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长歌之:三联神传奇(原创无限流小说)

  第二天一早,康乾商队将西域都护府颁发的商贸过所(通关文书),面呈玉门关都尉侯喜,加盖印章后得以通行,他们的目的地是姑臧城。
  我们四人则持有楼兰国和西域都护府共同颁发的使团过所,目的地是建康,也得以顺利通过关防。
  除了我们两帮人以外,尚有一支前往长安的波斯使团,一支前往辽东的乌孙商队,另有两支粟特商队,分别前往成都和扬州。这些队伍都获得了通关的资格。同为东行者,尽管互不相识,大家还是热情地彼此招呼,点头示意。因为,未来一段日子,大家都将一起穿越河西走廊。
  当此之时,华夏大地诸国并立。东晋朝廷偏安东南一隅,北方为羯族赵国所有,西南属于巴氐的成汉国,加上河西的凉国(凉国向东晋称臣),这四国算是大国。其余尚有西部的慕容吐谷浑、仇池国、高原诸羌部落、卢水胡以及内附凉国的西域诸邦国,赵国之北,从西往东,分别是铁弗匈奴、拓跋鲜卑、段部鲜卑、宇文鲜卑及慕容鲜卑。再往东,另有高句丽、扶余、百济等小国。
  其实,早在汉代之前,丝绸之路便已经存在,不过通常是从北部的草原穿梭,或者是从蜀道前往天竺等地,甚至还有海上贸易路线,分别称为草原丝路、南方丝路和海上丝路。张骞凿通西域之后,沙漠丝路才逐渐兴盛起来,成为东西方商旅首选。只是汉朝灭亡之后,中原进入乱世,丝绸之路一度几近断绝。直到晋朝之后,又开始有所恢复。丝路的货物都是东西方各国迫切需求的物品,因此沿途各国都相当重视这条珍贵的贸易通道,通常都会为丝路商旅大开绿灯,并提供食宿和保护。
  原以为过了玉门关,进入凉国地界,便可开启逍遥模式,谁料想,迎接我们的是,无尽的血雨腥风,还有炼狱般的体验。
  多年以后,每当回想起这段改变我人生轨迹的旅程,我都会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我不选择踏入汉土,我的人生又该是什么样呢?
  波斯使团肩负使命,乌孙商队急着赶往辽东,两队便结伴而行,巳时不到就出发了。
  我们和康乾的商队,以及另外两支粟特队伍,办完通关过所之后,准备补给又花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未时才出发。三支队伍加起来足有七八十人,驼马上百。前后一字排开,气势非凡。经历了玉门关外的长途跋涉,突然从苦寒之地进入河西走廊,那感觉就像从寒冬腊月直接跨入过渡到阳春三月,那舒爽无以言表。就连骆驼和马匹都放慢了脚步,似乎在享受这段美妙的时刻。

  一只苍鹰从我们头顶掠过,旋身回来注视着这一方热土。夕阳温柔地洒在无垠的戈壁滩上,将我们和驼马的影子拖得老长,身后的玉门关远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北边,是汉朝留下的长城,依稀可以见到凉国士兵在烽燧上,对着商队挥手示意。再往北,便是那奔腾的疏勒河和黢黑的北山。南边,大片的盐沼泽洼地上,长满了芦草和红柳,再往南,皑皑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是祁连山在对我们微笑眨眼。明净的天空下,哈拉湖、南园湖、洋水海等如同玉镜般澄澈。

  

  蓝天、雪山、碧水、黄沙、绿草、驼队、雄关、长城……宁静而深邃,辽阔而壮美,雄奇而悠长。此时的我,好想化作那只苍鹰的双眼,从高空亲眼目睹这无比宏美的场景。可惜,我正骑在骆驼上行进,无法元神出窍。

