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射着大地,驼队在戈壁上缓慢地前行,滚烫的黄沙不时在风中飘舞,擦过脸庞的时候,感觉热辣辣的。若非驼铃声不断响起,这将是一片枯燥的世界。
再过两刻时间,就到正午了。
“好苦呀。”娜莎悦耳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紧接着,她缓缓坐起身来。
我转过头去,只见她伸着懒腰,活动着手脚。
“娜莎,你真可谓天然来戏,装病装得很像,并且收发自如,把那两个杀手都骗倒了,佩服。”无盐笑道。
娜莎笑道:“你以为人家初出江湖,那么好骗?大家都在演戏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百灵丹真的太苦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那绿色的药丸从嘴里吐出,埋进沙土。
“阿克斯刚才借把脉来摸你底,可有收获?”我轻声道。
娜莎自信道:“这是我昆仑秘传藏脉术,除了本门高人,外人根本无法发现破绽。这个阿克斯,应该兼具波斯圣象功与天竺九幽术,刚柔并济,是个极其厉害的对手。”
“我看那伊斯也非等闲之辈,他二人功力应该均在你我之上。接下来咱们可要当心了。幸好娜莎你是咱们的秘密武器。”我低声道。
她美目流波,莞尔一笑。
慕容霸紧紧注视着面前这个被鲜血染红衣衫的青年,目光由不可思议逐渐转为平静。
棘奴微笑着瞧着对方,用手擦掉嘴角的血丝。
两人就这样目光对视着,谁也不让谁。
萱娇赶了过来,大声叫道:“你们俩玩够了没有?”
慕容霸这才沉声说道:“能躲过我夺命穿心箭的,冉闵你是第一个。”
棘奴微笑道:“承让。在下运气好,全凭朱龙马救了我一命。”
慕容霸道:“要是我再来一箭,你必死无疑。”
棘奴大笑道:“如果你还能再射一箭,那么你就不是慕容霸了。”
萱娇急道:“三箭已过。道业,你得遵守规矩。”
慕容霸朗声道:“姐姐放心。他能接我三箭,自是大英雄,你弟弟佩服还来不及,怎么会食言而肥?”
话音未落,他已立在马上朝对方拱手行了一礼。
棘奴微笑回礼。
两位未来叱咤风云的大英雄,就这样开始惺惺相惜了。
萱娇笑道:“道业,你吓死我了。”
慕容霸跳下马来,走到宣娇身前大笑道:“我知道姐姐心疼他,怕我伤了你的心上人。现在他通过我的考验了。”
萱娇一掌拍过去:“好小子,什么时候也管起我的事情了,看我不撕掉你的嘴!”
慕容霸笑着躲了开去:“阿恰(姐姐),饶了我吧。”
萱娇不再理会他,转头问道:“棘奴,我看你吐血了,不碍事吧?”
棘奴朗声道:“我和你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两口血,就当作是我和他结识的见面礼吧。”
萱娇柔声道:“我这弟弟,从小被父王骄宠坏了,习惯欺负人,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棘奴微笑道:“外面传言:生子当如慕容霸。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有这样杰出的弟弟,应该感到自豪。”
慕容霸笑道:“冉闵,今番你有伤在身,我就不再找你麻烦了。你和我姐慢慢聊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战马嘶鸣,他已经骑着黑旋风疾驰离去。
“道业,你回去告诉恪哥,就说我还要在西域盘桓一段时间。”萱娇朝着对方的背影大声喊道。
“好的。我和四哥在辽东等你们!”
随着黑骏马逐渐消失在远方,长风里传来慕容霸雄浑的声音。
棘奴一脸懵圈地望着萱娇道:“等我们?这是啥意思?”
萱娇俏脸微红,柔声道:“棘奴,你是不世出的英雄,恪哥和我都很欣赏你,希望你能与我一起回辽东,助我慕容家建立不世功业。”
棘奴苦笑道:“你慕容家龙虎辈出,何须相求外人?”
萱娇正色道:“如若偏安一隅,慕容家自然无虞。若想混一四海,非得天下豪杰相助方可。今番我到凉州和西域,便是寻找真英雄,老天待我不薄,刚好我眼前便找到一位。”
说到最后,萱娇的声音又柔和起来,一双琥珀色的美目,灼灼地盯着对方。
棘奴眼望着对方的媚媚柔波,原本想说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萱娇替对方擦掉残余的血沫,温柔地道:“棘奴,我知道你是盖世英雄,想要做一番事业。只是放眼天下,狼烟四起,各国征伐不休。你瞧瞧,哪里有你鲲鹏展翅的地方?”
