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殷希睁开有些沉重的双眼,她只记得自己去了白虎阁,再看见焦天敖炼制丹药的屋子里确实少了很多书籍与器具后,便失去了意识。
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似乎是一处石洞,光滑的石壁上有不少铁做的武器,上面沾满了血迹。石洞内构造很简单,眼前是一巨大的钢炉,上面挂着吊篮,看不清装着什么,只看见钢炉里烧的沸腾的药水,闻着刺鼻。一旁有一石床,却并无有人休息的印迹,上面堆满了书籍,又摊开的,有被撕毁的。几个大的木笼和铁笼里装着趴伏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青年少女,她们的衣物上满是污秽,飘来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作呕。笼子旁有一水渠,里面是溢满的绿色液体,散发着一股酸的味道。
想要活动自己沉重的身体,像是灌了铅的身子让她倍感压抑,却在活动手腕时发现她似乎被困住了,准确来说,是被锁住了。
双手被反剪的锁在身后的巨大石柱上,脚上带着镣铐,铁锁与石台相连。那链子好几公斤重,她就算想逃也无计可施。身子软弱无力,甚至有些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像是被麻住了神经,让她连感知都迟钝些许。
越是这般时候,她反而越冷静,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除了头顶有一处只有几尺宽的洞口,便只有那隐蔽的石门,再无出口。
头昏昏沉沉的,不知自己昏睡了几个时辰,也不知道外面情况若何。她只想着焦天敖果真好本事,连在皇宫里都能逃开自己的暗卫与羽林卫的监视,来去自如。也不知道是否有人知道自己失踪,一国之君消失不见,加上这突然变得天,真是好大的‘天灾’。
“你醒了。”
熟悉且温和的声音响起,若不是自己与他共事十多年,在他那里学了多少为君之道以及策谋,她真的很少会去想他真的有这样的心思。
“国师,好久不见。”
那暗处走出来的身影,依旧一袭白衣,配上他笑得如玉般的柔和气质,真难看出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长公主,不,或许现在我应该尊称您一声陛下,真的,好久不见。”
盯着他那自然的表情,像是两个熟人相见,若不是她现在这般模样,她真的以为要和他商讨国政。
“我以为你不会像我父皇那样,走上这条路。”
见她已是知道自己的意图,焦天敖也就更加没有什么要说与解释的,只是看着她嘲讽的眼神,低笑着说。
“是人都羡慕长生,更何况我是曾经拥有过长生的人,便更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哦,是吗?”
殷希不屑道。她知道焦天敖的身世,也知他活了千百多年了。但如今他也要靠着药物撑着自己越来越短的受命,或许他自己也发现了,他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会生老病死。
“巫马家拥有人人都向往的东西,你祖父将它交给你那天真的母亲。即使殷冉得到巫马君,却从来不知道那秘方为何物,他只知巫马君将这东西交给了你,便对你‘百般疼爱’,只想从你手中夺走这让世人垂涎的宝物。而你很聪明,殷冉一直以为这东西在你手里,但却早就被你掉了包。”
殷希一怔,眼神狠厉的看着焦天敖,见他自信的模样,像是已经找到那东西,她几乎吼出来道。
“你对我母后做了什么?”
那尖利的语气听得出她的愤怒,焦天敖从袖里拿出小小的一罐小小的白玉瓷瓶,那上面挂着一根金丝绳,像是饰物。
“你将它与你母后一起埋于地下,即使有一天你不幸身亡于这场朝廷的争夺,但任谁也想不到,先皇后脖子上的装饰品,尽是巫马家隐藏了几百年的圣物。”
殷希看着那熟悉的事物,不由眼眶一红,又愤怒,又心疼。
“你尽然该动我母后的陵墓,焦天敖,你个混账。”
见她少有这般失控的一面,焦天敖反而觉得她的反应低于自己的设想,将手中用布裹包住的东西丢在她面前,那里面是陈旧的泛黄的书籍,以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你母后的,我没想到这些东西尽然都是与那长生有关的,真是让我好找啊。”
见他扭曲的笑,那般放纵与傲慢,殷希只觉得他极其陌生,像是从未见过一般,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么多年来,在自己面前保持着圣人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东西,她知道这些都是巫马君的陪葬品,她几乎料到焦天敖都做了些什么,她只是粗喘着气,想要平复那激动的想要杀人的心情,却还是忍不住眼前一热,流下泪来。
“巫马家的药方,尽然要用巫马家直系的血做药引,真是残忍。枉我废了这么大力气,原来一早就走错了方向。”
眼神盯着那笼中的几具尸体,大多都是放血过多休克死亡的,他的眼里没有怜悯,只有惨绝人寰的冷漠与无情。
“呵,焦天敖,你看那天外的异相,那或许是老天对你的惩罚。”
