忙,连根烟他都没抽过我的,现在项目已经临近尾声,我打算约他出来腐败一下。
我正要把此想法打电话给宋头领请示一下,刚好王真人走了过来。
“老弟,给哪个妞打电话呢?”
“老大,我怎么敢在办公室给妞打电话呢?我是打算约任我行出来聚聚,正要跟宋总电话请示呢。”
“啊?!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为什么?”
“任我行这小子太……怎么说呢?”
“怎么了?”
“我请他玩过两回,每次就两三个人,你猜我每次花了多少?”
“三千?”我估计差不多就这标准,在南京嘛,一般场合这个数字也就凑合着够了。
“老弟,离一万不远了。”
“怎么这么多?”我吃了一惊。
“这小子进了包厢后,一个人就要了两三个小姐,酒只喝洋的,点心小菜什么的拼命点。”王真人一副不齿的神情。
“他消费得完嘛?”
“就算他想,他也没那能耐啊。两次下来我就怀疑这小子在这家夜总会里拿回扣的。”
“靠,这行为也太恶心了。”
“所以我劝你别约了,宋总前两天还跟我说要控制一下费用呢。”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那你为什么还要再约第二次呢?”
“第一次是我主动约的,目的还不是为了跟他要签证嘛?第二次是这小子说要回请我,你说我怎么办?”
“我觉得这不算坏事,敢吃敢拿的甲方必有权力给你相应的回报。”
“当然,没有回报我干嘛要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陪他?不过,任我行这小子还算上路子,吃喝之后对我们报上去的签证也都毫不含糊地签字确认。”
“这不就得了,只要有回报,你还怕他吃那一点啊?对了,这个项目我们大概做了多少产值?”这个我还是比较关心的,毕竟这个项目算在我的头上,利润高低对我年终奖的多寡有直接影响。
“还没结算,估计二百八十多万吧。”
“利润呢?”
“嘿嘿,还可以,还可以。”王真人笑呵呵地说。对项目经理来说,他们的年底奖金也同样跟其所参与项目的利润直接挂钩,因此见他这副表情我就判定这个项目一定让我们获得了不菲的利润。
王真人走了之后,我陷入了沉思,从我内心来说,我是想对任某人有所表示的,也想趁此机会跟其处好关系以图长远,但听了王真人刚才的一番话又觉得跟这样的人处下去代价太高。想来想去还是算了,这次就当是一锤子买卖罢。钱包只能碰巧捡一次,下一次未必还能有这样的好运,他日有缘再说。
我之前曾说过,这个项目是我顺手捡到的一个钱包,原因在于这个项目得来其实很简单,三言两语就定了大局。
那天晚上,当我看到王熙凤那朋友跟在任我行的后面,我大惊失色,想起身躲避已然来不及。眼瞅着对方越来越近,正无计可施间,猛然注意到桌子上摆着我的背包。我急中生智,顺手一带,将包“哗啦”一声扯到地下,包里的本子、笔、电话簿什么的散落一地。
“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梁红玉不明所以,大大咧咧。
“嘘,小声点。”我弯下腰压低嗓门对梁红玉道。
我一边装作捡东西一边注意着渐渐走进的几双鞋子。
任我行走到我们桌子前坐下后说了一句:“X经理怎么把包弄掉地下了啊?”
