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局——大唐帝国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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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227
  这次,杨炎瞄准的目标,是自唐初开始已经执行了一百六十多年的赋税体系——租庸调制。

  这一制度是建立在均田制基础上的,也就是说国家按照规定给百姓授田,百姓则按照规定向国家缴纳赋税:每丁每年向国家缴纳粟二石,是为租;为政府免费服劳役二十日,或者用物品折抵役期,是为庸;同时还得缴纳绢二丈、绵三两,是为调。

  所谓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三者合起来即租庸调。

  开始的一段时间,租庸调制实行得还算顺利,然而到了玄宗在位时期,由于均田制的逐渐瓦解,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人口逃亡越来越多,各级政府的户籍、田亩档案与实际情况已经有了不小的出入,租庸调制在执行时便不那么顺畅了。

  而在安史之乱发生后,为了筹集平叛所需的庞大军费,各级地方政府纷纷巧立名目,征收各种稀奇古怪的新税种,其随意性堪比婴儿尿床——完全没有任何约束。

  这样沉重的负担,百姓当然难以承受。

  富人还可以通过当官或者出家为僧等各种合法的手段来逃避征税,而穷人则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一死了之,要么一走了之,一时间,全国各地逃亡成风,有些地方留下来的百姓甚至不足原来的百分之五,如此一来,根据户籍人口来征收赋税的租庸调制自然就难以为继了。

  在这种情况下,改革税制就成了朝廷的当务之急。

  杨炎决定,把自己当上宰相后的首要重点就放在这上面。

  可这项工作不仅涉及面极广、影响面极大,而且绝不允许出错——此时的唐朝就如同得了重病的病人,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一旦如此重大的改革出现错误,就好比重病人吃错了药,后果不堪设想。

  要推动这样重大而复杂的改革,哪有那么容易?

  容易。

  对别人来说,也许非常难,但对杨炎来说,却很容易。

  有的难题很多人要花很长时间很多精力修改很多次才做得出,但某些学霸却可以分分钟解决问题。

  而杨炎就是这样的学霸。

  杨炎大笔一挥,很快就拟定好了他的改革方案。

  一、征税原则。

  以量出制入为征税原则。即先估计国家需要的财政支出,再以此为依据制定出征收总额,将税收限制在事先规定的范围内,而不是收得越多越好。

  这一点在当时是开创性的,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预算先行。

  显然,量出制入比之前实行的量入为出要更为科学,对百姓也更有利。

  二、征税对象。

  之前的老税法只对户籍在本地的人征税,而现在杨炎规定: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不论户籍是哪里,一律在现居住地纳税。

  而对于流动性更强的商人,杨炎则要求按照其利润的三十分之一缴纳税收。

  三、简化税制。

  之前的租庸调以及各种五花八门的杂税全部不再征收,只收取户税和地税。

  四、征税基础

  以家庭财产为征税基础,而不再像以前那样以人丁为基础。

  在杨炎拟定的新税法中,户税是按照每户的资产征税,资产多的交税多,资产少的交税少,地税则是按亩征粮,土地多的缴的多,土地少的缴的少。

  总之,不管你家里有多少人丁,朝廷只按照你家的贫富情况来定税——按照史书的原文就是: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

  五、征收物品。

  新税法以户税为主,而户税只收钱,不再像以前一样收取绢帛等实物。

  六、征收时间。

  每年征收两次,夏税不超过六月,秋税不超过十一月。

  公元780年正月,德宗李适下诏,宣布正式实施杨炎拟定的税收改革方案,由于新税法每年分两次征税,故得名“两税法”。
  @wanganwa 2021-08-02 15:00:50
  楼主的新书进展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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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已经出了啊,书名是《唐朝大变局之安史乱》,当当京东亚马逊都有售,如需签名书可通过本人公众号底部的链接进入我的微店购买
  @奇正2019 2021-08-02 08:29:03
  此时大唐也是能人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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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中晚唐其实出了不少能人的,可惜知名度比不上初唐盛唐的时候
  @扁舟湖上行 2021-08-03 16:33:07
  哈哈,我好几年没来了,自己的贴也不能用了,来看看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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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了,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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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228
  毫无疑问,两税法比原先的租庸调制要合理得多。

  尤其是它把“以人丁为准”的征收原则改变为“以贫富为准”,这相对于之前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巨大进步,只要严格按此执行,应该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轻贫困阶层的负担,缓解社会矛盾。

  关于两税法实施以后的效果,《旧唐书》中是这样描述的:天下便之。人不土断而地著,赋不加敛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得其虚实,贪吏不诫而奸无所取……

  这里边虽然难免有溢美之词,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新法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两税法不仅是中国税收制度的一次重大变革,也是中国社会的一次重大变革。

