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尽在这里遇见驸马。”潘禅笑着对高杉行了一礼,高杉也回了过去,见他身旁的方时也是恭敬的朝自己一拜,起身时眼底还有些深邃。
“今日鄙舍真是蓬荜生辉,驸马既然来了,我也不好远送,就送两位至此,还望海涵。”
潘禅连连道‘自然’,然后就揖身告辞,走时还不忘多看高杉一眼,似乎还带着一丝戏谑。
方时本想与高杉交流,但想着也不差这个时间点,揖身一拜,也走了。
姑苏怀见两人走远后,才褪去一贯的散漫客套,带着高杉进了府里,并告诉下人,今日若再有任何人来访,都说有贵人做客,不便相见。
进了客厅,高杉将东西交给侍人,坐在位置上,接过姑苏递来的茶水。
“你又何须如此客气,每次来都送我东西。”
“这点小事儿,就当我的心意。”
姑苏怀摇头,坐在她的对面。
“伯念,今日潘禅和方时来你府上有何事?”
姑苏怀摸了摸杯脚,然后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
高杉疑惑,不懂他什么意思。
“我是真不知道这二人来我府上作何。本来先是潘禅到了我的府上,我俩随意聊了一会儿,这人却只是聊些朝廷的小事情,偶尔提及宫里的事,我也没怎么接下去。没过多久方时就来了,本来我见潘禅的兴致渐高,以为要聊些正事,结果方时一到,也只是和我聊些平常的小事,说是想和同朝官僚多多来往。潘禅见这情形,也是接着方时的话聊了下去。没过多久,他们两人便说要回去,我便送他们到府门。”
高杉只觉得朝廷里的事情当真复杂,先有不懂的虞夔,接着又来这两人,也不懂今年的考生,有多少安生的。
“今日还来了人吗?”
姑苏怀一笑,这人果真细腻。
“对,镇国公和左相都来过。”
“你府上今日真热闹。”
见他还有闲心情打笑自己,姑苏一摆手,说道。
“那是,我府上哪日不是高朋满座?”
见他那借杆就往上爬的神情,高杉也是失笑,却也神色一正。
“好了,别闹了,国公和左相找你何事,能否告知?”
“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情,只是国公和左相今日来只是向我要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
“当年天师的衣物以及留下的书籍和星石。”
当年帝师仙逝,天师便失踪了。焦天敖作为帝师的徒弟,却是天师抱回来的孩子,随天师姓,自然就将天师以前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藏在库房里。这府邸原本是焦天敖年轻时的府宅,后来他做了国师,自然是留在了宫里,这府宅焦天敖便交给了姑苏怀。
“国公他们要天师的东西作何?”高杉低语着,姑苏怀也是一脸疑惑,说来天师都失踪二十三年,也不知是否安然在这世间。
“算了,不聊这些话题了,我听说你的府宅也修建好了。南宫兄前几日本是要和你相见,喝杯酒的,结果家中有事,提前回了江州。就拖我告诉你,他感谢你前不久替他寻要了公主的字画,想着也没什么东西可以赠送于你,便派了一支亲卫队去你府上,日后听你调遣,也算是帮帮你。”
高杉只觉得不妥,说来这都是南宫送的第二支亲卫队了。却是被姑苏怀劝了几番,江湖儿郎大都不拘下节,况且南宫家从商,如今送此大礼,日后若有难处,还去便好了。
两人又喝了几杯茶,便准备去新修好的府宅看看,顺便安排一下这些新来的,和以前的人的事情。
晚间回来时,殷希还没有回府,高杉只觉得奇怪,通常希进宫都会在天未黑之前回府,这都夜深了,也没见回来。
洗漱完了后,夜色已经正浓,四周安静的毫无声响。高杉想着宫门的时间早已过了,希可能今日就住在宫里,便着中衣坐在床边的躺椅上看着兵书。思索着今日遇见虞夔的事情,高杉将书放在头上,想着要向希提及一番,也许希知道一些什么。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知道有人唤她起身,高杉不想理,却是感觉到熟悉的味道靠的她愈发的近。
