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神秘的仪式
易士奇猛地打了个机灵,那凄惨的叫声是女人的声音,那种绝望与痛苦让人胆寒,他听出来,叫声是从后窗外那片茂密的树林中传出来的。
易士奇跳下床披上衣服,出来到了小华的房门口,他轻轻敲了敲木门:“小华,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是什么声音?”小华说道。
易士奇放下心来,还未答话,“砰”的一声,陈圆的房门弹开了,那个网络鬼话写手上海姑娘蹦了出来。
“太恐怖了!完美的叫声,撕裂了夜空和破碎了灵魂,不行,我要去看看。”陈圆披头散发,一脸的兴奋,风风火火的就往楼下冲。
易士奇阻拦不及,也紧忙跟了上去。
楼下大堂的后门洞开,一条小路通向树林的深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树林里面发出一连串怪桀的笑声,那刺耳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陈圆一下怔住,浑身打颤,双手扯住易士奇的胳膊,迈不动脚步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就来。”易士奇拍拍女孩儿的肩膀,然后沿小路向林子深处走去,身后传来喘息与脚步声,是陈圆又跟上来了。
易士奇知道惨叫声可能是伊水,岩坎老爹白天时曾告诉过他,伊水经常会在深夜里犯病。但那奇怪可怖的笑声却实在令人迷惑不解,因为那明明是男人的笑声!
月光下,林间的一块空地上,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在跳舞……
那舞蹈甚是怪异,女人的双手高举至顶,双脚似乎粘在了地上,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曲一伸着,向空中的不同方向探着,其身体之柔软,曲线之流畅,简直是生平之仅见。
那女人慢慢转过身来,清凉的月光洒在她那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浑圆的臀部,微微翘起的双乳……她是伊水。
易士奇惊呆了,他从不曾见过赤裸的女人,更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身体和那诡异的舞蹈,就像一个白色的幽灵……
一只冰冷的枪口伸了过来,抵在了易士奇的脖颈上,一声低沉的责喝声在耳边响起:“你们!”
易士奇慢慢转过头来,是岩坎老爹端着猎枪指着他,身边的陈圆瞠目结舌,早已说不出话来了。
易士奇面红耳赤,自己瞥见了人家未婚的而且还是有病的孙女的裸体,实在是羞愧至极。
没有任何理由来辩解……
他慢慢由口袋里摸出来铜镜……
岩坎老爹警惕的望着易士奇,盯着他的手慢慢取出铜镜,轻轻举起铜镜,转动着铜镜对准了伊水……
月光下舞蹈着的伊水的身影映射在了青铜镜上,明显的她舞动着的肢体慢了下来,越来越慢,最后手臂放下完全停止了。
伊水开口说话了,发出的却是男声:“苗疆素与花腰傣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竟来挑衅,却是为何?”
