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老 2020-08-19 11:47:01
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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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气有来,亚宁飞天。
@楼已 2020-08-24 06:44:51
清晨问好,支持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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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朋友的光临,亚宁热烈欢迎。
耿光亮回太阳庙了,高头大马,随从众多,身后还安排着两乘四人抬的轿子,一乘空着,一乘上坐着进城找他的大哥耿光德。耿福地领了家人在地里忙活,看见了这一队人马腾起了灰土,听到了那踢踏吆喝之声,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坚持在地里劳作,看看日过中天,才让早就心不在焉,跟着敷衍的女儿和媳妇说:“时间快晌午了,你妈身体不好,你们两个先回去给给帮一下手,我再干一阵子回去。”两人收起农具,畅快应承,耿二芸还说:“爹,地里的活还多了,你也早点回家吃饭,咱们明天再往出赶营生吧。”
看着两人顺地埂往村里走去的背影,耿福地停了手里的活,人就陷入了毫无掩饰的心事中。那一刻,他对这个张扬回归的浪子并没有感到高兴,也没有不悦,只是觉得心情有点郁闷,想到自己要面对这些时,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阵子,耿光德受老娘的嘱咐,骑了家里的一头毛驴往地里来寻老爹回去。耿福地问:“是不是那个败家子回来了?他带那么多人干甚?是耀武扬威呢?还是显摆呢?”耿光德说:“爹,光亮现在是陕坝镇上的治安大队长了,走哪都是这样子的。我昨天天黑时见着他,说了我妈病的事,他一晚上着急的都没睡,一早安排了两乘轿子,就回来接你们了。”耿福地冷淡地说:“他哪有那么孝顺,要不这么久早就回来了,还用人去叫他。他既然来接你妈,让他们吃了饭就走。我不想见他,见了他我就烦心。”耿光德疑惑地问:“爹,你不陪我妈一起去?那哪能行!”耿福地口气嘲弄说:“咋不行,你妈又不是娃娃,不是还有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吗!”耿光德只好说:“爹,都到晌午了,你也得回家吃饭吧。再说,我妈还有话跟你说呢。光亮他、他、他也是回来向你认错来了,家里总得给他一个机会吧。”耿福地把两只泥手一拍,眼一瞪,说:“家里给他的机会太多了,才让他祸害的鸡狗不宁,把全家人的脸都丢尽了。再给他机会,还不得上老子的头上来拉屎。”
老秋天的阳光明晃晃地照着耿家的老土屋子,土屋顶上半人高的烟洞口,往出吐着黑灰的柴烟,奔涌翻腾,直直地升向半空,然后弥漫分散开来,那种过程充满了一种鲜明的动感。耿家院子周围,跟随耿光亮回来的随从和轿夫,有的等在一间空屋里,有的闲散着到处乱转,还有几位在门口闲谝晒太阳。耿光亮从镇子带回来两只大山羊,由几个随从按倒在院子外面杀了,交给耿二芸和大嫂,在西边屋里的大铁锅里炖着。
在耿家大屋的土炕头上,耿光亮躺在耿候氏的身边,享受着一份久违的亲情之爱。还在他刚回来的时候,就被母亲唤到身边,像一只猫眯一样躺在枕头上,任由母亲用干瘦的手掌,从头抚摸到脚,却在不经意的时候,挨了老妈不太用力的一耳光。耿光亮愣怔了,耿候氏就哭了,两行浊泪洗着眼里的云翳,影影绰绰盯着儿子的轮廓,又亲又气又高兴,便东一句西一句地问开来。耿光亮先是发誓,说就是花再多的钱,走遍天下,也要治好老娘的眼睛,后才拣了一些无关紧要,听上去多是入耳的好事交待了一下,关健的地方都被他用话岔开了。