殷希担心他着凉,便让人搀扶他到床上去。劳累了一整天的她,也只有在自己最熟悉和最温暖,以及最眷念的地方,才能安然入睡。看着身边人睡着时,还不忘靠近自己,然后替她盖好被子,又睡沉了去。殷希微微的勾了唇,闭上眼睛,想要忘却今日所有的疲惫,还有那些威胁和警告。她想要身边这人能够安生,若那些人真的敢动他,她也不建议多树几个明敌。
朝廷的事情果然朝着殷希开始预料的方向发展,看着坐在龙椅上已经许久不曾上朝处理政务的皇帝,满脸病容的让人宣读册封卫王的诏书,封了他为西南州部都守,处理西南郡务的事情。高杉明显见着周围的人是神色各异,除了秦王稍稍老实了些,其他的,都或多或少表露些情绪。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今日樊豫并没有参与早朝,皇帝询问之下,有人禀告他这几日病了,且身体每况愈下,且连胡振北都没有想到樊豫既然病的这般严重,脸色都变了。殷冉眼神一恍,却是让人多送了些药材,还派了太医院的人去樊府一趟,替樊国公看病。
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在早朝上讨论,结果皇帝又下了一道圣旨,册封贡院编撰潘禅为御史中丞,并且封了楚王为一字并肩王,留在京城。顿时群臣惊讶,先不说这潘禅毫无功绩,怎能直接仅升四品中臣,掌管官员事物?再说这楚王本是藩王,冒然留在京中,先不说其他藩王怎么想,再说这长公主的地位就显得无比尴尬。最后连殷洛都抬起头,看着殷冉,眼底带着无语言比的疑惑和费解,但见皇姐很是平淡的听完诏书,连点反应都没有,殷洛只得将所有情绪影藏起来。
有些大臣站出身,说着此事不妥,长公主本就执掌国政多年,楚王不熟悉京中事物,怎能以一字王的身份参与朝廷政务,不少人心中知道这必然削弱殷希的地位,却也不能明着说出来。
殷冉见下面的大臣站的越来越多,脸色也有些黑,但见着殷希和她的驸马,以及她身边权位最高的几人都没有站出来,殷冉也只是忍着气,咳了几声,压住下面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
“既然大臣这般反对,臣弟也并没有这般高的能力,还望皇兄收回圣旨。”楚王殷阳鲜少在朝廷中表现,高杉心中虽也是愤恨不平,但想着殷希今早说的话,她也只得表现的很是镇静。现在殷阳显得极为谦卑,可高杉知道他实际有要拉拢羽林军的心思,毕竟她现在作为中郎将,手里也有亲信,自然知道楚王的心思。只是这人动作不大,也很小心,高杉也不想过早惊动他,也就只是多加防范。
“父皇看中皇叔,皇叔又何必推脱?”殷希话语一落,周围的大臣又是一番起落,没想到长公主既然会劝殷阳接受这不合理的圣旨。
高杉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泛起一贯的笑意,只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殷希的退让让殷冉顺着就封了殷阳为一字王,接着说了些各地的事情,就因为皇帝精神不佳退朝了。
出了宫门时,殷希身边早已围了一众大臣,有信任的,也有才站位投靠的。殷希只是和他们打着呵呵,说既然父皇已经下了圣旨,自然是遵从陛下的意思,不能乱了身份。有些大臣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连连点头,然后离开。
殷希看着楚王的位置,已经围满了不少人。潘禅虽然高升,毕竟名气不大,利益也不大,偶有不少同僚攀谈,但都推脱后就离开了。看着那抹消失在宫门口的身影,其实今日最大的主角压根就不是殷阳。
高杉见人走的差不多了,就准备上前,却是被小黄门拦了下来。
“大驸马,皇上有请。”小黄门的声音压的很低,却也让站在高杉两步外的殷希听见了,眯着眼睛看着随小黄门离开的高山,心中有些不安。
‘殷冉,你最好不要动他。’
“臣,参见陛下。”高杉进门后,就见着坐在龙椅上的殷冉,他背对着自己,手里拿着一幅画,只依稀看的出穿着淡红衣群,周围是草原。
不知跪了多久,见殷冉收了画,才缓缓转过身,喝了口茶,就这样靠在椅子上,虚着眼睛看着自己,明明面无血色,却显得格外压迫,但他并没有说话,也没让自己起身。
“你知道朕为何赐你婚约与荣懿吗?”