老爹的枪口放下了,陈圆瞪大了眼睛紧张万分。
伊水仰面望着月亮,慢慢的跪下,明亮的月光照在了她白皙光滑的后背上……
易士奇胸前的乾隆指骨又开始发热了。
青铜镜面上,反射着伊水洁白的躯体上显现出一个黑灰色的暗影,黑色的影子边缘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来,那是寄生于女孩体内的外来的东西。
那黑色的物质在逐渐的凝聚,面积越来越小,颜色越来越深,最后不动了,随即皮肤上渗出来一团黑乎乎的软体生物,那东西伸长了躯体,乌黑的脊背,身子约一尺多长,腹部有五色条纹,两只小眼睛绿莹莹的。
“五毒蛭!”老爹惊呼。
易士奇起初的想法只是碰碰运气,他认为伊水怪异的舞蹈不像是精神受了刺激的表现,那怪异的动作倒很像是兰教授所说的哀牢山旱蚂蟥在等待猎物经过时,吸盘向空中探寻的模样。由此,他联想到伊水是中邪,或是被下了巫咒,尽管这些还不为当今科学所证实,但仍旧值得冒险一试。
果然,五毒蛭现身了,这家伙有多厉害还不知道,无论如何先下手为强,不能等到它先发起进攻。
易士奇左手持镜,右手入怀掏出瓷瓶,用牙齿咬下瓶塞,将瓷瓶放在了地上。
岩坎老爹和陈圆痴痴的看着,不知所为。
须臾,瓶口露出来了那金黄色的小脑袋,四周看了看,瞬间便锁定住了伊水后背上站立着的坦露着花纹的五毒蛭。
月光下,只见金光与黑光同时迸射,纠缠扭打在了一起。一个是哀牢山恶灵,一个是天下第一毒蛊,哀牢山中月下的这一番殊死搏斗,直看得人胆战心惊。金蚕体小灵活,动作迅速,尖利的毒喙每每从不可思议的方向袭来。五毒蛭脚跟稳稳的粘在地上,身躯柔若无骨,硕大的吸盘像一面盾牌左遮右挡,应对自如。
金蚕到底不愧为天下第一蛊虫,机敏老道,它看准了五毒蛭身躯庞大转动欠灵活的弱点,贴着地皮滚了过去,那毒蛭弯下腰来抵挡,不料金蚕一个后空翻跃起在了空中,逆着月光闪电般的扑下,锐利的尖喙刺向了毒蛭的后颈。此刻,五毒蛭想要完全避开已经来不及了,但见它以脚为轴,整个身体贴着地表画了个圆圈,要害的后颈避开了,可是一只眼睛却被金蚕的尖喙刺瞎了。
五毒蛭暴跳起来,借着树枝的弹力掠过树梢远远的去了。
金蚕气喘吁吁的望着易士奇眨了眨眼睛,表示赢得了胜利,金光闪处,它重又钻进了瓷瓶里。
此刻铜镜里的伊水身体洁净如玉,白璧无瑕。
“爷爷。”伊水双臂捂住前胸,羞怯至极的说了话。
“伊水!”岩坎老爹多少年来第一次听到孙女开口说话,喜极而泣,脱下身上的长衫,包裹在了孙女的身上。
“快来感谢你的救命恩公。”老爹拉着伊水来到易士奇跟前道谢。
易士奇忙道:“不客气,老爹快带伊水回去吧,当心受凉。”
这时,那网络鬼话写手上海姑娘陈圆才透过气来,睁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易士奇,仿佛发现新大陆般。
一株高大的桫椤树的后面,小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第二十二章 哀牢山之夜
岩坎老爹重新燃起了火盆,端来了酒菜,定要与恩公彻夜长谈。
哀牢山的月色淡淡如水,林间弥漫着白色雾气。
“那白雾就是瘴气,过去的时候,中原人南行到我们这里,十人倒有九个回不去了。”老爹望着远处月光下的密林,眼神中透出一丝迷离。
“为什么?”易士奇颇为好奇的问道。
老爹呷了口酒,道:“大部分中了瘴气而死,活下来的都定居在了哀牢山和西双版纳了,是因为傣族的姑娘,她们太美了,没有人会舍得离去的,没有。”
“傣族姑娘真的是那么美丽吗?”易士奇道。
“是啊,她们吃苦耐劳,温情脉脉,热爱自然,心地善良,她们如果爱上一个人永不会变心,不渝到死。”老爹的嗓音有些颤抖,眼眶湿润了。
老爹又端起酒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当年我就是因为伊曼而留下来了。”
“老爹,您不是花腰傣?”易士奇诧异道。
老爹苦笑一下:“我是汉人,老家河北沧州。
易老师,知道长城抗战么?一九三三年春天,嗯,忘不了那日子啊,三月十一,二十九军109旅大刀队夜袭喜峰口,斩杀日寇首级五百余,当时大刀队的长官就是我们的旅长赵登禹,我是副队长,那天晚上,真是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啊。”
