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道:“义士既得到此剑,必得救翠凤楼姑娘性命。”醉客哈哈大笑,道:“追杀令到,江湖闻风而散,谁会救你。”随后拽着陈襟恩,疾步而逃。老鸨惊怒不已,道:“好丑的骗子,拦住。”带刀衣卫,蜂拥而上,拦住了两人。醉客斩杀一二,带着陈襟恩,从窗口跃下。路上白雪皑皑,夜黑风高。翠凤楼上衣卫,不敢相追,只是拿箭射他们。
陈襟恩挣脱开,冷笑道:“斩龙剑已得,奈何不救。”醉客道:“追杀令出,必死无疑,无人能救。”陈襟恩嘴角冷笑,并不相信。突然,长长的夜雪街道,远远传来几道铃声,夹带铁链声,忽远忽近的声音,逐渐传来:“招魂铃,勾魄锁。魂已失,人必亡。铃声到,随我去。”陈襟恩听了这幽曼玄音,浑身泛冷,寒声道:“这就是江湖追杀令?”醉客抓起一团雪球,扔给他,道:“咬着。”陈襟恩赶紧塞在口中,浑身冰凉,清醒了不少。
忽然,街头浮现几个人影,在雪中隐现。虚虚飘飘,瞬间来到翠凤楼下。共三个人,先前的一个,身材修长,穿着修罗黑风衣,不见表情,犹如飘灵,手中持着个追魂令。左首的人,身材肥胖,双目静谧,赤裸的上身,缠着九爪铁索,在雪中行走,不觉寒冷。右首的,是个妇女,容貌靓丽,牵着只黑狱兽。此兽八爪三头,皮肤坚硬锋利。
三人走过雪地,上了翠凤楼。陈襟恩只觉得,浑身热情被抽走一般,在原地发抖,拼命喘着气。远处街头,传来官兵的惊疑声:“大半夜,哪来的铃声,不吉不利。”很快,几个官兵,出现在前方,惊道:“店小二,抓住他!”陈襟恩如梦方醒,慌忙逃逸。醉客一惊,喊道:“小子,报上姓名。”再看,陈襟恩已逃远。沉吟会,正准备上翠凤楼。忽然,北方煞风追月,急忙赶了过去。
翠凤楼内,几个衣卫,早已逃之夭夭,老鸨和众多女子,跪在地上,惊恐道:“魂使饶命。”追魂使道:“汝为何生?”老鸨浑身颤抖,道:“妇身不懂。”追魂使道:“苟且偷生,是为何故?”老鸨低头想了通,尽然不知,大惧,抬头道:“这...只是养了这些姑娘,做风花雪月的勾当,赎些金银,养老而已。活得一日,便是一日。从未想过,为啥活着。”追魂使道:“追杀令到,必死无疑。杀。”
老鸨大骇,抓着追魂使衣襟,方知他无腿,不由更骇,只是扯着衣角,哭道:“这凄苦身世,老天爷也没句话,指条生路。权衡活着,受些辱骂,听听姑娘们的小曲,竟还有些知觉,魂使追问,不就个‘盼’呗。指望来日,有个好福头。”追魂使道:“锁骨链。”一旁的胖魂使,按住她,把铁索链,穿进她脊梁骨牵着。
老鸨只觉得,一股凉意,穿透全身。猛地,剧痛传来,不由哀嚎哭泣。其余姑娘见了,恐慌难安。胖魂使左手拿着招魂铃,右手拿着锥心锤,敲在铁链上,道:“追魂令,惩前生。锥心锤,罚今世。”每敲一下,老鸨犹如万一师兄,剧痛难当,哀嚎不已,道:“魂使饶命,妇身知错了。”复敲多下,老鸨不觉疼痛,逐渐平息,声音微弱。胖魂使,摇着招魂铃,轻声道:“招魂铃,魂亦兮。悠悠兮,归去兮。”老鸨微弱,道:“归去兮,归去兮。”逐渐平息。
追魂转身,望着一妙龄女子。妙龄女子大惧,跪下道:“小女不受那锥心之苦。妾愿招,问为何而生,千言万语,只剩个‘淫’字。”追魂使道:“杀。”妙龄女子大惊,道:“我既有活着的由因,为何也杀之。”女魂使,把黑狱兽,牵到她面前,道:“地狱兽,食精血。血消尽,人故亡。”念着念着,妙龄女子,神智模糊了。