看着殷希嘲笑的对他说道,焦天敖反而低笑了起来,这个自己一手栽培的继承者比以往的任何一位帝皇都要有城府与心机,今日却在自己面前这样狼狈不堪。他缓缓走道殷希面前,拿起挂在一旁的瓷刀,刀尖划过殷希娇嫩的皮肤瞬间见血,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但却感觉不到疼痛。
“我早就违背过一次天命,我以为我改过,让郝国走上它的正规,我就可以得到上天的宽恕,继续在这世界长存。可是,你登基了,这郝国已是它原本该有的命运了,可我呢,我非但没有得到宽恕,反而活的连那普通人都不如,你看,你看。”
扯开胸口的衣襟,殷希有些惊异的看着他那如同老叟一般长着褶皱的皮肤。
“去他的天命,去他的宽恕,既然天不给我永生,我就用人有的方法。哈,那天降异相又如何,只要我吃了那长生药,就算上天要致我死罪,我也死不了,我依旧永远活着。”
见他癫狂的说道,指着远处的天大骂着,殷希危险的盯着他。
慢慢的恢复激动的情绪,看着殷希眼底的防备,焦天敖只是不屑一笑,说道。
“放心,你终究是我带出来的皇帝,是我见着成长的。你母后的血我是得不到了,但你毕竟是一国之尊,即使死,我也不会让你和他们一样,死的凄惨。我给你下了麻服散,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疼得厉害,你只会失血过多而死罢了。”
说完,焦天敖转身从石柜里取出一个小铜炉,里面放着各种药材与动物的粉末,他将瓷刀放在火焰上烤着,待瓷刀微微变作红色,在放在空气中一挥,慢慢走向自己。
“虽然你不会立刻死去,但我依旧给你留下遗言的机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皮肤被划开的声音那般明显,血液顺着手臂,如一股细小的泉流一般缓缓流进那小铜炉里。药物沾上她的血立刻冒出一颗颗小气泡,闻着这般近的血腥味,即使有麻服散,殷希也觉得有轻微的疼和反胃。
“国师,我祝你不得其死。”
见她明明笑着,却还带着一股寒气逼向自己,焦天敖微眯着眼睛,复又一笑。见她闭上眼睛,不知是假寐还是认命,焦天敖只是封了她的穴道,止住了继续流着的血液。端起已是装满整个小铜炉的血,将它倒入药炉里。这取人血为药引的手段残忍,每隔一个时辰放入一炉新鲜血液,也就是每隔一个时辰放一次血,见着自己的血被放干,还不能立刻死去,算是活生生将人折磨死,阴险又毒辣。
药炉沸腾的声音那般刺耳,殷希只是闭着眼想着很多事情。焦天敖行事隐蔽,这么久以来,她派洛儿去找,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而那几次爆炸,肯定也是他引起的,派去查的人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而自己是他从宫里秘密带出来的,宫里侍卫那般多,他尚且做的如此隐蔽,而这石洞,她一眼便知必是在无人注意的深林或是地下,若要寻找,更是没有头绪。想来自己也许就命丧于此,她倒不是怕死卫,而是担心郝国,担心天下百姓,担心洛儿。而最放不下的,便知有那个人了,若知道自己死了,她会怎么样,是不是也会立刻下来陪她?但她希望那人好好活着,自己想要给她的太多了,却还没有实现,她想要高杉能够去看看她曾经想看的景,去做她曾经想做的事儿。
殷希并不后悔自己这次的鲁莽,她丢下文武百官,自己一个人去了白虎阁,有她对高山的信任和放心。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会处理好这些事物。她只是有些可惜,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句她这一生,只爱她一人,便要先她而去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像是在哭嚎,那般急又紧。殷希微睁着眼看着那专注于药炉里的焦天敖,或许这个人本就没有心,文瑾说的那些话,若文瑜早就知道他的心不似别人所见的那般圣洁,而那时的他又是天命之子,那他穷其一生,究竟要的是什么?不明白,也无心再去明白,失血带来的疲倦让她困顿,闭上眼睛,任由大脑陷入混沌,慢慢的,沉睡过去。
为啥回复都给我删了,算了,发这里吧。后面的剧情是有点紧凑,但剧情发展我在前面都有做铺垫,如果有什么你们觉得比较突兀的地方也可以提出来。还有,因为不想再拖剧情,我就删了很多不必要的情节,不让后面越写越长。如果有什么疑惑也可以说说。
东陵,这里葬着郝国历来的皇后,马车到达陵墓时,已是正午了。
看着远处的天空,并没有因为天亮而有所改变,反而因为白天,这些颜色虽然淡了些,却看的更加清切。
没有白云,只有不知是何形状的雾纠缠着云,把它分割成不同形状。灰色的天,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风顿时大起,吹得城边的树叶沙沙作响。高杉有些不安的盯着远处,这个天,究竟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孝昭皇后的陵墓位于北边,阴暗的环境,偶有微弱的光照在墓道上。前面是带着路的侍卫,手里的火把只有小小的一团火苗,殷洛走的有些急,脚步与地面沉闷的撞击声让高杉的神经越发清晰。
“君后,这场天灾按理说是不应该发生的。”
“焦老是什么意思?”