“老爹原来是宋哲元部下啊。”易士奇感叹之余,心生崇敬。
“我重伤后再也没能回去部队了,后来我加入了一支马帮贩卖些茶叶和盐巴,往返于川滇,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伊曼。”老爹说到伊曼时,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情。
易士奇为老爹斟满了酒。
“那次贩盐巴由川入滇,穿过哀牢山去往西双版纳最南边的勐腊。哀牢山区雨季道路泥泞难行,林中瘴气重,马帮中已有几个人死去了。恰巧我的旧伤又犯了,现在这里还有一颗日军的子弹呢。”老爹指了下胸口,接着道,“这一天,我发烧说胡话,再也走不动了,马帮就把我放在了山中一个猎户的门前,马帮又继续前行了,如果我命大,数月后他们返回时会带走我。”
“那是伊曼的家?”易士奇问道。
老爹没有回话,迷惘的眼神,他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过去的记忆……
老爹醒来时,听得外间屋有说话声。
“阿爹,还是让我去吧。”一个女孩子的说话声。
“不行,外面下着雨,峭壁很滑,弄不好就摔下山谷了。”这是一个苍老的男人在说话,似乎是那女孩子的父亲。
“阿爹,再不采回来透骨草,他就没命啦。”女孩焦急的声音。
“唉,阿爹实在是担心你啊,万一遇上五毒蛭可如何是好?可恨阿爹的这条腿……”那男人的说话声。
这是老爹第一次听到五毒蛭这个名字。
“阿爹,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听到女孩推门出去了。
老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阿爹,他醒啦。”女孩欢快的声音。
他知道了女孩叫伊曼,十六岁,是花腰傣。她阿爹打猎时摔断了腿,父女俩在这山中相依为命。
“你是怎么中的枪伤?”伊曼的阿爹问。
“东洋人。”老爹如实回答。
伊曼阿爹没有再问了。
老爹身体一天天康复了,伊曼每天都打些山鸡野兔之类的回来炖给他吃,年轻人身子骨结实和加上营养,旧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你要走了?马帮明天就要回经这里了。”伊曼幽幽道。
次日清晨,伊曼一早就跑出去了。
她阿爹唉声叹气。
“我不走了。”老爹平静的告诉马帮把头,他们会意地笑了,扔下一些米和盐巴,继续前行。
婚礼很简陋,一家三人围坐篝火旁,喝着自酿的米酒,吃着老爹打来的鹿肉,他已经是一个熟练的猎手了,并起了一个傣族的名字:岩坎。婚后的生活平淡而美满,不久,有了一个儿子,取名叫岩虎。
岩虎十八岁那年,伊曼的阿爹去世了。
岩虎生就得高大英俊,皮肤也较本地土著人白许多,可能是因为老爹是中原人的缘故。一天,岩虎带了一个漂亮的花腰傣姑娘回来,那姑娘生得很美,模样就像伊水。姑娘姓刀,名字叫兰儿,是花腰傣头人的女儿。岩虎请求爹爹前去头人家提亲,老爹和伊曼见那女孩聪明伶俐,举止温文尔雅,心下自是喜欢。伊曼取出当年老爹赠与她的那件紫檀翡翠珍珠匣作为提亲聘礼,那匣子上镶满了珍珠和宝石,匣内则是一只粗糙的骨头做的碗。伊曼感觉这碗实在不配那匣子,便取出骨碗,只将那匣子作为聘礼。
花腰傣头人对岩虎甚为满意,也收下了聘礼,并定下了娶亲的日期。
就在迎娶刀兰儿的当天,花腰傣族里的巫师出手阻拦了。
巫师出面阻拦,告诉头人,岩虎其父岩坎实乃一来历不明的汉人,头人之女嫁给了汉人,是会给全族都带来灾难的,况且本族年轻英俊的青年不少,巫师自己的儿子岩黑就已经爱慕兰儿多年。
头人无奈,只有相劝兰儿,不料兰儿非岩虎不嫁,以死相拒。头人膝下只得一女,不忍相逼,便顺了兰儿。
兰儿此时已有了身孕,不久产下一个女婴,即是伊水。