棘奴凝望着远方,沉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冉闵堂堂八尺男儿,既生于乱世,便要为天下苦难的百姓谋划。小时候,我便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片异域桃源。我想找寻这片乐土,让更多的人生活在那里,那里没有饥饿、疾病和寒冷,也没有杀戮、妒忌和谎言。有的只是阳光普照,鲜花遍野,天上百鸟翱翔,地上虫兽悠闲,水里鱼虾欢畅,人们喜乐安详。”
萱娇低声道:“你说的是香巴拉吧?那只是传说,从来没人到过那片圣地,做不得数。”
棘奴道:“不,我相信香巴拉这片异域桃源一定存在。有人告诉我,翻越过南边的茫茫大雪山之后,就有机会找到它。据说那是一块形如八瓣莲花的圣地,周边雪山环绕,其间山林湖泊、花草虫鱼等无不醉人心魄,中央的王宫更是美轮美奂,那里没有贫穷、疾病和死亡,人们道德高尚,生活无忧无虑,是人人向往的净土。”
萱娇沉声道:“看看咱们这个黑暗的世界吧。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甚至谋财害命。各族之间相互仇视和杀戮,到处哀鸿遍野,灾难四起。就算真的有异域桃源,就算真的去得了香巴拉,你说,就凭当前人们的道德水平,他们去到那里,真的就能够获得宁静与安详嘛?我看,只会像瘟疫一般,毁了那片乐土。”
棘奴抬头望了望天空,红日被漫起的黄沙遮蔽,发出灰色的光芒。
“萱娇,黄沙可以短暂蔽日,但是风尽尘落之后,必将迎来更美的阳光。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下,不找到香巴拉,我是不会罢休的。”
萱娇摇头笑道:“你真是一头倔驴。不过,我喜欢你这倔脾气。这样吧,你随我去辽东,那里没有黄沙,可以看到最美的红日,如何?”
棘奴道:“原本我出身于书香门第,然而,值此乱世,到我祖父和父亲之时,已经沦为乞活之人。想想下层百姓,岂不是更加艰难?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冉闵,宁愿在暗黑世界为百姓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愿在光明里独善其身。”
萱娇眼里闪过一丝崇敬的神色,激动地拉着对方的胳膊,柔声道:“棘奴,你不仅是武功盖世的豪杰,更是胸怀天下的大德君子,我没有看错人。坚持走自己的路吧。如果我不是慕容家的人,我只想一辈子追随你左右。”
棘奴正色道:“你是燕国公主,我是汉人,说不定有一天我们还会兵戎相见。”
楼楼插花:冉闵同学一语成谶,多年以后,他和慕容萱娇真的成为了对手,并在战场展开了搏杀。
萱娇目光黯淡了下去,喃喃道:“希望这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
“萱娇,你嘟囔啥?”
“你瞧,云开日出了。阳光好明媚!”她顾左右而言其他。
棘奴道:“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萱娇笑道:“原本我打算带你回辽东,此刻我改变主意了。说吧,你想去哪里?”
棘奴笑道:“我约了朋友本月十五在牧师苑见面,还剩不到五天了,我得加速赶过去。”
话音刚落,伴随他的一声口哨,朱龙马嗒嗒地跑到了身前,棘奴潇洒地跨上马背。
正当他打算同对方挥手告别之时,只听嗖地一声,萱娇已经跃上了朱龙马的后背。
她用双手紧紧环绕着对方的腰,挤眉笑道:“棘奴,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别想丢下我!”
暗香盈鼻,棘奴摇摇头,拉动了缰绳。
金色的阳光洒满辽阔的戈壁,神驹火焰般地直向东边奔腾而去,身后的黄沙在风中曼舞,一只苍鹰在高空凝视着这片壮美的大地……
后赵都城邺城。
石虎躺坐在豹房的大床上,光着膀子,身上骑着一位深眉高目蓝眼的妖冶美女,正在用手为他捶腿。在他身旁,左右各立着一位窈窕美女,一人端着酒壶,一人负责倒酒喂酒。
石虎双手在蓝眼美女身上来回游走,同时张嘴将递过来的酒吸入口中,然后缓缓地吐在蓝眼美女的舌头上。
那蓝眼美女一边扭动着水蛇腰,一边将酒水轻轻滴在石虎身上。两旁的美女也朝着石虎媚眼乱抛,并发出淫荡的笑声。
石虎性趣盎然,一把将蓝眼美女压倒身下,一边用力撕扯她的衣服,一边使劲揉搓她丰满的胸部。那美女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嘴里发出愉悦的轻吟。
待到美女被剥个精光,露出雪白胴体后,石虎露出野兽一样的目光,低喝一声,猛地扑了上去。
一时之间,豹房里面春光旖旎,春情无限。
“启禀天王,丞相夔安、镇军大将军张豺、司空李农有急事求见!”