“不知。”
殷冉轻轻的‘哼’了声,然后抬起他那几乎骨瘦如柴的手,缓缓抚摸着茶盅,又是一阵沉默,高杉只觉得汗已经打湿了衣服。
“朕这般问你吧,你是忠于朕,还是忠于荣懿?”
高杉眼眸一瞥,皇帝究竟是何意思?
无视他内心的猜测,殷冉只是站起身子,极慢的走到高杉面前,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朕不是要你在这里表明忠心,不过,朕,不了解你啊。你的身世,朕既然查不出来,如若不是天敖向朕劝说,朕一定会在荣懿选择你的当天,便杀了你。”
殷冉的眼神带着股幽色,那不经意的话语让高杉突然背脊一寒,看着这位看不透的君王,高杉只得埋下身子,低着头。她知道,这人既然这般找她,必然是要她做事。
“你也不用这般模样,怎能配的上皇家的身份。”
说完,他又一步一步走了回去,然后坐在龙椅上,像是筋疲力尽,他还缓了一口气。
“朕叫你来,自然是有事情吩咐你。”
“陛下请讲。”
“朕要你找样东西,这纸上会说明这东西是什么,还有,这件事情朕要你谁都不能提及。”
高杉接过他丢下来的布帛,打开看后才知道,这东西很有可能就在公主府,准确来说,很有可能在殷希手里。
“你的所有动作,朕都知道,你只管替朕办好这件事情,如若你敢背叛朕,朕会毁了你最在意的所有东西。”
‘叮’,掉在地上的几块木牌落在高杉面前,上面刻着‘木’,‘达’,‘胡’很多字样,高杉抬起头看了一眼最上座的男人,果然,在怎样,你终究是皇帝。
“诺。”高杉将布帛叠好,应道。
过了一会儿,小黄门在殷冉耳边说了些什么,殷冉阴沉的笑了笑,才让高杉下去。
抬起那早已麻木的腿,高杉忍着巨大的不适离开了大殿,却看见门外不远处站着的殷希,身边还有几个侍卫。
抬起那早已麻木的腿,高杉忍着巨大的不适离开了大殿,却看见门外不远处站着的殷希,身边还有几个侍卫。
见高山一瘸一瘸的走着,想着他在里面呆了也快一个时辰,看来也是跪久了,不由眼神沉了些。
几步上前扶着高山,见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牵着殷希就朝宫门走。
回头看着大殿的正门,那抹皇袍隐没在黑暗里,明明是七月末的盛夏,却也显得阴冷。殷希抬了手示意了一番,这些侍卫才离开。捏了捏高山的手,见他看着自己,脸上布满了汗水,但还是笑着,想要让自己宽心。殷希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然后将他的手反裹着。
回了公主府,高杉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殷希让人去拿了药酒,就蹲下身子,想要查看她的情况。
“希,不用,我自己处理就好。”
看着这人拦在自己眼前的手臂,然后站起身子,想要扶自己起身。
殷希拍开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气还是什么原因,高杉只觉得她心情不是很好,也就坐好没有动作,心里却在想着今日皇帝给她说的事情,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见他老实下来,抬头看了眼他的情况,却见高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见自己看着他,还笑了笑。
“疼不疼?”
