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你看,总说要写点历史,总不敢落笔,因为坚持很累啊,说清楚一部朝代历史,起码也要怼上百万字起吧。
总算我写了一年多的公众号,在一片不看好的呼声里,我居然做到了几乎日更,不仅日更,而且还是高质量的原创。
所以我想我可以的,我要写我喜欢的汉朝。
写汉史的人,并没有谁能干出一本像《明朝那些事儿》一样火的书。
作者我会不会有一点小小的机会呢?
长期关注本公众号的粉丝应该知道,作者我最优秀的地方是视角独特,同样的题材,能写出不一样的感觉。
其实从司马迁起,中国的史官都喜欢夹带私货,你看那个《资治通鉴》简直是帝王术教科书,然而司马光当个大臣都当得不咋地,除了满足了私心,废了王安石不利于读书人的种种新法,就是卖国。
我从前不懂,后来搞清楚了,司马光真正才是包藏祸心的人。
法家有一派是申不害的术派,这一门说白了就是讲帝王心术。
大家熟悉的历史人物里,大约论帝王心术没有人比得过慈禧太后,但是她创造了啥呢?
民国军阀割据到底是谁造的孽?
不是慈禧瞎玩权术,能搞出许多破事?
不过老太后也是很厉害,不管做了多少无情无理取闹的事,一直到死都能牢牢的控制住权力。
但是皇权的蛋糕却是越做越小了。
看到没,司马光理财的思路是让皇帝不要与民争利,民是谁?是士大夫啊,是读书人啊!
那么司马光教帝王术的思路自然也是一脉相承,让皇帝沉溺在耍个人手段里不能自拔,忘了大局观,把皇权的蛋糕越做越小,文官的权利自然越做越大了。
司马光是文官,他没有背弃自己的阶级。
本质上,王安石的变法让皇帝拥有了更多的权力,掌握了更多的资源,这当然会被天下文官们跳起来集体反对。
汉代的皇帝里,汉武帝是第一个有意识的反复捶打地方割据势力的,一度他很成功,可惜谁也无法左右命运。
一旦外戚形成了固定盘,王莽篡位成功。
历史书总爱把王莽写成疯子加神棍,但他真是那样的人吗?真的是学儒学成了二百五吗?
许多非常好的设想和建议,一旦生产力无法跟上,或者是执行力有了偏差,往往结果比遵循守旧还悲剧。
但是从西汉到东汉,中央政府的控制力明显下滑,地方势力已经开始可以架空官员了。
“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这出自《后汉书.党锢传序》,表面上是空降兵成瑨到南阳当太守不务正业,把工作都交给了当地名士岑公孝,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难道不是流官干不过根深蒂固的地方豪强的写照吗?
一旦中央权威逐渐凋零,地方势力抬头,野心之辈就要开始冒头了,黄巾之乱是果,不是因。
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中,只要开始露出力不从心的苗头,那么没有黄巾也有别人作乱。地方势力延伸到中央就是士族,皇权劈开了一半是外戚,一半是宦官,三方能斗起来,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皇权旁落,皇权不稳,
《三国演义》固然是非常受欢迎的民间文学作品,但生活在三国时代肯定是普通人的悲剧,屠过城的曹操都曾写诗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战争等于是社会秩序重建,乱世从来都是中华文化的大洗盘,也许有人自以为是英雄,总感慨生不能逢乱世,但并非所有的英雄都有足够的运气。
从汉末到隋唐这一段乱世是中国历史上最长的动乱期,从此以后,即便有乱世,也很难维持如此之久,这又是为什么呢?
汉朝的迷人之处在于它的质朴,离先秦自由散漫不久,儒家文化还没能像宋以后那样重整中国的社会结构,很多原生态的意识在影响社会发展。
两汉的人,比起魏晋以后,要格外自尊自爱,《史记》、《汉书》里,当代的文臣就敢指摘当代的皇帝,这是怎样一种勇气?
我曾到西安汉长安城遗址那边去溜达过,西汉的三大宫:长乐、未央、建章,一点地面的建筑遗迹都寻不到了,只有大片农田。
想起两千多年前,刘邦曾对着自己的老爹夸耀自己置办下来的偌大家业,长乐宫刚建成,瓦当上也不知道是否刻着“长乐未央”。
一、秦始皇这个人
写汉朝应该从秦始皇说起吧。
大约秦始皇嬴政是历史上被黑的最多的皇帝了,《史记秦始皇本纪》里借尉缭之口这么评论秦始皇:秦王为人,峰准,长目,挚鸟膺,挚,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后来郭沫若解释这一段的时候得出始皇帝有先天性的胜利缺陷的结论,而且还是鸡胸,格外猥琐。
如果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始皇帝真不可能长得丑,他娘赵姬是当年邯郸城有名的美人,他爹异人能被吕不韦看中,以为奇货可居,卖相肯定不至于难看。
如果看吕不韦运作异人当上秦王的过程,你简直可以判断异人是个帅哥了,毕竟走夫人路线要说服华阳夫人这等美人,你要是找个长得矮矬丑的,不怕唐突了美人,被打出去吗?