  由于它按照财产收税,不再像以前那样限制商业发展,因此,两税法实施后,唐朝的商品经济日益发达,社会分工也日益细化,并涌现了扬州等一批举世闻名的商业城市。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正是杨炎所创造的两税法,为晚唐甚至宋朝的经济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然,正如再好的药也难免有副作用一样,两税法也不是尽善尽美的。

  由于在两税法实施后,土地兼并由非法变成了合法,不再受到限制和打击,土地自然日益集中,贫富差距也不可避免地日益扩大。

  另外,作为两税法主体的户税是以货币形式征收的,而中唐以后货币流通量严重不足,百姓不得不贱卖绢帛、粮食等产品以换取货币,这也在无形中增加了百姓的负担。

  更令人叹息的是,在后来的执行过程中,两税法逐渐又走了样——比如长期没有调整贫富等级,使得“以贫富为准”的征收原则得不到贯彻;比如在两税法规定的范围外,朝廷又违背承诺,随意加征各种名目繁多的新税种……

  就这样,尽管一开始成效颇为显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方面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百姓负担依然十分沉重,社会矛盾依然十分尖锐。

  两税法的实施,就像一块巨石被扔到了水里——尽管瞬间动静很大,可是很快就又恢复了原样。

  但这主要还是执行的问题,和杨炎并没有什么关系——就像天是否下雨,跟我早饭是否吃饱没有关系一样。

  无论如何,两税法在初创时期取得的良好效果,是没有人可以否定的。

  无论如何,杨炎对中国古代财税制度作出的巨大贡献,是没有人可以否定的。

  不过,现在也有部分学者认为,杨炎之所以要制定两税法,除了想解决当时朝廷面临的财政紧张问题,可能还藏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动机——削弱其政敌刘晏在财政方面的影响力。

  杨炎和刘晏的矛盾由来已久。

  当初杨炎担任吏部侍郎的时候,刘晏的职务是吏部尚书,是他的顶头上司。

  那时杨炎依仗着有宰相元载做后台,对刘晏很不服气,刘晏的资历、官位都比杨炎高,当然也不会让步,两人因此产生了不少冲突。

  而后来对杨炎有知遇之恩的元载被杀,刘晏又是主审官员,尽管他只是奉代宗李豫之命行事,但杨炎却把这笔帐全部记在了刘晏身上,对刘晏恨之入骨,时刻想着要报复刘晏,为恩公元载报仇雪恨。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星火之仇,燎原回应!

  这就是杨炎的人生准则!

  现在,凭借两税法为自己赢得的巨大声望,凭借皇帝对自己无以伦比的信任,杨炎觉得对刘晏动手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可是,刘晏这个人人品好,人缘佳,人望高,几乎挑不出任何问题,该从哪里找到突破口呢?

  这难不倒足智多谋的杨炎。

  在他看来,刘晏有没有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皇帝相信他有问题,而且,是致命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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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229
  那么,什么样的问题才足以致刘晏于死地呢?

  杨炎想到了一件事。

  李适登基后不久,曾以京兆尹黎干和宦官刘忠翼参与独孤贵妃企图改立太子一事为由,将黎干和刘忠翼诛杀。

  他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看来,皇帝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那就把刘晏往这上面靠!

  在一次入宫面圣的时候,杨炎突然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皇帝李适很奇怪:爱卿,你怎么了?

  杨炎动情地说:呜呜呜呜……因为我想到了一个人……刘晏……

  李适更奇怪了:柳岩?那个身材很劲爆的小姐姐?不过,人家想到她一般都会流鼻血,你怎么想到她会流眼泪呢?

  杨炎连忙摇头:不是那个,是尚书左仆射刘晏。当初刘晏曾经参与过黎干等人的密谋。幸亏祖宗保佑,陛下才没有被贼臣所陷害。如今黎干已经伏法,刘晏却依然逍遥法外。臣身为宰相,却不能治他的罪,真是罪该万死……呜呜呜呜……

  杨炎的这番话,其实并不能算是空穴来风。

  之前京城就有传言说刘晏曾向代宗密奏要求改立独孤贵妃为皇后——我个人估计,这有可能是杨炎故意散播出去的。

  李适可能之前也听说过这些流言,因此他若有所感,沉默不语。

  好在刘晏平时的人缘还不错,好在当时在座的还有另外几个大臣。

  他们都极力为刘晏辩护:这事真假难辨,不可随便采信。况且陛下刚实行过大赦(李适于当年正月初一改元,并大赦天下),更不应该再追究这这种毫无根据的东西。

  见此情景,杨炎知道,要想毕其功于一役是不大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于是他没有继续死搅蛮缠,而是把话锋一转:尚书省是国家处理政事的中枢所在,以往设立了盐铁、转运等各种使职(这些职务当时都是刘晏兼任的),分散了尚书省的权力,臣以为应该恢复旧制,把这些权力重新收归尚书省。