我靠,他的这个无心之言让我冷汗涔涔。幸亏当初联系业务时我打电话给他只报了姓没报上名,后期跟踪中也始终没奉上名片。否则他刚才要是把我连名带姓一股脑报出来的话,那我这下子还不就彻底暴露在鬼子的探照灯下啊?忒悬了。
尽管只听到了一个姓,终归还是让那位朋友警觉了起来。我弯在桌子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在我们桌子前五六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从脚的方向上看,他正面朝向我们这里。
我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那双脚仅仅迟疑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右转齐步走向电梯口。
听到电梯关门声音后我才直起腰,把包整理好放回桌子上。
就在宋头领向任我行介绍我们的报价时,我的电话响了。看了一眼屏幕,来电的正是那位朋友。
小样,你也并不算太实诚哦,竟然还想到了来查我的岗。
我向梁红玉借了她的手机,接着起身进了卫生间,确认里面无人之后,把梁红玉手机里的音乐打开,调到最大声,置于我手机话筒旁边,这时我才从容不迫地摁了接听键。
“兄弟,你在哪呢?”不出所料,电话刚一接通,对方开口就问我的去向。
“啊?!我在跟朋友唱歌,有事吗?”我将嘴巴远离话筒,大声喊道。
“哦?那你玩吧,我不耽误你了。”
说话时我把话筒远离身体,听音时我把手机收回到耳旁,就像在做扩胸运动一般。
“没关系,有事你就说吧。”
这时候,就得给他一副坦坦荡荡的态度,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相信他刚才看到的并非是我,一切只是他因为高度紧张而造成的幻觉而已。
轮到他编谎言了。
“我也在跟朋友唱歌,想看你有没有时间一起来玩的。”
“谢谢啊,改天吧。”
对方挂了电话后,我心想,这家伙还是比我老实一点,要是换作我,我就一定再追问上一句:你丫是在哪里唱歌的。
可见,任何谎言都有破绽,若是没发现那只能说明被骗的人没有深究或者不懂得怎么去深究罢了。
回到位子上时,宋头领正在跟任我行强调我们公司的实力。
“我们本身就是房地产企业,所以我们对楼盘园林项目的施工经验很丰富,尤其是你们这个项目,工期这么紧,不是我说大话,据我所知,全市的园林公司没有哪家敢接这个任务。”宋头领脸带笑容,言语中对自己的实力甚是自信。
“我也不瞒宋总,我们之前考察过一家单位,而且基本上定了他们,但他们不敢保证我们的工期,刚好这时候你们单位联系了我,你们这才有了机会。价格方面,只要不离谱我们公司都能接受,唯一就是工期,我希望宋总您仔细考虑一下,到底能不能按期完成,我们要赶着给业主交房。”
“宋总是我们园林公司总经理。”我接话道,意思就是告诉任某人,俺领导说出的话都算数,一个唾沫一个钉。
“呵呵,我能确定。”宋头领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宋总,恕我直言,很多单位都会做口头承诺,但一旦实施起来就拿很多理由来拖工期,我想知道你拿什么保证我们的工期呢?”任我行并不十分相信宋头领的许诺。
“是这样任总,我给你解释一下你就理解了。我们公司的施工队伍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流动的,根据项目多少灵活调动,项目多了,就拉过来,项目少了他们就自己找活,我们公司不养他们。另一部分是固定的,这些队伍平时都是在做我们自己楼盘的项目,也就是说是我们自己家房地产公司的业务养着他们,这队人马是我们公司的中坚力量,只要有了紧急任务,我们会立刻抽调出来放到新任务上,他们都是能打硬仗的人。”
“理解,我相信你们公司的实力和宋总的为人。宋总,你能不能在价格上再做些让利?”
奶奶的,刚才还说价格无所谓呢,现在倒又折回头来谈这个了。
“价格已经到位了,我得对我手下的兄弟们和我的老板负责您说是吧任总?”
宋头领一口否定了任我行的要求。
“我懂,看得出来,宋总也是个爽快人,要不这样吧,我们明天开会讨论一下,不管项目成不成,我明天一定给你一个回复。”任我行说完就收拾桌子上的资料起身送客。
在楼下一家饭店,宋头领请我和梁红玉吃酸菜鱼。
“宋总,你刚才答应那个胖子,做点让步就好了,说不定我们能立刻就敲下这个项目呢。”我有点惋惜地说。
“不怕,现在我是卖咸鱼的,他是卖鲜鱼的,主动权在我。”宋头领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不明白。”梁红玉道。
“很简单,这个项目他们要的是工期而不是成本,之前那家公司要是能拿下早就拿下了,根本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之所以找我们来谈,就是因为他们对自己先前的决定并不十分放心,要在最后时候重新斟酌,这时候斟酌的不会是价格,而是双方的实力。”
“不过,明天他们开会的结果还是很难说,夜长梦多。”我仍旧担心,只要合同没签,我总是很难放下心来。甚至合同签了都不一定能顺利把项目做完,比如当初郑旦接的那个项目,都已经进场施工了,最后还是退了出来。工程项目的运作过程中不可预知的因素太多了,任何一点差错都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那你想过没有,即使我刚才答应了他,在价格上做些让利,他还是不能马上给我合同,最终还是要等到明天会议后才能决定。既然这样,我何必要给他这个优惠呢?再说,我们的价格又不比那家单位高。”宋头领说。
这么一分析,我倒真觉得今晚不做价格让利其实还是个聪明的决定。
“刚才有情况?”宋头领意味深长地笑着问我。
奶奶的,果然是精明过人,我的一举一动他早已看在了眼里。
“哈哈,遇到了熟人。”
“没有问题吧?”宋头领关切地问。
“没有问题,被我打发了。对了宋总,我有个请求,这个项目若是拿下来,无论对内对外,只要有人问,就说这个项目是甲方自己找上门来的,千万别说是我介绍的,否则我就成了个不仁不义的‘小人’了。”
我这话多少有点在宋头领面前卖乖的意思。宋头领一定会从我的话里感觉到我对公司是多么的忠诚,为了公司的利益不惜牺牲个人的名声。
“我理解,”宋头领严肃地说:“不过你别有什么包袱,商场如战场,明攻可以,暗取也是战术,要不打仗时候还要那些间谍做什么?你明天回公司后记得把对方的那份报价复印件销毁掉。”
我靠,宋头领还真是心细,领导就是领导,连这么个细节都想到了,不由人不佩服啊。
事后来看,宋头领对这个项目的分析和所采取的行动准确到位。第二天中午,梁红玉就接到了任我行的电话,我们中标了!