巫师的儿子岩黑仍不死心,依旧纠缠兰儿。伊水两岁那年,岩虎忍无可忍,与岩黑决斗,一箭射瞎了岩黑双目。这次结下了深仇,没想到那巫师竟使用了花腰傣历代秘而不传的五毒蛭来下蛊,岩虎被毒蛭噬咬,痛苦的死去,兰儿爱夫心切竟自杀身亡。头人大怒,率人追杀巫师父子,于哀牢山黑水潭边与巫师同归于尽,事后唯独不见岩黑尸体。
一年后,终日怀念儿子的伊曼因忧伤过度也死去了,老爹背着三岁的伊水离开了这伤心之地,来到茶马古道上以客栈为生抚养伊水,至今已经十八个春秋了。
“如此说来,伊水当年就被巫师父子下了蛊,使她变得又傻又痴。”易士奇听完了老爹的身世,不由得嗟吁感叹,他亦深感伊水的不幸遭遇。
“今晚多亏了恩公出手,伊水终于得救了,若是岩虎、兰儿和伊曼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感激啊。”岩坎老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老爹,先不要这样,那五毒蛭目前只是受伤逃走,巫师的儿子岩黑可能还没有死,也许是他在幕后搞鬼,要想伊水彻底平安无事,必须要找到岩黑,消灭毒蛭。”易士奇思忖道。
“那就仰仗恩公了。”老爹感激涕零。
“方才老爹说那珠宝匣之中装的是一只骨头做的碗,甚是奇怪,不知老爹从何得来?”易士奇问道。
老爹脸一红,犹豫片刻,说道:“不瞒恩公说,那是我当年在孙殿英部从军时由乾隆帝裕陵中所得,想想心中实在惭愧。”
“老爹汉人时贵姓?”易士奇问道。
“免贵姓韩……”
“你是韩营长!”易士奇叫道。
第二十三章 嘎巴拉
老爹脸色变得煞白,颤抖着问:“恩公,你怎么会知道?”
易士奇笑了,说道:“韩营长,还认得这个么?”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三枚乾隆通宝雕母钱。
老爹接过铜钱沉思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一九二八年,国民革命军孙殿英部驻扎河北遵化,同时炸开乾隆皇帝的裕陵和慈禧太后的定东陵,当时你韩营长带着辎重营士兵进入了裕陵地宫。”易士奇道。
“不错。”老爹点点头。
“可惜那些古字画了,都被你的士兵踩到了水里,你们劈开了棺椁,把乾隆爷和皇后的陪葬品劫掠一空。那时在你身后有一个山东籍士兵摸到了三枚铜钱,还被你们嘲笑一番,还记得么?”易士奇接着道。
“哦,我想起来了,那山东兵叫易山,我们大家嘲笑他只识得铜板,不值半吊钱。”老爹回忆起那时的情形,不禁苦笑。
“那是我外公。”易士奇说道。
“啊,那你外公现还在吗?都已经六十多年啦。”老爹感慨道。
“去世多年了。”易士奇道。
“现在回忆起来实在是惭愧,我的一生坎坷艰辛,也许这就是报应啊。”老爹面露悔恨。
“唉,老爹,军令如山,你们又能怎样呢。对了,您说的那只骨碗还在吗?”易士奇猜那碗的来历一定不寻常,否则不会放在镶满珠宝的紫檀匣子里。
“在,我一直没敢丢掉,那毕竟是来自乾隆爷的东西。”老爹走进屋内,不一会儿,捧出来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黄褐色做工粗糙的骨质碗。易士奇把碗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连一个字都没有。
就在这时,易士奇胸口处的乾隆爷的指骨又热了。
奇怪,这碗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嘎巴拉,这碗是‘嘎巴拉’。”身后传来女子的轻叹。
易士奇和老爹大惊,急视之,月光下的门后转出一披头散发的女人,这是那个网络鬼话写手,上海姑娘陈圆。
陈圆款款近前,脸上依稀得见泪痕,她轻轻道:“对不起,我都听到了,没想到在这哀牢山深秋的夜晚,听到了如此缠绵悱恻,摧心裂肺的爱情故事,美艳凄绝,太让人感动了。”
易士奇与老爹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带有异族情调的爱情悲剧,剧中主人公……”陈圆恢复了常态,侃侃而谈。
易士奇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叫‘嘎巴拉’?”