  此时的李适与杨炎正处于蜜月期,由于两税法等一系列政策的推出,他对杨炎极为倚重。

  在他看来,杨炎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级APP,就像在安装APP时我们对于APP提出的那些权限都必须无条件满足一样,他对于杨炎所提的一切要求也都愿意无条件满足。

  所以李适毫不犹豫地批准了杨炎的提议,随即下诏裁撤了转运、盐铁、租庸等使职,将其职权划归尚书省的金部(负责全国钱帛的机构)和仓部(负责粮食储运的机构)。

  就这样,曾掌管唐朝财权十几年的刘晏失去了所有财政方面的职务,只剩下了一个尚书左仆射的虚职,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闲人。

  按说现在刘晏已经是人畜无害了,可杨炎却依然不肯放过他。

  一个月后,杨炎又参了刘晏一本,说刘晏在奏章中有不实之词,并将其上纲上线到了有欺君之嫌的地步。

  李适年轻气盛,自认为英明神武,最恨的就是大臣们对他的欺瞒,故而杨炎这些话对他的效果就如大黄对便秘般的立竿见影。

  李适顿时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刘晏贬为忠州(今重庆忠县)刺史。

  不久,刘晏曾兼任的转运、盐铁等使职又重新恢复了。

  这也是不得已的——由于尚书省之前长期没有管理过这方面的业务,根本搞不起来,无奈,李适只好自食其言,重新下诏推翻了之前的决定。

  但新任的转运使,却不是在这方面经验最为丰富的刘晏,而是原金部郎中杜佑。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刘晏要想翻身,已经比拔牙拔出前列腺炎的可能性还小了!
  @ty_天天95 2021-08-06 20:5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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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iwill 2021-08-06 22:4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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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毛大海 2021-08-08 08:29:13
  看楼主的帖子断断续续看了很久,可能有一年多了。今天终于把楼主更新的内容全部看完了,发帖庆祝一下。楼主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写介绍历史的文章,很难得,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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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我会继续用心写下去的
  NO.230
  必须注意的是,这里所讲的“翻身”,不是“翻身农奴得解放”的那个“翻身”,而是“煎鱼时煎完一面要翻身煎另一面”的那个“翻身”。

  因为,此时的刘晏已经无路可走了,除了一条路——黄泉路。

  在刘晏被贬后不久,杨炎就安排自己的党羽庾准出任荆南(治所今湖北江陵)节度使,成为刘晏的顶头上司——刘晏所在的忠州是荆南所辖的州郡之一。

  杨炎给庾准布置的唯一任务,是找刘晏的茬。

  按照《新唐书》的记载,庾准这个人“无学术,以柔媚自进”——没学问,在官场的进步全靠自己的圆滑和谄媚。

  找茬这种事对于庾准,相当于泡妞对于西门庆、挨揍对于小时候的我——完全是家常便饭。

  公元780年七月,庾准上奏说,刘晏被贬后一直愤愤不平,不仅经常埋怨天子,还与某些藩镇暗通款曲,并大肆扩充当地驻军的数量,显然是心怀不轨。

  作为刘晏此时的的直接领导,庾准的话在李适心中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杨炎则趁机鼓动如簧之舌,拼命在旁边煽风点火。

  在他的极力挑唆下,李适的怒气如开锅的蒸汽喷涌而出,当即派使臣前往忠州,将刘晏缢杀。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李适这个人尽管心比天高,但他的情绪管理能力却很低,一点就着,非常容易冲动。

  这是他最致命的弱点之一。

  也正因为这样,直到刘晏已经死了,李适才想起自己忘记做了一件事——没有对外公布刘晏的罪名。

  他这才慌忙下诏,宣称刘晏图谋作乱,故而将其赐死,并将其家属全部流放到岭南。

  不过,程序可以弥补,诛杀刘晏让他失去的人心却永远无法弥补。

  刘晏是一个以理财闻名的文臣,算账无人能比,打仗一窍不通,带货经验丰富,带兵根本不懂,说他造反,等于说一个太监是强奸犯,谁信?

  刘晏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国家的财政事业作出了这么大的贡献,到头来却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谁不觉得冤?

  一时间,天下汹汹,舆论一片哗然。

  就连远在东方的淄青节度史李正己也上表为刘晏鸣冤:诛晏太暴,不加验实,先诛后诏,天下骇惋——杀刘晏太过分了,罪名都没有加以核验,而且是先诛杀再下诏书,天下人都感到震惊和惋惜!

  这显然远远出乎了李适和杨炎的预料。

  他们大大低估了刘晏在国内的名气,更大大低估了枉杀刘晏所造成的巨大影响力!

  但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和此时唯一的宰相,他们当然不可能认错。

  为了把此案办成铁案,将刘晏的罪名坐实,杨炎特意派人前往刘晏家中抄家,然而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在刘晏家中找到的,只有杂书两车,粮食数斛!

  这就是刘晏的全部家当!

  杨炎傻眼了。

  他本想找到证据让天下人闭嘴,没想到事实却是他自己只能闭嘴!