这一天,去城南某园区一家企业送报价。
园区内到处都是工地,尘土飞扬,吊机林立,挖机轰鸣,双桥汽车穿梭往来。办完事之后,我就在园区四处逛逛,寻找项目机会。
前方是一排围墙,职业嗅觉,我觉得在此处应该会有所收获。沿着围墙继续前行,果然,在拐角处竖立着一个大大的标志牌。真是无巧不成书,标志牌上赫然写着“南京亿方科技”几个大字。
没想到,原来梁红玉跟老佛爷这两女人为之明争暗斗的项目就在这里。既然已到财神庙门口,没有理由不进去拜拜财神再给其烧柱香。再说前几天宋头领还一脸担忧地向我问起过这个项目设计投标的事情,我当时吱吱唔唔地说甲方发函要我们等通知,宋头领立刻就语带怒气地教训我说:“是不是要把黄花菜等凉了再开席?”我自觉工作未做到位,便不再言语,脸上讪讪,尴尬地坐着受训。
此时,项目现场就在眼前,刚好顺道去探探营。
围着围墙转了大半圈才找到一个豁口,接着身手敏捷地跳了进去。
眼前是一片蒿草丛生的荒地,除了这一圈围墙之外,整个场地内没有丝毫人工痕迹。
我心下纳闷不已,按道理来说,一个项目既然已经到了景观设计阶段,那起码土建工作早已经动了起来,可在眼前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甚至连桩基都还没打,更别说其他的了。加上宋头领之前的担忧,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赶紧掏出电话给老佛爷拨了过去。
“领导,有件事得跟你汇报下,我现在就在亿方科技的项目现场,这里好像没有任何开发的痕迹,我觉得你是不是跟对方联系一下,看看什么情况,我们设计方案已经送过去这么久了……。”
“我不是一直让你跟他们联系的嘛?”老佛爷语气生硬地打断我的话。
操,这句话毒得一塌糊涂,直接就把责任堆到我的头上了,还让我无话可说。老佛爷之前尽管没说过把项目交给我来跟踪,但当初她的确让我跟对方联系过。
有什么办法?对方嘴大,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让我不是领导呢?责任现在既然已经落实到位了,我也唯有把这事当成自己的份内工作了。
回到公司后,我立刻找到梁红玉,请她跟她的那位线人联系,问对方什么时候设计定标,如果可能顺便再探探对方的虚实。
“这个项目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要帮那个老女人啊?”梁红玉嘟着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操,半小时前才被老女人呛了一口,现在又被小女人噎了一顿。唉,真是作孽,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搞得我这个不上不下的男人是两头为难啊。
“姐姐,这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情,说到底是公司的事情,你我都有责任把这项目处理好。”
“那你能保证项目拿下后有我一份嘛?”梁红玉扬起脸,眼神挑衅一般逼问着我。
我心想:“小丫头,你还真够真现实的。”
“不是我想把这项目一定要争取到自己手里,我是气不过那老女人的做法。” 看来,我再一次对梁红玉做了错误的判断。梁红玉依旧对之前被老佛爷抢劫之事耿耿于怀。
唉,领导跟下属抢功夺利的最后结果多半是自掘坟墓,自己抽走脚下的支撑。
“我老实跟你说,这个项目不出问题咱们就烧高香了,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关心中不中标啊?”
“出问题了?”
“今天我碰巧到了他们的项目现场,那里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开发的迹象,我估计项目出了大问题。”
“那能有什么问题啊?”
“你想,我们设计投标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吧?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定论,你不觉得不正常吗?一个已经运作到景观设计阶段的项目到现在连桩基都没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是不是他们资金不到位?项目都推后了?”
