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伊淡淡道:“那位面具舞者名叫兰陵,是我新近结交的朋友。”
黑齿常晴面色恢复了正常,低声道:“原来他叫兰陵。桓大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桓伊肃声道:“昨晚我在驿馆桥边吹笛的时候,他便出现在窗前。然后与我合奏了一曲,然后我们变成了好朋友。”
黑齿无风道:“桓公子,你这是以笛会友,好生羡慕。”
“身出桓氏高门,从小被人追捧惯了。自从我制得柯亭笛,为右军(插花:指王羲之)吹奏《梅花三弄》之后,江左人士便送我梅花笛圣的称号,我也觉得理所当然。”桓伊原本明亮的眼神变得黯淡下来:“直到昨晚遇到兰陵,我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黑齿有雨低声道:“桓大哥,你的笛音妙绝人间,小妹实在想不出,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
桓伊苦笑道:“那是你没有遇到兰陵。他的《安魂曲》,那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在他面前,我的《梅花三弄》不值一提。除了乐曲,兰陵的谈吐和风度,也让我这所谓的高门子弟自惭形秽。”
黑齿无风道:“如此说来,那兰公子岂不是神一般?”
桓伊恭声道:“在我看来,兰陵就是非人般存在。”
楼楼插花:桓伊兄弟,你还真说对了。兰陵绝对非人。
黑齿有雨道:“那刚才,兰公子是在和你联络?”
桓伊笑道:“那是自然。我和他约好了,他将作为我的特邀嘉宾,在闭幕式上合奏一曲《鹧鸪天》。”
黑齿常晴喜道:“哇,我好期待这一刻。”
众人正说话间,只听天音楼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各位来宾,下面进入大巡游环节。有请来自丝路各地的队伍入场。”
桓伊大笑道:“萨伊发话了。让我们一起欣赏这盛世巡游吧。”
楼楼插花一下:关于苏幕遮这个词,原本是西域胡语。根据近人考证,据说是波斯语的音译,原义为披在肩上的头巾。苏幕遮曾经是龟兹国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又名祈寒节,由祈求冬天寒冷、天降大雪而来,每年七月初开始,包含浑脱、大面、拨头之类的表演。在龟兹出土的文物骨盒上面,有蒙面人群歌舞的场面,可能就是最初的苏幕遮舞。
牛角号再次吹响,羯鼓声震撼着整个扦泥城,同时伴随着琵琶、艾捷克、火不思等乐器优美的旋律,来自丝路各地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服装和习俗的人们,早就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纷纷涌入广场中心,载歌载舞,开始了联欢大游&行。
楼兰王尉梨阇回到了天音楼的楼顶露台,挽着妻子伊尔莎的手,一起俯瞰着下面那片沸腾的海洋。“伊尔莎,你瞧瞧这场面,多么的喜庆。如果咱们楼兰能够长乐未央,那该多好。”尉梨阇低声道。
“陛下,还记得咱们夏游节初遇的情景吗?”伊尔莎把头靠在夫君肩上,柔声问道。
“永远也忘不了。”
尉梨阇低头凝视着美丽的妻子:“那个夜晚,你领着一群少女,围着巨大的篝火,跳着《楼兰姑娘》,我则扮作远方的旅人,恰好路过你的身旁。当你望向我的一刹那,我的心彻底融化。你是雪山上最美的雪莲花,你是大沙海里最炽热的火焰,你是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辰……”
伊尔莎昂首微笑道:“那时的你,天马一般矫健,雄鹰一般威武,尤其那双眼,就像牢兰海水一般动人,笑声更迷人。”
尉梨阇叹息道:“可惜岁月是把杀猪刀。时光不光苍老了我的容颜,还让我成了怏怏病夫。如果再年轻二十岁,哪怕十岁,那该多好!”
伊尔莎眉目传情道:“陛下,在臣妾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白马王子。要不咱们也下场去,再来一曲《楼兰姑娘》?”
尉梨阇刚回答一声好,还想继续说话的时候,身后一个阴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您是万金之躯,大病未愈,此举万万不可。”
尉梨阇怒道:“库玛,你区区一个内侍总管,也要过问本王的事?”
库玛拱手道:“微臣不敢。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善意提醒陛下。”
伊尔莎道:“什么职责所在?我看是奉了图追之命来监视陛下还差不多。”
库玛还想辩解,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楼道传来:“王后娘娘息怒。库玛的确奉了微臣之命护卫陛下。但他所说没错。广场上人山人海,情况十分复杂。陛下和娘娘想要与民同乐,固然是好。但陛下乃是楼兰国本,最近乱臣贼子猖獗,倘若出了半点差池,臣万死难辞其咎。”
尉梨阇冷眼道:“辅国侯,你真是有心了。”
图追佯作惶恐道:“微臣所做,全都是为陛下和楼兰百姓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