  在铁的证据面前,刘晏的形象反而更加高大,天下人对刘晏的冤死反而更加愤慨!

  一时间,杨炎成了千夫所指,万众唾骂。

  这下他慌了。

  人一慌,就容易出错。

  为了平息舆论对他的指责,杨炎派遣亲信前往各地,向当地官员解释:刘晏之所以获罪,是因为他当年依附奸臣,图谋拥立独孤贵妃为皇后,皇上对他非常厌恶,这才把他除掉,完全不关我的事。我就如刚出生的婴儿般纯洁,啥都不知道……

  这话很快传到了皇帝李适的耳朵里。

  李适不免勃然大怒。

  古往今来,从来只有臣子给皇帝背锅的,哪有像你这样给皇帝甩锅的!

  金子往自己脸上贴,屎盆子往老子头上扣,杨炎,你太过分了!

  从此,他对杨炎的好感荡然无存。

  以前他看着杨炎挺养眼,现在却觉得杨炎忒讨厌!

  
  @wangmingsong2011 2021-08-10 00:43:11
  历史人物,政治家与政客之间不断变幻的一面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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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ty_天天95 2021-08-10 13:44:28
  这么有才的一个人 用今天的话说一心一意做事的人 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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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这样的事在中国历史上发生过太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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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231
  李适决定任命一个新宰相,以制约杨炎的权力。

  他看中的人选,叫卢杞。

  卢杞出身于北方名门范阳卢氏,祖父卢怀慎曾于玄宗开元初年担任宰相,以清正廉洁而著称,父亲卢奕官至御史中丞,在洛阳任职,安禄山叛军攻打洛阳时,唐朝官员大多望风而逃,卢奕却一直坚持抵抗,最终为叛军所获,不屈被杀,成为安史之乱中殉国的著名烈士之一,后来还被列入了《新唐书·忠义传》。

  除了出身不同凡响,卢杞的长相也不同凡响——奇丑无比。

  尤其不同凡响的,是他的脸居然是蓝色的——蓝色是很多人都喜欢的一种颜色,但用在脸上却有一种恐怖的效果——正如成语“青面獠牙”所形容的那样,看起来不像个人,反而像个鬼!

  因此,《旧唐书》中对卢杞的外表作了如下的概括:人皆鬼视之——人们都把他看作鬼。

  总之,卢杞的丑不是一般的丑,而是吓人的那种丑——走在路上白天会吓到小朋友,晚上会吓到所有朋友。

  当然,长相是天生的,卢杞决定不了,他所能决定的,是才学。

  可惜这方面他的表现也不怎么样,按照史书的记载就是:无文学——没有文采和学问。

  这样的文化水平,靠科举入仕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好在唐朝当官除了拼科举以外还可以拼爹,卢杞就靠着父祖的余荫进入了官场,但早年他的官运似乎并不亨通,直到德宗李适继位后,他才开始飞黄腾达。

  有人发达靠的是贵人提携,有人发达靠的是自身努力,而卢杞的发达,靠的是一群猪。

  当时他在虢州(今河南灵宝)担任刺史,当地养有三千头专门供应皇家的特供猪,这些猪跟不少纨绔子弟一样喜欢胡作非为,经常到百姓的庄稼地里乱拱乱吃,不少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百姓苦不堪言,可是碍于这些猪的特殊身份,又不好打杀,只能不断地向父母官卢杞反映。

  卢杞对此也很为难。

  好在不久后他得到了一次入京面圣的机会。

  在皇帝接见他时,卢杞向李适反映了这些特供猪的问题,并请示处理方案。

  那时李适刚继位不久,千头万绪的事非常多——人事问题都考虑不过来,哪有心思考虑猪事呢,便随口说道:这些猪既然你们虢州管起来有困难,那就把它们迁到同州(今陕西大荔)吧。

  卢杞闻言暗喜——皇帝的回答早在他的预判之中,于是他马上说出了他精心准备的谏言:同州也是陛下的子民,臣以为不如把这些猪都分给百姓吃了吧。

  听了这话,李适一下子对卢杞有了极大的好感:作为虢州的地方官,却不忘为其他地方的百姓着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厚吾百姓以及人之百姓,真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好官啊。

  这么一想,卢杞那丑到可怕的外表,在李适的眼里,竟有了那么一丝可爱。

  这件事也让李适将卢杞的名字深深地记在了心里,之后他又特意去查了卢杞的档案,发现他不仅出自官宦世家,而且还是根正苗红的烈士子弟,自然更加喜欢。

  不久,他就将卢杞提升为御史中丞。

  卢杞这个人虽然学问不怎么样,可他的情商却极高,口才极好,揣摩人心的本事极强,每次对话都能让李适感到很舒服——李适心情不好,跟他聊一下就好多了;李适精神不振,跟他聊一下就振作了;李适排便不畅,跟他聊一下就畅通了……