耿福地扛着镢头回家来了,一进院子,横眉一扫,把一帮闲散没有规矩的人,都震得谁也不敢走动乱说话了。耿光亮第一时间从屋里了出来,一米七五的块头,初时还有一点扭捏,很快就非常主动地叫了声:“爹。”耿福地没有应声,目光在儿子白净了许多的脸上一盯就是半天。耿光亮刚还活泛的表情僵住了,脱口说:“爹,千不对,万不对,都是儿子我不对,你要是恨我,你现在就象我妈一样,打我两耳光消消气吧。”耿福地心软了,收回了比把掌还硬的目光,蹭、蹭、蹭三大步就回了屋子。耿光亮长嘘了口气,对院里的众人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都给我悄悄的,谁要是惹翻了我老子,小心我回去收拾。”进到屋里,发现老爹已经坐在炕上,耿光亮又怯怯地叫了声:“爹。”耿福地还是没吱声,炕头上的耿候氏忍不住了,说:“娃叫你呢!你咋没听见?”耿福地毛躁地说:“悄悄哇,眼睛都快瞎了,还操那么多心干甚。我又不是聋着呢。”进门来的耿光德给耿光亮使了个眼色,说:“光亮,你不是说要给爹赔礼认错嘛,那你现在就说吧。”耿光亮迟疑了一下,两腿硬梆梆跪到了地上,背诵一样说:“爹,我知道你疼我爱我担心我才会恨我,但你恨我我不恨你,谁让我是你儿子呢……”
那一天中午,耿光亮的一帮随从和轿夫,被安排到几处地方吃饭。耿家连老带小,加上闻讯从十几里外赶回来的大女儿一家人,围坐在老土屋的土炕上,吃着耿光亮带回的新奇的蛋糕和果品食物,试穿着各有选择的新衣服,在每件衣裳的口袋里,还装着明光锃亮的十几枚现大洋。一时间大人高兴,娃娃乱喊,村里的人也来串门祝贺,那情形好象耿家办喜宴一样。当然了,最风光的自然是耿光亮,又是迎来,又是送往,俨然成了一家的管事人。耿福地反而默默的枯坐在炕头,只是一袋连一袋抽着烟。在他的身后墙角处,放着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装着一千枚现大洋,是儿子给家里用的。这是一种硬而尖锐的东西,对一直爱钱如命的耿福地冲击也最为直截,加上儿子此番回来,与以前判若两人的大包大揽全盘认错的表现,让他除了无言之外,再也生不出什么气来。在耿候氏的感觉里,男人表面上没有放弃什么,但内心的那块硬东西还是软了下来,父子之情又流动起来了。
那天下午,耿福地一家人破天荒没有下地,而是按照耿光亮的安排,家里又杀了鸡、羊,叫了村里的两个做菜好手来帮忙,差不多邀遍了全村子的人,来家里宴坐吃喝,直到深夜,才一片狼籍地安静下来。
耿光亮生来不能喝酒,主要是身体不适,一口酒进肚,皮肤就生出一些细小的红点子,搔痒难忍不说,呼吸都喘不上来。按老中医的话说,他是酒精过敏,如果放肆去喝,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所以他滴酒不沾,也从不眼馋,每每在饮酒的场合,都是最清醒的一个。这一天,耿光德喝醉了,耿福地管着自己滴酒未沾,他头脑中那些盘踞的东西,仍然不肯冰释。这是一种固执,同时有着太多的问题还没有答案,他在等着喧闹的结束,等待着耿光亮的全面汇报。
夜深人静,耿候氏躺着一个姿势,似睡非睡,自己也不清楚。睡在前坑的耿光亮,翻来覆去,却不说话。耿福地靠在枕头上,抽了半天水烟,后来又到外边走了一趟,一如平常察看了牲口棚子,鸡窝,羊舍,查看了栅栏院门,最后带了一身的夜气回来,黑暗中和衣而卧。
耿光亮终于开口了,语气平和说:“爹,上次我离家没跟你打招呼,那是知道说了怕你不让我走,硬走了肯定会惹你生气,所以我才那么做的。”静了一下,耿福地语气有点生硬地说:“现在说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听过老子的话。当然了,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哪还管我们两个老奴隶的死活。”耿光亮不去理会,解释说:“爹,这一年里,我一直想偷偷回家来看你们,但不行呀!那事情没个结果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要说我早就想把你们接到镇上去的,可是那边乱无头序,让你们去了怕有个万一。”