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医院去了一趟,探望病号的,今年已经参加两场葬礼了,希望今年别再参加第三场,要不然,这大冬天的,还得守灵。)
院里的两口子闻声,有些担心,尤其孩子母亲,想要推门进屋看看,太爷连忙阻止了她。
太爷低声对两口子说,小鬼孩子刚才吃了亏,现在被放出来之后,多少会有些脾气,不过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你们儿子,屋里的动静儿是他想突破困鬼阵,等他在阵里吃了亏、折腾够了,自己就会安静下来。
太爷说过这话没一会儿,屋里果然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两口子的孩子说了一句:我听哥哥的话……
声音落罢,房门“吱扭扭”被打开了,院里太爷他们几个人都在门口守着呢,全都朝屋里一看,就见孩子站在门内。
太爷见状,低叫一声不好,连忙脚边包袱里扯出一大块红布,奶奶会意,过去和太爷一起展开红布,父女俩每人脚踩住红布的一个下角,抵在门口墙根儿下,上面一角同时先上扯起,将红布整个把房门遮了起来。
这时候,屋里的孩子弯腰攥住了拦在门口的红绳,朝后用力一扯,屋里四个墙角立着着的桃木顿时全被扯翻了,屋里悬空的红绳纷纷落地,困鬼阵对鬼魂有效,对人没有丝毫作用,困鬼阵被孩子轻轻松松破掉了,他这么做,不用猜也知道,小鬼孩子指使的。
接着,孩子回头朝屋里说了一句:“哥哥,你快出去吧。”孩子话音一落,一股冷风从屋里吹了出来,只见被太爷和奶奶遮在门外的红布上面,出现了一个孩子脑子的形状,这颗脑袋就是小鬼孩子的。
太爷当即大喝一声,隔着红布在孩子头顶猛拍下一掌,紧跟着,太爷将红布从奶奶那边扯过来,顺势朝门里一送,将红布拢成一团,就见红布里一团无形的气体来回乱撞,太爷照定红布再次拍出一掌,喝道:“老实些,不然还有你苦头吃!”
这时,奶奶拿出毛笔,蘸上朱砂墨,快速在红布上写了个“禁”字,红布里面的气体不再动弹,紧跟着,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慢慢瘪了下去。
屋里的孩子见状,大叫一声,“放开我哥哥!”也不知道他哪儿的勇气,扑上来就要和太爷抢红布,太爷一手拎红布一手摁住了他的脑袋。
这时候,两口子钻进了屋里,一边一个拉住了孩子,孩子这时候,异常愤怒地看着太爷。
奶奶收起毛笔朱砂,蹲在孩子跟前问道:“小弟弟,你问出哥哥住哪儿了吗?”
孩子看了奶奶一眼,大叫道:“不告诉你,你骗人!”
奶奶说道:“姐姐没骗你,告诉姐姐,哥哥家住在哪里,姐姐这就带哥哥去找妈妈。”
孩子看看奶奶,又看看太爷不再吭声儿,太爷将红布裹了几裹,用红绳捆住,冷冷说道:“你要是不说,那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没人再和你玩儿!”
两口子这时也连忙哄孩子,让他说出小鬼孩子住址,这孩子毕竟年龄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哥哥住在马坊寨,娘叫胡三妞,爹叫什么,孩子因为哭的厉害,吐字不清,太爷几个人都没听清楚,只听到小鬼孩子他爹好像姓李。
胡三妞,这和之前那父子四人说的名字一样了,看来胡三妞是小鬼孩子母亲无疑了。
小鬼孩子所住的马坊寨,太爷感觉这名字分外耳熟,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这应该是开封境内的一个村子,好像就在尉氏县附近。
太爷小时候就住在开封他姥爷家里,初恋小玉被姥爷逼死以后,太爷的心跟着也死了,做了一阵子纨绔子弟,声色犬马、游山玩水、不务正业,那一段时间,和另外一些纨绔子弟们几乎玩遍了整个开封府,对开封府的很多地方都非常熟悉。
两口子很快把孩子弄住了,孩子不在哭泣,接着又问小鬼孩子父亲的名字,孩子居然一问三不知,哭闹一顿之后,居然把小鬼孩子父亲的名字给忘记了,再三追问之下,孩子还是一问三不知,最后没办法,太爷和奶奶只好离开了两口子家,只要有了小鬼孩子的住址,想来也不难找到。
随后,太爷辞别两口子,带着奶奶连夜回到了三王庄。
