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莫道人笔记】这些年修行之感悟,读书之乱弹

  本来这一篇应该放在很靠后的位置的,因为如果专门讲我对一本书的观感,那么这个帖子恐怕一辈子都写不完。不过既然有人提到黄元吉祖师的乐育堂语录,那么不妨试着胡说两句,还是那句话,公开信息我不说,网上能找到的我不说,书上能看到的我不说,互联网公开,出版业发达,有兴趣的自然会找来看找来读,用不着我说。这一切只是我个人的感悟,既不是真理,也不是道,因为我自己的感悟也是会进步会改变的,十年之后我再回头看这些文字,必然不忍卒读,否则只能说明我的修行毫无进展。

  这位清代道学大师黄元吉,姓黄名裳字元吉,江西丰城人。因为易经坤卦有六五黄裳元吉的字句,所以自古以来这么起名字的人很多。他的生平事迹,生卒年月全都不详,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又突然消失了的。有一种说法说他和元朝净明道士中黄先生黄元吉字希文的是一个人,正巧这位中黄先生也是江西丰城人。更多的人不相信人能从元朝活到清朝,认为这是两个人。说到这,插一句,学术界一般是不愿意承认人能活一百二十岁以上的,所以遇到这样的人物,例如许逊,孙思邈,张三丰他们,学术界都会写生年或者卒年不详,或者选取一个比较能令他们接受的数据。而在道教看来,人能活一百二十岁以上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对了,补充一句,还有人认为这本书是扶乩扶出来的,论据是人称比较混乱。我不是文史专家,也无力判断。

  黄元吉大师的主要著作是道德经注释和乐育堂语录。道德经注释我还看不懂,每个字都认识,就是不知道哪好。过几年再看吧,乐育堂语录是他的弟子在他走之后辑录的语录,有点像论语的那种概念。以往道学界有两种看法,一种是认为乐育堂语录价值极大,甚至到了大泄天机的程度,故而非常推崇。另一种观点是语录中讲的清静丹法较之前的丹家,并没有什么突破,说的还是那一套,步骤还是那个步骤,方法也还是那个方法,别人讲的不细的地方,他也没讲透,更不知道所谓的大泄天机,都泄了点什么。我说说我的粗浅认识。

  我对乐育堂语录是非常推崇的,虽然早些年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后来立志要修仙之后,才明白它的价值。注意,成仙是我的理想,不是我现在的状态。就像一个立志当国家 的科长,他也还是个科长一样。也许某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不想修仙了也说不定。我读每一本书的时候,都暗暗告诉自己,如果它讲的道理,能打破我现有的观念,甚至颠覆我的三观,而我又没有能力辩驳它,我就应该颠覆自己现有的观念,而不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为目的,搜索前人著作为自己背书。不过这样的书我至今还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是幸与不幸。

  继续说正题,在丹道的五派六家中,虽然人人都谈心性,谈修心,但是这种对人的想法的要求和倡导,要么是体现在戒律中,简单说,就是做我的门人,就要这么想。或者是认为这是修为有成就的表征,简单说就是到时候自然会这么想。再或者说是认为修心能对丹道起辅助作用,就如同生病了多喝水病好得快一样。而似乎只有乐育堂语录,非常注重心性的提升,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从方法论的角度阐述人是怎么想的在修仙过程中的重要性。往往学者会认为这是融汇儒家思想,尤其是中庸思想的表现,而我认为这正是承接上古修仙之道的结果。

  不过从语录中可以感觉到,他在乐育堂的弟子并不太多,成分也比较简单,似乎没有大富大贵的人,也没有过于可怜的人,所以感觉大家的景况生平都差不多,没有什么需要纠正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宣扬的,大家心平气和上善若水老老实实过日子即可。同光年间四川还是比较太平的,环境也单纯,不容易生出什么杂念,似乎四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修道的好地方。

  总而言之,如果想学内丹,光看这本书,也没什么用,不可能读完就修到极高境界,因为它里面介绍的方法很多书都有,也都差不多。还不如当作人生指南书,经常翻翻更好,总之,推荐阅读。
  说了几天怪力乱神,换换口味,讲讲诸子百家,今天先说墨家。

  对于墨家我是最不待见的,因为他们除了相信鬼神的存在之外,其他一切理念都和道家反着来,不过更有趣的是,几千年来所有学者都以为墨子这本书已经失传了,那时候失传的书多了去了。可是直到明清,才从正统道藏中无意重新发现了墨子,所以秦汉以降,就没有人专门研究墨子了,也没有人做什么像样的注疏,真正的墨学复兴是从清代,准确说是清末国家一团糟的时候才开始的,可是没几年这一股墨学的浪潮就被马列主义毛思想的浪潮给淹没了,思想上亲近墨家的学者都去研究马恩列斯毛去了。为什么呢?后面会说。

