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微小说《水北山南 》

水北山南广播剧:
http://5sing.kugou.com/fc/4597791.html
广播剧是根据我未修版的《水北山南》做的,而且编剧修改了一些剧情。所以内容上会有差异。
《水北山南 》
初稿 20110107
五稿 20171207
引子:
相传,有两片玉,清透小巧,合称玲珑。未曾相逢时,任凭狂风吹激,都固执地不出一声。直至相遇,才发出琳琅玉响。每一声,都蕴藏着欢喜与流浪的酸楚。
壹 | 玉玲珑
坊间有一首古曲就叫《玉玲珑》。曲子来自宫闱,一起流传下来,还有一幅画。画中一位清俊的将军俯首弄筝,他身后站着一个美人,身段窈窕,眉目动人。
十年后,世人提起它,如同提起一桩宫闱秘辛,或奇艳或颓靡,言之凿凿。好事之人甚至差人去宫中问,于是各色人等,添油加醋,版本愈来愈多。
直至一日,一个老汉放牧山间。遮天浓雾中,他误入一间竹舍,看到了画中人。他们面容俊俏,更甚画三分。
贰 | 避雨
“老丈,雨急风骤,此时回去怕是不安全。不如在舍下暂住一晚。”一位清清朗朗的公子对他说。这人看起来,身量单薄,眉宇之间却有几分英气,好生眼熟。
“公子……可是……这画中之人?”老汉从背篓里取出当日让人誊摹的画稿,比对再三。
那人轻笑出声,薄唇微抿,那样子煞是好看。
那晚,老汉听了一个不长的故事。说故事的人,却口吻悠长,那声音太好听,太浓厚,像一坛酒……
叁 | 筝赋
那年,我遇见一抹仓皇的美丽,如隔岸听香,明明移不开眸子,却不敢靠近。
当时,我只是守卫深宫的将军,而她是前朝公主,注定把年华葬此宫中。可那一刻,她却掀起帘子,眼波流盼,望着我。悠悠对望中,我失了神。她微笑的样子太美。佳人静好,如同一池莲开。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低头看着脚尖。不曾想,她却向我走来。只是一两步的距离,我心如鼓擂。
“公主,夜凉,快回吧,末将告辞。”我拱手作揖,准备离去。
“将军,你在此宫外守了三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的声音氤氲着江南烟水,吹送到我面前。
“末将,楚桥。”我有点心慌,报上自己的姓名。抱剑的手都在颤抖。
“我叫,芊江。”她很认真地作答,深怕遗漏了什么。
“公主,末将知道。”驻守深宫三年,怎会不知道公主名讳。
“我只是想亲口告诉将军。”她说完又是盈盈一笑,放下帘子。那一刻,我心动成海,却只能默默转身。
回到府邸,已是深宵,娘为我夜煮小羹。烛盏摇曳,她欢喜地说着什么,我全然无心听,频频想起那个卷帘人。
从此,我在宫中逗留的时间一日长似一日。多半是弹筝,偶尔透过帘子,看她安静地焚香。
一夜,天降大雨,我抱着胳膊瑟缩在回廊里。
回廊深处却传来她的声音。
“将军,可否请你进来,为我弹奏一曲?”她在帘内问。
我看着帘子,帘子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动。
“哦。好!”我下意识地整了整衣冠,拍掉衣襟上的水珠,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然后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这一夜,我为她反复弹的曲子,叫《玉玲珑》。
第一次,我弹得很专注。眼下只有手里的筝和心中的曲子。
一曲毕,公主沏好了茶,端来一盏。我伸手去接,不敢和她对视。她掩面浅笑,道,“将军,不必拘泥”。
“公主见笑,你是君,我是臣。”我听着自己的声音觉得格外冷。下意识里,想和她拉开距离,以免自己动了妄念。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失色。
“将军,可知七日后是什么日子?”我听不出她的语气是愠怒还是绝望。
“先王大葬之日,怎么呢?”我仍未抬头,定定看着那盏琥珀绿的茶。
“七日后,我就是先王的妃子了。到时将军,不用再长守这深宫。”
“公主,末将不明白?”我抬头望她,对上那明眸秋水,隐隐感到有种挥之不去的情绪在逼近。
“黛妃怀有龙嗣,不能殉葬。太后封了我为妃子,代替黛妃,常伴先王左右。”
“这怎么可能,末将从未听闻此事?”我的手一颤,茶水溅落半盏。
“太后明日就会诏告天下。”她淡然得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这怎么可能……”我在这清醒与糊涂里,冰封千里。
“楚桥”,她突然握住我的手,茶杯定定落到案上。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喉头艰涩。她的眼神越是望着我,我越感到那股逼人的情绪,许久才反应过来,她适才叫了我的名字。