“不疼。”
“真的?”轻轻敲了敲他的膝盖。
高杉猛地吸了一口气。
‘嘶’,真疼。
见他难得疼得眼睛都皱了一下,还是有些担忧,掀开他的袍子,挽起裤腿,只见膝盖处早已经青乌。大理石还带着文理的地板,让他膝盖周围被磨破了一层皮,沾满了猩红,显得有些模糊。
抿了抿唇,轻轻的手帕将他的膝盖擦了擦,见他隐忍的笑着,还用手在自己的发顶摸着,说到底,这人就是不想自己担心,什么都忍着。
“父皇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见他答的很快,连思考都没有。
“那你在里面呆了一个时辰?”
见殷希的表情一边打笑,却还带着认真,擦拭她膝盖的力度还大了一点,高杉忍着疼,却是低下头吻着殷希的额头。
“真的没事,相信我好吗?”
见他这般模样,殷希也没办法,将木盆交给竹青,替他包扎好后,便让他回床上休息。
见高杉睡熟后,殷希才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其实她隐隐猜测的到殷冉找高杉是为了何事。但高杉既然不愿说,她也就不问,她知道这人其实努力的做着一些能够帮助自己的事情,其实她都看得见,也相信这人能够保护自己。俯身替他打理头上的碎发,才出了府,准备去见殷洛。
知道殷希已经起身离开了,高杉才坐起身,忍着腿上带来的不适,缓缓的走去了书房。
三十一
八月是一个不安定的月份,先是远在西南办理事物的卫王忧劳而卒,皇帝悲痛之下封了他为恭孝亲王,并赐葬于皇陵西侧,以做敬畏。
没过多久,皇帝病重垂危,靠着太医不眠不休的忙活了七夜,才让皇帝吊着一口气,缓了回来,却是无法再处理朝政,所有事物都交给了殷希和一字王处理。
刚要到了八月中旬,南方大旱,颗粒无收,很多地方都能是饿殍遍野,殷希建议开仓放粮,结果一字王坚决反对,并称南部大旱,各地尸首多得数不过来,瘟疫肆虐,如若放粮必然惹得这些在灾民带着瘟疫传来,只会得不偿失。长公主殷希尚未说话,二公主殷洛公然在朝廷指责一字王毫无执政者的胸怀天下,以小肚鸡肠的胸怀去辜负天下人的期望,一字王当场大怒,怒骂二公主乃是妇人之心。殷希只是看着这场闹剧,这殷阳果真是个狠辣的人物,南部楚地是他的根基,如今入了京,连自己的老巢都可以弃之如敝履。
最后殷希还是下令派朝廷的官兵和官员还有两位太医院里有些资质的太医以及当地的县令参与其中,带着物资还有银两以及药物去了南部赈灾。
坐在书房里的高杉见殷希一直蹙着眉,这巨大的财物究竟该派谁去,自己身边的人都有要事在身,其他的虽说投靠自己,但终究时日不久,难免担忧。
“希若纠结,便派我去吧,想来这么久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抬头看着高山,见他很是认真,摇了摇头,南边瘟疫肆虐,他虽习武,可也不能与这天灾抗衡。
“希这是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而是……”
“怕我染了恶疾?”
见殷希盯着自己,看的认真,然后点点头。高杉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按照一贯的习惯,替她揉着太阳穴和颈椎。
“希不用担心我,我命硬,不那么容易死的。”
见她转过头,皱着眉看着自己,想着也是,古人很忌讳‘死’这个字。
“唉,驸马,这事我会找人去做的。”
慢慢走到她面前,然后蹲下身子,让她俯视着自己,高杉笑了笑,然后摸着她的眉角说道。
“希,我去最好,不是吗?如今殷阳越来越沉不住气,楚地终究在他手中管了二十年了,即使希再爱民,他们处的远,自然多向着殷阳。如今恰逢殷阳自己选择弃这些楚民不顾,我若去,就是带着长公主驸马的身份去安抚他们,自然就是长公主本人的意愿,是要救助他们。楚民因此向着希,让殷冉在楚地没了威望,何乐而不为呢?”