耿福地“哼”了一声,说:“你当那一切有多光荣啊!还想我们一起去了,跟你一起丢人现眼?”耿光亮说:“爹,你咋这么说呢,难道整件事情跟你就没关系吗?”耿福地说:“有关系,都是老子我的错。我要不去管你的死活,还用现在每天提心吊胆。”耿光亮不语了,半天说:“不管咋说,现在我给家里争了光,也鼓捣回来了一个不小的家业。爹,你不是一直追求的就是发家致富吗,现在咋又这么说呢?”耿福地说:“人要靠本事,靠劳动发家,那样才能发得心安理得,踏踏实实。像这种跟抢人没两样的发家,就是有钱了也会让世人唾弃的。”黑暗中,耿光亮无声地冷笑着。
父子俩各持己见理论了半晚上,耿光亮彻底交待了前前后后自己的所做所为,也把现状交了底。耿福地听得体内直冒冷气,心急火燎,长气短出。
按耿光亮的说法,有许多与人们的传言相一至,但更多内幕还是大相径庭。对翟家少爷剁腿去臂的残忍作为,耿光亮想轻描淡写过去,耿福地偏偏关注这一点,追问说:“这么残忍的事,你咋能做出来?你咋能下得了手呢?”耿光亮冷笑说:“‘男儿无毒不丈夫’,就说那天晚上,几个王八蛋算计我,当你的面要剁我的手和脚,那都是真的。再说,爹你不知道,那个王八蛋也把坏事做绝了,整个陕坝镇上谁背后不骂他。我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错的!再说,干那卸腿剁手的事,我才不动手呢,都是别人干的。不那么做,那翟老爷子根本不会就范。”耿福地嗔目结舌说:“那,那,那他现在人咋样了?”耿光亮说:“能咋样,人残废了,比过去更无赖了,每天在镇上当讨吃子呢。”耿福地长叹无语了。耿光亮说:“爹,这些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和我妈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明天我接你们进镇,一则给我妈看眼睛,再则爹你帮我料理一下那一摊子家业。从此后,你们也再不要受苦了,也过一过人上人的好日子。”耿福地摇头说:“我享不了那个福,我哪也不去,就在太阳庙种地。”
夜话无根,到了第二天,耿福地在众人的劝说下,特别是耿光亮的再三保证,他还是上了轿。一起动身的还有耿候氏和耿二芸,耿光德一家留下来了,招呼这一片全家苦受挣下的家业田产。
耿福地一家乘轿离开太阳庙村,这在送行的老乡眼里,是多大的荣耀啊!轿里的耿福地却受不了这个福,轿子一颠,就头晕脑眩,心跳不稳。撩开帘子,望着另一乘轿中的老伴和女儿,他眼中不知何时生成了泪水。耿光亮和一帮手下则骑马跟随,搞得出村的路上尘土迷漫。
午时三刻到了陕坝镇,炮仗声中,轿子抬进了昔日翟家的大宅院。迎接的下人站成了两队,几个中年男女跟着轿子跑前跑后招呼着。轿子东绕西绕,最后在院子深处一处大正房前停了下来,几个丫环上前搀扶,耿福用胳膊全给挥开了,自己下了轿。他有点茫茫然,四顾着一片绿树相映,分布有高有低,灰砖墙红瓦顶子的房子和过道。这具体所见的一切,要比耿光亮昨天晚上述说更让他不敢置信,这么多的下人也让他难以接受,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养活这些闲人,那要花多少钱啊!
耿候氏被搀进了一间屋子,耿福地也跟了进去,身后跟着两个小心翼翼的丫环。耿光亮风风火火进来了,指挥下人们又是打洗脸水,又是准备午饭,还让人铺好了屋里的被褥,准备好了老爹时常不离手的长把烟锅子。老两口对此都不适应,几乎齐声说:“光亮,还是让他们去忙别的吧,这些事我们自己会做的。”耿光亮笑嘻嘻说:“让他们做什么?从今天开始,他们的营生就是侍候你们。你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要是有不听话的,就给儿说一声,我就地把他开了。”耿福地不悦说:“你这个娃娃咋说话呢,我们好端端打人骂人干甚。再说我们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用不了这么多闲人的,明天你趁早打发走点。”耿光亮玩笑说:“爹,当老地主要是没有人侍候,那享得什么福啊。你说是不?”