  又一只苍鹰从我们头顶飞过,与原来的苍鹰一起,不断盘旋嬉戏。整个商队停下了进行的脚步,都在欣赏这难得的一幕。
  我和卡姆兰等四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我们在一边聊天,一边欣赏无敌的戈壁美景。突然,只听得嗖地一声响,一支穿云箭闪电般地从队伍的最前头飞了出去。紧接着,两只苍鹰发出凄厉的哀号,双双从高空坠落地面。然后,前头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欢呼。
  待我们赶到队首,只见利箭洞穿了两只老鹰的脖子,鲜血洒满黄沙地。老鹰们扑动的翅膀渐渐慢了下去,终于不再动弹。
  一个雄壮的粟特战士骑着马,挥舞着弓弦,满脸自得之色。人群中满是喝彩和欢呼。
  “康无双,一箭落双雕,不愧是我康居神箭手。”一个头领模样的中年人举手称赞。
  我认得他,那是前往扬州的粟特商队首领:康万年。
  康无双朝着康万年大笑道:“多谢首领夸赞,幸不辱命!”
  “今晚的烤肉有着落了,还请大家赏脸共品。”康万年朗声道。
  人群再次爆发欢呼。
  “这两只老鹰好可怜。”依莲道。
  “是呀,我还想抓一只来作伴呢,转眼就没了。”卡姆兰也是一脸郁闷。
  我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由于出发较晚,并且队伍行走悠闲,当天只走了三四十里。黄昏时分,我们到达龙勒驿,扎营留宿。
  夜幕降临之后,偌大的商队开启了欢乐模式。
  联合营地灯火通明,喧声阵阵。围着巨大的篝火,大部分粟特商人联袂跳起了欢快的胡腾舞,另有部分乐者奏着横笛和琵琶、拍打着羯鼓助兴。数名粟特姑娘则处在中心,跳起了炫目的胡旋舞。
  营地上首,坐着三支商队的首领:康乾、康万年和石盘陀,端坐主位的是龙勒驿的驿丞何封,他们正在用粟特语聊天。
  由于依莲尚未暴露郡主身份,所以我们四人坐在左侧,三支商队的护卫头目坐在右侧。大家愉悦地欣赏着粟特乐舞。
  夜风轻拂,烤全羊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夜空里。天上繁星流动,地上舞衣飞旋。
  待到一曲终了,大家休息的时刻, 何封突然站起来,用汉语朗声说道:“尊敬的各位首领,各位兄弟,大家晚上好。经历了雪域的长风和沙河的尘暴,雄鹰也要栖息,骏马还需饮水。欢迎大家光临龙勒驿,我谨代表全驿十七名兄弟向各位致以热烈的欢迎。”
  人群齐齐鼓掌。
  何封目光扫视全场,继续说道:“今晚的主菜是凉州烤全羊,另有新丰美酒玉楼春,还请各位尽兴!”
  他话音刚落,数名驿夫从他身后捧着食盘和美酒鱼贯而出。
  众人见状,纷纷鼓掌欢呼。
  康万年也站起来用汉语大声说道:“感谢何驿丞和驿馆兄弟们的热情款待。如此星夜良辰,另有炭烧金雕肉助兴!”
  随着他一拍手,三名粟特商人将烤好的金雕肉分做数盘,端了上来。
  人群再度发出欢呼。
  康乾和石盘陀也对何封表示谢意,然后各自掏出一叠萨珊银币和五铢铜钱,作为全场所有人的奖赏。
  人群沸腾了。大家一边欢呼,一边饮酒吃肉,好不快活。
  又是一个狂欢夜。
  不知何时,篝火已经熄灭,夜空的星辰也变得黯淡起来。
  遥远的西边传来了凄凉的羌笛声,悲切哀婉,如泣如诉。原本载歌载舞的人群,纷纷随着笛声跳起了魔幻舞步。
  “子衿,他们好像被什么勾魂了。”无盐突然开口说道。
  我早就有不祥预感,此番一见,暗叫不好。

  