见他说的很是真诚,处处只为自己的名声所想,殷希只觉得他真的太蠢了,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就光顾着自己的一切。
“可是……”
见她还想反对,高杉抬头覆上她的唇,似乎所有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见殷希脸颊红了许,高杉才带着笑意退回来。
“希变得寡断了呢,让我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叹了口气,殷希终究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诏书就下来了,大驸马负责这次去南部赈灾的所有事情。朝廷瞬间炸开了锅,殷洛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虽然以驸马的身份去,对殷希来说是件好事,可是冒这么风险,长公主就这般舍得?难不成两人有了矛盾,长公主是故意让驸马去的?殷阳也是眯着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市井传言大驸马和长公主十分恩爱,甚至府上奴仆无一人敢瞧不起驸马出生,并且对待驸马是忠心耿耿,不少受过驸马恩惠的下人,更是对他惟命是从。如今殷希既然会派他去南部,那个瘟疫横流的地方,去了都不一定能回来,殷希这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这般狠历吗?
送高杉上马车时,殷洛也陪着殷希一起,天色尚早,城门除了守门的将卫一个人都没有,前方的马车派了十几辆,高杉骑在高头大马上,也是一脸英气。
“希,你放心,我会安全回来的。”
殷希一直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脸上高杉读的出来她的心情复杂,终究是跳下马来,将她拦在怀里,安抚着,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希,你在京中要照顾好自己,殷阳不安生,殷尧也不安生,我会管好自己,安全回来,我不在的时日,若是想我,便看看这个吊坠,我就在你身边呢。”
说完将脖子上的狼牙吊坠取下挂在她的脖子上,上面留着余温,暖暖的。什么时候,这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进自己的生命里,然后默默扎了根。殷希从来不反对别人说自己是个冷性情的人,因为自己在意的人太少了,又沾满了过多的血腥。可这个人却慢慢改变着自己,正如他说的,自己也会寡断,会为他去考虑以往从未在意过的事情――别人的性命。
殷洛送高杉又上了马,看着车子走远后,淡淡的光照在殷希脸上,皇姐的眼眶有些红,嘴角却带着笑。将坠子放进衣服里,才招呼着殷洛回宫。
‘呆子,什么时候你也这般自恋了,本宫为何会思念你。’
手却摸着胸间的位置,你要安全回来。
高杉到楚地的时候,才知道南部的情况完全不像奏折上写的那么简单,如今楚地稍稍偏扬州的位置的各个小县城,已经到了无人生还的地步。
各地州郡郡守,刺史将情况压下来,以最低的死亡人数上报,以获得免罪的办法。瘟疫压不下来,楚王以前部署的官员几乎都是亲信,各个只顾自己性命,将难民拦在城墙外,如有敢闯进城里的,全部被焦油活活烧死。内有地主,官员趁此机会,横征暴敛,抬高物价,以此获得更高利润。
高杉一来,所有官员都没有接待这位大驸马,只留了个不为伍,且身份低微的主簿去接待。其他则是聚了一众乡绅地主,以及各地县令,讨论如何获得这比赈灾款,然后从这里面分赃。
高杉看着主簿手里递给她的死亡人数,以及流难人数,还有最近几年的财务进账状况,不由轻哼。
‘老匹夫,这次我要把你的根基全部拔断。’