父母双方长相都挺不错,没有整容改造过,生下来的孩子多半相貌不错。
不过到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汉代秦造反成功,如果不能抹黑秦始皇,那岂不是造反有罪?所以始皇帝不仅必须长相丑陋,性格乖张,甚至连血统都可疑,在《吕不韦列传》里,他爹变成了吕不韦。
但我们再看嬴政当上秦王的过程,异常顺利。
赵姬被迎回咸阳就是王后,嬴政当了太子,那时候已经改名叫子楚的异人已经有了儿子成蛟,后来这位小朋友有力量造反,起码说明其母族并非一般人,肯定是比当过吕不韦小妾的赵姬出身高。
只能说,嬴政从遗传学角度看,外形应当让人一看就是秦王的儿子,不容置疑,无可辩驳,所以吕不韦能够用自己的影响力,以及赵姬母子在秦王心目中的地位,说服秦王立后立太子。
秦国宫廷里不仅有老秦人传统贵族,还有根深蒂固的外戚势力。从宣太后芈月起,楚国外戚就在秦廷里有很高的地位,立秦始皇的爹异人的华阳夫人就是楚国人,为了巴结这位干妈,异人才改名叫的子楚,意思就是我给楚国妈妈当儿子了。直到华阳夫人去世,嬴政才驱走了昌平君、昌文君兄弟,终结了秦国的外戚势力。
不用说别的,爱写宫斗剧的,就看这几个名字都能脑补出几百万字,谁要简单的认为吕不韦一个外来户就能霸蛮的把自己的儿子强立成秦王,那也太天真了。
如果嬴政连出身血统都成疑,只怕早就被各方联手给灭了。
但秦始皇的性格无疑是有缺陷的。
他幼年的时候曾作为人质,在赵国邯郸长大,那时候长平之战刚结束,吕不韦只能带着异人先跑路了,扔下无依无靠的母子二人。
长平之战里,秦国坑杀了赵国四十万降卒,赵国几乎家家戴孝,人人刻骨仇恨,嬴政母子能活下来就已经算是命大了,期间遭受到的各种冷眼和屈辱,这对一个年幼孩子心灵的摧毁应该是非常可怕的。
等到嬴政回秦以后,不过三年,父亲死,母亲耐不住寂寞,先私通吕不韦后包养情人嫪毐。少年期的嬴政连母爱都被剥夺了。
到最后,赵姬更是跟嫪毐连生二子,被爱情迷昏头以后,她竟然密谋废掉嬴政,让自己跟嫪毐的儿子当秦王,这等于是做母亲的主动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种种打击,把嬴政身上有关人性温情的一切,都消灭的干干净净。
等嬴政当上秦始皇以后,不立后,不立太子,历史记载里,跟他有亲密关系的全部都是工作上的伙伴。
从某种意义上讲,秦始皇不信任权力之外的任何感情,所以他一心求长生,追求极致的独裁,大臣只不过是行使权力的工具,更下一层的普通民众在他眼里只是数字。
跟后世历史记载里描写的那些心理变态的暴虐帝王相比,秦始皇并非天生残暴,有意以虐待百姓为乐。
大臣们,只要工作方面表现尚可,皇帝对他们几乎是非常宽容的,这很容易理解,你的工具箱里的工具,顺手的就多用用,不顺手的就放在一边,没必要动不动就扔到垃圾回收站去吧,反正皇帝钱多,也不在乎多开一份工资。
现在我们去西安,看兵马俑,绕着走一圈都累的够呛,这只不过是整个秦陵地宫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分,整个秦陵到底有多庞大?
有人说阿房宫的遗址比起大明宫占地小多了,所以帮始皇帝辩白,秦宫没那么浪费,《阿房宫赋》只不过是诗人夸张之语而已。但你换位思考一下,死去的秦始皇都有那么大排场,生前岂不是更阔绰?
秦二世就是再孝敬爸爸,也不可能把好东西全部都埋地下了,自己苛待自己吧!
但秦始皇搞这种大工程,大排场并非是因为贪图享乐,丫根本没时间享乐。
《史记》里记载秦始皇是个工作狂: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
一个不理会他人痛苦,无法与普通人共情的工作狂是可怕的。
他聪明高效,从不知疲倦,对KPI考核要求极高,他会用自己的能力去衡量老百姓的承受能力,他所认老百姓们能扛下来的劳动强度,在普通人看来,这就是难以想象的重压。
秦始皇先统一六国,战争期间,你就别指望那些秦兵都是人民子弟兵了,所谓虎狼之师,这可不是夸张之词。
自从商鞅变法搞了一套军功爵体系,砍人头是要计入KPI考核体系的,以致于秦兵杀起性子来,连受伤的同伴都不放过,在灭国过程中,什么烧杀抢掠这不过是常规操作罢了。
总算六国灭了以后,秦始皇给自己上了个至尊至贵的皇帝称号,从此让全天下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治理,大搞基础设施建设。
几千年中国王朝社会的框架,都是建立在秦始皇的体系之上: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最后打造出一个全新的中华民族,这是非常伟大的。
作为吃始皇帝红利的现代人,怎么称赞秦始皇都是应该的,但如果不幸身为秦始皇时代的普通人,一想到那个在咸阳的皇帝,哪个不是吓得双腿发软?心里充满了怨恨,只不过是口不敢言罢了。
天下苦秦久矣并非夸张,不然怎么大泽乡里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天下就景从?你现在去吆喝造反试试,居委会大妈就能把你办了!