陈圆轻颦一笑,道:“我在网络鬼话里泡了三四年,什么神呀鬼呀法器呀等等知道得不少,这只骨碗可是大有来头啊,它是藏密之中最神秘最诡异也是最恐怖的法器,它是由密宗得大成就者的头骨做成的。”
老爹和易士奇均大吃一惊。
“这么说,‘嘎巴拉’本身一定具有某种神通。嘎巴拉既然在乾隆地宫中出现,可以断定它至少应该在乾隆年间以前制作和面世的,而且乾隆死后的数百年再也没有在世上出现过。如果能够查到藏传佛教的一些文献资料,或许可以看出些端倪。”易士奇分析着同时望着陈圆。
“让我在网络里瞎编可以,但你要问我‘嘎巴拉’真实的神通和出处,我可答不上来。”陈圆不好意思道。
天亮了,东方已现出晨曦。
“老爹,我想请您带我去黑水潭。”易士奇对老爹说。
“好吧,我领你去,不过要多加小心。”老爹叮嘱道。
“我也要去。”陈圆披头散发,摩拳擦掌。
“不行,万一五毒蛭在那儿,那可太危险了。”易士奇断然拒绝。
早餐后,易士奇要小华、陈圆留下来陪伊水,自己和老爹前往黑水潭。老爹背着猎枪,挂上弯刀,带上了些干粮和水,山里的水容易被一种山鼠的尿液所污染,他说。易士奇只是挎着摄像机、GPS卫星定位仪和手电筒,这回可要接受武陵源山洞里的教训了。
他俩先沿着茶马西道向哀牢山深处行进,在一条湍急的溪水前拐向密林深处的一条小路。
“扎上裤脚和袖口。”老爹已经准备了布带子,并替易士奇扎好,“哀牢山林子里的旱蚂蟥凶的很。”他说。
“老爹,花腰傣族中只有巫师一人会养五毒蛭蛊吗?”易士奇问道。
“嗯,花腰傣只有巫师可以养,这是自古以来的族规,就连族长也不能涉足。族里一般的山民谁都不愿去碰那有毒的东西,据说养蛊之人最后都不得好死。”老爹解释道。
易士奇摸了摸怀中的金蚕,默不作声。
“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哀牢山毒兽迁徙的小路,不过,这个季节没有事,很少见到它们。”老爹边说着边用手指弹掉已经偷偷爬上身来的旱蚂蟥。
易士奇低头仔细一看,自己的两条裤腿上已经爬上来了数十条紫红色如火柴棍般的旱蚂蟥,赶紧连揪带扯的扔到了地上,厌恶的用鞋后跟来碾。
就这么翻山越岭一路行进着,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一座长满了灌木的山头上,一面休息一面吃点干粮。
“穿过山谷间的那片黑松林,就是黑水潭了。”老爹手指着山下远处的连绵起伏的松林说道。
“如果巫师的儿子岩黑还活着,那五毒蛭肯定要回到他那里疗伤,他们有可能在黑水潭么?”易士奇猜测着。
“当年巫师父子就藏匿在黑水潭,经过那一役之后,人们忌讳提及黑水潭,据我所知,以后这一带再也没有人来过了,它早已被人们遗忘了。”老爹回忆道。
“我们走吧,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易士奇起身道。
第二十四章 地穴
他俩朝山下走去。老爹端起了猎枪,子弹推上膛,气氛紧张了起来。