当天高杉便组织了人员,亲自去外面将落难的百姓全部组织到一个地方,让官兵带着艾蒿去熏人员比较密集的地方,然后再用霍草又熏一遍。吩咐太医组织当地的郎中、大夫先将人群中按病重程度依次分开会诊,又派人去采购药材。结果传来的消息是当地药材价格攀升十倍不止,朝廷派下的款项压根不够。高杉当场带了官兵将这贩卖药材的地主抓了出来,准备当众问斩。
“大驸马,这般做法可能招致其他地主乡绅的反抗,到时候这些人联合起来闹事,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会影响到朝廷。”底下的主簿葛覃说道,他算是个青清廉的人,却是不同流合污,被排斥出来,不得晋升。
“这事我自有安排,葛主簿不用担心。”高杉摆摆手,看着今日送上来的帖子。
上面有报告今日赈灾的情况,病况轻微的已经被安排进了城里的南部,去领粥米,情况严重的,还在安排。另一份帖子则是这些地主和官员下的,邀请她赴宴。还有一份小帖子,是殷希传来的。从自己来这楚地后,殷希每日都会来信,信里只有一句话,‘可曾安好?’高杉每次都会笑着读信,然后摸摸上面干了的字迹,回复道‘安好,勿念’,殷希每次见回信后也都是笑着,只要他还健康便好。
下午高杉就准备起身去赴宴,主簿担心她的安危,硬要派人手护送。高杉摇头,谢了他的好意,径直出了府门,和外面等候已久的人相视一笑,然后一同去了官府。
各地主和官员见着来的只有两人,先是一喜,然后见大驸马身边的人,先是觉得眼熟,后来才知道这是南部地区赫赫有名的首富,南宫家大公子,现在实际的掌门人,南宫让。
一众人打了招呼后就坐那里都不说话,最后还是郡守忍不住气,说道。
“大驸马一来就抓了本郡的药商,难免有点嚣张许。”
高杉将茶盅放下,然后看着上面的郡守,面无表情,却是让那郡守一惊。都说这大驸马乃是乞丐出生,本以为没什么能来,看来是自己小瞧了。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郡守。”
这郡守先是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何意,却只听见‘嘭’的一声,高杉一掌拍在桌子上。
“你身为郡守,却公然放任这些地主乡绅趁着灾难,牟取暴利,你对得起你的身份,对得起你拿的朝廷俸禄?”
这郡守被说的脸色通红,本想起身让外面埋伏的人动手,高杉手劲一挥,桌上的小刀飞了出去,那埋伏在对面屏障下的刀斧手应声到了一个。
堂中瞬间鸦雀无声,连南宫让都不由感叹这人的天赋。
“郡守就是这般接待我的吗?”
郡守脸色一红一白的,连端着酒杯的手都抖都不成样。
“大驸马何必这般?郡守也是一时糊涂,尽是说了话冲撞了驸马。这些刀斧手是来保护驸马安危的,这不是怕有难民闯进来,伤着驸马不是?”一体态肥硕的地主说道,高杉记得他,当地最大的米商。
“那就劳烦郡守这般谨慎,就让这些刀斧手出来,待会儿随我回府吧。”在座的人一愣,这郡守是答应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只得狠狠捏着拳头,道了声‘诺’。
在座的见这大驸马一来就立个下马威,也知道这人不好惹,只得稍稍恭谨些,改了先前的态度。
“既然你们都邀我来了,就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你们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上层人士,又何必给我摆架势。”
一群人连道是,却也不开口,高杉也沉得住气,喝着茶,不说话。
“驸马抓了罗利,且明日午时问斩,这般动作,不太好吧。”最后还是其中的一位商人先开口。
“呵,我倒觉得挺好,朝廷派我来时便给了我便宜行事的权利,况且百姓都支持斩了这无耻之徒,你们现在反对,难道和他是一丘之貉?”
各家地主虽是笑着否认,却脸色及其难看,这驸马这般嚣张,当真以为他们耐他没办法?