  我知道,乐极生悲的时刻即将到来。
  你说得没错。”我沉声道:“你瞧这些跳舞的粟特人,明显步伐凌乱,身形僵硬。尤其他们的眼神,迷离而无光。”
  无盐惊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
  ”魔笛!“卡姆兰道。
  我轻轻点头,一脸严肃。
  康乾等人也察觉到异状。纷纷走入场中,轻拍舞者,试图叫醒他们。可惜,丝毫不起作用。他们又将棉花塞入舞者耳中,依然没什么效果。
  那些粟特舞者,状若木偶,乐声幽咽低沉之时,他们的动作举重若轻,恍如星河漫步;乐声激越飞扬处,他们则腾挪起伏,或是旋转不息。
  望着这些被操控的粟特舞者,康万年和石盘陀急得来回搓手,因为这些人大部分是他们的手下。
  康乾面色沉重地走到我身前,低声道:”子衿,他们中了邪,被魔笛控制。夜姬吹着魔笛来了。距离我们大概有十几里地。我需要帮手。“
  我点头道:”萨宝,若有助益,但凭吩咐。“
  康乾瞧了一眼无盐等三人道:”这些舞者很快就会精疲力尽倒地。待会儿,请让你的人协助我们救助舞者。另外,我想请你前去会会夜姬。“
  我们四人一齐拱手道:”萨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楼兰四子愿听差遣!“
  话音未落,陆续有舞者体力不支倒地,有的口吐白沫,有的四肢抽搐,有的状似癫狂,有的呆若木鸡……
  时不我待,我必须尽快驱走魔笛,才有可能拯救那些舞者。
  在康乾和无盐等人殷切的目光里,我如同飒杳流星,直奔西南而去。

  约莫一炷香时间,我赶到了西南边的阔海湖。
  羌笛声就在湖边飘荡游走,我凝心聚气之后,开启天目,锁定了笛声来源。
  一个柔媚的女声从湖滨东南角远远地传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对方中气十足,绵厚精纯,并且说话的时候,笛声全无断歇。不用说了,肯定是个难缠的主。
  我朗声道:“魔笛一出鬼神惊。今日得闻前辈吹笛,果然名不虚传。”
  夜姬柔媚的声音再次响起:“小伙子玉树临风,又会说话,怪不得能收割姑娘芳心。嘿嘿,我要是年轻些,也要被你勾魂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影从夜幕中蓦然出现,仿佛鬼魅一般。看上去夜姬也就三十来岁,面容姣好,身材窈窕,一袭白衣,手抚玉笛,眉宇间风情万种。
  夜姬刚现身便显露了一手神鬼莫测的轻功,显然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拱手道:“前辈魔笛威力惊人。奈何为难丝路商旅?”
  夜姬咯咯笑道:“子衿,叫我姐姐,就告诉你答案。”说完,她又将嘴唇靠上魔笛,柔柔地吹了起来。
  我正色道:“夜姬,你身为武林前辈,还请自重。”
  夜姬媚笑道:“你生得如此英俊,让姐姐瞧瞧如何?”
  说话之间,夜姬伸出玉手朝我左肩搭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快逾奔雷,避无可避。
  当然了,我也并非菜鸟。既然无可躲避,我便以攻为守,左掌切向对方手腕。
  夜姬不可思议地扭转手臂,顺势向我脸上袭来。
  我早有预感,以左肘格挡,同时右手一掌开门见山,斜劈对方面门。
  夜姬鬼魅般侧身,同时伸手硬接我一掌。
  砰地一声响,夜姬闪电般后退数丈,而我身躯抖动了两下。
  表面上看,夜姬后退,似乎是吃了亏,其实她是借力化力,巧妙地卸掉了我的内力。而我硬生生地承受了夜姬的内劲,并未讨到任何便宜。
  夜姬精光闪闪地看着我:“好小子,果然有些本事。”
  我淡淡道:“玩够了吗?要不要再试试?”
  夜姬媚笑道:“听说你的陶埙吹得很好,不如与姐姐我合奏一曲,若能让姐姐开心了,我便不再骚扰你们。”
  不待我回话,夜姬已经再次吹起了魔笛。
  那是《大风歌》,讲的是沙海狂风的故事。
  不能再让夜姬逞能了。我掏出陶埙,抵在嘴边,轻轻地奏了起来。
  我的陶埙就那么云淡风轻地吹奏着,无惊无惧,无喜无悲,无空无色。无论夜姬如何变换魔笛节奏,也无论她的笛声高亢或低沉,狂暴或忧郁,都无法遮盖住我的埙音。
  终于,夜姬的魔笛声停了下来。
  我也放下陶埙,静静地望着对方。
  夜姬惊异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刚才所奏的,可是那传说中的镇魂曲?”
  我昂首说道:“不错。”
  “你年纪轻轻,怎么会吹奏镇魂曲?”夜姬满脸疑惑。
  “神曲只传有缘人。”我淡淡说道。
  “一曲镇魂抚六道,八荒唯余欢喜音。”夜姬长叹道:“罢了罢了,有镇魂曲在此,魔笛还有何用?”
  在叹息声中,夜姬如同鬼魅飘然远去。
  我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水,四肢乏力。刚才吹奏,我完全是凭着记忆,将当初在牢兰海听到的镇魂曲,根据自己的理解做了复制,其中不乏遗漏和错误。饶是如此,也足以撼动魔笛了。
  