易士奇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开始见到的是松散的黑松树,渐渐密集起来,最后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了。他们穿行于茂密的林间,脚下踩着柔软的枯死的松针,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儿弥漫期间。
两个时辰后,透过林梢撒落着斑驳的夕阳,天色已近黄昏。
前面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块前,石块上布满了青苔,在它的身后,是一座小小的湖泊,湖里的水呈黑色。老爹走上前,小心的擦去青苔,露出些个古老的象形文字,那些文字如甲骨文般浑似蝌蚪状。
“这就是黑水潭了。”老爹指着这座黑色的湖小声道。
易士奇走到潭边,湖水的颜色细看却是深墨绿色,死一般的静寂,不知这潭究竟有多深。
“当年追杀巫师的时候,我也在场,巫师放出五毒蛭来噬咬,族里死了十几个人,族长也被那毒蛭咬中喉咙身亡,根据族长的遗言,所有死亡的人统统沉入黑水潭,不准带回寨子里,以防蛭毒波及妇孺。”老爹回忆说。
“巫师确实死了吗?”易士奇问道。
“确实,是我一箭射穿了他的心脏,后来也是我将他的尸首沉入了黑水潭。”老爹肯定的说道。
“他儿子的尸首始终没找到?”易士奇又问。
“连同五毒蛭都不见了踪影。”老爹说。
“他们就在这里。”易士奇冷冷说道。
老爹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端枪四处张望:“在哪儿?”
易士奇轻轻道:“你听,这潭边没有任何昆虫的声音,刚才来这儿的路上,蝉鸣不断,草丛中还有蝈蝈的叫声,只有养蛊之所才会这样。”说罢,他自怀中取出瓷瓶,放出金蚕。
金蚕跳落地上,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向潭边的一条小路而去,易士奇和老爹紧随其后。
这是个小山坳,仿佛是一座袖珍的盆地,方圆不过十余丈,像是一个锅底,只有东侧一个齿痕般的缺口。
易士奇见之则是大吃一惊,这地势分明就是“天狗食日”,《青鸟葬经》中最诡异的地穴形态,古今世上极为罕见。
“穴口在哪里?”易士奇额头冒出汗珠,冲到锅底的最低处,果然,那里有一个洞口。
那洞口已被蓬草遮蔽,拨开野草见洞里黑漆漆的,易士奇待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那金蚕早已一跃而下。
易士奇拔出手电筒向里面照去,原来里面只有一丈来深,洞底壁上还有一个侧洞。
“我下去看看。”易士奇对老爹说。
“我去吧,里面太危险了。”老爹晃动着猎枪道。
“不怕啦,我有金蚕在下面。”易士奇执意要下洞。
老爹解下腰间的绳索,易士奇捉住绳子溜了下去。
揿亮手电照去,侧洞足有一个房间大小,里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靠洞壁的地上,斜倚着一个人,约有三十左右岁的年纪,面黑,毫无生气。金蚕站在此人的身旁,警惕的盯住了他。
易士奇观察片刻,然后小心翼翼上前一探,发觉此人已死,不经意间挨到了死者的衣服,竟一碰即碎,看来这个人已经死去多年了。
易士奇走回洞口喊道:“老爹,这里有一个已死多年的人,不知是否巫师的儿子?”