  而且,墨家的明鬼,和道家的鬼神论有本质区别,道家是逻辑走到极致的产物,宇宙这么大,必然有内在的规律,相信人的境界能不断提升,提升到极致必然就有仙,相信有阳就有阴,从另一个方向聚集提纯能量,就应该有鬼。而墨家的明鬼就非常简单,就是用鬼神来吓唬统治者,希望达到自己的目的,贯彻自己的理念。

  我看回帖中,不是很多人想要修仙,想要修道,想要入门,不知道从哪开始么?我就把这个以后还要不断重复,不断使用的概念再强调一遍,道家,是逻辑走到极致的哲学。那么修道,就是把逻辑走到极致,而且落实到极致的过程。当然以后还会专题细讲,今天不跑偏,点到为止,做不到不要紧,先能想到就是好的。

  而墨家呢,则是要把所有的逻辑,都走到自己认为正确的地方,停下来,不走了。这就出现两个严重的问题,第一个是很难,甚至完全不可能得到任何统治者的真正支持。只不过守城的时候拿墨家子弟当枪使,使完了,也就完了。因为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每个人在每个具体问题上的认知,都有细微的差别,俩人都喜欢吃红烧肉,可能还会有一个人觉得要顿顿吃才好,另外一个人觉得一天吃一顿就行,那么他俩过日子就过不到一起去。如果不能非常巧合的将自己所有的理念,目的都恰好和墨翟本人重合在一起,那么为什么要听你的?贫苦子弟追随他很正常,因为贫苦子弟没有那么大的舞台,也没有那么高的视野,对于天下大事没有什么想法,墨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而各路诸侯不一样,有的想称霸,有的想自保,有的想玩乐,在春秋时期,还没有诸侯想要立志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也完全合乎自己理想的天下,所以,墨家思想,没用。其实在这方面儒家也有相似的问题,程度略轻,这个明天再细说。

  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墨家组织和思想成立的初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墨翟自己一手建立和掌控的,他这个人的思想就是墨家的思想,他操纵的组织就是墨家的组织,这没有问题。但是墨翟死了之后怎么办?因为我说过,墨家是把所有的逻辑,都走到自己认为正确和合适的地方,那么只要是两个不同的人,就一定会有差别,只不过差别大小而已,你说你说的对,他说他说的合理,这事怎么办?墨家的解决办法是每一代都选出一个矩子,唯一的最高领袖,一切都以他说的为准。可是,墨翟有这个威信,在哲学和技术上有这个造诣,他的弟子不一定有,弟子的弟子又不一定有,怎么办?我说非乐就是一切音乐都不要听,他说非乐也有个度,丝竹不听,敲敲罄还是可以听的,我说节葬就是最好光着屁股埋人,棺椁陪葬更不能要,你说好歹穿一身衣服下葬吧,这就有分歧了。于是,墨家很快就分裂成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三个学派,而且互相称对方是别墨。

  这个桥段是不是很熟悉,为什么我说本来可能研究墨家思想的人都去研究马恩列斯毛了呢?其实共产主义也是如此,因为拒绝给任何逻辑走到极致,只有一个最终目的,却没有一个固定标准,而且套上了一层唯物主义辩证法的华丽袈裟,于是在任何细节问题上,都有可能使两个人发生分歧,解决方法是建立唯一领袖的绝对权威。尽管如此,在不同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只要是军事政治不依附别国的,一定称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为修正主义。我们看苏联,越南,不都是如此么?这就相当于别墨。因为只有别人是错的,自己才是对的。我们倒是不好意思说朝鲜是修正主义,但是人家看我们确是板上钉钉的修正主义,是啊,我们伟大的祖国都这样了还称自己是社会主义国家,也是挺那个啥的。

  更重要的是,就像社会主义国家很难保证连续几代领导人,以及领导团体,都有符合马列主义的个人品行和操守一样,墨家更做不到,说不定矩子们本来都光着脚呢,传着传着就穿上鞋了,于是对君王和弟子们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是一代不如一代,不出三百年就彻底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回光返照过。

  最后总结一句,其实墨家思想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尚贤的反面教材,让我们明白,单纯尚贤,希望通过几个贤人,或者一组贤人改变世界是多么的不靠谱,且不说能量大小,贤人本身也不可能是千百年不变的标准,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位的变迁,贤人不贤了,找谁说理去?等到贤人自己就是理的时候,就没处说理去了。

  明天讲儒家,看这个篇幅,估计要分两天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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