  总之,随着接触的增多,李适越来越欣赏卢杞这个自己发掘出来的人才,很快又将卢杞擢升为御史大夫。

  青云直上的卢杞成了当时朝中最炙手可热的大臣之一。

  不过,史书并未记载他在这段时间做出过什么政绩,却记述了了他和郭子仪之间的一个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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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232
  当时郭子仪已经年逾八旬,退休在家,安享晚年。

  他的生活作风颇为奢靡,每次会见客人的时候,白发苍苍的他身边总是有一大群年轻貌美的姬妾陪同。

  但有一次听说来访的是卢杞,他却一反常态,严令随侍的姬妾全部退下,只留自己一个人接待卢杞。

  卢杞走后,家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郭子仪解释说:卢杞面目丑陋,心地险恶,我怕妇道人家见到卢杞那副尊容后会忍不住流露出嘲笑的表情,这样一来,将来卢杞得势,郭家全族就大祸临头了!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在阅人无数的郭子仪眼里,卢杞不仅人丑,而且是个阴险狡诈、睚眦必报的小人。

  但皇帝李适却不这么认为。

  郭子仪把卢杞当成贼来防,他却把卢杞当成宝来用!

  公元781年二月,他又任命卢杞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就这样,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卢杞就从一个普通的刺史一步登天,成为了群臣之首的宰相!

  这也标志着,曾独揽大权的杨炎已经逐渐失去了皇帝李适的信任。

  事实上,对杨炎有意见的,还不止是皇帝。

  这一年多来,杨炎自恃有大功于国,目空一切,独断专行,听不得半点反对意见,得罪了不少人。

  前面说过,原先元载当宰相的时候,曾提出过重新修筑原州(今宁夏固原)城的计划,现在杨炎掌权,作为元载的头号粉丝,便打算继承元载的遗志,将其当初的设想变成现实。

  然而这事实行起来却阻力重重。

  首先表示反对的,是时任泾原(治所今甘肃泾川)节度使的段秀实。

  段秀实此前长期在镇西军中任职——这支部队原本驻于西域,安史之乱发生后随主将李嗣业入关平叛,叛乱平定后先是驻扎在邠宁(治所今陕西彬州),之后又移驻泾原,作为镇西军的一员宿将,段秀实曾先后辅佐过李嗣业、荔非元礼、白孝德、马璘等四任节度使,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军中威望很高,后来马璘病重,他担任代理节度使,全权掌管军中事务,马璘去世后,他被朝廷正式任命为泾原节度使。

  现在杨炎想要重修原州城,负责执行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泾原军。

  但身为泾原军的主将,段秀实却有不同的看法。

  其实他并不是反对杨炎的构想,只是认为时候不对:如今正是春天,将士们要屯田,农活比较繁忙,还是等农闲的时候再说吧。

  然而杨炎却大发雷霆——什么时候不对,究竟是你对还是我对?什么农活不农活,究竟是农活重要还是我的活重要?我一个堂堂当朝宰相的英明决策,又不是换季的烂货,怎么可以打半点折扣!

  他毫不犹豫地下令解除了段秀实的兵权,将其召回朝中,担任司农卿这一闲职。

  让段秀实这样一个在军中有极大威望的将领去搞农业,有点类似于让孙悟空去当弼马温,《西游记》告诉我们,这样做是要惹出乱子来的。

  这次也是如此。

  由于段秀实在泾原军中深得人心,士兵们都对杨炎的命令十分不满,泾原将领刘文喜趁机起兵发动叛乱,后来朝廷任命太子太师朱泚为新任泾原节度使,让他与朔方节度使李怀光一起出兵,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平定了刘文喜。

  这么一折腾,原州城自然是修不成了,而朝野上下也因此对杨炎怨声载道——几乎每个人都认为泾原之所以会乱,杨炎是无可推卸的第一责任人。

  实际上,杨炎惹出的麻烦还远不止这一桩。

  总之,随着执政的延长,随着时间的推移,杨炎的缺点暴露得越来越多,凭借两税法成功实施所造就的威望也随之一落千丈。

  在人们的印象中,杨炎这个人,能干事,可也爱惹事;有作为,可也爱肆意妄为;有经世之才,可也缺乏容人之量!
  @ciwill 2021-08-14 21:32:49
  顶贴!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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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正2019 2021-08-15 08:22:46
  抽空也得读,只为一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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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
  NO.233
  而杨炎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显然,相比作风强势的杨炎,他更喜欢乖巧顺从、开心时陪他笑、不开心时逗他笑的卢杞。

  但杨炎却看不起卢杞。

  在他看来,自己风度翩翩,卢杞奇丑无比;自己博学多才,卢杞不学无术;自己对国家立有大功,卢杞碌碌无为;自己有享誉天下的名气,卢杞只有臭烘烘的脚气……

  在他看来,自己跟卢杞相比,完全是珠玉比瓦砾、兰博基尼比三蹦子,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这样的人,就算给自己提鞋都得排到五十里之后,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

  因此,他与卢杞虽然在一起共事,但言语间对卢杞却总是充满了轻蔑,甚至还借口身体不适,不愿与卢杞一起进餐——按照当时的惯例,宰相是要在政事堂一起午餐的。

  对杨炎明目张胆表现出来的态度,卢杞自然心知肚明。

  他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恨之入骨。

  既然你在我面前如此傲气,那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不仅要让你往后的日子过成悲剧,还要给你免费续悲!