如吃了春宵良药,面红眼迷,犹如到了天上人间,把那黑狱兽,看做了翩翩公子。只是褪尽衣服,和他巫山云雨,极尽快活丑陋之事。满屋姑娘,尽皆骇然,却见妙龄女子,躺在黑狱兽身下,忘我迷离,香汗流离,呻吟不断。翻云覆雨好几次,犹然不足。待七窍流血,躺在地上,香消玉损。胖魂使摇铃,道:“清风豕,魂寂安。”随之,窗户被寒风吹开,烛光摇曳。妙龄女子尸身,化作尘沙,被吹散至雪花遍野。
“阎罗殿下钟判生,急急如律令。何方鬼怪,敢冒我司判之名,妄杀生灵。”突然,木窗被一把寒刀劈开,一位乱须莽汉,从外面跳了进来,眼怒如虎,声巨如钟。
莽汉见老鸨已死,妙龄女子魂飞魄散,不免大为恼怒:“来迟一步。”原来此莽汉,便是阴司出府,寻找生死簿的钟馗。前些日子,一路追杀犯了淫杀之罪的妖孽,柔花公子。追到蔡福镇附近,却不见踪影,竟被追魂使招去了。钟馗追踪至翠凤楼附近,正欲劫住追魂使,不料半路杀出个醉客,把他当做煞星,恶斗良久。互通姓名后,方知一场误会,醉客大笑离去。钟馗赶来时,已误了两条人命。
钟馗见了,怒道:“你们何方鬼魅,好端端的生灵,说杀便杀,明明阳寿未尽。”追魂使转身,道:“小广阎罗殿,追魂使。”钟馗一惊,道:“自家人?此事归我管,你们往别处去。”原来阴司,有小广阎罗殿,大广阎罗殿。追魂使归属小广阎罗殿,钟馗归大广阎罗殿,统属阎罗王管辖。小广阎罗殿,收寒死,情死,恨死,孤死,幽死,堕死,悔死等二转轮回之魂魄。殿内,皆浮病,妄,执之气,怨声载道,浮沉不消。须走地狱烈火焚场,淌净身清水池,待得戾气消尽后,复回源生,才步奈何桥,喝孟婆汤,忘前生。大广阎罗殿,收病死,误死,死于非命者,贪死,穷死,富死,笑死,夭折,醉死,正死,寿终正寝等一转,三转轮回之魂魄。夭折,死非命,病死等弱龄,心神洁净,晶莹剔透之人,死于胎像,是故一转生死。寒死,情死,恨死,孤死,幽死,堕死,静死,悔死等,尽皆破胎像,万象浮现,由象转惑,由惑转病,由病至死,是故二转生死。富死,笑死,醉死,静死,正死,寿终正寝等,乃破二转妄生相,入忘花实相,无花镜相,是故三转生死。
小广阎罗殿,怨多罪少,阴气绕绕,万象不分,险恶重重,故有地狱烈火焚场,淌净身清水池等真火焚洗。大广阎罗殿,怨少罪多,下至鞭笞,杖责,上至刀山,油锅,等刑罚,众鬼简单易分。
且说钟馗令追魂使离去,忽觉不妥,道:“等等,柔花公子,是不是被你们收了?”追魂使淡淡摇头,道:“没。”钟馗大怒,道:“休得瞒我。”随后五指一抓,朝追魂使胸口抓去,道:“束魂袋给我。”一抓,竟是件衣服,面前空无一人。唯有胖魂使,女魂使。钟馗冷笑,道:“你们小广阎罗殿,尽是些虚妄之徒。”随后大喝一声,道:“破镜杀。”朝天空凭空一刀,一股黑血溅了出来,浮在空中,很快消失。空气中,传来追魂使声音:“柔花公子,本属小广阎罗殿。”钟馗大骂一声,道:“我呸,他不知悔改,以淫杀为乐,得千刀万剐。”追魂使在空中道:“铁锁骨链。”胖魂使听闻,把铁链一甩,朝众多女子身上锁去。钟馗一惊,提刀挡住铁索。再回头,追魂三人已遁走。于是大骂女子,道:“哭哭啼啼,还不收拾东西滚蛋。”随后提刀追了上去。
众女子,哭啼完毕,静心下来后。年长的一位姑娘,在此间已十余年,拾起一根树枝,道:“这肮脏浮糜之地,离去也好。只怕迷途难返,姐妹们,须找个方向,一心走下去。若有回头,犹如此枝。”随后把树枝折断,扔在地上。众女子,尽皆答应。长姑娘回去书房,找到香烛,毛笔,丝绸等女坊之物。长女伏在桌边,道:“姐妹们聚在一起,受浮萍恨生之苦,也无人怜惜,只得相互依偎。今天要散了,之前的恩怨,就一笔抹消罢。姐姐今天行个头令,妹子们莫笑。伺候千百的客人,也尽不知姐姐的心思。也罢,今天给你们看。”众女子,先是哭悲,随之窃笑。长姑娘一笑,拈着毛笔,在丝绸上写下一行清丽的字:“妾身花余香,赴三世之约,寻李公子去也。”众人大为羡慕,笑道:“还有这等专情公子。”