“二十多年前,老朽便已算到会有今日的景象,但是,那是郝国面临着灭顶之灾时才会发生的。而如今,希那孩子已经荣登大宝,这些都应该不会出现才对。”
“那按照焦老这般意思,这场天灾是人为引起的?”
“对。”
“那您认为与谁有关。”
“我的徒儿,焦天敖。”
有关于当年记载的的藏书内容不断浮现在自己眼前,焦天敖曾说他并不知道有这个朝代的存在,且在当年,即使他贵有天选之子的称号,却并没有过多记载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大多都是写他游历之事。
况且,焦老曾和自己说过,年轻时的焦天敖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通晓天命的能力,甚至在他眼中,他的占卜能力只算平平无奇。而且,当年负责预测郝国未来命运的事儿连木长风都不能完全做到,而焦天敖是这样知道的?
突然忆起那本布满灰尘的盛鼎三十九年记,那是木帝师的手记,其中似乎写到过焦天敖。可她当时只浅浅阅读,并没有多深影响,加之后来事情慢慢多了,她便没再对这本书多留意。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来着?
“天敖天性难测,亦不如外表谦逊。师弟与我商讨郝国之事,未来必有变动,且与天意有关,自然与天选之子有关。是人难过钱财权势诱惑,吾见天敖生性好名,如今立君之际,不易产生分歧。”
“盛鼎三十九年秋,天敖及冠,然其天资尚不及木焦二家,四游全国,尚无体会。吾毕生所学悉数教之,若不能习占卜,明国事,吾生死后,其位不可承也。”
天性好名,天资不及木焦二家。
“我没想到君丫头当年会在幽州遇见焦天敖,若我当时未与她们分离,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景象。”
“国师游历天下,却遇见了我的母后,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带母后来郝国,却也知道他将母后献给父皇的事情。后来母后薨了,他也大病一场。”
“焦天敖看似情种,实则在他的命里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
各种人的话语充斥着她的大脑,断断续续的片段,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的连成了一条线。
“殿下。”
前方的步伐已经停住,当看见马皇后的墓穴时,高杉还是有些心疼的。这里的墓室应是翻修过,想来也是殷希为了让她的母后能够长眠于此。但是,石室的门被毁,墓室里基本被抄了个底朝天,所有东西乱七八糟的摆放着,只留着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或者手工编织品,其余放置于柜中的书籍几乎都被拿走。
椁室内,皇后的金棺椁已经不见了,周围陪葬的金银珠宝留了一些,也是杂乱的摆放着。殷洛看着此情此景,只恨不得将这动了自己母后墓穴的人千刀万剐。
“禀君后,殿下,找到孝昭皇后的棺椁了。”
一侍卫跑至二人面前,殷洛一喜,连忙随这侍卫前去。
原来巫马君的棺椁并未被盗走,而是被遗弃在皇陵不远处的林子里,棺椁有被打开,但这人似乎并不准备带走这尸首,便将其遗弃在这里。
见此,殷洛让人将巫马君的棺椁重新封好,看着那昔日本是妙龄女子,如今却早已化作白骨的尸体,高杉再想若她还活着,一定也是绝代风华之人。
眼见棺盖即将重新盖上,高杉却见那顶便有东西,连忙喊道。
“慢着。”
侍卫抬着的手不敢动,却见君后已是踏步上前,蹲在地上,眼睛凑近棺盖。
手指擦拭下那一边褐色印迹,凑近鼻尖一闻,却是那极为熟悉的药渣味儿,这是那个人留下的。他为什么要动巫马君的陵墓,巫马君去世这么多年了,他要从这尸身上拿走什么?况且,这人药引要用活人的血,而他动巫马君,难不成?
“遭了。”
高杉跃身而起,连忙转身便往皇陵外跑。殷洛见状不知所以,却也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
“怎么了?”
“洛儿,你立刻下令,全国通缉焦天敖,希可能有危险。”
“你说什么?焦天敖?皇姐怎么了?”
连着三个疑问,高杉没时间去细细解释,她拔出侍卫腰间挂的剑,斩断了套在马脖子上,牵着轿銮的缰绳,跃上马去。
“昨晚希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暗卫不知道希的踪影,希很有可能已经失踪了。你立刻回趟宫,通知焦老与窦老,以及高建平等人,让他们带领羽林卫在整个京城内外搜索焦天敖的身影,特别是林子里这些比较隐蔽的地方。”
“驾。”驱着马离开,殷洛还未消化完她给自己的巨大消息,就见她急行而去。
风越吹越大,顷刻间,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也瞬时倾盆而下。殷洛心里焦躁不安,或许是与殷希血脉相连的原因,她有些不安和心急。让侍卫立刻封好母后的棺椁,便放置回原来的位置,想着现在还是皇姐的安危最重要,便立刻招来人马,立刻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