  赢得好险。如果夜姬再坚持一阵,我估计就要现出原形了。因为,吹奏镇魂曲,不仅劳心,并且费力。
  我站在原地,吐纳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恢复过来。
  夜色深深,阔海湖滨回荡着我愉悦的长啸声。

  龙勒驿这边,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
  笛声虽然消失了,着魔的人们也不再群魔乱舞,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精疲力竭,有的在傻笑,有的念念有词,有的在哭泣。
  当我赶回来的时候,看到依莲和卡姆兰等人正在着魔者身边安抚,地上黑压压地躺了一大片,足足有四十多人。
  “子衿,你回来得正好。赶紧想想办法,将这些人唤醒。”无盐大声说道。
  “你们先将着魔者安抚好,待他们平静之后再处理。“我朗声说道:”萨宝在哪里?我找他有事。”
  无盐指了指驿馆方向,不待他说话,我便快步走了进去。
  康乾与何封等人正在驿馆正堂商议解救办法,见我到来,齐齐站立。
  “子衿,今夜多亏你赶走夜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康万年拱手道。
  “萨宝,驿丞大人,各位首领,超过半数的人中了邪,我们得赶紧将失魂者的魂魄唤回来。”我开门见山说道。
  何封道:“根据汉人的说法,通过呼唤失魂者的姓名,每天早中晚各一次,连续七天,即可还魂。”
  石盘陀道:“此法可行,就是效率太低。我们总不能在此等待七天再出发吧。”
  康万年道:“也可以采用念诵还魂咒,唤回魂魄,不过可能对患者有所损害,或者留下后遗症。”
  康乾望着我说道:“子衿,你有何建议?”
  我朗声说道:“据我所知,还有一种快速又安全的还魂方法,就是有人吹奏《招魂引》,连续演奏七遍,便可将失落的三魂七魄全部召回。只是,吹奏招魂引的人,需要强大的定力和深厚的内力才行,不然可能适得其反。”
  康乾突然问道:“子衿,今夜你赶走夜姬,可是用的《镇魂曲》?”
  “不错。”我虽然点头,却在纳闷,为什么康乾也知道镇魂曲?
  康乾深深地瞧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子衿,今晚可能还得要辛苦你一趟。我刚好会一点招魂引,不如你跟着我的节奏,合奏一曲招魂引?”
  “敢不从命!”我正色回答,心里对康乾又是钦佩,又是疑惑。无论镇魂曲还是招魂引,都是传说中的神曲,很少有人听过,更别说会演奏了。并且,从我遇到他开始,无论遇到沙漠风暴还是骷髅大军,包括今夜的魔笛,他一直都气定神闲,仿佛毫不在意。
  在思绪之中,我俩步出大堂,来到营地中央,找了块空地坐下。
  我刚想掏出陶埙,康乾笑道:“不着急,待患者完全安静下来咱们再开始。不如你先心斋一阵,顺便听我讲个故事。”
  我开始凝心聚气,修炼起来。
  康乾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在讲述关于夜姬和魔笛的故事,还有他曾经的青春。
  前期我还听了个七七八八,后面由于逐渐进入无我无它的境界,康乾的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当我结束心斋,张开双眼之时,悦耳的笛声温柔地响了起来。
  