“不过我既然来了,就自然找你们有事情。”
“驸马请讲。”
高杉朝南宫让示意一番,南宫点头,便说道。
“我愿以五倍的米价收购你们手上的粮食。”
南宫让的话让在座的一惊,他们以为驸马就是来强迫他们给出米粮的,如若是这般,他们当然不惧,米在他们手中,就算你是朝廷的人,也没有能力强迫他们,大不了鱼死网破,没想到既然会让南宫家的人帮忙出资购买粮食。
各个地主也是各怀鬼胎,五倍的价格远超于他们的想象,如果真的能够买个南宫家,那必然会是巨大的收入,止于他为什么要买米,这些与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好,不过南宫公子也要说话算话,今日的账今日毕,不得拖欠。”
“这是自然。”
各家谈的似乎很融恰,双方签了合约就算作成功,郡守和请来的保人做了保,今日起就开始生效。
南宫和高杉离开时,这些地主还相互庆祝了一番,说到底,楚地天高皇帝远,赖你是真龙,也管不了地头蛇。
第二天南宫便开始收购各家的米粮,每家一百石,当天结清账目,地主皆是欢喜,只当遭了个冤大头。
收购来的粮食全部发给了灾民,朝廷原先预算的物资压根不够,而这些精米更是难得。为此,百姓心中对于长公主和大驸马的感谢一时达到了楚地的最高潮。
高杉和南宫在楚地忙活了近半个月,每日进购的粮食与日俱增,到了后来,直接长到一日万石,有些地主不由开始慌乱,万石的粮食可以卖,但卖了自己也就所剩不多。让他们没想到的时,这南宫家当真恐怖,每日百金确实付的妥妥当当,毫无拖欠,他们也不敢不给。最后干脆在里面掺杂糙粮,以求混过关。
没想到是南宫家并没有找上门,他们也就肆无忌惮。可即便如此,南宫家却依旧花大价钱买米,最后抬到一日五万石,不少地主家已经没米,心中顿时七上八下。
等到南宫家抬到一日十万石大米时,很多地主已经吓得逃亡起来,却是被高杉的侍卫亲自堵在城门口,最后抓到衙门。
衙门最高堂,高杉坐在上面,南宫就坐在下首。
“各位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不少地主汗流的满脸都是,看着上面坐着的人,还有一旁候着的县丞,心中不安起来。
“各位大人还欠我不少米粮,如今这般卷着被子跑人,怕是不妥吧。”
南宫让将手里的纸张拿了出来,白纸黑字的,这些地主也说不出话。
“还望大驸马宽限几日,这些人自然会拿出米粮来。”
说话的是应声赶来的郡守,这些地主都是自己的人,他当然不能容许他们出事。
高杉和南宫最后还是同意宽限些他们的时日,并且付了黄金,让他们必须在三日内将所有米粮送到。
当天夜里,这些地主就策划着买通人手,夜里杀了大驸马和南宫让,反正楚地离得京城远,最后一把火烧了府邸,就说走水,谁能赖得了他们。
就当所有事情都备好后,这些地主带着自己的家丁闯入大驸马临时居住的府邸时,一众侍卫早已将他们从外面到里面围了起来,带队的则是刘瀚,新晋的将兵都尉,被高杉传书先赶了过来。
高杉见势,将所有人以密谋行刺驸马的罪名将他们关在了大牢里。第二天郡守就带着士兵来要人,却见高杉早已坐在主位上,等他多时了。高杉将他这几年的贪污记录全部丢了出来,以郝国的法律将其逮捕,这郡守本想再做反抗,可高杉在楚地获得的民心早已让这郡守的侍卫几乎与他对峙。
高杉趁此机会将所有与这次贪污受贿,以及哄抬物价的官员商贾全部以罪名轻重进行问斩、流放。一时间,楚地欢呼雀跃,直道大快人心。就在菜市口被问斩的郡守和几家大地主被斩首后,连续四个月不见雨的南部地区终于下了第一场雨,楚地的百姓也因此说大驸马和长公主是皇朝的福音,是百姓的救星,高杉也因此获得极大的赞赏。
一个月后,灾情终于缓解了下来,楚地的安排也在殷希知晓情况后做的井然有序。看着这样的情形,以及殷希下的诏书,高杉决定起身返程。
大驸马治理灾情有功,京城的百姓再一次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只愿迎接这位伟大的功臣。
白马进入城门后,百姓争向为高杉献礼,高杉谢过后,抬头就在人群中见着了日思夜想尽一个半月的人儿。连忙跳下马来,快步走到殷希面前,微微笑着。殷希见他安然无恙的归来,除了瘦了、晒黑了些,没有什么伤痕,不由上前抱了抱他,想着这是外面,又松开了手。
高杉一咧嘴,抱起她就又翻身上了马,不顾京城百姓投来的目光,将殷希紧紧搂在怀中就往府里驾马驶去,徒留着南宫让一脸无奈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