“我也这么想,如果是这样我们还好办,但我想还有其他可能,比如这个项目永远都不会动了。”
“那我们把保证金要回来不就得了嘛?”虽说梁红玉此时还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但她的思路很到位。对我们来说,就是要把钱收回来,先避免风险,至于赚钱就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是,如果能收回来这事也就算暂时过去了,等他们项目真正动起来后我们再继续参加不迟。”
“对了,他们寄给我们的挂号信你都保留着吗?”我突然想起了这事。
“应该都在,你等下。”梁红玉弯下腰,在抽屉里翻了起来。
操,平时没在意这茬,现在归拢起来再看,前前后后收到的挂号信竟然有七、八封之多。按时间顺序,我逐封逐封打开重新看了一遍。
这些信有的是从南京公司寄过来,有的是从上海总部寄过来,内容大同小异。先对不能按时定标表示歉意,接着把日期一缓再缓,信的末位无一例外都明确表示,若投标单位中途退出投标则没收投标保证金并追究给招标人带来的损失。信的内容都还算正常,看不出有什么猫腻,以前也偶尔遇到过类似的甲方通知。
实在搞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望着眼前这一堆盖有对方红章的信纸,我一筹莫展。
“老佛爷呢?”我转过脸问梁红玉。
“她好像在跟踪一个税务局的项目,整天看不见人影,对了,你可以问韩信,他帮老佛爷做的设计,这两天老佛爷一直带着他东跑西遛的。”
唉,算了。本来我打算跟她做个汇报,指望她能再把责任揽一部分回去。此时想想,估计就算想推我也推不掉了,找她的结果说不定还是自讨没趣。
“要不我先跟我朋友联系一下看看?”梁红玉说。
“嗯。”我机械地点点头。
梁红玉打开QQ,点了一个灰色头像,敲了四个字:“在吗?美女。”
隔了几秒钟,头像闪动,梁红玉点开对话窗。
对方回复:“在的,美女。”
看着梁红玉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你起来。”我对梁红玉说。
梁红玉一脸迷惑地起身把位子让给了我。
坐在电脑前想了想之后,我在对话窗里敲下了“美女,你们这个项目把我搞惨了。”接着点击了发送。
奶奶的,先扔一颗诈蛋过去听听响再说。
对方很快就回了过来:“啊?!你怎么也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想了想继续回:“唉,哪有不透风的墙哦。”
对方:“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我:“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对方:“我觉得打官司没什么意义,公司帐上一分钱都不会有,而且也没有什么固定资产。”
我:“:(”
对方:“这事你最好还是跟我们李主任沟通下,毕竟他是老板的同学,等帐上有钱了让他给你们。我要下了,李主任不让我们聊QQ,万一被他发现就惨了。”
我转过身,抬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梁红玉,此时她也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能约她出来吗?”我问。
“能,我以前就约过一次。”
“你今晚有空吧?有空的话你跟她见个面,看看到底是什么事隐瞒了我们。”
“行,我跟她很熟悉,可以直接问她。”
听了梁红玉的话,我给对方回了一条:“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对方:“不一定,下班后再联系吧。”
我:“行,你下吧,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我们可能被玩了。”我转过身,忧心忡忡地对梁红玉说。
“才好呢。”梁红玉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说完又冲我吐了吐舌头。
我只好干笑一声。有什么办法呢?当初我不能为其把项目争取过来,现在我自然也不好再像个卫道士一般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驳斥她,毕竟我的身份就是这样不尴不尬的。
“领导,我是看你和宋总的面子上才帮这个忙的,要是为了‘她’,随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去干这事。”梁红玉又补充了一句。
“行,非常感谢,那今晚就辛苦你了。”
这时,宋头领回了办公室。我站起身,打算去把亿方的情况去跟他做个汇报,走了一半,想想还是回来了。此时去汇报能有什么效果呢?毕竟我还没有得出任何结论,过程对领导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冒然汇报很可能把宋头领先弄糊涂再激恼,反而是自找挨训。
下班后,我还在班车上,梁红玉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已约好,明天给我报销招待费。”
我回了一条:“没问题。”
晚上九点,我给梁红玉发了条信息,询问其沟通情况。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收到她的回复,接着把电话拨了过去,结果是关机。一切只能等到第二天上班再说了。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我就把梁红玉喊到会议室。
我还没开口,梁红玉就跟我说,昨晚她手机没电了,信息早晨才收到的。
“没关系,赶紧说说这个项目到底是什么情况。”
“领导,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梁红玉冲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讲吧,我有心理准备。”
“你昨天说得对,我们被玩了。”
靠,果真被不幸言中了,真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