旁边的白衣女子,也扯了段丝绸,写下:“妾身梅若寒,削发为尼。”众女见了,脸色微惜。粉衣女子,也拿下笔,写下:“妾身柳相依,丽水河小桥寻梦。”粉衣女子,也如是写着:“妾身方有翅,靖江渡船捕鱼。”一干女子,尽皆写下,依依相别后,散于翠凤楼,空余残芳。不知过了多久,楼下来了醉客。依旧抱酒醉步,上楼寻花,却空空如也。见桌上布满丝绸,看玩后,大笑不已。引了把火,把翠凤楼烧得个干干净净。是年腊月,寒雪纷飞,人藏鸟匿,翠凤楼,火光冲天,醉客街下独饮。曰:沉浮生乱了百花谱,东来客醉烧翠凤楼。
《瞎老儿始道无名城 夏落兴私贩冷兵刃》
第二天清晨,镇上雪铺寒窗。东来客醉醺醺的,沿着雪路北去了。一个时辰后,出了人来人往的蔡福镇。来到乡间小道,唯见天寒地冻,一位妇女,抱着个襁褓小儿,蹲在路旁凉亭下,索索发抖。见路人过来,急忙跪下,磕头道:“大爷行行好,救救这个孩子吧。”双手冻得红肿,也毫无知觉。东来客扔了一锭银子给她,道:“我也是赶路的落魄人,未尝多带银子。”妇人大喜,感激不尽,磕头道:“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突然身后一身喝令,只见几个衙兵开道,众多仆人,抬着辆官轿经过。开路的兵卫道:“大人出行,闲杂人等,速速远离。”东来客移步,步入凉亭中。轿上官爷听闻婴儿哭啼,令轿子停下,伸头看了眼,对旁边衙卫道:“过不了几日,钦差大人视察。这些逃难平民,给个安置的地方,不要惊了钦差大人的圣谕。”衙卫得令后,连驱带赶,道:“去去去,以后不准在这撒野乞讨。”妇人无奈,抱着孩子,离开了凉亭。官爷见了,复才下令,起身上路。
东来客在凉亭下,歇息一二,也起身上路。才走里许,路边一个精瘦老头,拦住了他,笑道:“客人想必是外乡人,不知道路途险恶。适才那妇人,是个骗子。家中良田甚多,转带着个小孩,装病骗财。”东来客一笑,道:“骗都骗了,你说这些,有何用。”老头呵呵一笑,道:“只想提醒下客人,旅途上,得留些心眼。无妨,无妨。”东来客醉眼迷离,拧着酒壶走了。
雪地中走了半天,路过不少山村。来到一小镇,也是富裕饶余。只见镇上,皆张灯结彩,镇外两蹲石狮,竟缠着上等丝绸。驿道上,沿途摆满名贵花草。还未进镇,一个店小二早候着,跑过来,恭敬道:“客人是要住店么。小的给您带路,物美价廉,上等厢房。还有清淮名妓,包您满意。”东来客道:“镇上布置的富贵华丽,是不是有啥风俗喜节。”小二冷笑,道:“哪有啥喜节,只因钦差大人路过此地。镇上的百姓,都丢了家业,跑过来装扮街道,指望钦差大人回京后,给镇上的官爷,带点官运呢。这些花销,够镇上穷人,吃喝几年咯。”东来客喝了口酒,随着小二,进了镇上客栈。
当天晚上,东来客在楼下吃喝。门前停下几辆拉货马车。几个行商,进屋后,一言不发,只吃菜,不喝酒。些许,又进来个瞎眼老儿,拄着拐杖,背着个二胡,带着十二三岁小姑娘,要了点小菜,吃了会。犹犹豫豫,来到几个行商面前,道:“大爷们听书么,还是让老汉孙女,来只小曲。”一个冷眉汉子不耐烦,挥手道:“走开,走开。”领队的,扔了锭银子,道:“不唱了。”瞎眼老儿,拾起银子,道:“多谢,多谢。”东来客挥挥手,道:“给我来段典故。”