但秦始皇就是再没有同情心,那也有足够的智慧啊!
史书里记载,始皇帝相当多疑,他除了不停的自己到处出巡,还派出了大量的中低级官员作为使者,到全国去探听民情。
始皇帝有一样好处就是能容忍别人说真话,老百姓在高压之下的痛苦,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一个如此睿智的秦始皇会眼看着天下民怨沸腾呢?
还记得著名的“焚书坑儒”吗?其实里面有点钓鱼执法的意思,被坑的并非全部都是骗科研经费的方士,颇有一些平时爱发表议论的儒生。
当时秦始皇的长子扶苏看到牵连的知名儒生太多,赶紧跑过来劝谏,结果被皇帝打发到长城去戍边了。
后来有一次我去参观炼钢厂,突然就有了领悟。
炼钢的时候,原材料是要经过高温回炉的,来回高温高压淬炼,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杂质都去掉了,就可以慢慢冷却了。
从最后秦始皇决定立扶苏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来看,皇帝的思路很清晰,这是搞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式的治国方法,自己先让民间受不了,让大量的“杂质”人口从大众里扑腾出来,然后自己一把灭了,等到人杀得够多了,就让自己那个仁慈的傻儿子扶苏过来施行仁政。
这样老百姓们必然感激涕零,大秦帝国也能长久保存下来。
秦始皇的高压政策之下,秦末民间早就不堪其苦,只是始皇帝能力太强,有他在,天下的野心家们都只敢当当蟊贼,搞搞盲流活动,根本没那个胆量跳出来扯旗造反。
很可惜,秦始皇遇到了赢氏克星——沙丘行宫。
这个地方可是大大的有名,赵国最有作为的国君赵武灵王就是死在这里的。
从祖宗血统上讲,秦赵是亲戚,都是出自赢氏。
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再加上赵高擅长写字,精通法律,所以才被秦始皇另眼相看,委任为中车府令这种贴身私密的官职。
然而就是这点子冥冥中的联系,直接就要了始皇帝和大秦帝国的命。
郭沫若曾推测秦始皇是被人用大铁钉给害死的,现在我们无法打开秦始皇陵开棺验尸,所以很难判断死因。
但沙丘行宫里,赵武灵王是被臣子们叛变,活活饿死的,难道始皇帝真的就是自然死亡,没有一丝意外吗?
秦始皇一生无比迷信,死前曾有“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谶语被人刻在了陨石上,气得皇帝把石头周边居住的百姓全屠戮了。
方士卢生给始皇帝带来了另一段谶语:亡秦者胡也。
始皇帝那么多疑的一个人,除了防备北上的匈奴,难道真的对自己的儿子胡亥没有一丝丝的芥蒂?
胡亥出现在沙丘行宫,到底是跟着出游还是临时秘密被赵高、李斯给运作过来的?不得而知,但谁也不能否认有这个可能吧!
总之,了不起的秦始皇在高温高压锻炼大一统国家的时候,没按计划完成任务,半路上意外死在了沙丘行宫,时年49岁。
此时47岁的刘邦还在芒砀山里当盲流,时时刻刻防着朝廷出政策搞严打,就是再乐观的点,大约也不会猜到不过是三年之后,自己就能西入秦宫,随便躺在秦始皇豪华大床上撒欢呢!
后来刘邦的曾孙子刘彻也学了一把秦始皇,只不过人家长寿,而且在死前又是发罪己诏,又是匡正过失,搞冷处理,最后还留下了一帮很靠谱的辅政大臣,结果很好,练国成功,让大汉朝的大一统终于深入民心,往后延续了两千年。
秦始皇当代的人评价他是暴君当然没有错,我们尊他为千古一帝也没有错。
有些人是罪在当代,功泽万世。
不过世界上的人都是普通人,没谁能看到千秋万世以后的辉煌功绩,再说万代以后,自己的骨头都烂成渣了,有什么意义呢?
被秦始皇翻腾出来的野心家们看到可怕的皇帝居然死了,民间好感度极高的扶苏居然被赐死了,二世因为心里有鬼在那里死命屠戮宗室大臣,焉有个不出头的道理?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反秦大起义就此拉开序幕。
(计划每天更新3000字+,不断更,亚历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