老爹拴好绳索,也溜了下来。
“岩黑!没错,就是他。”老爹摸了摸尸体的衣料,奇怪道,“看这衣裳布料已经发脆,应该死了很多年了,但看尸首却像是刚刚断气般,竟新鲜的紧,奇怪。”
易士奇想了想,说道:“这倒好解释,你看这上面的地形,乃是‘天狗食月’之地,恐怕整个哀牢山的龙脉都结穴在此了。这个穴口之处是磁场交汇的地方,方圆数百上千公里的地磁全部集中在这一点,就像微波炉一直在低频加热一样,尸身自然不腐。”
“那五毒蛭上哪儿去了?”老爹问道。
易士奇低头不语,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哪儿呢?老爹说没有发现五毒蛭,这里可是哀牢山地磁都集中的龙穴之地,是极佳疗伤之所,那毒蛭如果不在这里,那么能去哪儿呢?会不会……
易士奇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听伊古都说过,除金蚕外,其它蛊虫的智力都较差,有时饿极了甚至会反噬主人,毫无义气可言。
“在脑袋里……它在岩黑的脑袋里疗伤!”易士奇大叫道。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枪响,霎时间耳中嗡嗡作响,洞里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儿。须臾硝烟散去,手电光中,只见岩黑的脑袋掀去了半边,血与脑浆红白相间,里面卷曲盘卧着那条五毒蛭,腹部露着五色斑斓的条纹。
易士奇近前细看,那五毒蛭也被猎枪的霰弹撕裂,仿佛就剩下了一层皮。岩黑破碎了的是上半个脸,那下半张脸仍然完好,他的嘴角处依稀露着微笑……
岩坎老爹突然失声恸哭起来,口中喃喃泣道:“伊曼,虎儿,兰儿,我今天终于替你们报仇了……你们放心了,从今以后伊水再也不会受伤害啦。”
易士奇打开摄像机,将洞内的情景拍了下来。然后他扶老爹走出侧洞,自己拽着绳索先爬了上去,随后又把老爹拉了上来。
外面天色已黑,看来今夜是回不去了,老爹拾了些松枝,点燃了篝火。老爹多年的郁闷心情终于消去,他兴致勃勃地拎起猎枪去打野味。
易士奇放开金蚕,晚餐由它自行去捕食毒虫,那蚕儿欢天喜地的去了。
半个时辰后,易士奇听到几声枪响,不一会儿,老爹拎着几只松鸡乐哈哈的回来了。
老爹熟练的烧烤着,松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爹竟然还带着酒壶,两人连吃带喝起来,惬意之极。
月上东山,天地间一片清凉。
“娶了伊水吧。”老爹脸色喝得通红,醉眼惺忪的说。
“什么?”易士奇吃了一惊。
“伊水是个好姑娘。”老爹眼圈发红。
“老爹,您喝多了。”易士奇道。
“我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伊水,她的心灵空明,什么都没有,她会一心一意的对你的。”老爹叹气道。
伊水是个好女孩儿,而且带有异族情调的美,让人怦然心动。可是小华,她也是一个纯洁的好姑娘,我答应带她出来的,如果比较一下,两人之中谁更适合自己呢?论容貌,她们各有千秋,论品行,她俩不分秋色。妈的,怎么好事都让自己摊上了,最好两个都要,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易士奇胡思乱想着。
对面,老爹已经睡着了。
第二十五章 客栈命案
易士奇见老爹已经打起了呼噜,苦笑了一下,便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金蚕蹒跚着回来了,圆鼓鼓的肚子,一看就知道吸食了不少的毒虫。易士奇没有装金蚕进瓷瓶,在这毒虫肆虐的原始密林里,金蚕是最好的警卫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易士奇睡着了,他做了个梦。
温暖的深圳大学校园,盛开着广玉兰,美丽的后海湾,自己的宿舍内,小华穿着大红金丝绒旗袍,头上挽髻,蝴蝶金钗,满面春风的坐在一间屋内。隔壁房间里的伊水,身披白色婚纱,带白纱手套,无名指上一只硕大的钻戒闪闪发光,秀色可餐。自己在客厅里已沉醉于新婚夜的甜蜜氛围之中。他推开一间房门,伊水坐在床上傻乎乎的冲着他乐,他冲到另一间房内,小华躺在床上,眼睛看着他,嘴角露着古怪的微笑……。
易士奇猛地惊醒,冷汗淋淋,浑身冰凉凉,抬眼看去,篝火已快要熄灭了。
他站起身来,仰望夜空,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但却已是月明星稀,北斗西沉。想当年曹孟德一首《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饶树三匝,何枝可依?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纵使两千年后的今天,烦恼忧患又曾何时了?自己身为大学讲师,亦属白领,两位红颜,投怀送抱,经济收入,也算小康,浑浑噩噩一世么?想当年,长城抗战,岩坎老爹的五百大刀队壮士血溅喜峰口,几人生还?朝如青丝暮成雪啊,一股悲苦苍凉油然而生。
想到此,易士奇不觉长叹一声……
与此同时,月色下的茶马客栈的院落里,也有人彻夜难眠,她就是陈圆。
这个来自中国最大都市的上海姑娘,一贯的玩世不恭,自认执笔纵横天下,人世阴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自从昨天夜里,当她亲眼目睹了易士奇手持神镜驱魔,麾下金蚕斩妖的男子汉伟岸身影,痛感自己以前寄情于柔情似水的都市小白脸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不值……
她已决定,易士奇就是她今生的白马王子,他身边的那个土里土气的山里丫头,论气质、谈吐、知识和见识,那一点也不及自己之万一,只是脸蛋好点,可那有什么用?看惯了,还不都是一个样?那丫头绝非自己的对手。想到这儿,陈圆的脸上露出轻蔑的一笑。
突然,她不经意间瞥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悄无声息的飘下楼梯,摸近伊水的房间……
啊,这山里丫头有古怪!陈圆心中一凛,哼,倒要看看这“天仙妹妹”搞什么名堂?