  前奏居然和镇魂曲相当接近。
  我知道他开始演奏招魂引了,于是将陶埙放在嘴边,缓缓地跟随着他的节奏吹了起来。
  乐声时而如同午夜潮水,时而恰似黎明啼鸟,时而宛若清晨和风,时而化作淙淙清泉……
  那些失魂者在乐声里逐渐恢复了平静,眼里也逐渐有了光芒,接着有了微笑,最后甜蜜睡去。
  招魂引层叠回转,传遍了荒凉戈壁的每一寸土地。
  此刻,就在南边的祁连雪山之上,一个黑衣蒙面人遥望着龙勒驿,目光冰寒。
  “好一个招魂引!不过,这仅仅是开始!”黑衣人狠狠念道。

  经过招魂引七叠往复,总算让失魂者得救。不过,我心里很清楚,这些人身心疲弱,要想完全回复,至少还得一两天时间。
  此时已近五更,除了我和康乾,其余的人都早已入梦。
  “子衿,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现在不要问我,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和盘托出。现在我要休息了。”康乾低声道。
  “好。”我活动了一下身子:“快要天亮了,我想找个地方看朝阳。”
  康乾笑道:“由此往西北数里,有个仓亭燧,是当年汉军囤积粮草的地方,已经废弃多年了。不过,在那里欣赏日出,绝对是一种享受。”
  “多谢萨宝指点。”话音刚落,我已经旋风般飞奔而去。
  康乾望着我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微笑。
  一个高大雄伟的黑色土堆出现在我面前,不用说了,那就是仓亭燧。
  我施展燕子三抄水,脚尖在燧壁上几个轻点,很快登上燧顶大平台。
  坐在数丈高的土堆上,整个戈壁尽收眼底。

  

  夏夜的星空,如同洒满钻石的河流,一闪一闪地吸引人眼球。黎明的长风,恍若儿时母亲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我的每寸肌肤。蜿蜒的长城和北山,仿佛沉睡的黑色巨龙。而南边的祁连山,好似恋人般,深情地凝望着这片多情的戈壁。
  顶天倚地,空旷辽远,绝佳的修炼场所。
  我端坐在土堆上,双目紧闭,凝神聚气,很快进入入定状态。
  不知何时,一缕阳光洒到我身上,我仿佛变成一尊金人,天地之气在我头顶来回萦绕……
  
  
  丝路长歌016 冤家初会
  两天以后,我们大队人马终于抵达敦煌,开始为期三日的休整。
  敦煌,乃是凉国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国都姑臧城(武威市),但这里的繁华鼎盛,更胜一筹。因为,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它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坐落在党河之滨的绿洲之上,南枕苍莽雄奇的祁连山,北靠嶙峋蛇曲的北山,西接一望无垠的大沙海,向东则是峰岩突兀的三危山。从空中鸟瞰,出了敦煌绿洲,四周都是茫茫无际的戈壁、沙漠和大山。通往西域的丝路南道、中道和北道,均在此交汇。自从汉武帝设立敦煌郡以来,来自中土、波斯、西域、天竺、大秦和贵霜等国的商旅,每天在此穿梭不断,不光带来了各国的货物,也带来了各地的文化和习俗,将敦煌打造成了一座百汇城。因此,敦煌可以说是天选宝地,万邦荟萃之所。