老儿连忙牵着孙女,坐下来,讲了一段:“这段荒野书史,也是寻常不得听闻的。此去往东千余里,有座孤城,也无名无姓,姑且唤作无名城。城内花香遍野,四季如春,水流四野,牛羊八方,真乃仙居之境。城中,有一奇事,千百年间,未尝有一位君王,一个人臣,唯有万千平民,自行耕种,追逐田野而已。”东来客把酒壶敲在桌上,道:“速讲。”瞎眼老儿道:“可谓世道沧桑,二十余年前,一场流离战乱,烧到了无名城。城池一夜之间,被敌人攻克。城内百姓,尽皆而亡,只有区区数人,逃出生天。”东来客大醉,扔下碎银,上楼歇息去了。
莫许,行商也回房休息。瞎眼老儿带着孙女,出了客栈,投入一间遗弃茅房。点燃火折,孙女铺好稻草,扶瞎老儿躺下,道:“爷爷,几时能赎回家父。”瞎老儿掂了掂怀着袋子,道:“快了,用不了几个月。”小姑娘也铺好铺位,欲躺下,突然惊呼一声:“爷爷,有人。”猛的,一个人影,从稻草中窜出来,捂住小姑娘嘴巴,冷道:“别叫,否则杀了你们。”瞎老儿和小姑娘,骇得一动不动。黑影人方才放心,搜出老头儿身上银子,掏出一半,道:“下次还你。”随之趁夜离去。
雪光映射下,一缕寒光,无声无息,劈开木门,朝黑影人头上斩去。待看清黑影子面容后,剑光一闪,收势而立。东来客站在门口,惊讶道:“是你。”原来面前的,竟是逃亡至此的陈襟恩,躲在茅房内,陈襟恩也惊讶立在原地。东来客收好剑,道:“你打算去哪?”陈襟恩沉吟会,道:“北上入京,拜人门下。”东来客淡然一笑,道:“北上虽权势多,但禁卫甚严,不屑穷途末流,还是往东去好。”陈襟恩抱拳道:“多谢指点。”随之冲出雪地,继续往北去了。
瞎老儿和小姑娘,见他们是一伙的,更是害怕。东来客道:“刚才那段典故,是在哪里听来的。”瞎老儿不敢言谎,把情况说了。东来客复留下几锭银子,扔掉酒壶,连夜踏雪而行,天亮时分,来到重兵城池,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此时雪已停,日渐薄出。城池门口,络绎商人,牵牛赶羊乡下百姓,尽皆位于城池外,等待开门入城。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东来客在人群中,四处寻觅。临近城门口,见到位老态龙钟的妇人,讨食要饭,口中喃喃自语:“大伙是去东方之城的么,离开这剥离的地儿。那里是人间仙境,求求大伙,带上我好么。”东来客伫立良久,忽然单膝下跪,低头道:“故国已亡。”老妇人身形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忽泪眼默默,捧着他面颊,细细的瞅着,道:“你是故土遗孤?可曾吃得饱,穿得暖?”东来客点头,哑声道:“衣食无忧,朝醉夜梦。”老妇人双手止不住颤抖,乐道:“看着你,我就高兴。随我逃出来的,还有个小儿,唤作东方旧士,往京城去了。十多年,也得不到消息。你去寻到他,好做个伴。”
东方客低头道:“领命。”老妇人掏出个玉佩,挂在他腰间,道:“这是保平安的,你带在身上。”东方客起身接过,扔在地上,用剑击碎,道:“无巢之鸟,孤呖寒霄。”老妇人犹然,东方客已离去,来到城门口。此时城门已开,一干百姓,等着进城。昨天碰到的行商,也在外面等候。领队者乃夏落兴,家族世代铸兵器。世道不良,也做起绿林买卖,有钱必有货。此次偷运几车冷兵器,藏于木箱内。外面堆着大理石,掩人耳目。此城乃最后一站,城门关卡,已经打通,只需走个形式,便可入城交货了。