第二天,由于夜里太爷和奶奶回来的晚,早上两个人都睡过了头,等太爷和奶奶醒来,只有太奶在家,太爷就问太奶,广宇呢?太奶回答说,一大早就起来,到河边张罗着给船上的人做饭了。太爷闻言一皱眉,来到王草鱼家一问,王草鱼父子以及白守嗣,到外面买粮食还没回来。
太爷本想找人套上一辆车子,随他们父女到开封走一趟,谁知道一个人都没找到。
吃过早饭,爷爷从河边回来了,太爷让他找邻居借辆骡子车,准备去开封,就在这时,王草鱼父子以及白守嗣,赶着驴车回来了。
原来三王庄附近的村民也没多少余粮了,就算有也没人舍得卖,这大荒之年的,家里就算守着金山银山,没粮食吃照样儿能饿死人,几个人不得已只能挨村挨户,沿着黄河朝西跑了很远的路,这才一斤半斤的收集了一车粮食,忙活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才返回了三王庄。
卸完粮食之后,太爷本想让爷爷赶车,到开封走一趟,王草鱼却说,广宇腿脚不好,叫他跟你走这么远的路怎么能行,不如让我给你赶车吧。
太爷看了王草鱼一眼,说了句,你赶车,那还不如叫守嗣赶呢。
最后,爷爷留了下来,白守嗣负责赶车,不过,王草鱼又非要跟着去,太爷没办法,同意他跟去了。
临走的时候,太爷交代爷爷,跟你娘在家里给船上那些人做些干粮,再跟他们说一声,小鬼孩子已经送走,叫他们安心回家,以后,小鬼孩子不会再去他们村里胡闹,他们要是拿干粮还不走,你就别再让人给他们做饭了。爷爷听了挺高兴,连忙点了点头。
开封府距离三王庄,在当时来说不算近,坐驴车需要几天的路程。
路上,赶车的白守嗣不停地问太爷,每天吃过晚饭,您都在院子里练的啥功夫?
太爷反问白守嗣,你小子,来到三王庄没几天,便天天爬墙头看我练武,是不是也喜欢练武呀。
白守嗣说,之前在家里的时候,跟着村里一个人练过几天,不过,看太爷的功夫,好像比他们村里那人强的多。
太爷笑了,说了句,你要是喜欢,等从开封府回去之后,我就教你几趟功夫。太爷这么一说,白守嗣居然把毛驴车勒住,跳下驴车,朝太爷倒头便拜,口口声声要拜太爷为师。
太爷十分意外,但是,打心眼儿里也喜欢白守嗣这孩子,于是,就认下了这徒弟。回到山王庄以后,太爷便开始传授白守嗣武艺,不过,一些需要从小练习的童子功,白守嗣练不了了,年龄有些大了。
经过一天的路程,几个人进入了开封境内。当时,开封一带的水灾,比黄河边上更加严重,几乎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路上全是逃荒要饭的百姓,十分凄惨。
这时,太爷三个人一边南下,一边打与路上的灾民打听马坊寨,还算不错,问了几拨人之后,遇上一拨从马坊寨附近逃荒过来的灾民,几个人灾民给太爷说明了具体位置。
马坊寨,紧挨着尉氏县,在鄢陵县境内,民国之后,鄢陵好像已经不属开封管辖了,不过,属于哪儿管辖并不重要,只要能找到地方就行。
又走了两天的路程,太爷一行四人,终于到了马坊寨。说是个寨子,其实还是个村子,能有几十户人家儿,但大多数的房屋都倒塌了,只剩下那么几座孤零零的房子,还在岌岌可危地矗立着。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废墟一样的村子看不到一条人影,不过,从几座没能倒塌的房屋里,传来昏黄的灯光。
太爷敲开一座房门,跟里面的主人一打听,认不认识一个叫胡三妞的妇女,房子主人顿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在那个年月儿,女人一嫁人,几乎就没有自己的名字和姓氏了,全都随了男人的姓,嫁给姓张的,就叫张氏,嫁给姓李的,就叫李氏,很少有人知道她们的真实姓名叫啥,就像之前的老马婆,就因为她嫁给了一个姓马的,村里人才这么喊她的,老马婆真名叫个啥,我奶奶到去世都不知道。很多人的族谱上,没有妻子的名字,后代为了纪念自己的祖上,也是为了给祖上一个尊称,会用两个姓氏代替,比如,姓李的女子,嫁给了姓张的男子,族谱上会记载这名女子为:张李氏或者李张氏。(其他地方的族谱,我不知道都是怎么记录的,我编村志的时候,看过我们村几家的族谱,都是这么记载的。女人们几乎没有名字,或者,她们的子孙都忘记了她们叫什么了。)
太爷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孩子父亲的名字没问出来,只能打听孩子母亲的名字,希望有人能听说过。