  
  汉朝灭亡以后,由于中原王朝内乱频繁,无暇西顾,丝绸之路时有阻断。自晋以来,随着丝路贸易的逐渐恢复和日益繁盛,为方便丝路的管理,四年之前,凉王张骏下令将敦煌、晋昌、高昌三郡和西域都护、戊己校尉、玉门大护军三营设置为沙州,州治就在敦煌。如此一来,敦煌城便成为了凉国西部的政治和经贸中心。
  黄昏时分,我们四人行走在城内的高昌大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行人和驼马络绎不绝,不时有凉国士兵穿梭巡逻。琳琅满目的货品摆满了整个街头,胡夏商旅沿街叫卖吆喝,有的在讨价还价。粟特人在表演吐火、滚球等杂技,波斯武士在街头比武,汉人郎中在挂牌看病,客栈的小二在端茶送水,倚红楼胡夏美姬媚眼乱抛……随处可见汉地的丝绸、茶叶、纸张和瓷器,波斯的玻璃、银器和地毯,大秦的盔甲和刀剑,天竺的香料和宝石,大宛及乌孙的宝马,贵霜及西域诸国的乐器和水果……
  虽然儿时逃难也曾路过敦煌,那时年纪太小,对此根本没有印象。此番眼力所及,既有熟悉的商品,又有陌生的奇珍。来自丝路诸国的人们,肤色服饰不同,语言五花八门,风俗各异。但在这里,他们都能如鱼得水,各取所需,其乐融融。总之,让人大开眼界。流浪西域多年,我曾经到达过诸多城邦和集市,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敦煌这般开放和包容,璀璨和多元。
  卡姆兰和依莲两人仿佛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一直瞪着美丽的大眼睛,似乎要把所有的东西刻在脑海里。无盐则紧盯着吐火的粟特小哥,不断拍手叫好。
  夕阳的余辉笼罩着敦煌城,远远望去,仿佛一座黄金之城。
  说真的,敦煌完全当得起黄金之城的名字。敦煌本意,就是博大繁盛的宝地。
  只是,走在这繁华如梦的街头,尽管我面带微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
  这里的一切,无论多么的灿烂,完全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与我也没有半点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牢兰海白日放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歌手,那个曾经以一首镇魂曲,从海怪手中拯救我们的奇人,那个在楼兰城陷入霍乱时,雪中送炭的好人。
  这三个人真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正当我烧脑无解的时候,忽觉一道刺目的光芒直射我脸庞。
  我刚想抬头,只听得嗖地一声响,一枝穿云利箭已经风驰电掣般地飙向我面门。
  我出自本能迅捷地向后仰身,箭尾贴着我的鼻梁嗖地掠过,直没入地面。
  在我仰身的一刹那,只见左前方三十余丈远的逍遥客舍,一个黑衣蒙面人立在屋顶,左手持弓,右手竖起大拇指,冲我露出一丝狡黠的眼神。待我直起身子,那个黑影已然消失不见。
  依莲和卡姆兰同声惊呼,齐齐扶着我的胳膊急道:“子衿,你没受伤吧?”
  我摸了一下发热的额头,笑道:“不用担心,我向来命大,哪里那么容易有事?”
  无盐仔细瞧着地面勉强可见的箭尾,沉声道:“好深厚的内力!”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不多时,一个都尉带着一小队凉国士兵赶了过来,无盐将有人偷袭我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都尉便带着那群士兵,迅速赶往逍遥客舍去了。
  我望着逍遥客舍的屋顶,陷入了思考。
  
  “子衿,看起来你遇到高手了!”无盐低声说道。
  “不错,此人利用我分心之时暗施冷箭,但射我之前,先用铜镜照我,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缓缓说道。
  “也许对方并不急于取你性命。”卡姆兰说道。
  “有道理。但他为何要露出诡异的笑容,并且冲我竖拇指?”我追问道。
  “也许对方和你玩猫捉老鼠游戏呢?”无盐插嘴道。
  “没那么简单。”我苦笑道:“看那眼神绝非善茬。我只是想不起来,何时得罪了这么一位高手。”
  谈话之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逍遥客舍门口。
  一个军官走了过来,对我朗声说道:“小兄弟,我叫谢艾,是负责敦煌治安的左都尉。我的人正在里面勘察现场,暂无线索。你们一行人要注意安全,如遇紧急情况,可前往左都尉府找我。”
  我拱手道:“在下安子衿,这几位是我朋友,我代他们谢过都尉大人。”
  那军官道:“偷袭者非常厉害,你们要小心为好。无事尽量不要外出。”
  谢艾一脸正气,双目精光闪烁,看起来内力也不弱。
  我对他很有好感,于是笑道:“都尉大人,多谢。”
  谢艾扫了无盐一眼,低声道:“安子衿,你能躲过暗杀,想来身手也不错。凉国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不如带上你的朋友,加入我都尉府。我瞧你们气宇非凡,将来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无盐凑上来道:“谢大人,军营好玩吗?如果有趣,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谢艾看着无盐,双手一摊,不置可否。
  我沉声道:“无盐,正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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