“末将……还能为你……做些什么?”还有字句黏在喉头,尚未出口,眼前已一片朦胧。
“我想……再听听那曲子。”她的手终于离开我的,瞬间,被握过的地方变得湿冷。
“《玉玲珑》,是吗?这是我……为你……写的。”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双手一抚上弦,弦也在颤抖。啪的一声,一滴泪落在按弦的手上。我仓皇抬起头,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她。
那一刻的我们,近得看得见彼此的眉睫,却远得如同山南与水北。
此后的一遍又一遍,我的手指像是没了知觉,只是循着习惯在弹。天明时分,我起身告辞,站起来的那一下,濒临虚脱。
她在我身后叫了一声,楚桥。
我愣了一下,没有回头,阔步向前走。蹒跚走出很远,才在心里念了一句,芊江。顿时,有热流淌过脸颊。
那日起,我每晚都早早回到自己的府邸。
肆 | 夜谈
还是冷夜,还是羹汤,我终于听清了娘在说什么,无比清晰。
“桥儿,七日后,你将代表楚家三代忠良,一门忠烈,护送众妃入陵。”
娘和太后有姻亲关系,原来她早就知道,她在为此感到荣耀。三年前,我在战场上受了重创,不再能带兵打战,成为一个守宫的将军。我原以为我会老死深宫,没想到连这也不能。
只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崩塌了。
噗的一声,汤里满是鲜红。娘拍着我的背,不停说话。
“儿啊,你怎么呢?老爷,老爷,快去请大夫。桥儿又吐血了!”我在娘慌乱的叫喊声中,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伍 | 送陵
七日后,举国穿白,所有人都以为我不会来送陵了。烈烈风中,站着另一位少年将军。但是我来了。我在满朝文武面前,郑重许诺,一切如常,我将不辱使命。
这是个弥天大谎。半个时辰后,我就带着芊江颠簸在马背上。后有索命的追兵,前有未卜的生死。
“逃不过的,你把我交给他们,你还有活路!”和马背一样颠簸的,是芊江颤抖的声音。
“如果这样,不如我们一起死!”马至悬崖边,我闭上眼,狠狠一挥鞭。
“他们掉下去了!这么深的山谷,肯定没法活命。我们回去覆命吧。”崖上人的声音越来越飘渺。
我们连人带马坠落,坠落的瞬间,我感到脚下都悬空了,身后却有人紧紧搂着我的腰。芊江,上穷碧落下黄泉,到底,我只能到幽冥里,陪你。
一声沉闷的巨响,剧烈的疼痛过后,我失去了一切知觉……
陆 | 隔世
耳边似有鸟鸣,胸腔内又有疼痛翻涌。这是回到人间了吗?我不确信。
“咳咳……”,我蹒跚着走出小屋,看到一个女子在汲水浇花,穿着一身素白,却有说不出的艳丽。
“这是哪里?”我还有点晕眩,理不出头绪。眼前的人,是芊江吗?
“你醒了。”女子悠然回头,那声音,那张脸,那眉眼,再熟悉不过。
“芊江”,我的心一下子饱胀温暖,“我是在做梦吗,我们……没有死。”
“芊。江。”她神情犹疑,似在思索,“公子,你是在叫……我吗?”那声音在空中飘渺,直至静默无声。
一瞬间,我又跌回了茫茫的黑暗里,无边无际。
柒 | 叙旧
竹舍内,檀香还在缭绕,像一场没散去的梦。
“楚桥,你说的,可是……我们的故事?从未听你说过。”她抬起双眸,眼底氤氲着水汽。
“你不是过去的芊江了。往事已不重要。只是老丈想听,我才说给他听。”楚桥依旧不疾不徐。
“难道……她还没记起自己是谁吗?”老汉瞪大一双眼,大惊失色。
“我也快想不起自己是谁了。何名何姓,有何关系。都不及有个人陪着你,煮一壶茶,叙一叙旧。”他转过头,和芊江相视一笑。屋内的檀香,烟气似乎更浓了。
捌 | 秘闻
翌日,老汉回到镇上,和人谈起这桩奇遇。
“老徐,不是我说你,你在山里迷了路,回来就整这么一通胡话。谁信啊!”砍柴的老李不屑地说。
“老汉我,别的没有,就敢保证,这辈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他急了,眼睛都跟着红了,心里是着实难堪。
半月后,他带着乡里再次寻访。原本的浓雾深处,竟云破天开。竹舍不见了,两个神仙一般的人也没了踪影。那段关于《玉玲珑》的自述,明明言犹在耳,却好似梦中场景。他一时恍惚,辨不清真伪。难道真是自己老了,做了一宿的梦。自此,关于《玉玲珑》的故事,他只字不提。
可经他这么一闹,这桩旧事又被炒得沸沸扬扬。同去的乡里,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依我看,那根本是两个妖精。障眼法知道吗?咱们都被骗了!”
人群里传来一声轻笑。没人注意到,有个褒衣博带的人,正从人潮里抽身离去。他戴着一顶好看的铁皮面具,手里紧紧攥着另一个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