巳时,城门大开。百姓蜂拥入城,几个士兵,拦住了商队,把货验了翻,正欲通行。忽然一士兵,把大理石掀倒在地,路出里面冷兵器。夏落兴大惊:“韩俊卖我。”兵卫亦惊呼,道:“私贩兵器,抓住!”很快,城门内,涌出不少士兵,朝他们冲来,百姓四散奔袭。夏落兴惊怒交加,乘乱弃货而逃。几个同乡,却被士兵扣住,逮捕进城。
夏落兴不敢逗留,逃出城外里许,在一树林暗桩点候着。傍晚时分,一个老仆人,乔装打扮过来,在暗桩点徘徊许久。夏落兴见无人跟来,方才现身,拧着他衣襟,喝道:“谁泄的密。”老仆人大惊,道:“少主可算安好。泄密的不是别人,正是韩俊。”原来韩俊,是城内统制,负责城门禁严。夏家先去贿赂过他,但行无忧。未料因民情乱浮,近日多搬严令,扼杀盗贼四起。韩俊乘机变了个脸,把夏落兴追捕邀功。夏落兴听闻前后,一拳打在树上,咬牙切齿,道:“卑鄙!”随后道:“你有啥办法,带我进城。先想个办法,把族人捞出来。”老仆人忧虑道:“家主在此处,就开了个店铺。算上老仆,也才无人,如今出事,都散去了。老仆把财物散藏起来,便来寻少主了。若要救人,还得找老家李玫季帮忙。他和家主,交情甚多,且在此处,有不小的财业。”夏落兴道:“那你速去。”老仆人急忙回去。三天后,才打通关节,乔装夏落兴,进了城池,来到李玫季宅门。
李玫季听说遭遇后,道:“你写封信函,我派人偷偷递给韩俊。他若置你于死地,你得一口咬定,兵器是他订制的,准备暗地谋反。衙内上下,我也会帮你打通,保证你族人性命。”夏落兴连忙写了封信函,让密人交给韩俊。韩俊得到信函后,心中忧虑,于帐内,唤谋士商讨。谋士权衡一番,道:“今朝廷勒查甚严,若轻放夏落兴,必落得个惩处不力之罪。若重责,必遭他反咬一口。只得抓住夏落兴,不作公审,密谋个反骨之罪,不让外界知晓。一干人等,流放发配。方才无忧,前程似锦。”韩俊深以为然,贴了个告示,把夏落兴族人尽皆放了。
《夏落兴初遇柔花祭 钟判生大闹骨豕山》
且说夏落兴族人被放,一干人等,正欲出城。忽一队官兵,从街道策马而至,道:“衙府有令,疑案未清。各位移步,复回衙府调查。”夏落兴大惊,欲放抗,已被拿下,投入地牢,听候审令。关了一个来月,只有李玫季派人送过饭菜,并无福音。夏落兴在牢里焦虑难安,情绪浮躁。隔壁牢房,犯人对酒戏歌,不免烦躁,喝道:“闭嘴。”
犯人反而愈发得意,不以为意。夏落兴镇定下来后,见他在此地牢之中,喝酒吃肉,定非常人,于是道:“兄台哪里人,尊姓大名,因何事入监。”犯人只是笑他,道:“在下钟召云,因反偷窃之罪进来的。”夏落兴说了些客套话,知他近日出狱,道:“钟兄出狱后,替在下转达一些话给家人,必重谢。”钟召云笑道:“对金银无爱好,唯近女色。”夏落兴暗底冷笑,道:“此事简单。”于是立了个口头约定。
再过去十多天,钟召云被释。在大街小巷窜东,只见一处瓦房墙角,聚着一批人。原来是祖孙二人,一老一女,在此卖艺。老头儿提着二胡,弹奏些《宫廷花》,《将军令》,一些沉浮世间曲子,众人皆呼失望。换了几曲小巷花柳曲,俗媚调,博得满堂喝彩。钟召云听了会,觉得无趣。见一年轻妇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步履虚浮,便转了几道巷子,跟到她家门。在此探点几日,一天夜晚,钟召云换上锦花帛衣,带上一道诡异媚笑的黑脸面具。爬上妇女的屋顶,掀瓦轻跃下来。