  朝堂上,两位宰相之间矛盾重重,阴云密布。

  朝堂外,这段时间大唐帝国的形势也很不太平。

  这年年初,成德(治所今河北正定)节度使李宝臣因病去世,临死前为了让其年轻的儿子李惟岳顺利接自己的班,他痛下杀手,杀死了多名宿将,搞得成德军中离心离德。

  李宝臣死后,李惟岳上书皇帝李适,请求由自己继任成德节度使。

  由于之前代宗李豫在位时对河北藩镇大都采取姑息政策,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这纯粹只是走个流程而已,结果应该是没有悬念的——如同在40度的桑拿天不管你想不想出汗你肯定都会出一身汗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不管皇帝想不想答应李惟岳皇帝肯定都会答应李惟岳。

  然而这一次,他们都看走了眼。

  因为现在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已经不是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李豫,而是雄心勃勃一心只想干大事的李适!

  李适断然否决了李惟岳的请求。

  李惟岳当然不会轻言放弃,他自称留后,又授意麾下的将领们联名上奏。

  但李适依然不为所动。

  由于之前成德与魏博(治所今河北大名)、淄青(治所今山东东平)、山南东道(治所今湖北襄阳)等藩镇早已结成同盟,共同进退,因此魏博节度使田悦联络了淄青节度史李正己、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也一起上表要求让李惟岳继任。

  可李适还是那句话:不行!

  得知皇帝的态度后,田悦、李正己、梁崇义等人决定和李惟岳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朝廷。

  而年轻气盛的李适早已下定决心,也不可能让步。

  既然你们不识好歹主动挑事,那我就将你们一块收拾!

  由于在叛乱的四个藩镇中,山南东道的梁崇义势力最弱,且孤悬华中,与其余三镇相距遥远,难以呼应,本着先弱后强的原则,李适决定把首个进攻目标对准梁崇义。

  考虑到临近山南东道的淮西(治所今河南汝南)节度使李希烈之前曾多次主动要求讨伐梁崇义,李适打算任命他担任攻打梁崇义的主帅。

  然而宰相杨炎却极力反对:李希烈是李忠臣的养子,当年李忠臣对他的宠爱无人可比,李希烈却恩将仇报,驱逐李忠臣,自己取而代之。此人凶狠暴戾,六亲不认,身无寸功时尚且如此嚣张,一旦平定梁崇义建下大功,朝廷怎么可能再控制得了他?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杨炎的判断是对的。

  可此时的李适却并不相信。

  倔强的杨炎依然不停地劝谏:陛下,千万不能用李希烈啊……

  李适心中本来就对杨炎有很大成见,现在见他如此固执,对他更加不满:杨炎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老跟我唱对台戏?你是来砸场子的吗?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挥舞铁拳 2021-08-17 15:33:52
  节度使太多了,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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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看历史是增强记忆力的好办法。
  我现在已经能记到圆周率的第六十八位了
  @wangmingsong2011 2021-08-17 21:24:26
  两税法初期,成绩肯定还不错。那么还不错,李适的情绪就会高涨、信心就会爆棚,这种情况下,出现这种情况就情理之中。
  “你看,朕这用人得当,改革及时。朕就是当代的大改革家。改革了经济问题,现在军事上藩镇自立、自专的问题,朕一定是处理的了的。尤其现在朝廷的实力又增长了,而且还有别的藩镇支持!正当其时!”
  另外,虽然不重要,但李宝臣中毒身亡和病死有一定区别。之前拿李宝臣的这个“横死”夸李正己有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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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新旧唐书的记载,李宝臣确实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术士毒死的。多谢王兄指正。
  另外,王兄这段分析得不错。
  感谢大家的支持,下面继续更新
  NO.234
  最终杨炎的话没非但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更强化了李适起用李希烈的决心。

  李希烈的任命书还是发了下去。

  不过,由于当时正值夏季,江淮一带阴雨连绵,不便行军,李希烈在接到命令后并没有马上出发。

  见李希烈迟迟不行动,李适忍不住忧心忡忡:这个李希烈,究竟是怎么想的?