石虎正嗨到兴头上,突然听到门外传来黄门的声音,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怏然从蓝眼美女身上爬了起来。
“狗儿,让他们在含元殿等孤!”石虎气冲冲地说道。
大好兴头,被人破坏,以石虎的脾气,如若是常人,早就被下令斩杀了。但来者是丞相、大将军和司空,全是重臣。
“奴才明白。”狗儿在豹房外高声应答后退下。
“这帮鸟人,专坏孤的好事!”石虎悻悻道。
蓝眼美女依旧全身赤裸趴在床上,双目迷离,她拉着石虎的胳膊撒娇道:“天王,别走嘛,奴家还要!”
石虎在她雪白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又偷袭了另外两位美女的胸部一回,然后淫笑道:“米姬,孤去去就来,你和曼奴、宝儿就在这里等我。待孤回来,与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三位美女一齐浪笑道:“恭候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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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石虎出现在含元殿。只见丞相夔安,大将军张豺,司空李农均穿戴整齐,恭候在殿内。
三人见到石虎,急忙拜倒。
石虎挥手道:“几位爱卿不必多礼,有事快奏。”
夔安首先躬身道:“天王,根据最新密报,东晋庾亮意欲北伐,现已派征虏将军毛宝以及西阳太守樊峻进驻邾城,如一柄尖刀抵身,威胁我赵国南境。此事必须尽快解决,否则恐怕夜长梦多。”
石虎笑道:“庾亮屡次想要北伐,都被东晋内部搅黄。此番既然能出兵,想来是志在必得。这老儿虽然志大才疏,然而东晋官军磨刀霍霍,应该是渴求建功立业,所以倒也不可小觑。夔安,张豺,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张豺道:“天王,东晋由庾亮领军北伐,咱们不如就由夔丞相率军破之,杀杀南人的锐气。”
石虎点头道:“那孤就任命夔丞相为大都督,率军出征便是。”
夔安道:“天王,毛宝是东晋名将,手下晋军多是勇悍之辈,为了鼓舞士气,减小赵军伤亡,必须得有猛将才行。”
石虎道:“丞相,我将石鉴、李农、张貉和李菟派给你,你看如何?”
夔安道:“还缺一人。”
石虎不悦道:“丞相,这四位都是帝国能征善战的将军,你还不知足吗?”
夔安连忙恭声道:“臣不敢。只是若能增加一人,胜率更大。”
“你想要何人?”
“石闵!”夔安颤声道。
“不行。石闵才被放逐不久,如若调回,岂不是让孤颜面无光?”石虎沉声道。
夔安朝二位同僚使眼色求救。
于是张豺上前恭声道:“天王息怒。石闵自从棘城之战,声名在外,胡夏主将,莫不震服。此番若能随丞相出征,必将事半功倍。”
李农也上前恭声道:“天王,庾亮北伐筹备多年,东晋官军枕戈待旦,士气旺盛。要想压倒对方士气,就必须启用对手敬畏之人。石闵便是最佳人选。若能将其召回领军战斗,一来更显天王宽宏大气,二来可以鼓舞我军士气,三来可以震慑晋军。倘若天王担心石闵声名太盛,不妨在大破晋军之后,再收回其兵权。,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还望天王三思。”
夔安和张豺也齐声道:“还请天王三思。”
石虎沉吟片刻,朗声道:“好,就依三位爱卿。李农,石闵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李农恭声道:“启禀天王,石闵卸甲之后,四处游荡,居无定所,他的行踪微臣难以掌控。”
石虎沉声道:“石闵和你侄子李宏情同手足,他的下落你真的不知情?”
李农惶恐道:“微臣真的一无所知。”
张豺突然阴声道:“天王,据微臣所悉,李宏此刻正在凉国。而石闵,传说他离开荆州之后,也去了凉州。李司空,你说,他们两人会不会巧遇呢?”