吃了一桌丰盛的大餐后,耿福地躺在铺的绵厚的炕上,怎么也睡不着。耿候氏小声问:“哎,老头子,我眼睛看不清,这院子是不是很大很大的?”耿福地说:“看上去确实不小,你眼睛不好就在屋里呆着,我出去转悠一会儿回来。”刚出门,正好碰上跑过来的耿二芸。父女俩相随,由一名小丫环领了,把宅院里前前后后绕了个遍。遇到的下人,一个个俯首贴耳,脸上挂着讪笑,问候的称谓更是老爷小姐不离口,听上去让人极不自在。
耿光亮委任的管家赵年出现了,一个五十开外,头发梳得光溜溜,圆头圆脸的男人。他陪着耿福地边走边介绍:“这院子是原来的老房东的父亲一辈盖的,后来又添加了一些房屋,总共有一百零八间,占有三十四亩地,前后左右各开着四个门,以前门为大,每个门上都有下人看护着。日本人来时,飞机投弹给炸毁了一部分,不过二少爷又让人都修复起来了。”耿福地听了没有说什么,突然问院里有多少下人?管家说:“不多,原来的东家养着近一百二十号人。二爷接手后打发了一些,现在有六十号人。”耿福地自言自语说:“太多了,根本用不着的,完了还得减一些人数。”管家说:“用得着的,老爷你不知道,这么大一处院子,每天有好多的事要做呢,人手不足可忙不过来。”耿福地问耿光亮现在哪?管家说:“二爷到任上去了,天黑了才能回来,临走吩咐我们要好好侍候你们二老呢。”知道宅院里的人手,多数是原来翟府的下人,耿福地心里不自然生成了一丝忧虑。
从一个乡村小地主,一下子住进了城里的大宅院,耿福地经过多日调整,才慢慢地有所适应。他每日在家,接待儿子的朋友和一些乡绅的拜访,其中也有闻讯而来看望的几位老乡亲,剩下的时间,除了四处转悠着查看这些平空而来的家业外,便成了整日无所事事的老爷了。而耿二芸则从一个农家女置换为耿府的二小姐,除了穿着打扮的变化外,人被耿光亮送到了一家女子私塾去当学生。
胡广平来家看望,是耿福地憋闷多日里最感开心的一天。两人一啦嗒就是一个下午,吃了晚饭喝了点酒后,又在傍晚时分相随到镇上走了一圈。通过这位镇上的老乡,耿福地知道了由于战事东移,原来镇上的驻军也走了很大一部分,当地现留有一个师的兵力,说是负责后勤保障任务。至于行政管理权力,全都交到了地方手中,而治安维护这一块,就由自己的儿子耿光亮全权负责。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分管着当地一百多号治安力量,实在不是一件小事情,其影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
入住大院后的第三天,耿光亮请了当地驻军中一名有名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来到家里,给母亲做了眼睛手术。手术很顺利,十多天后,耿候氏眼上的绷带拆掉了,视力完全恢复,那层白膜像揭掉了一般没了踪影。耿光亮高兴又得意,让佣人套了三匹马拉的轿车,载着全家把陕坝镇大街小巷游了个遍。
不久,耿福地在管家赵年的陪同下,带着两个账房先生,拿了一摞子地契到镇郊去,核对只知大概,没有明确数目的田亩。这一趟巡游,让他亲眼看到了当年想都不敢想的一笔土地数目,和对应的平展展远接天际的肥沃土地。这些地都租给佃户们种着,秋天的收成按比例提留,合算起来的收入,更让耿福地心惊肉跳,不敢置信。所到之地,种地的佃户们一个个恭敬迎候送往,那份抬举一度让他有点心酸。回想起自己一家初来后套的时候,一个个何尝不是他们一般的角色,现在做梦一样就当起了老爷,让人的心里总有点不安。随后,耿福地又深入到了阴山后的牧区,了解了原属于翟家,现成了耿家的一处牧场,清点了成千上万的存栏牲畜,和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场。
回到家里,耿福地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天晚上与翟家少爷的赌博,自己真的就赢了这么大一笔数目?还是说是儿子从中施了手脚?他不敢往下想了,又排遣不掉这档心事,心情反而郁闷不乐,饭量也减了下来。他要回太阳庙住一段时间,耿光亮同意了,让七八个下人跟着,结果回去只将就了两天,人多地方小,又全回到了镇上。
@文渊阁老 2020-09-02 11:55:18
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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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老 2020-09-15 09:42:24
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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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_娃哈哈978 2020-09-20 09: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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