  何以解忧,唯有卢杞。

  卢杞给他提供的答案是这样的:臣以为,李希烈之所以逗留不进,是因为杨炎的缘故——之前杨炎阻止他出任主帅,他当然对杨炎要有意见了。不如暂且将杨炎罢相,以满足李希烈的心愿,等将来战事结束后,再重新恢复杨炎的职务。

  尽管他这段话听起来无比牵强,但李适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饿到极点的人来说,随便什么食品哪怕再不好吃他都会往嘴里塞——只要能填饱肚子,对此时心急如焚的李适来说,随便什么理由哪怕再不靠谱他都愿意相信——只要能促使李希烈快点进军。

  更何况,杨炎早已失去了他的信任。

  很快,杨炎被免去了宰相职务,出任闲职尚书左仆射。

  这当然不是他最终的归宿。

  因为,要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杨炎如果算是大学毕业的,那么卢杞至少是院士级别的。

  杨炎没有放过刘晏,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杨炎?

  卢杞任命之前与杨炎曾有过宿怨的京兆尹严郢为御史大夫,命其调查杨炎的问题,还批示了四个字:越大越好。

  就跟秦始皇他妈找男宠时的要求一样。

  这项工作并不难干。

  杨炎从来就不是什么道德标兵。

  要从他身上找出问题,比从云淡心远的作品中找出美文美句还要容易。

  很快,严郢就从杨炎的家庙入手,查出了他的一个大问题。

  所谓家庙,就是宗族祠堂。

  古人对宗祠都非常重视,杨炎也不例外。

  他当上宰相后,便决定找一块风水宝地重建杨氏家庙。

  他看中的这块地,位于长安东南角的曲江池畔,由于那里依城傍水,风景优美,地价非常昂贵,为了筹措资金,杨炎决定将自己在东都洛阳的一处闲置旧宅卖掉,委托自己的心腹——时任河南尹的赵惠伯代为处理。

  为了巴结杨炎,赵惠伯动用公款,以比市场价高得多的价格买下了这处宅子,作为官署的办公用房。

  这里头的猫腻,杨炎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只不过他并没有当一回事。

  但严郢却对此非常重视,马上就向卢杞作了汇报。

  卢杞随即找来大理寺(相当于最高法院)官员田晋,问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

  田晋回答:根据大唐律令,官员在自己主管的范围内通过交易获利,应该撤职。

  卢杞对此很不满意,可并没有发作,依然态度和蔼,言语和气。

  然而第二天他却将田晋逐出了朝廷,贬为衡州(今湖南衡阳)司马。

  随后他又找来了另一位大理寺官员。

  这位官员吸取了田晋的教训,马上表态说:执法人员犯法,必须从重从严处理,臣以为应当处以绞刑。

  不过卢杞并没有这么做。

  他觉得,以这样的罪名将杨炎这样一个朝廷重臣置于死地,似乎还是难以服众。

  因此,他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指示严郢等人继续深挖。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严郢又找到了新的线索。

  严郢发现,玄宗李隆基在位的开元年间,宰相萧嵩曾在曲江池畔盖过家庙,但玄宗认为那里是风景胜地,不适合建造家庙,便命萧嵩将家庙迁到了别处,而原先萧嵩建造家庙的地方正是如今杨炎家庙的所在地。

  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多也就是不利于生态环境保护而已。

  但卢杞只是将这些内容略微改动了一下,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wangmingsong2011 2021-08-18 18:58:51
  这么看,田晋跟卢杞的关系,应该说就是“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最大的雷点,在于同朝为官不可能真的没有关系。我们不能够去要求田晋就非得是卢杞的党羽!但是,我们也见识过许许多多“老油条”了,“老油条”们虚与委蛇,不是人家党羽、不依附人家,但基本不遭到迫害甚至杀害。
  田晋这么耿直,要么是真的耿直,要么就可能是不满卢杞。甚至我也猜想过会不会田晋就是杨炎一系的人,可是只是贬官的结果,如果没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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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话的解释权……归活人!死人是不可能蹦出来解释的,除非另有著作申明!

  王兄说的太对了。卢杞估计就是这么想的。
  @ty_144275483 2021-08-19 13:12:27
  写的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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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奖
  感谢大家的支持,下面继续更新
  NO.235
  卢杞是这么对李适说的:曲江池畔的那块地方有王气,当年玄宗之所以要让萧嵩将家庙迁走,就是这个原因。杨炎偏偏选择这块地建造家庙,分明是图谋不轨!

  又是图谋不轨!

  一年多前,杨炎给刘晏按的罪名就是这个,现在卢杞又把这顶大帽子扣在了他的身上!
  杨炎的命运就此注定。

  公元781年十月,李适下诏将左仆射杨炎贬为崖州(今海南琼山)司马。

  崖州是整个唐朝最偏远的蛮荒之地,当时那里还没有开发,到处是原始森林,蛇虫遍地,野兽出没,瘴气肆虐,疫病横行,是野生动物和细菌病毒的乐园,却是人类的地狱。

  几乎所有的中原人,都将崖州视若畏途。

  杨炎也是如此。

  一路上,他的心情一直无比沉重。

  在途径鬼门关(今广西北流天门关)时,他触景生情,写下了人生中的最后一首诗《流崖州至鬼门关作》:

  一去一万里,千知千不还。
  崖州何处在?生度鬼门关。

  从“千知千不还”一句可以看出,在杨炎看来,凡是被贬到崖州的官员基本上都不能活着回到中原。

  显然,他在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他不仅不能再活着回到中原,甚至不能活着到达崖州!