李农怒道:“李宏在凉国不假,但他去是为了游说凉王,避免咱们赵国三面受敌。至于石闵,向来神出鬼没,我又一直在东边防范燕国,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张豺冷笑道:“李司空不知道,未必李宏不晓得。”
李农伸手抓住张豺袖子道:“大将军,你这是何意?”
张豺冷笑道:“我有何意?还不是为了咱们天王和赵国?” 李农怒道:“难道我李农不是?”
石虎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并不说话。
夔安这时说话了:“大将军和司空都是帝国柱石,所以别内耗了。我知道石闵在哪里。”
石虎厉声道:“快说。”
夔安在石虎耳前低声说了几个字。
石虎精光一闪,大声道:“来人,传我谕旨,宣石闵回国领军作战!”
楼兰都城扦泥城南郊。
却胡侯加隆的府第后门前,突然出现了两道蒙面黑影。其中一人径直向前拉起铜把手,有节奏地在门上敲了三下。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尽管黑衣人用力较轻,咚咚的敲门声还是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不多时,只听得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楼兰语声音:“来者何人?”
黑衣人用楼兰语低声回道:“来自圣地的客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隙,一个深眉高目、管家模样的中年楼兰人透过门缝,瞧着敲门的黑衣人,沉声道:“听说今夜昆仑山风大作?”
黑衣人低声道:“不如孔雀河风凌厉。”
吱呀一声细响,木门打开了,两名黑衣人迅速入内,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向四周仔细地查看了片刻,然后关上了木门。
为首的黑衣人掀掉罩袍和面罩,握住管家模样中年人的手,笑道:“桑格耳,好久不见。”
桑格耳也笑道:“若哈,你们比原计划早到了一些时间。尽管你的声音我早就听出来了,为了安全,我不得不用暗语查问。请随我来,老爷正在大厅恭候二位。”
若哈道:“事出紧急,我们不得不星夜兼程。只是半夜三更,有劳却胡侯和你了。”
桑格耳正色道:“国难当头,奸佞擅权。凡我楼兰百姓,都希望早日清除逆贼,还楼兰一片朗朗晴天。”
若哈道:“我与你一般心思。”
桑格耳突然在他耳边低声道:“若哈,你旁边这位兄弟,看上去不怒自威,好生厉害。”
若哈低声道:“他是太子殿下倚重之人,自然非同一般。”
后面的黑衣人听见了二人对话,微微一笑,并不开口,但双目微微一扫,便如同暗夜流星,照亮了整个侯府。
桑格耳知道对方是高人,也不再多问,只管带路。
刚到一座西域风情的圆形大厅面前,屋内便传来一个低沉而雄浑的汉语声音:“桑格耳,请客人们进来吧。”
桑格耳应答一声,带领二人鱼贯而入。
厅内灯火通明,一个四十来岁的华服男子站在大厅中央,面向众人。
若哈二人朝其躬身行礼道:“拜见却胡侯!”
加隆微微一笑道:“加隆,密信我已经收到了。太子殿下可好?”
若哈拱手道:“太子殿下一切安好。只是楼兰近期浮云蔽日,危机四伏。殿下特遣我二人前来,与却胡侯共商国是。”
加隆瞧了他身侧之人一眼,沉声道:“若哈,这位兄弟,可是殿下所说的楼兰救星?”
那黑衣人闻言,脱下罩袍和面罩,朗声道:“在下碧游宫兰陵。楼兰救星万不敢当。不过小子既然受殿下所托,愿为楼兰的云开日出,略尽绵薄之力。”
加隆仔细瞧了兰陵一眼,赞许道:“兰陵兄弟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果然是人中豪杰。有兰陵兄弟加入,我看大事可成。”
兰陵低声道:“过奖。”
加隆道:“桑格耳,安排二位贵客好好休息。等明晚约齐人手,再安排讨逆大事。”
桑格耳答应一声,带着若哈离开。 兰陵走在最后,正当他打算迈出大门的时候,耳边传来极其细微但清晰的声音。
“兄弟,碧游宫卡兰达,是你什么人?”
兰陵心中一震,原来加隆也是有故事的人。
他并不回头,低声回答道:“正是家师。”
待若哈和桑格耳离去,加隆亲自关上了房门。
“卡兰达……她过得好吗?”加隆沉声问道。
兰陵轻声道:“家师一切安好。”
“兰陵,跟我说说你师父的情况吧。”加隆双目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满脸渴求地望着对方。
想不到方才还风度翩翩、一本正经的却胡侯,如今完全变了模样,就像一个乞求糖果的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