妇人衣着简薄,立着烛灯,在床头绣衣。只因家主经商外出,不免寂寞。见屋顶有人跃下,吓得花容失色。钟召云取下面具,笑道:“妇人不要惊慌,在下并无恶意。”妇人见面前,是如此俊俏公子,心酥了一半,道:“你是何人,何故擅闯民房。”钟召云道:“在下夜游花仙,给妇人解梦来也。”几句花言巧语,竟得了妇人的春心,一同宽衣解带,翻云覆雨,烛光摇曳。
“噔。”突然,门外一声破风疾响,一根箭头,插在窗外。钟召云听了,大惊而起。妇人犹然迷糊,裸身缠着他,呓语道:“公子别走。”钟召云飞速穿好衣服,来到窗外一看,冷汗淋漓,一根追魂令,插在土墙上。钟召云片刻不敢停留,起身就逃,月下急行。原来此人,并不是别人,正是那柔花公子。前些日,逃脱钟馗追杀,躲进了大牢,易名钟召云。料得外面太平后,方才出来,寻欢作乐,冷然收到了追魂令。
钟召云一路而逃,却见前头,几个士兵,压着个犯人,往一山头赶去。犯人听到风声,回头一看,见月色下钟召云,喊道:“钟召云,救我。”钟召云见是夏落兴,赶了过去。士兵惊恐交织,道:“你是何人,不准过来。”钟召云拦住士兵,道:“三更半夜,准备把犯人押哪里去。”士兵喝道:“衙内的事,你也敢问,识相的快滚。”夏落兴大吼一声,用枷锁把士兵撞开。钟召云趁机抽出兵卫佩刀,几下放倒在地,劈开夏落兴身上枷锁,道:“你犯的罪,可不清啊。”夏落兴咬牙冷笑,道:“韩俊欲置我死地,谋我家业,升官迁地。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多谢恩人相救,若需帮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钟召云正欲开口,忽然风中铃声四起,不由心惧,道:“此话当真。”夏落兴道:“当真。”钟召云道:“有几个古怪东西追我,你帮我拦着。”言毕往山头窜去了。夏落兴惊疑间,回头一看,山脚下,忽远忽近,飘来三个人影,摇着铃声,暗思:“莫非是他们?”于是拦着路中,道:“汝等何人。”待走进一看,惊得魂飞魄散,竟是三件衣服,在空中飘曳。从他身旁过去了,夏落兴拭干冷汗,寻思:“想必是障眼法。”转身一刀,朝衣服上批去,却劈了个空。月色下,已不见衣服踪影。虽害怕,但心忧钟召云性命,也往山头赶去了。
来到山头,瘫倒在地,远处的树林内,挂着零散的干尸,在风中摇曳。欲回头,却迷了路,只是无尽的荒野。不由放声嘶叫:“钟召云,钟恩人!”一股冷风吹来,落叶四卷。远处传来,钟召云凄厉的惨叫。夏落兴魂不着体,来到前头,只见钟召云,被一根木棍,钉在树上,惨叫道:“拔,拔出来。”夏落兴把木棍拔出来,放他下来。几根枯骨,从地底冒出,抓住钟召云,慢慢拽下去。夏落兴大惧,坐在地上,骇然不语。
钟召云沉陷在泥土中,哀嚎道:“我死不瞑目。”忽,一阵清风吹来。三个虚影,出现在面前。追魂使拿着张亡灵单,道:“柔花公子,绵乡人士。自幼聪慧,父母不和。十八年华,遭一女子抛弃,尔后放浪形骸。专勾搭女子,淫骗诱奸。现情,寒,幽,妄,堕,迷五惑象。惑中有生,生而复惑。今父母去,无根可支,由惑转醒,至渐花灭象,乃二转生死。凋零而亡,年寿二十有六。”钟召云听之,闭上眼睛,道:“并无他话,愿针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