  就在杨炎走到离崖州还有一百里的地方时,朝廷派来的使者追上了他,传达了皇帝的最新诏令:赐死!

  在杨炎被杀的同一年,85岁的郭子仪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平定安史之乱、再造李唐社稷的那批功臣中,郭子仪是寿命最长的一个,也是在日后声名最盛的一个。

  他最突出的特点,用史书上的话来讲就是:事上诚荩,临下宽厚——对皇帝忠诚,对下属宽厚。

  对皇帝,他无比忠诚。

  任何时候只要皇帝一纸诏书,他无不马上应召,即使遭受谗言而被贬,他也毫无怨言。
  他恪守自己职业军人的本分,对军事以外的其他事务几乎从不参与。风声雨声刀枪声,声声入耳;国事政事宫廷事,事事不管。

  对下属,他极为宽厚。

  他也由此深得军心,不仅他的部下对他非常爱戴,就连那些对朝廷怀有二心的藩镇,对他也充满了崇敬。据说藩镇中最为骄横跋扈的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有一次见到郭子仪的使者,竟然当场跪下:兹膝不屈于人若干岁矣,今为公拜——我这膝盖已经很久没有对别人弯曲过了,现在愿意为郭公跪拜!

  郭子仪的人生几乎是完美的。

  他不仅建立了不世出的功业,而且能善始善终;不仅飞得极高极远,而且能平安着陆。

  无论是权力、地位,还是富贵、长寿,这些常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他全部都拥有。

  这样的人,不仅在唐朝,就是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

  他也因此获得了后世的高度评价。

  宋朝名臣范仲淹赋诗赞美他:令公名望冠萧何,菖毫储勋汝更多。心服蛮夷都将相,身扶国祚宰山河。钧衡屡秉分轻重,鼎鼐端居召致和。国像凌烟为第一,名镌金石永难磨。

  明末清初的思想家王夫之称他:今古无两人。

  清代的康熙皇帝更是将他拔高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汉唐以来之勋臣,功名最盛而福祚克全者以郭子仪为首称。

  ……

  但我个人认为,最中肯的还是后来另一个唐朝名臣裴垍对郭子仪的评价:天下以其身为安危者殆二十年,权倾天下而朝不忌,功盖一代而主不疑,侈穷人欲而君子不之罪。富贵寿考,繁衍安泰,哀荣终始,人道之盛,此无缺焉。

  人道之盛,此无缺焉。

  这句话,郭子仪确实当得起。

  就连他去世的时间也选得恰到好处。

  因为就在他死后不久,大唐帝国又再次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wangmingsong2011 2021-08-20 10:46:53
  李隆基:我说了,那地方是风景胜地,你看云真人都知道。
  卢杞:玄宗皇帝说了,那地方是风水宝地,后人是要做天子滴!
  李适:啥?风水宝地?
  杨炎:凉凉夜色为我思念成河。(死)
  卢杞:恭喜杨炎喜提“落地成盒”成就
  李隆基:小兔崽子听不懂话是不是?
  卢杞:玄宗皇帝您歇着吧!您都驾鹤西……额,对不起,您都龙驭宾天了。您说的话,解释权归我!
  李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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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我说了,那地方是风景胜地,你看云真人都知道。

  哈哈,居然把我给编排进去了
  @佰莊 2021-08-20 12:38: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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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支持
  @杏林烟云 2021-08-21 15:34:46
  一直在看,并全文收存。
  恳请楼主发表是【不要段落见“隔行”】,收录后编辑很费时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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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我习惯这样发的,如果不隔行的话,我感觉太密集了,看起来不舒服。
  如果你感觉收录后编辑费时间,那就不要收录了。
  @奇正2019 2021-08-21 08:59:15
  接下来更精彩,大唐又陷入极度混乱!周六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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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唐朝的皇帝又要再一次逃离长安了
  @南戴河的北海 2021-08-21 22:39:03
  泾原兵变,一顿饭引发的惊天血案。虽然有李晟浑瑊尚可孤马燧骆元光及忠于朝廷的李怀光手下的朔方军力挽狂澜,击败了朱泚和李怀光,但兵变使得大唐天子威望扫地,各地藩镇更加跋扈,那个也曾经雄心壮志立志要重兴大唐的德宗李适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将领更加猜忌,重用宦官,贪图安逸享乐的昏庸天子,使得大唐在下坡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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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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