她默不作声,躲进了树影之中,悄悄观察着。
那身影站在伊水房门口,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般,回过头来,月光清晰的照着那人的面孔,她正是小华……
只见小华侧耳听了听,陈圆屏住了呼吸,一会儿,小华不见有什么动静,便轻轻的推开房门进去了,随后关上了门。
陈圆蹑手蹑脚的溜到窗前,屏气静听。
屋里竟有男人的说话声!
她着实大吃了一惊,听那男人说话的口音,像是本地人,莫非是伊水的相好?那小华又进去干什么?难道小华也……想到这里,陈圆心中一阵冷笑,这个山里丫头原来竟也这般风骚,今天我就来个扫黄捉奸,彻底断掉易士奇的念头。
她轻轻返回楼上自己的房间,取出数码相机,再悄悄抵近伊水的房门,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推门冲入,闪光灯噼噼啪啪一阵闪烁……
她最后的记忆是看见在伊水的床上,小华楼着伊水在不停的亲吻……
第二天下午,当易士奇和老爹风尘仆仆的赶回到客栈时,惊讶的发现院子里站着一群面色郑重的公安警察,白布单子下,陈圆的尸体面孔上露着那熟悉的古怪微笑。
警察们立刻分别对易士奇和岩坎老爹做了笔录,对他们所说的根本就不相信。
“喂,老爹,怎么回事,你开枪打死了一个几十年前的死人?”当地的派出所所长同老爹素来相识,他怀疑老爹是不是患上了老年性痴呆。
易士奇则告诉警官,自己与小华之前并不认识死者陈圆,他这次不是来观光旅游,而是肩负着任务来的,什么任务?为一桩连公安部都亲自派人督察的连环谋杀案,不信可以打电话去贵州的山阳镇派出所,问一问当地的王警官。
这人脑袋可能也有毛病,警察们想,但还是拨通了易士奇给的那个电话。
经反复核实,双方才证实了彼此警察的身份,山阳镇侦破组王警官要易士奇听电话。
“唉呀,
易老师,你不是回深圳去了吗,怎么又牵扯进云南哀牢山的命案当中去了呢?你可真是走到哪儿,死亡就跟随到哪儿。你走时告诉我的几条线索已经有了进展,你深圳家中的电话没人接,原来你还在云南。”王警官急匆匆说道。
“快告诉我调查进展的情况。”易士奇迫不及待的问道。
“好吧,我一样样说。山阴村的房子建于七十年代末,在此之前,这里是老的山阳镇医院的旧址,山阴村的七户人家都是以前医院的老职工。另外,死去的老蛊婆的确就是李西华的母亲。”王警官的声音小的可怜,而且断断续续,看来山里的信号不稳定。
“山阴村房屋的设计者是谁?”易士奇对着手机话筒几乎喊了起来。
他在信号的杂波间,隐隐约约听见对方说的是“终南山上的一个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